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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以其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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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清霜端着茶盘,轻轻搁在陈恪身旁的小机上,将茶壶中的茶水,注入个纯白的定窑茶盅中。

 陈恪看那茶汤呈明亮的黄绿色,泡出的条形一两旗,叶脉具全,已经与后世的茶别无二致了。他端起来呷一口,享受的闭上眼睛,一脸的感慨道:“这味道,真让人怀念。”

 杜清霜微笑道:“时人喜欢在茶中加豆蔻,以掩盖其苦涩,公子为何独钟情于此?”

 “满嘴的香料味,是让人觉不出苦了,可也尝不到茶的清香。”陈恪端着茶盏,笑眯眯的望着她道:“到底是在喝茶,还是喝豆蔻?”

 “只是奇怪,公子正鲜衣怒马的年纪,怎么会喜欢这种清苦的味道。”杜清霜微笑道。

 “好茶可不是清苦,而是清雅。”陈恪笑道:“今年是不成了,你叫人明年,在清明前十天,采这豫峰的芽。再把锅的温度控制一下,不要炒过了,‮候时到‬,你且尝尝还苦不苦。”

 “‮候时到‬一定试一试。”杜清霜赞道:“公子对茶真的很有研究,可见比清霜还要爱茶。”

 “比起喝茶,我更喜欢喝酒。”陈恪却摇头道:“只是不忍看到那些名贵的茶叶,被糟蹋罢了。”

 “公子为何更爱酒?”杜清霜微微失望,幽幽问道。

 “茶使人清醒,酒使人忘忧。”陈恪望着杜清霜那张绝美的面庞道:“正如美人一般。”

 杜清霜闻言掩口一笑道:“公子年少多金、才貌双全,怎还会有忧愁?莫非是担心,即将到来的秋闱么?若是如此,清霜便不好再打扰公子学业哩。”

 陈恪不苦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算是知道,想泡水仙子的难度,绝对超乎想象。哪怕她对自己和颜悦,不摆那种冰山架势,但任何挑逗她的企图,都会被这样委婉的打消…只是姑娘你知‮道知不‬?这样只会让人的企图心更强啊!

 “我是不担心科举的。”陈恪摇摇头道:“不过取解试而已,我参加的还是别头试,要是考不中,真该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公子还是要小心,”杜清霜正道:“科场如战场,当心大意失荆州。如柳七公那样的才情,竟硬是蹉跎终生,可见考科举,不单单是学识的问题。”她那清丽绝伦的脸上,挂起浓浓的歉意道:“清霜真该死,竟然整天勾着公子不务正业,不仅耽误了公子的学业,还有累公子的风评。”佳人神色一黯道:“是我太自私了,竟没为公子考虑过,直到最近有风言风语,才惊觉…”

 “真亏死我了。”陈恪却浑不在意道:“我们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白,却要我承受汴京所有男人的嫉妒!”

 “公子说笑了。”杜清霜哭笑不得道:“公子还是以学业为重,暂且和清霜保持距离,免得恶了考官,阻了你的前程。”

 “‮道知你‬什么内幕了?”陈恪微微皱眉道。

 “不瞒公子说,”杜清霜轻声道:“据传,主持这次秋闱的,很可能是侍读学士谢景初,此人方端古板,最不喜欢轻浮才子…”

 “秋闱的考官,应该还有半个月才会定下来吧。”陈恪奇怪道。

 “礼部确实还没有决定,”杜清霜淡淡道:“但宰相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宰相的心意,你怎么会知道?”陈恪惊奇道。

 “奴家自有渠道。”杜清霜掩口笑道。

 “还不如实招来,”陈恪却不依不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否则我会吃醋的。”

 “公子真‮道知要‬?”杜清霜绞着手中的帕子,垂首道。

 “当然。”陈恪点点头。

 “好吧。”杜清霜抬起头,面色平静道:“昭文相的公子,时常造访天音水榭。”

 宋朝惯例,首相拜昭文殿大学士,次相拜集贤殿大学士,所以民间尝以昭文相、集贤相,来分别称呼首相与次相。

 昭文相自然是文彦博。

 陈恪有些吃味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不错,他连这个都跟你讲。”尽管知道这话很蛋,但他还是‮住不忍‬这样说。

 “噗…”杜清霜一下莞尔,面现小小得意道:“公子误会了,那位文公子,只是清霜的一名拥趸,”说着目光转,半真半假道:“而清霜,则是公子你的拥趸。”

 听了杜清霜这话,陈恪就像马杀一样浑身舒坦,但他还是问道:“文公子还有什么独家新闻?”

 “他是名臣公子,往来无白丁,所知自然多。”杜清霜觉着方才话太重,有心讨好他道:“公子想知道哪方面的?”

 “我对别人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昭文相的轶事。”陈恪不动声道。

 “昭文相的轶事,文公子自然没少说。”杜清霜微笑道:“据说文相公风雅,读书不焚香,常晚饭后坐于一亭,亭边皆兰,公倚栏阅《河图》。文公子奇之,问道:‘这么远,怎么嗅得到花香?’文公却道:‘凡香嗅之则不佳,须待其因风自至。’怕这就是所谓的‘暗香浮动’吧。”

 “呵呵…”陈恪却哂笑道:“文相公闻到暗香浮动不难,但能看到《河图》,我却不信?”

 “据说果有此书,”杜清霜毫无戒备道:“乃是河北都转运使献给文相公的。”

 “此话当真?”陈恪沉声道。

 “反正,文三公子是这样说的。”杜清霜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呵呵,我只是好奇。”陈恪打个哈哈,敷衍过去道:“真看看那《河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公子实在想看,”杜清霜道:“清霜向那文三公子借借吧。”

 “不必了,”陈恪‮到想没‬,她能这样说,心下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歉疚道:“这种神神鬼鬼的玩意儿,还是不要沾的好。”

 “也是。”杜清霜点头道:“公子还是专心学业吧。”说着缓缓起身道:“唱腔的事情先搁下,待公子高中之后,清霜再来请教。”

 “难道直到明年,都见不到清霜了么?”陈恪一脸哀怨道。

 “公子不要误会,清霜真只是为公子考虑。”杜清霜轻声道。

 “可是,我现在每天看不到清霜,就会无心念书,你说怎么办?”陈恪一脸无赖道。

 “公子说笑了。”杜清霜无奈道:“念书应当心无杂念的…”

 “看不到你,心里才会有杂念。”陈恪煞有介事道:“那样我难免会想,清霜今天过得好么?没有生病吧?有没有什么豪客,着你做不开心的事情…”

 “公子放心,”杜清霜闻言美目转,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道:“清霜已经不是才出道时了,现在也算有些名气,光靠演出就能养活自己,却没有人能勉强我。”

 “我现在也算在勉强清霜么?”陈恪出心痛的目光。

 杜清霜明知他在做戏,却仍心里一紧,摇摇头,轻声道:“是清霜一直在勉强公子。”

 “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习惯每天到你。”陈恪的目光变得火辣辣,把杜清霜看得低了头。

 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美目转,似有水汽氤氲,语气却好似开玩笑道:“公子好生读书,隔上几天,清霜会来检查你的功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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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陈恪来到柳家。

 他依然是畅通无阻,只是这次他找的,是柳老太爷,而不是柳月娥。

 柳老太爷把他带到内室,拢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欧永叔的奏章,是你撺掇着上的吧,真叫文彦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哇。”

 “老太爷可是有言在先,不会出卖我的。”陈恪淡淡道。

 “废话。”柳老太爷双眉一挑,一如既往的霸气道:“你敢怀疑我的信誉?”

 “不敢。”陈恪赶紧投降道:“这一手,只能延缓,不能治本。因为文彦博手里还有王牌,他可以调动百官群起而攻之,官家尽管信任狄元帅,却多半会还是让他离京,以息事宁人的…”顿一下道:“最多,就是让他体面一些罢了。”

 “狄汉臣不能离京啊,”柳濠十分明白官场上的肮脏伎俩:“他在京城,天子脚下,那些人不能做得太过。一旦离京,天高皇帝远了,那些人有的是办法,叫他生不如死。”

 “我也这样认为,”陈恪点点头道:“而且再没有够分量的人物,肯冒着犯众怒的风险,替狄元帅说话了。现在想帮他洗白,千难万难。”

 “小子,你一定有办法!”柳濠声道:“对不对!”

 “我想,如果逆向操作的话,可能会简单一些。”陈恪低声问道:“有件事,不知老太爷是否有所耳闻。”

 “甚事?”

 “据说河北度转运使李参,曾送给文相公一本《河图》?”陈恪小声问道。

 “《河图》?”他算是问对人了,柳家乃河北第一大族,河北地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柳濠的耳目。老太爷沉片刻道:“前年,隐约听说,有人发现了一本《河图》,但时人都当无稽之谈,河北路官员甚至没有上报。竟然私下献给文彦博了?”

 “看来此事有鼻子有眼了。”陈恪冷笑起来道:“听说老太爷与贾相公是乡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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