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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八十三
 忠义七

 ○何复(邵宗元等) 张罗俊(弟罗彦等) 金毓峒(韩东明等) 汤文琼(范箴听等) 许琰(曹肃等) 王乔栋 张继孟(陈其赤等) 刘士斗(沈云祚等) 王励(刘三策等) 尹伸(庄祖诰等) 高其勋(王士杰等) 张耀(吴子骐 曾异撰等) 米寿图 耿廷箓(马乾) 席上珍(孔师程等) 徐道兴(罗国瓛等) 刘廷标(王运开 王运闳)

 何复,字见元,平度人。邵宗元,字景康,砀山人。复,崇祯七年进士。知高县,有却贼功。忤上官,被劾谪戍。后廷臣多论荐,起英山知县,累迁工部主事,进员外郎。十七年二月擢保定知府。宗元,由恩贡生历保定同知,有治行。

 李自成陷山西,遣伪副将军刘方亮由固关东犯,畿辅震动。及真定游击谢嘉福杀巡抚徐标反,遣使贼,人情益汹汹。宗元时摄府事,亟集通判王宗周,推官许曰可,清苑知县朱永康,后卫指挥刘忠嗣及乡官张罗彦、尹洗等,议城守。复闻,兼程驰入城,宗元授以印。复曰:“公部署已定,印仍佩之,我相与僇力可也。”乃谒文庙,与诸生讲《见危致命章》,词气烈。讲毕,登城分守。

 都城陷之次,贼使投书降,宗元手裂之。明,贼大至,络绎三百里。有数十骑服妇人衣,言:“所过百余城,皆开门远,不降即屠。且京师已破,汝为谁守?”城上人闻之,发竖眦裂。贼环攻累,宗元等守甚坚,贼稍稍引却。

 督师大学士李建泰率残卒数百,辇饷银十余辆,叩城求入。宗元等不许。建泰举敕印示之,宗元等曰:“荷天子厚恩,御门赐剑,酌酒饯别。今不仗钺西征,乃叩关避贼耶?”建泰怒,厉声叱呼,且举尚方剑胁之。或请启门,宗元曰:“贼诈为之,若何?”众以御史金毓峒尝监建泰军,识建泰,推出视之信,乃纳之。建泰入,贼攻益厉。建泰倡言曰:“势不支矣,姑与议降。”书牒,迫宗元用印。宗元抵印厉声曰:“我为朝廷守土,义不降,降者任为之。”大哭,引刀将自刎,左右急止之,皆雨泣。罗彦前曰:“说勿听,速击贼。”复自起巘西洋巨炮,火发,被燎几死。贼攻无遗力,雉堞尽倾。俄贼火箭中城西北楼,复遂焚死。南郭门又焚,守者多散。南城守将王登洲缒城出降,贼蜂拥而上。建泰中军副将郭中杰等为内应,城遂陷。宗元及中官方正化不屈死。建泰率曰可、永康出降。忠嗣分守东城,城将陷,召女弟适杨千户者归,与、子妇王同处一室,俱以弓弦缢杀之,复登城拒守。城破被执,怒詈,夺贼刀杀二贼。贼麇至,剜目劓鼻支解死。

 一时武臣死事者,守备则张大同与子之坦力战死。指挥则文运昌、刘洪恩、戴世爵、刘元靖、吕九章、吕一照、李一广,中军则杨儒秀,镇抚则管民治,千户则杨仁政、李尚忠、纪动、赵世贵、刘本源、侯继先、张守道,百户则刘朝卿、刘悦、田守正、王好善、强忠武、王尔祉,把总则郝国忠、申锡,皆殉城死。

 有吕应蛟者,保定右卫人,历官密云副总兵,谢事归。贼至,总监正化知其能,延与共守,昼夜戮力。城破,短兵斗杀十余贼而死。

 张罗俊,字元美,清苑人。父纯臣,由武进士历官署参将、神机营左副将。生六子:罗俊、罗彦、罗士、罗善、罗喆、罗辅。

 罗俊娶瞽女,终身不置妾。罗彦,字仲美,举崇祯二年进士。累迁吏部文选郎中。杨嗣昌数借封疆事引用匪人,罗彦多驳正。帝疑吏部行私,厂卒常充庭,曹郎多罹谴者,罗彦独无所染。秩满,迁光禄少卿,被诬落职归。罗俊以十六年秋举进士,罗辅亦以是年举武进士。而罗彦少从父上,习兵事。初官行人,奉使旋里,乡郡三被兵,佐当事守御,三著功。给事中时敏奉使过其地,夜半入城,罗彦不许。敏劾其擅司锁钥,罗彦疏辩,帝不问。

 十七年二月,贼京师,众议守御。罗彦兄弟与同知邵宗元等歃血盟,誓死守。总兵官马岱谒罗彦曰:“贼分两道,一出固关,一趋河间。吾当出屯蠡县扼其冲,先杀子而后往,其城守悉属公。”罗彦曰:“诺。”诘旦,岱果杀孥十一人,率师去。罗彦等纠乡兵二千分陴守。罗俊守东城,罗彦西北,罗辅为游兵。公廪不足,出私财佐之。贼遣骑呼降,罗俊顾其下曰:“降者,取我首去。”后卫指挥刘忠嗣剑曰:“有不从张氏兄弟死守者,齿此剑。”怒目,发上指。闻者咸愤厉,守益坚,贼为引却。

 已,闻京师变,众皆哭,北向拜,又罗拜相盟誓。而贼攻益急,城中多异议。罗彦谓宗元曰:“小民无知,非鼓以大义,气不壮。”乃下令人缀崇祯钱一枚于项,以示戴主意。贼谓罗彦主谋,呼其名大诟,且书说降,罗彦不顾。贼死伤多,攻愈力。李建泰亲军为内应,城遂陷。罗俊犹持刀砍贼,刀,两手抱贼啮其耳,血淋漓口吻间。贼至益众,大呼“我进士张罗俊也”,遂遇害。罗彦见贼入,急还家,大书官阶、姓名于壁,投缳死;子晋与罗俊子伸并赴井死。

 罗善,字舜卿,为诸生,佐两兄守城。城将陷,两兄戒勿死,罗善曰:“有死节之臣,不可无死节之士。”高携三女投井死,罗善亦投他井死。罗辅多力善,昼夜乘城,必杀贼。城破,与罗俊夺围走,罗俊不可,罗辅连杀数人,矢尽,持短兵杀数人乃死。

 张氏兄弟六人,罗士早卒,其高守节十七年,至是自经死。惟罗喆从水门走免,其王亦缢死。罗俊伯母李骂贼死。罗彦赵、二妾宋、钱及晋师,当围急时,并坐井傍以待。贼入,皆先罗彦投井死,独赵不沈,家人出之。罗辅白在母家,闻变死,侍者止之,绐以汲井,推幼女先入,已从之。罗俊再从子震徐,巽刘,亦投井死,一门死者凡二十三人。

 金毓峒,字稚鹤,保定卫人。父铨,户部员外郎。毓峒举崇祯七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十四年面陈漕务,称旨,授御史。疏论兵部尚书陈新甲庸才误国,户部尚书李待问积病妨贤。又请涣发德音,自十五年始,蠲除繁苛,与海内更新。因言复社一案,其人尽掖,不可以一夫私怨开祸端。帝多采纳。明年出按陕西。孙传庭治兵关中,吏民苦征缮,夜望出关,天子亦屡诏督趣。毓峒独谓将骄卒悍,未可轻战,抗疏争。帝不纳,师果败。

 十六年冬,期满得代,甫出境,而贼入关。复还至朝邑,核上将吏功罪而后行。明年三月召对,命监李建泰军。驰赴山西,抵保定,贼骑已,遂偕邵宗元等共守。毓峒分守西城,散家赀千余金犒士,其王亦出簪珥佐之。京师变闻,贼书说降,众颇懈。毓峒厉声曰:“正当为君父复仇,敢异议者斩!”悬银牌,令击贼者自取。众争奋,毙贼多。城陷,一贼挽毓峒往谒其帅,且骂且行,遇井。推贼仆地,自堕井死。闻,即自经。其从子振孙有勇力,以武举佐守城。贼至,众皆散,独立城上,大呼曰:“我金振孙,前杀数贼魁者,我也。”群贼支解之。振孙兄肖孙、子妇陈与侍儿桂,亦投井死。肖孙匿毓峒二子,为贼搒掠无完肤,终不言,二孤获免。

 同时守城殉难者,邠州知州韩东明、武进士陈国政赴井死。平凉通判张维纲,举人张尔翚、孙从范,不屈死。举人高经负母避难,遇贼求释母,母获释而经被执,乘间赴水死。贡生郭鸣世寝疾,闻城陷,整衣端坐。贼至,持奋击而死。诸生王之珽,先城陷一,置酒会家人,饮达旦。城破,偕齐及三子、二女入井死。诸生韩枫、何一中、杜芳、王法等二十九人,布衣刘宗向、田仰名、刘自重等二十人,或自经,或溺,或受刃,皆不屈死。妇人尽节者一百十五人。他若都给事中尹洗、举人刘会昌、贡生王联芳,以城陷次为贼收获,亦不屈死。贼揭其首于竿,书曰:“据城抗节,恶官逆子。”见者饮泣。

 汤文琼,字兆鳌,石埭人。授徒京师,见国事非,数献策阙下,不报。京师陷,慨然语其友曰:“吾虽布衣,独非大明臣子耶?安忍见贼弑君篡国。”乃书其衣衿曰:“位非文丞相之位,心存文丞相之心。”投缳而卒。福王时,给事中熊汝霖上疏曰:“北都之变,臣传询南来者,确知魏藻德为报名入朝之首,梁兆、杨观光、何瑞徵为从逆献谋之首,其他皆稽首贼庭,乞怜恐后。而文琼以闾阎匹夫,乃能抗志捐生,争光月。贼闻其衣带中语,以责陈演,即斩演于市。文琼布衣死节,贼犹重之,不亟表章,何以慰忠魂,励臣节。”乃赠中书舍人,祀旌忠祠。

 时都城以布衣尽节者,又有范箴听、杨铉、李梦禧、张世禧辈。福王建国,丧益甚,且见闻不详,未尽表章。

 箴听,端方有义行。高攀龙讲学都下,受业其门。魏国公徐允祯延为馆宾,数进规谏。允祯或倨见他客,箴听至,辄敛容。贼入,置一棺,偃卧其上,绝食七死。铉,善写真。京师陷,携二子赴井死。梦禧,负志节,与杜、二子、二女、一婢俱缢死。世禧,儒士也,亦与二子懋赏、懋官俱缢死。

 又有周姓者,悲愤槌,呕血数升而死。而柏乡人郝奇遇,居京师,闻变,谓曰:“我死难,汝能之乎?”曰:“能。”遂先死。奇遇瘗毕,服药死。

 许琰,字玉仲,吴县人。幼有至,尝刲臂疗父疾。为诸生,磊落不羁。闻京师陷,帝殉社稷,大恸,誓举义兵讨贼。走告里荐绅,皆不应。端午过友人,出酒饮之,琰掷杯大诟曰:“今何,我辈读圣贤书,尚纵酒如平耶!”拂衣径去。已,聚哭明伦堂,琰衰杖擗踊,号泣尽哀。御史谒文庙,犹吉服。琰率诸生责以大义,御中惶悚谢罪去。及南都颁监国诏,而哀诏犹未颁。琰益愤恸,趋古庙自经,为人所解,乃步至胥门,投于河。潞王舟至,拯之出,询其故,嗟叹良久。识琰者掖以归,家人旦夕守,不得死,遂绝粒。寻闻哀诏至,即庭中稽首号恸,并不复言,以六月三卒。乡人私谥曰潜忠先生。南中赠《五经》博士,祀旌忠祠。

 是时诸生殉义者,京师则曹肃、蔺卫卿、周谠、李汝翼,大同则李若葵,金坛则王明灏,丹则王介休,泽则殷渊,肥乡则宋汤齐、郭珩、王拱辰。

 肃,曾祖子登,仕为甘肃巡抚。贼入,肃与祖母姜、母张、嫂李及弟持敏、妹持顺、弟妇邓并自缢。卫卿止一幼女,托其友,亦自缢,谠被执,骂贼不屈死。汝翼,布政使本纬子。亦骂贼,被磔死。若蔡与亲属九人皆自缢,题曰一门完节。明灏闻变,夕恸哭,家人解慰之。托故走二十里外,投水死。介休,不食七死。

 渊,字仲弘。父大白,官监军副使,为杨嗣昌所杀。渊负奇气。从父兵间,善技击,尝报父仇。及贼破泽,谋起兵恢复。俄闻京师陷,即同诸生黄祐等悲号发丧,约山中壮士,诛贼所置官。伪令秦植踉跄走,乃入城,行哭临礼,义声大震。为人所乘,被杀,远近悼之。汤齐、珩、拱辰亦起兵讨贼,为贼将张汝行所害。

 王乔栋,雄县人。举进士,授朝邑知县。县人王之寀为魏忠贤所恶,坐以赃,下乔栋严征。乔栋不忍,封印于库而去。巡抚怒,将劾之。士民拥署号呼,乃止。崇祯初,起顺天教授,累迁湖广参政。楚中大,诸道监司多不至,乔栋兼绾数篆。乙酉夏,李自成据武昌,乔栋时驻兴国州。城为贼陷,自经城楼上。

 张继孟,字伯功,扶风人。万历末年进士。知濰县。天启三年擢南京御史,未出都,奏筹边六事,末言己被抑南台,由钱神世界,公道无权,宜严馈遗。帝令实指,继孟以风闻对,诏诘责之。左都御史赵南星言:“今天下进士重而举贡轻,京官重而外官轻,在北之科道重而南都轻。乞因继孟言,思偏重之弊。敕下吏部极力挽回,于用人不为无补。”于是忌者咸指目继孟为东林。寻以不建魏忠贤祠,斥为,削夺归。

 崇祯二年起故官,上言:

 近见冢臣王永光“人言踵至”一疏,语语谬戾。其曰“惠世扬等借题当议”夫云借者,无其事而借名也。世扬与杨涟、左光斗同事同心,但未同死耳。今杨、左业有定议,世扬方昭揭于天下后世,奈何以借名之,谬一。

 又曰“高捷、史褷发已验,特用宜先。”夫捷、褷之纠刘鸿训也,为杨维垣等报仇耳。鸿训辅政,止此一事快人意。其后获罪以纳贿,非以捷、褷劾也。今指护者为发,谬二。

 又曰“诸臣所拥戴者,钱谦益、李腾芳、孙慎行。”夫谦益本末,陛下近亦然。至腾芳、慎行,天下共推服。会推之时,永光身主其议。乃指公论为拥戴,谬三。

 又曰“诸臣疏一面网,息天下朋之局。”信斯言也,则部议漏张文熙等数十人,是为疏网,而陛下严核议罪,反开朋之局乎?谬四。

 且永光先为御史李应升所纠,今又为御史马孟正、徐尚勋等所论。而推毂永光者先为崔呈秀、徐大化,今则霍维华、杨维垣、张文熙,其贤不肖可知矣。

 后又劾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贪污。帝并不纳。永光深疾之,出为广西知府。土酋普名声久未靖,继孟设计鸩之,一方遂安。稍迁浙江盐运使,忤视盐内官崔璘,左迁保宁知府。寻进副使,分巡川西。

 十七年八月,张献忠寇成都,与陈其赤、张孔教、郑安民、方尧相等佐巡抚龙文光协守,城陷被执。献忠僣帝号,用诸人备百官。继孟等不为屈,乃被杀,贾从之。

 其赤,字石文,崇仁人。崇祯元年进士。历兵备副使,辖成都。城陷,投百花潭死,家人同死者四十余人。孔教,字鲁生,会稽人。举于乡。历四川佥事,不屈死。子以衡,奉母孔南窜,匿不使知。逾年母诣以衡书室,见副使周梦尹请孔教恤典疏,陨绝,骂以衡曰:“父死二载,我尚偷生,使我无颜见汝父地下!”遂取刀断喉死。安民,浙江贡生,历蜀府左长史。贼围成都,分守南城,城陷,不屈死。尧相,字绍虞,黄冈人。官成都同知,监纪军事,兵食不足,泣请于蜀王,王不允,自投于池,以救免。次城陷,被杀于万里桥下。总兵刘佳胤亦尽节。

 刘士斗,字瞻甫,南海人。崇祯四年进士。知太仓州,有政声。忤上官,中许典,谪江西按察司知事,擢成都推官。十六年,御史刘之荐为建昌兵备佥事。明年八月,贼将入境,之促之行。士斗曰:“安危生死与公共,复何往。”城陷被执,见之与张献忠语,大呼曰:“此贼也,公不可少屈!”献忠怒,命捽以上,士斗又返顾之,语如前,遂阖门被杀。

 同时沈云祚,字子凌,太仓人。崇祯十三年进士。知华县。有民为摇、黄贼耳目,设策捕戮之。贼破夔门,成都大震,云祚走谒蜀王,陈守御策,不听。闻内江王至渌贤,往说之曰:“成都危在旦夕,而王府货财山积,不及今募士杀贼,疆场沦丧,谁为王守?”至渌言于王,不听。贼迫成都,王始出财佐军,已无及。城陷,献忠用之,幽之大慈寺而遣其馈食,以刃胁降,不屈,遂遇害。

 王励,蒲城人。崇祯中,由选贡生授广西府通判,仁恕善折狱。岁凶,毁银带易粟,减价粜。富人闻之,争出粟,价遂平。迁崇庆知州,多善政。十七年,张献忠陷成都,州人惊窜。励朝服北面拜,又西向拜父母,从容笔书文信国成仁取义四语于壁,登楼缚利刃柱间,而置火药楼下,危坐以俟。俄闻贼骑渡江,即命举火,火发,触刃贯而死。贼叹其忠,敛葬之。其墨迹久逾新,涤之不灭。后二十余年,州人建祠奉祀,祀甫毕,壁即颓,远近叹异。

 先是,十三年贼犯仁寿,知县鄱刘三策拒守,城陷不屈死,赠尚宝司丞。及是再陷,知县顾绳贻遇害。贼陷郫县,主簿山赵嘉炜守都江堰,贼降,不从,投江死。陷绵竹,典史卜大经与其仆俱缢死,乡官户部郎中刁化神亦死之。他若荣县知县汉秦民汤、蒲田知县江夏朱蕴罗、兴文知县汉川艾吾鼎、南部知县郑梦眉、中江教谕摄剑州事单之宾,皆殉难。梦眉夫妇并缢。蕴罗、吾鼎阖家被难。宗室朱奉钅尹,由进士历御史,劾督师丁启睿诸疏,为时所称。时里居,并及于难。

 尹伸,字子求,宜宾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授承天推官。屡迁南京兵部郎中、西安知府、陕西提学副使、苏松兵备参政。公廉强直,不事媕阿,三任皆投劾去。天启时,起故官,分守贵州威清道。贵围解,巡抚王三善将深入,伸颇赞之,监军西征。三善败殁,伸突围归,坐夺官,戴罪办贼。四年,贼围普安,伸赴援,贼解去,遂移驻其地。贼复来攻,率参将范邦雄破走之,逐北至三岔河。总督蔡复一上其功,免戴罪,贬一秩视事。崇祯五年历河南右布政使,以失御贼,罢归。伸所至与长吏迕,然待人有始终,笃分义,工诗善书,课楷书五百字,寒暑不辍。张献忠陷叙州,匿山中,搜得之,骂不肯行。贼重其名,不杀。至并研,骂益厉,遂攒杀之。福王时,起太常卿,伸已先死。

 蜀中士大夫在籍死难者,成都则云南按察使庄祖诰,广元则户科给事中吴宇英,资县则工部主事蔡如蕙,郫县则举人江腾龙。而安岳进士王起峨、渠县礼部员外郎李含乙,皆举义兵讨贼,不克死。

 高其勋,字懋功。初袭千户,后举武乡试,为黔国公标下中军。吾必奎反,擢参将,守御武定。及沙定洲再反,分兵来攻。固守月余,城陷,衣冠望北拜,服毒死。

 时有陈正者,世为大理卫指挥,未嗣职。沙贼陷城,督众巷战,手馘数贼而死。

 王承宪者,袭祖职为楚雄卫指挥,擢游击,为副使杨畏知前锋。定洲来攻,凡守御备悉,畏知深倚之。贼去复至,承宪偕土官那龠等出城冲击,贼皆披靡,俄为矢所中死。弟承瑱力战死,一军尽殁。

 贼进围大理时,太和县丞王士杰佐上官毕力捍御,城陷,死城上。同死者,大理府教授段见锦、经历杨明盛及子一甲、司狱魏崇治。而故永昌府同知萧时显,解任,以道阻,寓居大理,亦自经。

 士人同死者,举人则高拱极投池死,杨士俊同母妹自焚死。诸生则尹梦旗、梦符、冯大成倡义助守,骂贼死,杨宪偕女、子妇、侄女、孙女、弟妇一门自焚死。杨{孙心}既死复苏,竟死。人称太和节义为独盛云。

 单国祚者,会稽人,为通海典史。城陷,握印坐堂上,骂贼被杀,印犹在握。县人葬之诸葛山下。

 张耀,字融我,三原人。万历中,举于乡。知闻喜县,慈惠抚民,民为立祠。崇祯中,历官贵州布政使。张献忠死,其部将孙可望、李定国等率众奔贵州。耀急言于巡抚,请发兵民守御,巡抚以众寡不敌难之。俄贼众奄至,耀率家众乘城拒击。城陷被执,贼帅与耀皆秦人,说之曰:“公若降,当用为相。”耀怒詈不屈,贼执其妾媵述之曰:“降则免一家死。”耀詈益甚,贼杀之,并其家属十三人。时乡官吴子骐、刘琯、杨元瀛等率乡兵败贼,贼来益众,战败被执,俱不屈死。

 子骐,字九逵,贵人。万历中,举于乡,知兴宁县。天启时,安邦彦围贵,子骐以母在城内,仓皇弃官归。崇祯十年,蛮贼阿乌谜叛,陷大方城,逐守将。总督朱燮元属子骐诣六广,走书召诸目,晓以利害,果乞降。燮元上其功,优旨奖赏。琯户部主事,元瀛府同知,并起家乡举。同时谭先哲,平坝卫人,子骐同年生也。官户部郎中。贼陷其城,与里人石声和皆阖家殉难。声和,天启中,举于乡,官宁前兵备参议。

 有顾人龙者,定番州人,尝出仕,解职家居。贼来犯,率士民拒守,杀贼甚众。城破,大骂而死。可望寇安平,佥事临川曾益集众拒守,城陷死之。

 曾异撰,荣昌人。举于乡,知永宁州。可望既陷贵州,将长驱入云南。异撰与其客江津进士程玉成、贡生龚茂勋谋曰:“州据盘江天险,控扼滇、黔,弃之不守,事不可为矣。”遂集众登陴守,城陷,自焚死。

 米寿图,宛平人。崇祯中,由举人知新乡县。土寇来犯,督吏民破走之,斩首千二百余级。以治行征授南京御史。十五年四月极论监军张若骐罪,言:“若骐本不谙军旅,谄附杨嗣昌,遂由刑曹调职方。督臣洪承畴孤军远出,若骐任意指挥,视封疆如儿戏。虚报大捷,躐光禄卿,冒功罔上,恃乡人谢升为内援。升险小人,非与若骐骈斩,何以慰九庙之灵。”会廷臣多纠若骐,遂论死,升亦除名。初,嗣昌倡练兵之议,扰民特甚。寿图疏陈十害,又言:“往时督抚多用京卿,今封疆不靖,遇卿贰则争先,推督抚则引避,宜严加甄别,内外兼补。”因劾偏沅巡抚陈睿谟、广西巡抚林贽贪黩。帝纳其言。十七年五月,福王立,马士英荐用阮大铖,寿图论劾。七月,出按四川。时川地已为张献忠所据,命吏部简堪任监司守令者从寿图西行。至则与督师王应熊、总督樊一蘅等联络诸将,号召远近,渐复川南郡县。唐王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大清顺治四年,献忠遗孙可望等陷贵,寿图出奔沅州。十一月,沅州亦陷,寿图死之。

 耿廷箓,临安河西人。天启四年举于乡。崇祯中,知耀州,有能声。十五年夏,疏陈时政,言:“将多不若将良,兵多不若兵练,饷多不若饷核。”又言:“诸臣恩怨当忘,廉当励。小怨必报,何不大用于断头饮血之元凶;私恩必酬,何不广用于鹄面鸠形之赤子。”优旨褒纳。擢山西佥事,改监宣府军。十七年,京师陷,走南都。十一月以张献忠四川,命加太仆少卿赴云南监沙定洲军,由建昌入川讨贼。明年三月,四川巡抚马乾罢,即拜廷箓右佥都御史代之。未赴,而定洲作,蜀地亦尽失,遂止不行。后李定国掠临安,过河西,廷箓闻之赴水死。杨被执,亦不屈死。

 马乾者,昆明人。举崇祯六年乡试,为四川广安知州。夔州告警,巡抚邵捷檄乾摄府事。张献忠攻围二十余,固守不下。督师杨嗣昌兵至,围始解。擢川东兵备佥事。成都陷,巡抚龙文光死,蜀人共推乾摄巡抚事。贼陷重庆,留其将刘廷举戍守。乾击走之,复其城。督师王应熊劾乾掠,夺职提讯。会蜀地大,诏命不至,乾行事如故。乃传檄远近,协力讨贼。廷举既败去,贼遣刘文秀等以数万众来攻,乾固守。曾英等援兵至,贼败还。及献忠死,其孙可望等南奔,大清兵追至重庆,乾战败而死。

 席上珍,姚安人。崇祯中,举于乡。磊落尚节义,闻孙可望、李定国等入云南,与姚州知州何思、大姚举人金世鼎据姚安城拒守。可望遣张虎攻陷之,世鼎自杀,上珍、思被执至昆明。可望呵之,上珍厉声曰:“我大明忠臣,肯为若屈耶!”可望怒,命引出斩之,大骂不绝,遂磔于市。思亦不屈死。

 有孔师程者,昆明人,以从事得官。至是纠合晋宁、呈贡诸州县,起兵拒贼。定国率众奄至,师程遁,晋宁知州石阡冷、呈贡知县嘉兴夏祖训并死之。晋宁举人段伯美,诸生余继善、耿希哲助城守,亦殉难。贼陷富民,贡生李开芳及二子俱赴井死。开芳走至松花坝自经,其友王朝贺掩埋讫,亦自经。在籍知县陈昌裔不受伪职,为贼杖死。楚雄举人杜天祯,初佐杨畏知拒沙贼,频有功。后畏知督兵击可望败绩,天祯闻之即自尽。临安之陷,进士廖履亨赴水死。

 徐道兴,睢州人。崇祯末,官云南都司经历,署师宗州事,廉洁爱民。孙可望等入云南,破曲靖。巡按罗国瓛方按部其地,与知府焦润生被执。可望降之,国瓛不屈,携至昆明,自焚死。润生亦不屈死。道兴见贼,集士民谕之曰:“力薄兵寡,不能抗贼,吾死分也。若等可速去。”民请偕行,道兴厉声曰:“封疆之臣死封疆,吾将安之!”众雨泣辞去。舍中止一仆,出俸金二锭授之曰:“一以赐汝,一买棺敛我。”仆大哭,请从死。道兴曰:“尔死,谁收吾骨?”仆叩头号泣乃去。及贼入署,令出其将。道兴大骂,掷酒杯击之,骂不绝口,遂被杀。

 国瓛,嘉定州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润生,修撰竑子。同时张朝纲,广通人,由贡生授浑源州同知,解职归。可望等兵至,与共冯并缢死,子诸生耀葬亲讫,亦缢死。

 刘廷标,字霞起,上杭人。王运开,字子朗,夹江人。廷标由贡生历永昌府通判。运开举于乡,授永昌推官。沙定洲之,黔国公沐天波走永昌。及孙可望等入云南,驰檄谕天波降。时运开摄监司事,廷标摄府事,方发兵守澜沧,而天波将遣子纳款,谕两人以印往。两人坚不予,各遣家人走腾越。永昌士民闻贼所至屠戮,号泣请运开纳款纾祸,运开不可,慰遣之。又诣廷标,廷标亦不可,众大哭。廷标取毒酒将饮,乃散去。两人相谓曰:“众情如此,吾辈惟一死自靖耳。”是夕,运开先自经。廷标闻之曰:“我老当先死,王乃先我。”遂沐浴,赋诗三章,亦自经。两家子弟自腾越来奔丧,厝毕复返。可望等重两人死节,求其后,或以运开弟运闳对,即聘之。行至潞江,谓其仆曰:“吾兄弟可异趣耶!吾死,若收吾骨与兄合葬。”遂跃入江死。

 部分译文

 何复,字见元,山东平度州人。邵宗元,字景廉,徐州砀山人。复为崇祯七年(1634)进士,任高县知县时,却敌有功,但违反上官意图而被贬谪戍边。后廷臣多举荐,起任夹山知县,后历升工部主事、员外郎。崇祯十七年二月,升保定知府。宗元则由贡生授保定同知。

 李自成攻克山西,遣副将刘方亮由固关东进,京师震动。真定游击谢嘉福杀巡抚徐标,遣人接义军,人心更加惶惶不安。宗元此时代理保定府事,忙召通判王宗周、推官许白可、清苑知县朱永康、后卫指挥刘忠嗣及乡官张罗彦、尹洗等,共商守城。何复闻知,也赶入保定。宗元授他保定府印,复曰:“公部署已定,印还是你佩着,我可以尽力相助。”他们共同参拜文庙,与生员们讲《见危致命章》,词气昂。讲毕,登城分守。

 都城被攻陷的第二天,义军致书劝宗元等投降,宗元撕毁来信。第二天义军大队人马向保定而来,首尾三百里,声称“:所过百余城,都开门投降,不降即杀,今京师已破,你们为谁守城?”城上人闻之,发竖目裂。义军四面进攻,宗元坚守,数不下,义军暂退。

 督师大学士李建泰率败兵败卒数百,饷银十余车,叩城求入,宗元等不许。建泰举敕印给城上人看。宗元等说“:你蒙天子厚恩,御门赐剑,酌酒饯别,今不领兵西征,到这来是想躲避吗?”建泰大怒,拿出尚方剑来威胁。有人请宗元开城门纳入,宗元说:“倘若上了敌人的当怎么办?”御史金毓峒认识李建泰,大家叫他去看看,果然是建泰,这才放他们入城。

 建泰入城后,义军攻打更烈,建泰提出“:大势已去,姑且议降。”写好了公文,强迫宗元用印。宗元把印一丢,厉声道:“我为朝廷守土,义不降。要投降的随你们便。”大哭,出刀自刎,左右忙劝止。复自己点燃了西洋炮,火发,几被杀死。义军全力进攻,火箭烧燃了西北城楼,何复被烧死。南门又被焚,守将王登州投降,义军蜂拥而上。建泰中军副将为内应,保定终为义军攻下,宗元及中官万正化均死。建泰率许曰可、朱永康投降。

 张罗俊,字元类,保定府清苑县人。父亲张纯臣,由武进士历任署参将、神机营左副将。生六子,即罗俊、罗彦、罗士、罗善、罗吉吉、罗辅。

 罗彦,字仲美,崇祯二年(1629)进士。曾任吏部文选郎中。杨嗣昌多次借边疆有事而用不称职的人,罗彦也多次批驳过。皇帝怀疑吏部徇私舞弊。东厂派了许多人去,吏部许多官员受谴责,只有罗彦一身清廉。在吏部任职期满,调为光禄寺少卿,因被诬陷而落职归家。罗俊于崇祯十六年(1643)秋中进士,罗辅于同年中武进士。罗彦自幼随父在上,懂得军事。其初任行人之职,奉令回乡辅助本郡守城,三立功勋。给事中时敏奉使路过其地,夜半想入城休息,罗彦不肯开门。时敏上章弹劾他,皇帝置之不问。

 崇祯十七年(1644)二月,李自成大军进北京,大家商议如何防守。罗彦兄弟与同知邵宗元等歃血盟誓,共同死守。总兵官马岱去进见罗彦,认为敌军会分两路进攻北京,一出固关,一趋河间,他表示愿率部屯驻蠡县,扼守要冲,将守城任务与罗彦。罗彦同意了,便组织乡兵二千人分城守御:罗俊守东城,罗彦守西北,罗辅为机动部队。官府钱粮不足,罗氏兄弟拿出私产来补充。义军派人来城下劝罗彦等开门投降。罗俊对城下说:“想投降的人,先取我头再去。”后卫指挥刘忠嗣持剑喊道“:有不服从张氏兄弟死守者,我剑不容情!”闻者都奋不已,守城更坚,义军暂时退去。

 其后,闻京师失陷,保定军盟誓死守。义军猛烈攻城,城中居民愿开门投降。罗彦对宗元说:“小民无知,非以忠君大义鼓励则气不壮。”于是下令每人颈上挂崇祯钱一枚,以表示忠君之意。义军闻知是罗彦出的主意,在城外指名大骂,并书入城劝降,罗彦不理。义军攻城愈猛。李建泰亲军为义军内应,攻陷保定城,在巷战中罗俊、罗辅被义军杀死。罗彦回家上吊自杀,罗善投井自尽,罗吉吉从水门逃走。在这次战役中,张氏家族死者二十三人。

 金毓峒,字稚鹤,保定卫人。崇祯七年(1634)进士,授中书舍人。十四年,向皇帝面陈漕务,得到皇帝赞同,授为御史。上疏弹劾兵部尚书陈新甲庸才误国及户部尚书李待问病久而不让贤。又请朝廷颁发恩德,自十五年起,免除苛捐杂税,与海内人士更新政治。还奏称“复社”一案,其成员都是些有才干的人,不可因一人私怨而启祸端。这些意见皇帝都予以采纳。

 崇祯十五年(1642),出京巡按陕西。孙传庭领兵镇守关中,当地吏民苦于征发修理城池,夜盼望出关,天子也多次诏令他率兵出战。毓峒认为其将骄卒悍,不可轻易出战,上疏劝阻,皇帝不听从,结果被打败。

 崇祯十六年冬,毓峒任期满,有人来接替其职务。他刚出境,农民起义军就入关。毓峒又回到朝邑,考核了将吏的功罪后而再启程。十七年三月,皇帝召见,命他监李建泰军。他忙往山西,行至保定,义军已面而来。他便同邵宗元等共守保定。毓峒分守西城,散其家财千余金以犒劳士卒,,王氏也拿出首饰。

 李自成攻下京师,围攻保定,书入城劝降,守臣吏卒斗志松懈。毓峒厉声宣布“:现正是为君父复仇之时,敢有异议者斩!”悬银牌,凡击杀敌人者自己摘取。保定终被攻破,一义军押着毓峒去见守城主帅。毓峒边行边骂。路过一井,他将押送者推倒在地。自己跳井自杀。其也自尽而死。

 许琰,字玉仲,苏州府吴县人。年幼即情纯厚,曾刮自己臂上为父治病。为生员时,怀坦白,无拘无束。闻京师陷落,崇祯帝殉难,伤心恸哭,誓举义军复仇。他去联络乡绅,都不响应。端午节那天,路过友人家,请他饮酒,他把酒摔在地上大骂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读圣贤书,还能像平时那样饮酒作乐!”拂衣而去。御史拜谒文庙时还穿着华丽衣服。琰领着生员对御史责以忠义。御史惶恐万状地认罪而去。福王在南京颁诏建国,颁诏哀悼崇祯皇帝。琰更加义愤恸哭,到古庙自尽,为人所救。又到胥门投河,恰遇潞王的船经过把他救‮来起了‬,询问为何投水自尽。琰只是嗟叹不已。认识琰的人,扶他归家,家中人夜守候。琰不能自尽,便绝食。不久,闻南京朝廷的哀诏至,他立即在庭中叩头痛哭,于六月三去世。乡人谥曰“潜忠先生”,南京朝廷赠为《五经》博士,祭祀于忠祠。

 张继孟,字伯功,陕西扶风人。万历末年进士,授潍县知县。天启三年(1623)升为南京御史,未出京师,奏陈筹边防六事,奏疏最后说,他之所以被任为南京御史,是因为现在是钱神当道,公道无权,应严馈赠贿赂。帝令他指出具体事实,继孟说只是传闻。帝大加谴责。左都御史赵南星奏称“:今天下重进士而轻举贡,重京官而轻外官,重北京之科道官而轻南京之科道官。请朝廷依据继孟的建议,权衡偏重之利弊。令吏部极力改变这种错误倾向,对于用人不无好处。”一些忌妒继孟的人,都说他是东林人。其后不久,继孟因不建魏忠贤生祠,被斥为,削夺其官职。

 崇祯二年(1629),又启用继孟,官复原职。他上书道:

 “近见宰相王永光之《人言踵至》一疏,句句谬误。其中说:‘惠世杨等借题当议。’所谓借者,本无其事而假借名义的意思。世杨与杨涟、左光斗同事同心,但未同死。今杨、左已有定论,而世杨之事是后来才揭发昭告天下的,哪有什么假借名义之事。其谬误一也。

 “又说:‘高捷、史翲告发人,已经证实,应特别优先任用。’捷、翲之弹劾刘鸿训,是为杨维垣等报私仇而已。鸿训辅政,斥阉杨维垣,仅此一事已大快人心。其后是因受贿而获罪,并非为捷、翲所劾。今指袒护为告发,其谬误二也。

 “又说:‘诸臣所拥戴者,钱谦益、李腾芳、孙慎行。’关于谦益的来龙去脉,陛下近来也十分清楚。至于腾芳、慎行,都是天下人所敬服推崇的人,推荐又是由永光亲自主持的。如今却指公论为拥戴,其谬误三也。

 “又说:‘希望对宦诸臣网开一面,宽容他们,这样就可平息天下朋之争。’如果认为这话是正确的,那么部议漏掉张文熙等数十人就是所谓‘疏网’了,而陛下严格审核所定罪行,反倒是开朋之争吗?其谬误四也。

 “且永光先为御史李应升所弹劾,今又为御史马孟正、徐尚勋所指责,而推荐永光的人,原先是崔呈秀、徐大化,如今是霍维华、杨维垣、张文熙,王永光其人是贤还是不肖,由此可知。”

 其后,继孟又弹劾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的贪污行为。但是,崇祯皇帝并不听取他的意见。永光对他深为痛恨,把他调到广西任知府。广西土酋普名声久已在作,不能平息,继孟设计用药酒毒死了他,使一方安宁。后调任浙江盐运使,因看不起宦官崔瞞,又调为保宁知府,不久升为副使,分巡川西。

 崇祯十七年(1644)八月,张献忠进攻成都,继孟与陈其赤、张孔教、郑安民、方尧相等共同辅助巡抚龙文光守城。城破,被执。张献忠称皇帝,要用一些人为百官。继孟不从,被杀。

 尹伸,字子求,四川宜宾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授承天府推官。后历任南京兵部郎中、西安知府、陕西提学副使、苏松兵备参政。为官清廉,为人正直,不阿谀逢,三任皆是弹劾自己而辞官。天启年间,起任原职,分守贵州威清道。贵解围后,巡抚王三善要深入进剿义军,尹伸也颇赞同,监军西征。结果三善兵败身亡,尹伸突围而归。因此次失败而夺官,戴罪立功。天启四年(1624),义军围攻普安,伸率兵去解围,并移防普安。义军再度围攻,伸率参将范邦雄击破敌军,追至三岔河。总督蔡复一上报其功,尹伸得以免去前罪,但降官爵一级任用。

 崇祯五年(1632),尹伸任河南右布政使,又因抵御农民军失败而被免职。伸所到之处,总是与当地长官不和,然待人始终如一,讲义气。他工于诗,善书法,每写楷书五百字,虽寒暑亦不中止。张献忠攻陷叙州,尹伸逃匿于山中,为义军搜得,骂不肯行。把他押解到井研,骂得更厉害,遂将他处死。福王在南京即位,任他为太常寺卿,这时尹伸已死了。

 米寿图,顺天府宛平县人。崇祯年中,由举人授新乡县知县。因其功绩卓著,授南京御史。

 崇祯十五年(1642)四月,极力弹劾监军张若骐的罪行。其奏疏说“:若骐本不懂军事,谄媚杨嗣昌,得以由刑部调任职方。督臣洪承畴孤军远出,若骐任意指挥,视边疆如儿戏。虚报大捷,越级提升为光禄卿,冒功欺上,依恃同乡谢升为内援。升是个险小人,非与若骐一同处死,何以慰九庙之灵。”当时廷臣也多弹劾若骐。于是论若骐死罪,将谢升革职。原先,杨嗣昌提倡练兵,扰民特甚。寿图疏陈十害。又说“:往时督抚多用京官,令边疆不守。一些人只争着任副职,不肯任督抚。宜严加甄别,京官外官兼用。”又弹劾偏沅巡抚陈睿谟、广西巡抚林贽贪婪渎职。帝听取了他的意见。

 崇祯十七年五月,福王在南京即位,马士英举荐阮大铖,寿图上章劾奏。七月出京巡按四川。这时四川已为张献忠所据,朝廷命吏部派堪任监司令者与寿图西行。寿图到四川后,与督师王应熊、总督樊一蘅等联络诸将,号召远近地方军民,逐渐收复川南郡县。

 唐王即位,升寿图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清顺治四年(1647),张献忠遣部将孙可望等攻克贵,寿图逃往沅州。十一月,沅州陷落,寿图死。

 耿廷箓,临安府河西人。天启四年(1624)中乡举。崇祯年间任耀州知州,有才干。崇祯十五年(1642)夏,上疏论当前政局,其中说:“将多不如将良,兵多不如兵,饷多不看账簿上的数字,要核实。”又说“:诸臣应当忘记个人的恩怨,要讲廉。与其去报小怨,何不去杀那些杀人饮血的元凶;与其去酬谢个人恩惠,何不广泛施恩于那些身体瘦弱面容憔悴的人。”皇帝对他的这些见解大加褒奖,并予以采纳。升他为山西佥事,后改为宣府监军。

 崇祯十七年(1644),北京为李自成农民军攻陷,廷 箓逃到南京。十一月,张献忠占领四川,南京朝廷加廷箓太仆少卿,命赴云南监定洲军,由建昌出兵四川。第二年三月,四川巡抚马乾罢官,即拜廷 箓为右佥都御史,代行四川巡抚职务。尚未赴任而定洲人民也树起反明旗帜,蜀地尽为农民军所有,廷箓也不能入川。后李定国占领云南临安府。廷 箓过了河西,闻讯,投水自杀。

 马乾,昆明人。崇祯六年(1633)中乡举,为四川广安知州。夔州告急,巡抚邵捷命乾代行知府之职。张献忠围攻夔州二十余,督师杨嗣昌兵至才解围。升乾为川东兵备佥事。成都为农民军攻克,巡抚龙文光战死。蜀人共推马乾代行巡抚事。农民军转攻重庆,留其将刘廷举守成都,为乾所击败,退出成都。督师王应熊弹劾马乾军劫掠平民。被夺职审讯。这时四川已大,朝廷诏命不到,乾仍照旧行巡抚事,传令远近州郡合力御敌。廷举军撤走后,农民军刘文秀师数万人进攻成都。乾竭力固守,直到曾英的援兵到才解成都之围。献忠死后,其部将孙可望南下。清兵进至重庆,马乾战败而死。

 徐道兴,河南睢州人。崇祯末年,任云南都司经历,兼管师宗州事,廉洁爱民。农民起义军孙可望部入云南,攻破曲靖。巡按罗国王献刚到该地,与知府焦润生被农民军擒获,可望要他们投降,国王献不从。押至昆明,自焚而死。

 道兴召集士民,告谕说:“我力薄兵寡,不能抵抗,我死是应该的,你们可速速逃走。”百姓请他同行,道兴厉声道:“守边疆之臣死于边疆,我还要到哪里去!”他身边只有一仆,拿出俸金二锭给这个仆人说:“一锭给你,一锭给我买棺材安葬。”仆大哭,要与他同死。道兴劝道“:你死了,谁收我的尸骨?”仆叩头泣别。义军攻入官署,道兴大骂不止,被义军处死。

 刘廷标,字霞起,福建上杭人。王运开,字子郎,四川夹江人。廷标由贡生授永昌府通判。运开由举人授永昌推官。

 云南沙定洲之,黔国公沐天波逃到永昌。孙可望等入云南,传谕天波投降。这时运开代行永昌监司事,廷标代行知府事,才发兵守澜沧。而天波准备遣其子去向可望投降,谕令廷标和运开将印出带去,两人坚持不给。永昌士民泣请运开向义军投降免祸,运开不肯。又请廷标,廷标也不肯,并拿出毒酒来准备自杀。两人互相勉励说“:众人都想投降,我们只有一死以表示对朝廷的忠心。”当晚,运开先自尽。廷标闻知道:“我年纪大,应当先死才是,而运开却先走一步了。”赋诗三章,也自尽。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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