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有昙伏下身子,因奔跑而散
的长长黑发从肩头滑落下来,垂在已经失去意识的朱芙蓉身上,和她的一头长发纠
在一起。
她的
生得极美丽,分明的棱角,就算是失去意识,也依然倔强而优雅地抿着,只是稍嫌凉薄了点。
和自己一样,不是吗?他伸出手,轻轻地从脸上揭下一层轻薄的面具,这是云深深送给他的礼物之一,到想没这一次竟有了这样的用处。
面具下是一张让人永生难忘的脸,漂亮、优雅或英俊,你可以用上面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他的相貌;阴郁、沉静或残忍,你也可以用其中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他表面下的内涵。
双
微弯,双目微眯,整张脸顿时明亮许多。他笑了,五官如同被狼毫细细描绘过的工笔画一样明丽无比。
美丽,也许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此人的样貌。
人个这,就是洛明,曾经用火铳指着朱芙蓉的祈月教教主。
此时的他,正凝望着曾经对他恨之入骨的大明公主,锦衣卫秘密统领——朱芙蓉,眼神中
出一种他自己也道知不的温柔光芒。
渐渐地,他贴近了她。从牵手那一刻便系起的命定红线,如同他俩
的发一般,变成了一个纷
的结,斩不断、理还
,他也不想去斩、不想去理。
两个黑影叠在一起,这不是最后的吻,是不也最初的
会,那莫测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被他决定下来。
他喜欢这个女人,这个本不该喜欢,也绝对不能喜欢的女人。这种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她一身黑衣骄傲万分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神秘的统领大人竟然是个女子时吗?
喜欢上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东西,会不会让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夜明珠的光芒在幽暗处静静地发着光,映着两个单薄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也许,所有一切都将无法挽回,而他也不想挽回。
故事从此刻,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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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碧水一重重,百转千回不见踪,
白云映我归家路,只是何处故人家。
一叶扁舟劈开倒映在水面上的重重碧影,两岸的风景从水波中
淌而过,伴着山中忽远忽近的樵子歌声,竹篙轻轻一点,轻舟就过了万重山。一切来起看如此宁静美丽,甚至让人感觉此时此刻恰似仙境落入人间。
然而这只是来起看而已。
船舱之内,却是另一番让人怎么也想像不到的情景。
这小小的一叶轻舟,有着乌竹做成的棚子。覆以白色油布为篷,阳光透过油布,一丝一丝地渗了进来,在船舱里编织出光与影的网。
“洛明,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你!”
“道知我。”
“哪怕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动用全国的兵马踏平南疆,我也要杀了你!”
“道知我了,公主殿下,不劳您再多说几次。”
“我…”
铮的一声,一阵宛如裂帛破云一样的琴声打断了她的话,乐声如行云
水,淙淙而淌。
朱芙蓉手脚一点力气有没都,只能恹恹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瞪着眼前可恶、可
、可恨的男人——前
还叫安有昙,今时却成了洛明的男人。
更道知不世上还有这种
妙的易容术,不但能完全改变人个一的容貌,就连声音也会有着微妙的不同。真正的洛明,声音依然动听,只是比扮成安有昙时更加低沉,听起来少了一分温润,多了一分阴沉。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声音加上这张脸,还有他一双手慵懒地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的模样,真可称得上是清奇俊秀,飘逸潇洒。
呸,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不恶心吗?的确是不恶心,因为他身上那种凄美、凌厉的气质让他的美丽变得英气,变得虚无缥缈,变得高不可攀。
她恨恨地闭上眼睛,不是说相由心生吗?为何人个这内心如此
毒,却长着一张漂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脸,使她不想看也不敢看。
只是,他到底知道知不自己在做什么?他劫持公主,谋逆朝廷,现在他的脑袋在通缉令上恐怕早已不止值白银十万两。
“我想起来了,你还出了十万两买我的人头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洛明双手离开琴弦,“不知经过这一次,我的身价会不会又涨一点呢?”
那双像琉璃珠一样璀璨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朱芙蓉觉得心脏仿佛被人一点一点地捏紧,整个人从心底痛来起了。
看到他推开琴,月白色的脸庞上表情莫测,她不由得想要往后缩一点,只可惜一点力气也没有的她,只能看着这张脸越来越接近,而她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他伸出手,抚在她的发上,轻轻地、缓缓地滑下,然后落在她的手腕上。
可恶、可
、可杀、可剐,纵然不能动弹,朱芙蓉还是发觉自己正无可救药地颤抖起来。是的,她在害怕,她怕这个男人。
她永远猜不透洛明在想些什么、会做些什么?世上的常理用在他身上似乎不太合适,他的所作所为仿佛都是随
至极,又或者他的目的太过深远,无论是谁都无法猜测。
他的指尖冰凉,就算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得出来。
忽觉手腕一凉,原来是他紧紧地抓住了自己。
“这就是情牵一线?”他微偏着头,挑了挑眉。
她手腕上的衣袖已经滑下,
出手腕上的银色镯子,那个由十九条银丝
错绞在一起的美丽饰物兼武器,是师父当年送给她的出师礼物。
随着年龄的增长,镯子已经深深地卡在她的腕上,有如身体的一部分。到底是这件杀人工具长在她身上,还是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件杀人工具?她已经分不清了。
“真漂亮。”他喃喃自语般地说。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一只手却轻轻地抚在那只镯子上。
这过分温柔的动作,让她惊诧得无法言语。
“痛吗?”他问。
朱芙蓉睁大了眼睛。他、他…居然在问她痛不痛?
“姓洛的,士可杀不可辱。你要就杀了我一了百了,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奇怪,他么什为不连她的哑
也一并点了呢?
洛明放下她的手腕,低下头去,就在这一瞬间,细密的阴影为他镀上了一层忧郁的色彩,然而朱芙蓉怀疑这只是她的错觉。
再抬起头来时,他脸上依然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那略微上扬的嘴角眉梢,无一不
出一分嘲笑,三分讥讽。
“士可杀不可辱?!”他掬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自己鼻前,轻柔地问:“什么叫『辱』?公主殿下。”
“你…你…”朱芙蓉惊讶地发现,他离她越来越近,双臂像一个牢笼一样围着她,而他的呼吸,那带着微微冰寒的气息,就停在她的耳边。
“这样算不算?”洛明贴在她的耳边低语。
她从未遇过这种情况,这算什么,赤luoluo地打情骂俏吗?她的心不争气地狂跳着,那初见时产生的强烈仇恨,再见时深谷里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参杂惊讶、恐惧和那一点点少女的羞涩之情,让她脑中一片迷茫混乱。
直到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覆上她的
,她还是没有回过神。
耳边樵子的歌声早已远去,只剩下水声清幽,一波一波,远远近近,如同一首催眠曲在遥远处
唱着,直至天地无声,一切安睡。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在做什么?而他又在做些什么?
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试探,可是他就是不想停下来。透过她的
感受到她的体温正在逐渐升高,他的心好像也因她而温暖。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一直…直到永远…
突然嘴
一痛,尝到一股咸咸的
体
进了嘴里,洛明含痛地放开了她。
两人霎时相对无言,他们之间隔着一层不存在似的空气,但他们都知道,这中间是天与地的差别,是两个永不能相
的彼岸。
朱芙蓉轻轻地
着气,一丝血痕从她嘴角
了出来,直到此刻,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与理智。
而洛明这个俯下身子吻她的男人,一直苍白着的脸上居然也有着一抹可疑的红晕。
“洛明,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咬牙切齿地说。
那一抹红晕稍纵即逝,他托起她的下巴,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慢慢地,轻轻地说道:“公主殿下,我在教你什么叫『辱』啊。”
“你!”原来这么温存的亲吻不过是一种羞辱。对,他说得没错,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强迫亲吻,而这个男人还是她的敌人,这不是羞辱,又能是什么呢?
“你的眼睛在燃烧。”
掐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加重了力道,低沉音声的里再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辱了我,今
若不杀我,明
我定要你碎尸万段。”朱芙蓉恨声说道,她道知不除了逞这口舌之快外,还能怎么回应。
“果然是天朝的公主,到了这个时候,仍旧如此嚣张嘴硬。不过…”他稍一停顿,不动声
的样子更显叵测,“我还是喜欢温柔顺从的女子。”
“那关我
事!”朱芙蓉骂道。
“真是不可爱到了极点,没有人教过你如何讨男人
心吗?”
哼,宫中的女人们自然有教过,只是她根本就无心去学,尤其在父皇许诺她能自选驸马的愿望之后,她对于这些旁门左道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因为她根本就不曾想过要找一个样么怎的男人,只要她肯点头,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还不手到擒来,越是这样,她就越感无趣。
她无力动弹,但她的倔强与骄傲不允许自己再在这个男人面前,
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与
惘。
她仰着头,大声说道:“在我看来,一个会用卑鄙手段囚
女人、轻薄女人的家伙,根本就称不上是男人,也更没必要讨他
心了。”
“你说我不是男人?”洛明原本托住她下巴的手,越来越不安分地往下滑去,“是不是想要我证明给你看?!”
“禽兽!你这个禽兽!”朱芙蓉一边骂,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滑进自己的衣领。
“你不是
牙尖嘴利的吗?么什为就只会骂我这句,真是乏味。”话虽如此,他的手指却还是有出息无意地碰触着她。
他每碰到一次,她对他的恨意就增加一分,重到自己无法忍受的程度,多到看到他就会气到发抖。
“你这种人骂也没有用,化外之民就是化外之民。你只需记住,有朝一
,我定要你为今
所作所为做出千倍偿还。”
“他
再相逢,你定是要杀了我吧。”洛明好像对她所说的话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眉目低敛着,声音沉沉地说。
“是、是、是。”她一连大叫了几声。她生平从未碰过这样的男人,做着下
无
的事偏还长着一张高贵无比的脸,这样娴静精致的五官却有着
雾一样的
子,让人怎么也猜不透、看不透。
“如果你再说要杀了我,每说一次我就
你一件衣服,直到
无可
为止。”他的手指猛地
离她的衣领,揪住她的衣襟威吓。
“你敢!”她立刻不甘示弱地说。
“哈哈。”洛明这一次是真正地笑了,他一笑,眉眼一齐飞扬着,脸上有说不出的动人韵致。
朱芙蓉一时愣住,不知他为何可以笑得这样得意,这样猖狂。
正在怔愣间,突然不知哪里刮来一阵轻风,像是温柔的情人在颈边吹了一口气般轻柔,然而转眼间,她的外衣已经握在他的手中。
“我说过的话,最后都会成真,公主殿下,请您记住这一点。”他立在船舱中,一头长发因风微动,白衣之上阳光点点。
饶是朱芙蓉见多识广,却也从没见过这种具有天人之姿,偏又阴险
气之人,一时之间突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恐惧。
她嘴
抖动着,满腹的狠毒话语硬生生地咽下去。她一向就不是莽撞愚蠢之人,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绝对劣势,示弱才是惟一的生存之道。
洛明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一脸惨白,粉
的
尽失血
,整个人在光影之中轻轻颤抖着。
道知他,她已气急败坏,只是努力忍耐而已。
她这副样子,还真是可爱。他有些痴
地想着。但这种心绪只是在心中轻轻一划,便消失了。
眼中那一抹温柔转眼即逝,他从来就不是多情之人,只是这一次,他开始分不清孰轻孰重了。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不是吗?也许在那山腹中的相处时光,才是真正的自己和真正的她。
他转过头,将手中她的外衣往船板上一丢,不再看她一眼,迳自走出舱去。
小船平稳轻快地在山间的河
上轻巧而过。岸边山峦叠翠,鸟语花香,苍碧
的枝头开着五
的花,长长地从岸边垂了下来,被风一吹,好像在亲吻着水面,人站在船上,仿佛手一伸就可以摘到”枝。
这花开得如此茂盛,如此灿烂,令人有种四季流年停止转动,繁花成梦的感觉。
水面波光粼粼,两岸风光
旎无限,一抹碧
映在洛明眼中,竟让他浅色的眼瞳又多了一层变幻之彩。
朱芙蓉依然靠在船舱中,她透过舱门细密的竹帘看到他那白色的身影,修长又俊
,一头长长的黑发飘
在柔和的春风里。
洛明就这样站着,只是这样站着,他周身的清冷气息,使得满江
水变得萧瑟,将繁花如梦变成一场虚空。
坐在船舱中,她自然道知不这小船是要往哪里去?她只觉得在初
时节,那船外景
却绿得诡异,四周温度也暖得异常,就好像是季节在这里停止了,将一片
凝固在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又走了进来。
朱芙蓉望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绝对不能再和洛明硬碰硬了,索
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吧。
“你一定在想,么什为祁月教要这样大费周章将你捉来,是吧?”那双琥珀
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一把冰做的剑刺入她的心里,偏偏又带来火炽般的痛感,“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在山
中所说的,今生今世永不放开你的手。”
她看着他,心底不由得涌上一阵战栗感,那句话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在山
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洛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何不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呢?也许朝廷与祁月教之间没有必要搞到这样剑拔弩张的地步,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不是吗?我相信洛教主也是明理之人,既然你说我的情牵一线是萤火之光,不能与
月争辉,那么你就应该清楚,祁月教在南疆势力再大,与我父皇的朝廷相比,也不过是萤火之光,不能与
月争辉。”
“芙蓉公主果然是芙蓉公主,不是普通那种养在深宫中的女人,纵然心中得不恨将我千刀万剐,却依然可以装作什么事有没都发生过一样和我谈判。”他俯下身子,掬起她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把玩,“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了,别有一番味道。”
“哟,洛大教主,嫌祁月教的江湖地位还不够高,所以想弄个驸马当当吗?”喜欢?谁信他说的话。
像他这样的反贼怎么会喜欢上他的敌人呢?
“定不说喔,这样美丽又有趣的公主,我想天下的男人都会为此着
吧,我又怎么能免俗呢?”
混帐东西!傍他三分颜色,他就开起染坊了。朱芙蓉知道自己多说也是无益,索
闭上眼睛,不打算再看他一眼。
“公主殿下累了,想睡了吗?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您不睁开眼睛看看吗?”
目的地到了?
她虽然一点也不想理会洛明,可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她住不忍张开了眼睛。
感觉船已经明显停下,她张大眼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可惜舱门被他
拔的身形遮挡,所以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外面有细碎的风吹过树叶音声的,像阵阵
涛一样,带来森林特有的宁静气息。
“这里是哪里?”
“我的家。”洛明对着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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