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第320章 、崇祯四年的二
第十一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十一)
第十一个瞬间:初生幼虎的惊惧
崇祯四年十一月,杭州,大运河畔,拱宸桥码头
“…两位少爷,咱们的船已经到杭州啦!”
伴随着船家的一声吆喝,年少名高的复社士子,来自安徽桐城的方以智呼出一口冷气,跳下客船,然后跟此行同来的好友俞国振并肩站在拱宸桥码头的栈桥上,默默地打量着这个闻名遐迩的陌生城市:
从拱宸桥码头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川
不息的车马行人,街道上的繁华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大明即将覆灭的末世。眼下虽然是冬日,但天气却十分晴朗,温暖的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中斜照下来,把左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在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投在乘轿子的、骑驴的和步行的行人身上。街道两侧的铺面一家挨着一家——由于没发明汽车,所以古代城市的街道普遍狭窄,按照现代标准,那些最宽的“大街”也不过是条宽一点的“巷子”而已,宽度不过五六米而已。勉强可以跑两辆汽车的水平。不过地面有石板铺砌,还算整齐。除了店铺之外,沿街又有许多摊贩将街面占去大半,两边的店铺得招牌还在向街道中央延伸,看上去密密麻麻,尤其拥挤。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在叫卖着货物,和顾客们讨价还价。来自各地的士绅大户,儒生士子,在门前挂着
巧灯笼、养着各种竹木花卉的茶社里高谈阔论。茶座里座无虚席,生意兴隆;酒楼上人声鼎沸,笙歌盈耳,随风飘散着各种捏着嗓子的娇媚
笑,与精美酒肴的
人浓香…
——还未走到那传说中诗情画意、浪漫无限的西子湖畔,杭州的繁华街景就已经让人
连忘返。
尽管“建虏”、“
寇”之类的消息,已经愈来愈多的出现在人们的耳中,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的天下各省连年遭灾,“哀鸿遍野”、“饿殍载道”一类的消息俯拾皆是。就连过去不常听说的“易子而食”之类的可怕讯息,也时有耳闻…到处是灾荒、败仗、加派、民变的噩耗,国家的局面仿佛一天
似一天,就连在一向堪称富庶的江南,米价也一度上涨到了每石三两银子――大明开国以来,江南的米价还从来没有涨到这么高过。但是,这一切不祥的预兆,似乎都未曾给锦绣江南莺歌燕舞的花花世界投下多少阴影。那些来自远方的恐怖噩耗,对于诸位诗书酒棋无一不通的“江南风
才子”来说,仿佛只是嘴边的谈资罢了。
然而,一些令人不安的影子,也逐渐出现在了这里——街上的
民乞丐明显增多了,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在这几年的冬天,城内陆续收拾起来的“路倒”尸体也比往年多得多。从各地逃荒来的难民是如此之多,大量卖身为奴的落魄难民,挤满了城外的人市。以至于人口的价格直线下跌。青楼酒肆里则出现了许多外地口音的缙绅大户——明末北方的灾荒、动
和战
,辽东前线的空前败局,席卷西南的奢安之
,层出不穷、多如牛
的各种民变和叛
,使得战
地区的缙绅们纷纷背井离乡,成群结队地迁移到社会秩序相对安定的江南,在这温柔乡和销金窟中来“避嚣”他们大多携带着一大家子的家眷奴仆和许许多多的金银财宝,在江南各城市买房置地,继续过着纸醉金
糜烂生活,从而营造出一种畸形的繁华…
正当两人站在拱宸桥码头左顾右盼,不时交谈几句候时的,方以智带来的长随家丁方四,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前来
接自家主人的中年人。此人笑容可掬地自称是张岱府上的管事,奉命特来
接二位贵客。
——在晚明的杭州,张岱这位人物可谓鼎鼎大名。他原籍绍兴,但长期寄寓杭州,算是个半个杭州人。他家世代为官,高祖官至云南按察副使,曾祖官至翰林院侍读。祖父官至广西参议。父亲当过鲁王府的右长史,是绍兴有名的缙绅望族。晚明年间的绍兴张家,不但是声望卓著的官宦世家,而且还是文化素养极高的书香门第,祖孙几代都工诗擅文,咸有著述,对戏曲、古董、金石、书画也有很深的造诣。
而且,张岱此人并非那种冷
高傲的学究文士,而是行事待人颇为洒
,自云“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
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可谓纨绔子弟的豪奢享乐习气和晚明名士文人纵
玩世的颓放作风兼而有之。平
里好
纳朋友,在江南
游广阔,同时也算是东林复社一脉,跟桐城名士方以智自然也多少有点
情。方以智此次来杭州游玩,就是因为上次复社士子们在南京聚会之时,得到了张岱的热情邀请。方以智在带着新结识的朋友俞国振来杭州之前,还预先派人向张岱通报了船期,所以从三天前开始,这位管事就每天在码头上候着了。
言归正传,按照这位张府管事的说法,他家主人已经在杭州紫明楼设宴为二位贵客接风。这位管事本来是打算用府上的轿子来
接贵客。但张岱却表示,凭着密之(方以智的表字)的
子,恐怕更喜欢一些新鲜玩意儿,所以吩咐他去新开的车行叫了两辆“澳洲车”过来,不知是否合二位贵客的心意…
方以智好奇地顺着那位管事的手望去,两个穿短褂的汉子各自拉着一辆奇怪的乌蓬车,正对他谄媚地笑着。领头那个貌似比较机灵的汉子,更是低眉顺眼地说道:“…两位少爷是第一次来杭州吧?小的陈二,他叫张八,咱申通号的车又快又稳,通晓杭州各大去处,不管是行商办事还是找乐子,包您满意!”
这乌篷车全然不似方以智以前见过的马车或小推车,而更像是一把圈椅外面蒙了布幔再装上轮子,前面有两
长长的把手让车夫拉着,靠背处还有几
竹骨,似乎还能撑起个车蓬来。
“…啧啧,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便是‘澳洲短
’鼓捣出来的人力车?”方以智一边暗自猜度,一边照车夫的指点坐上车去,随即便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嗯,果然比轿子坐起来舒服!”
看着同来的俞国振跟着也坐上了另一辆“乌蓬车”,那位张府管事才
直了
杆,转身趾高气扬地对两位车夫吩咐说,“…去清河坊的紫明楼,一路上有什么好看的南洋景,都尽着给二位贵客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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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此次前来杭州,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纯粹是为了消遣和开眼界的。
作为一名
游广阔、朋友众多的复社士子,方以智在明末算是相当难得的“消息灵通人士”,上到朝堂政争,下到乡野奇闻,皆有涉猎,并且对此兴趣盎然(说得好听点是心系天下,说得难听点是天生好八卦),堪称是“江湖”一类的人物。近年来的士林聚会之中,方以智常听几个岭南士子谈起广州城里这两年由“髡人”带来的各种“澳洲景”,不由得颇为好奇与向往。是其尤听说广州“紫明楼”里面那些只应天上有的享受,更是让他羡慕不已——在方以智最新购得的一卷《髡事指录》之中,对此有着如下生动描述:
“…髡人起诸海上,以商贾为本业。初据临高,即与乡民贸易,多收粮米布帛铜铁薪炭等物,而售玻璃及诸海外宝器。盖髡人亦知粮为天下之本,故经营之。又遣真髡郭逸,冒籍粤人,蓄发华服,入广州
易,设肆名为“紫诚记”往来皆巨商,售澳洲宝器,一件即数千金,获利巨万。如是年余,富可敌国矣…逸为巨商,起居豪奢,尤嫌不足,遂挈妾来。其妾裴莉秀,原为澳洲名
,殊
绝
。从郭逸入华夏,乃设紫明楼,楼内陈设富丽,冠绝两广。余友曾自明,会稽人,时幕东莞,尝入紫明楼,与仆言之甚详。曰楼中多设小阁,名为“包房”,阁各有名,雕饰亦依其名
,各各不同。又有狡童
,海外奇肴,醇酒佳果。一入楼中,五
俱
,满目奢华,令人眩目魂
,不知身处何方。其中有浴所,尤为人所称奇。其间有池方丈许,四壁皆以瓷制,中有
泉,高可人许,琼波碎玉,温凉随人。而泉水不竭,池水不溢,四时常温,泉水自有香气,浴之周身带香,郁郁然三
不散。有名曰“涤香汤”粤之巨商富室,逐
其中,虽千金一掷,亦未可立得,需于旬
之前,预为约定。自是,郭逸遂富甲两广。逸虽富,不知自抑,而髡人之富名,洋洋然播于海内。后王督讨髡之役,实种祸于此也…”
如此新奇奢华、香
离的绝妙销金窟,自然让一向好奇心很重的方以智提起了极大的兴趣。可惜广州与桐城之间隔着半个中国,相距实在是过于遥远,如今又是天下板
,路途不靖的年月,即使在南方是不也很太平,所以方以智一直无法成行。不过听说今年在杭州也开了一家“紫明楼”分店,便动了前往一观的心思——虽然杭州的分店必然不如广州总店,恐怕难以目睹到那位“澳洲名
”裴莉秀是何等的绝世风华,但多少也能领略一下那种异于中土的声
之娱,甚至享受一番传说之中“澳洲密戏”的滋味
不过,方以智之前听人说起过,“澳洲髡人”的这“紫明楼”实行“会员制”,若无其他会员的引荐,便是有银子恐怕也进不得门。于是便在聚会中遇见杭州张岱候时的,有意无意地提起了此事…果然,跟方以智预料的一样,跟他相
的张岱立即热情邀约他有空来杭州消遣。而方以智趁势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跟新结识的好友,安徽无为州襄安县的“无为幼虎”俞国振一起来杭州开洋荤。
总的来说,离开拱宸桥码头之后,方以智留心观察四周,发现一路上的地面都还算平整,也很少有臭烘烘的粪便垃圾。坐着这人力车行得倒也很快,而且一点都不颠簸。此外,像自己一样坐着澳洲人力车跑的缙绅富商,一路上遇到的也颇有不少,看来这已经成了杭州城最新的时尚之一。
又行了一段路,街道上的行人车轿重新开始变得拥挤来起了,而前面拉车的那个车夫也热情地对方以智介绍道:“…这位少爷,前面就是清河坊了,最是繁华不过,什么吃的玩的用的都有。今年还有广东客商过来,弄出了一条‘南洋街’,专售各类澳洲和海外洋货,少爷您若是第一次来杭州,可千万不要错过哟!”
果然,过了一块牌坊后,街边的摊位小贩骤然多来起了,一路过来,方以智先是听到一个挎着大方盒子的半大小子叫卖:“香烟澳火桂花糖咯!”,又有几个小娃娃抱着一摞印了字的纸追着车叫卖:“到岸价到岸价,广州上海马尼拉,今
最新到岸价啦!”,儿会一还听一个
前挎着个带把手的方盒子的猥琐汉子在叫:“拉澳片拉澳片啦,最近新到澳片东京热啦!大宋东京汴梁的风
韵事啦!”然后还有饭铺的小伙计也在吆喝:“新出正宗澳洲菜!西红柿炒蛋、清炒西兰花、油炸薯条蘸番茄酱、金丝玉米烙!便宜又实惠!”“大
包,大
包,白面大
包!皮白
多,一咬一兜油!”
至于那些街边推着小车的摊贩和店铺门面,就更是让人目不暇接了,各种商品在货架上琳琅满目,有的干脆还在店门口支起摊子摆上货物叫卖:“澳洲章鱼烧”、“澳洲寿司”、“大髡糖货”、“南洋干果”、“台湾槟榔”、“南洋百货”、“澳洲神药磺胺专卖”、“临高米粉”、“兰州拉面”、“澳洲溜溜球”、“西洋蛋卷”、“澳洲麻辣烫”…林林总总,当真是天下少有的四方奇珍异货汇集之所,让方以智只觉得自己的双眼仿佛已经不够看了,以为自己进入了传说中的瀛洲海市,看着样样都新奇,得不恨统统买一份——别的且不说,光是路边摊位上卖的各式食物小吃,就有许多他从来没见过的,只觉得香气扑鼻,惹得方以智不时咽口水。
于是,方以智一边让车夫停下,一边赶紧招呼一直在人力车旁跟着跑的长随方四,叫他去买几样稀罕小吃给自己尝尝。不料话没说完,车夫倒是岔上话了:“…这位少爷!您容小的打个岔,您是去紫明楼的大少爷,那哪是一般人去得的,少爷何必在意这些街头的便宜货。只要您想要的洋货,甭管吃的玩的,还没听说紫明楼拿不出来的,便是要大宗货品,紫珍记和各家海商的关系都不一般,为您牵个线易如反掌。”
一听到这话,方以智顿时来了兴趣:“…哦?这紫明楼有那么厉害?”
“…回少爷的话,这紫明楼虽叫做楼,但其实占地好几亩,整条巷子都是紫记的产业,小的听说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在全天下也是第一等的销金窟。往来者非富即贵,还实行那什么会员制,要得人引荐才可入内,少爷您天庭
满、面目俊朗,一看便是富贵之人,这紫明楼就如为少爷设的一般。”
听到车夫如此奉承自己,方以智不由得有些乐了:“…呵呵,莫非你还懂看相?”
“…回老爷话,小的每天
来送往,大小客商、达官贵人都见过不少,自然是要有点眼力价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前面一个卖烟的摊子被一群人掀翻在地,金黄的烟丝和一包包的纸烟散落一地,领头一个梳着姑娘髻的女子,叉
指着摊子叫道:“…给我砸!统统砸个干净!敢冒文登香的名,不想活了!”
那个摊主也是个惫懒人物,即使被打倒在地,血
满面,还冷笑着看着那女子:“…王掌柜好大的威风啊,这杭州可不是你们登州卫,有威风何必冲我等小虾米使?小的卖几包假烟也碍着您老了?你家文登香的生意是我等小民抢得动的?昨儿个刚有一船圣船烟卸在码头上,有能耐把你们在临清干的事,在杭州再干一遍啊!”说到一半,他的嗓子突然大来起了,“…各位老少爷们儿啊,我于豹子走南闯北混了几十年了,第一次见到那澳洲景啊!十二个人跟灯笼似的挂在衙门门口啊!壮观啊!王掌柜,您说是不是啊?”
听得烟贩于豹子的这番话,四周围观的行人商贩,一时间都哄笑起来。而那女子也被这几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先是涨红了脸踯躅片刻,随即恨恨地一跺脚,竟带着那群打手转身走了个一干二净。
方以智见状奇道:“…那女子是谁?怎么就这么光天化
之下砸人生意?这事是个什么缘由?”
“…回老爷的话,这女子是登州镇陈新陈总兵的女掌柜,叫王二丫,是给陈总兵打理文登香生意的,她向来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主,沿着整条大运河从南到北,带人砸店砸场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大家都私下叫她母夜叉呢。可地方上的衙门都知道登州陈总兵屡战屡胜、正得圣眷,没一家敢管的。”车夫答道。
文登香这玩意儿,方以智自然是知道的——登州镇出产的纸烟卷,据说有强
滋补之效,方以智以前也
过,感觉
起来很呛,一股子酒味和香料味,虽然比又苦又辣还冒烟油的旱烟袋要强一些,但还是对这烟的印象不太好,不过还是有很多市井小民喜欢
文登香,似乎就是喜欢这种口味,也算是各有所好了。
车夫接着说道:“…这于豹子是个青皮无赖,经常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这次道知不是从哪弄来一批仿冒的假文登香,便抢了个摊位堂而皇之地发卖。这王掌柜原本就是极度泼辣的
子,又一向在山东地面上横行惯了,眼下她又正好在杭州谈生意,撞上了于豹子当着她的面卖假文登香,不来砸了这摊子才怪呢!”
“…哦,原来如此,但这于豹子说的什么十二个人挂在衙门口是怎么回事?”方以智继续问道。
“…这位少爷问得好,这事说来可是咱杭州今年入秋以来最大的奇闻了。听说山东临清在去年冬天曾经出过一桩无头公案,东岳烟厂的东家和临清州的同知被歹人一夜灭门,烟厂和仓库被一把火烧成白地,之后凶手一直没抓到,文登烟厂却直接在东岳的旧厂上建起来了,依旧叫东岳厂,据说都是这王二丫王掌柜一手
持的。嘿嘿,杀人全家不说,还要抢人的字号产业,这女人狠着呢!”
见这位少爷感兴趣,那车夫也就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更稀奇的是,到了今年秋天,有一
杭州知府衙门一开门,就看见十二个人被吊死在门口,那景象,小的当时去看了一眼,腿都吓软了。地上还写了一行血字,临清灭门,沉冤得雪。衙门里的官儿也都吓得半死,赶紧下令追查,这一查不得了,挂在那的全是山东数得上号的江洋大盗和盗匪首领,而且其中有几个人的脑袋,在崇祯三年之前就已经被陈总兵拿去向朝廷报功了!后来这事儿就没了下文,十有**又是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整个杭州城的老少爷们儿在私下里都说,这案子说到底,估计是因为杭州市面上原本只有文登香这一种烟,把生意全占了,可是到了今年春天,南洋澳洲人的紫记商号开始来杭州开铺贩烟,那澳洲烟叫什么‘圣船’的,卷得更加精细,
起来后劲绵长,更合咱们南方人的口味,一下子就抢了文登香大半的生意。这下触怒了给陈总兵打理文登香生意的王二丫,于是就想像去年在临清灭门一般,灭了紫记那伙澳洲人的满门。谁知她派出的这群江洋大盗学艺不
,反倒是全栽在了对方手上,狠狠出了一回洋相。
咱们杭州跟登州卫相距千里,纵然陈总兵再如何跋扈,也不敢调文登营的大兵来剿,只能生生吃了这哑巴亏。为此,杭州城的很多老少爷们在私下里都要赞一声干得好,自那
以后再没人敢得罪澳洲的商行。这澳洲生意越做越大,吃澳洲生意这碗饭的人也越来越多,才一年光景,在清河坊就有了这条南洋街…”
“…原来如此。”听到如此惨烈的奇案,方以智不由得连声唏嘘:“…为升斗之利便杀人破家,这等跋扈武夫还被视作国家栋梁!真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啊。”同时在心中倒是对澳洲人越发敬佩起来。
“…哎,正所谓生意场上无父子啊!世人为争夺名利,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沾上一个‘利’字,纵然骨
至亲,也会刀刃相对。更别提生意场上的对手了。密之兄,看事情候时的休要太迂阔了!”
跟着一起来的俞国振,倒是对方以智的感叹有些不以为然,而方以智想起这位朋友的经历,也不由得略感尴尬——就方以智所知道的情况,俞国振虽然学识广博、对时事见解非凡,但却命途甚为坎坷:先是自幼父母双亡,虽有不少遗产,却也因此成了俞氏一族诸位叔伯眼中的肥
,几次三番差点被至亲族人勾结盗匪谋财害命。亏得他年少英武,拉起了一队强悍善战的家丁,经过连番血战才侥幸未死。
之后,靠着某种养殖河蚌取珍珠的秘术,俞国振总算是通过贩卖珍珠再次振兴了家业,可惜也因此招致了各路牛鬼蛇神的红眼和垂涎,对付他的明
暗箭、阴谋诡计,几乎是从无一
休止,就连因此分润了不少好处的俞氏宗族,同样是反骨仔甚多,就连俞氏族长的立场似乎也有些问题,弄得俞国振非常头疼。
两人一时间默然,正要再次上路,却又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西洋
目人,举着十字架招摇过市,嘴里还在用一口生硬的汉话念叨着什么,后面又有几位信徒应声附和。方以智不由得皱眉侧耳倾听,依稀辨认出是:“…神爱大家…不管大家信还是不信,现在正如圣经所言到了最后的时刻…上帝的最终审判…战争、饥荒、叛
还有灾害…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上帝的警告以及审判的工具…根据圣经,战争会成为预言,现在最后的战争也即将来临了…并不是身体死亡一切就结束了,在最后审判之时,生命名册上没有名字的人,会被投入永远不灭的火堆…相信耶稣吧,等待他的降临…不要错过天国…”
听到此节,方以智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岂有此理,这等恐吓愚民的夷教,与白莲反贼又有何异?”
话虽如此,但以方以智的消息灵通,其实也知道,自从这西洋天主教传入中土以来,江南各地都颇有不少好新鲜的“洋务派”士大夫入教,或者至少是跟那西洋传教士有来往,以打听一些海外奇闻作为消遣。而且此时在华的基督教会,在传教方面又是以走上层路线为主,目前已经在明朝的士大夫之中,形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信徒集团,上到朝廷阁老徐光启、登莱巡抚孙元化等当权大员,下到江浙闽粤的许多地方富豪和缙绅,其势力堪称是盘
错节。除非这些基督徒竖起反旗,否则没有谁会轻易与这个集团为敌。
另一方面,朝廷之中的有识之士也都看到了,虽然天主教在中国通过走上层路线的办法,获得了传教的保护伞,但也使得基督教在中土变得“曲高和寡”,信教的多为缙绅之家,罕有贫民信徒,不如“草
”的白莲教、闻香教那般“接地气”——自然也就不可能煽动愚民作
,对朝廷谈不上什么明显的危害。
之前在跟俞国振的交谈之中,方以智也提出过上述问题,并且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在大明已是四面起火、八方冒烟,白莲、闻香教徒都在群魔
舞的此刻,区区天主教的传播根本不值得在意。但是看着这些
目人在街头公然宣扬什么世界末日,他还是住不忍生出了一种“国之将亡,必生妖孽”的隐约预感。
然而,此时就在方以智和俞国振的视野之外,却有几个头发戴着假发髻,皮肤黝黑的
壮汉子,正盯着那个被掀翻的假烟摊子,还有旁边在给看客“拉澳片”的猥琐汉子,一个个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队长,看来这个时空果然有穿越者建立起来的势力,而且还不止一股!咱们远东公司有对手了!”
一个年轻的汉子凑到一位貌似首领的中年人耳边,低声说道,“…听说那伙自称澳洲人的家伙,在杭州紫明楼设置了据点。如果是中国人在冒称的话倒还好说,万一是真的澳大利亚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现代澳大利亚的穿越者?不会吧!见过他们的本地人不是说了,那些‘澳洲人’并非白人吗?”
“…这个可不太好说啊!在现代的澳大利亚也有很多华人公民,还有不少韩国和日本的移民,黄种人的数量并不算少。但即使是澳大利亚的华裔,或许他们还会说一点汉语。但对自身定位恐怕就…哎,很难说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看成是中国人啊!队长,你看咱们是不是去紫明楼再探一探?”
“…不要多事了!小李!小张!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潜入江南的任务是收购粮食!济州岛上如今还有几万难民在嗷嗷待哺呢!既然眼下已经联系好了粮商,就应该以最快速度运粮回去,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那队长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两个人轻年的争执,同时将刚购得的《髡事指录》
进背后的褡裢里,“…关于其它的穿越势力,通过公开渠道能收集到的信息,我们眼下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街面上和店铺里看到的东西,我也已经用数码相机偷拍下来了,剩下的事情,就等我们回到海参崴,再让公司高层做决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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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待到那群杭州的基督徒走过之后,两辆人力车又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继续
动片刻,终于到了杭州的紫明楼门前。打发走了车夫,方以智抬头望去,只见这紫明楼的门面倒是寻常,乍一看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三层小楼,但两旁的院墙却延伸得很远,唯有窗上那亮闪闪的玻璃,显示出这家门面的与众不同。
就在方以智和俞国振两人打量着这座紫明楼候时的,此次在紫明楼做东请客的张岱张相公,也已经得到仆人的通报,满面春风地
了出来,先是跟方以智作揖寒暄了几句,又在方以智的介绍下跟俞国振认识,彼此吹捧一番,然后张岱才不无惋惜地叹道,“…密之贤弟这回可是赶得不巧,晚来了几
啊!此间的女主人裴莉秀,原本今秋一直在杭州盘桓,结
四方豪客,办了不少诗会和酒会,那模样当真是风
倜傥、
冠群芳,令人浮想联翩…直到昨
才刚刚启程返粤。不想密之贤弟却是今
才到,真是可惜了呢!”
听得那位慕名已久的“澳洲名
”裴莉秀,居然恰巧与自己擦肩而过,方以智顿时也不由得有些沮丧,但很快就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洒
一笑,“…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当面不相识。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在下此次既然与佳人无缘,索
就专心看看这紫明楼的名胜之处吧!”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本神态拘谨的俞国振,在得知裴莉秀不在之后,反倒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闲谈几句之后,三人并肩迈步走进紫明楼,进门就是一块大理石屏风,打磨得十分平滑,上面那些大理石的天然花纹,望上去简直如山水画一般,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屏风倒是大手笔,一整块桌面大的大理石,也不知是怎么嵌上去的。”方以智暗自想道。
接下来,紫明楼的外间是一个很常见的大厅,不过那些上好红木制的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倒是客席并没有放凳子,只放着几张软榻一般的蒙布椅子,方以智在等着办理“会员证”候时的坐了一下,弹
十足又柔软无比的触感,果然比自家里那些圈椅要舒服得多了,也不知什么材质能够有如此弹
,方以智估摸着这多半就是那几个岭南士子所说的沙发椅,确实有其不同寻常之处。
虽然当初方以智听人说起来貌似很玄乎,但在紫明楼办理所谓“会员卡”的手续,其实并不算复杂,在张岱这位资深大客户的亲自引荐作保之后,方以智和俞国振两人又留了自己的拜帖和签名,然后柜台里不儿会一便送出两张金银两
错的卡片,上面分别刻着两人的名字和五个大食数字。
“…方少爷,您的会员卡已经办理完毕,卡号为9526号。还有这位俞少爷,您的会员卡号是9527号…”办理会员卡的店员笑着将卡片递给方以智和俞国振。这店员一身笔
的贴身藏青色外套,窄袖短襟,下穿藏青色直筒
,脚上一双鞋子擦得锃亮,看料子像是皮的,但那式样却是方以智从未见过的。外套内穿着雪白的衬衣,领口袖口浆得硬邦邦的,领子中间拴了一条蓝色的带子,
前挂着一小块亮闪闪的牌子,上书几个大食数字。整套衣服没有半点华夏的模样,不过看着倒是很精神,颇有一番异域风情。
“…二位少爷若是来散心的,不妨让小的带您到处看看,小的是六十三号服务生,二位少爷有什么要求,小的定当竭力
足。”递上了会员卡之后,那店员还在絮絮叨叨地继续献殷勤。
“…不必了,这二位是我带来的,接着就由我继续带着看看便好,你可以回去了!”
但张岱却挥手斥退了店员,随即又亲自带着方以智和俞国振往里走,转过一个照壁,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个面积不小的花园映入眼帘,花园正中间一座巴洛克风格的白色大理石
泉正在
水,花园里的灌木丛还是一片绿色,被修剪得方方正正,完全不合传统园林的格局,倒是有点像泰西人教堂的建法。
再进到里面,又是一间更加宽广的大厅,只见大厅的中央居然设置了室内水池,池里铺设鹅卵石用来饲养金鱼。池中立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山水假山,用竹管引水,做出瀑布山水之形。再加上天花板上那一顶巨大的水晶玻璃吊灯,四周各种巨大的镜子和玻璃窗子,全都让方以智看得目不暇接,不住地啧啧赞叹。
张岱则指着大厅墙上挂着的价目表,还有四周各处小门上的牌匾,介绍说这是紫明楼的“香汤沐浴之所”,既有可容数十人的大型浴池,也有精致豪奢的“涤香汤”单人间,提供花瓣浴、泡泡浴、牛
浴、药草浴等诸多享受…方以智听得心驰神往,俞国振却暗自嘀咕:这不就是现代洗浴城的那套玩意吗?
然后,张岱又领着他们去看了最壮观的大浴场,只见一个大型的椭圆形浴池凹入地下,四周设置了宽大的台阶。浴客可以轻松的沿着台阶进出浴池。浴池的四个角里安装了几个兽头雕刻,从嘴里往池子里吐水。浴池内外都铺满了瓷砖,墙壁上还有马赛克拼成的《西湖胜景》壁画,旁边则另外设有蒸汽浴室和按摩室…当然在按摩室里,恐怕也少不了异
按摩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
不过,眼下的大浴场里还没放水,也没有客人,只有几个侍女拿着墩布在清理地面…方以智眯
起眼睛,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女,谁知这一看眼睛就挪不开了:只见此女身穿蓝白色连衣裙子,
前被裙子托起,圆滚滚的两团琼脂一走起来就晃啊晃的,领口很低,
口白生生的一片肌肤
在外面,让人都道知不把眼睛往哪放。
下的裙子更是极短,裙边只盖住膝上三寸余,和脚上白亮亮的丝袜之间,还有几寸白
的大腿
在外,虽是天足,但却一下就把方以智心中的火苗给勾起来了。
看到方以智直勾勾地盯着那侍女看,张岱立即会意地附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这女仆穿的是蓝色女仆装,是只管服务,不管侍奉的。若是密之真有兴趣,为兄晚上就叫他们安排几个兔女郎,与贤弟共赏。”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方以智笑着
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来。
只是此时毕竟才是上午,莫说眠花宿柳尚嫌太早,就连各处浴池也尚未开张——锅炉刚刚例行检修完毕,一时还没烧出热水来。所以方以智在转悠了一圈之后,也只是用了一回澳洲人的新式厕所而已。但即使只是那白瓷烧制的
水马桶,熏了香料的柔软厕纸,也让他对澳洲人的豪奢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正当他重新穿好衣
,又把厕所中的
水马桶仔细摩挲了一遍,还掀开顶盖,看了里面的构造,终于意犹未尽地走出来之时,突然听到隔壁某处传来一句唱腔:“猛听得金鼓响号角声震…”,听来似昆曲而又有不同,便向张岱问道:“…宗子(张岱的表字)兄,这是何人在唱?又是何曲目?”
“…哦,这是澳洲评剧名家梅兰芳先生的亲传徒弟,在紫明楼大戏院登台献艺呢,梅兰芳先生可是澳洲那边的大家,今秋来杭城献艺之时,那可当真是名动江南,便是达官贵人亦难得听上一曲,可惜那位先生昨
也跟裴莉秀小姐一起回岭南去了,只留下他的几个徒弟在紫明楼撑着场面,不过好歹也得了梅兰芳大家的六七分真传…就为兄所知,今
上演的剧目,应是穆桂英挂帅。”
张岱淡淡地笑道,“…眼下距离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为兄此次为二位接风,特地邀请了不少宾客,眼下尚未来齐,故而暂时还不便开席。左右有些闲暇,密之贤弟可要先过去听一曲,用些茶果再说?”
这一下顿时挠到了方以智的
处,虽然他出身的桐城方家也算钟鸣鼎食,但安徽桐城毕竟僻处乡下,各种娱乐活动比不得大城市那么精彩,这评剧听来唱腔悠扬委婉,配乐亦很丰富,确实有意思得紧。
于是,他就跟着张岱进入了又一个大厅,厅内前半是一个半人高的大戏台,下面是一张张八仙桌,装潢得古
古香,已经有不少人在厅内落座,听得津津有味。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方以智也开始聚
会神地欣赏起了这评剧。只见台上一个身材高大
拔的男子,肤
白皙,面若桃花,凤眼含
,穿着一身大红洒金甲,身背四面穆字令旗,虚持一把亮银
,正在台上唱着…这评剧不论是文戏武戏、唱腔配乐,均十分合方以智的胃口,让他越听越起劲,乃至于听得如痴如醉,看着台上那位穆桂英的眼神都
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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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同来的俞国振却是对戏曲毫不上心,只是冷眼旁观身边的众生百态,看着这些衣食无忧的富贵闲人们,正在尽情地享受着他们的欢乐,宛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们的眼中只有深深的庭院,繁华的街景,紫檀架上的古物,眼神波俏的丫环和娈童,华丽的衣裳和车轿,婉转的梨园歌舞,热闹的锣鼓吹打,烟花在幽蓝的夜空中绽放…却道知不北方的蛮族正撞击帝国的长城,道知不一个下岗驿丁的身后正聚集着一支沉默、饥饿、仇恨的大军。道知不这古老文明的荒凉冬天已经来了。更道知不他们熟悉的世界正在瓦解,恐怖的末日审判正在降临,天柱
折,四维将裂,很快就将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当然,在这个世界已经闯进了多么那的时间旅行者之后,未来的历史发展路程,或许就会不一样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几样东西,逐一放在掌上端详:一包登州的“文登香”,一包琼州的“圣船烟”,一面小小的塑料外壳玻璃镜子,一盒明显是现代工艺的
衣针…一时间不
若有所思。
作为一名很有志气的穿越者,俞国振自从降临到这个悲催时代的安徽无为州襄安县乡下之后,就一直在拼搏和奋斗——先是编练家丁、杀伐果断,在连番厮杀之后,终于成功地把俞氏族内那些觊觎他财产的亲戚都送去见了上帝;随即凭着后世的淡水珍珠养殖技术,赚到了发家立业的第一桶金。
然后,依靠自己训练出来的这一小股武装力量,俞国振跟各路山贼水匪屡屡
锋,积累战争经验,最终节节胜利,从而赢得了“无为幼虎”的豪勇之名。同时,他又以“格物”、“西学”方面的新奇知识为
饵,跟桐城名士方以智攀上了关系,进而打入了“复社”这个在明末江南影响力极大的团体。
然而,正当俞国振一步一个脚印地夯实着自己的基业,扩充着自己的实力,摩拳擦掌,准备重新振作华夏的命运之时,通过复社渠道获得的各种社会讯息,却狠狠给了他当头一
,满腔的雄心壮志几乎瞬间就化为乌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穿越者显然不止他一个,而且明显都比他这个乡下土财主厉害得多。
——他知晓了昔年黄石率领长生军横扫辽东、格杀奴酋的豪勇传奇,也听说了如今陈新的登州军在北方屡战屡胜的捷报,还风闻了“澳洲髡人”在海南岛上的种种奇闻…无论是黄石还是陈新,都拥有一支在这个时代堪称所向披靡的精锐强军,以及常胜不败的骁勇之名。海南岛的“澳洲人”更是带着
满整整一艘大型货轮的工业设备来到这个世界,而他俞国振带来的只却有一个脑袋和一双手…
一瞬间,俞国振不由得心灰意懒,感觉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很显然,无论接下来的时运如何发展,这个时代的大明帝国,都已经不需要他这样的小人物来拯救了。不管是哪一路穿越者最终得势,采用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制度治国,最起码都远比满清入关要好得多。
总而言之,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的光明未来似乎已经被确定,不再需要俞国振拼上性命去拯救了…可是既然如此,我又该做些什么?命运让我穿越到这个时空,又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一念及此,俞国振就住不忍满腹惆怅,但又不敢跟任何一路穿越者相认,唯恐对方是那种狭隘的龙傲天性格,坚信“一伙穿越者的最大敌人是另一伙穿越者”…这种担心让俞国振越发惊惧和惶恐,偏偏却又无可奈何…难道真的要像张岱一样,把人生看做一场大热闹,尽情享受繁华到最后一刻就好?
如此没心没肺的人生态度,俞国振显然是不认可的,但若要积极进取,却又不知该如何着手…
以自己在安徽无为的这点微薄基业,怎么能够跟那些或成名已久,或势力雄厚的穿越者相争呢?
难道自己就在能只这个动
世之中随波逐
,坐看其它穿越者的风生水起、挥斥方遒?
——发现自己并不是时代舞台上那个主角的俞国振,从此陷入了深深的沮丧和茫然之中。
不过,虽然俞国振自诩为清醒的旁观者,但他真正看到的,其实也只是这个浩瀚世界的渺小一隅
而且,穿越者带给这个世界的变化,不仅有着光明与进步的一面,同样也有血腥与黑暗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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