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达达、辘辘,达达、辘辘…
一辆看上去甚为平凡的马车缓驾在城中道路上。
像这样的马车,城里一天之中经过的不知凡几,倒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目。若能靠近些聆听的话…
“梅儿…”一个男声响起,语气里的怜爱一听便知。
不过,那位“梅儿”似乎不太领情。
“看你一直板着脸,还是你不愿回去看看?那我们在此折返也无不可。”男人很“好心”的建议着。
“你、你…我要回去!”女人的话中掺杂了些羞恼。
“你真的想回去?”西门雪淡淡的问着。
“嗯…”练雪低着头,不安的扭绞着衣摆。
明知道回去看到的景象,可能会让自己承受不住,但她也许是练家仅存的人哪!她不回去,那家人的遗骸懊怎么办?若是以前,她还会冀望爹爹生前所
的好友们,但想起郑行义…
“定一我得回去,然不要…”她的嗓音随着话语慢慢低哑,直至最后微不可闻。
“靠你人个一吗?”
她忽地抬起头,“呃…”
是啊!只凭她人个一,能做些什么?光是倾倒的粱柱她就无能为力了,更别提她现在身无分文,不说没有能力雇请人,就连身上的衣服还是西门雪张罗来的,这样的她,能做些什么?
“我…我会尽力…”练雪无力的反驳着。
“只怕他们在这八月天等不了多久了。”西门雪凉凉的提醒。
“你…”紧咬着
,练雪怒视着眼前闲倚窗边而坐的西门雪。
但不满的话语只是在她嘴边兜了好几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因她明白他说的没有错,在这种炎热的八月天里,只怕庄里的尸骸已开始腐坏,确实是再也等不了多久了。
练雪赌气似的撇过头,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
熟悉的街道、同样的景象、似曾相识的人群…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盈盈水气在她眼中酝酿,然后成珠,缓缓落下,
瓣上的齿印包形红深,抑制着想冲拦而出的悲诀。
“唉!”
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后,练雪又觉一只熟悉的健臂环上她的
,接着她的脸被轻柔的扳回。
“梅儿,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样。”无奈音声的在她头顶响起。
顺着
间的紧束感,练雪静静的伏在西门雪的怀里,一言不发。
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在过去的十天中,每天,他会捧着药碗,又哄又喂的要她喝下,然后在她想起横死的家人而愁眉不展时,将她拥进怀里,用软语温情安慰着她,直到她再次怀着满心的安然入眠。数不清多少次,她在他
热的怀中沉睡——
的是她的眼、他的衣;热的是他的情、她的心。
她也知道这样并不是好人家女儿该有的行为,但是在他温暖的怀里,不可否认的,确实曾无数次抚平她心中的愁思漫漫,并驱离了每到暗夜,就会张牙舞爪的侵入她脑中的梦魇。常常一睁开眼,她就会发现他斜坐在
边,深邃的眼神停在她的身上,那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眷恋,叫人心慌,却又难忍丝丝被捧在手心怜爱的暗自心喜。
一
食指抬高了她的下颔。
“梅儿…”西门雪轾柔的摩挲着她细致的下巴,“别这样。”他以手指拨开了她紧咬着的
,“别伤了自己。”
练雪挣开他的手,低声的咕哝了几句。
“梅儿?”
她的目光四下游移着,“你…你能不能…”她心中挣扎不定。
这样可以吗?如此一来,欠下的“债务”可就越来越难偿还了。而且,她将来是一定得…
“看着我,梅儿。”
练雪闻声,视线又回到西门雪脸上。
“告诉我你要什么?”问声的背后是全然的
心。
“我要什么?”她傻傻的重复着。
望着他深邃的眼,她整个人又要被紧紧攫住了。
“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为你完成。”
“所有?”
魅瞳中异光一闪,“是,所有。”
一个承诺——
就成一生。
糖涝韶
没有?
什么有没都!
怎么会这样?!
练雪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空空蔼蔼的一片空地,除了风吹过时所扬起的沙尘之外,地面上空无一物——没有面孔扭曲的冤死悲尸,也没有残木破椅,更没有动指即裂、火挥成炭的断粱折栋,干净的仿佛练家庄从不存在。
可是,这里应该就是她生长十余年的地方没错呀!但么什为这一方空地上,平静的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就连人住饼的迹象也没有,看上去就只是一块寸草不生的城郊荒地。
练雪茫然的四下顾盼。
难道自己竟然伤心到连家在哪都给忘了吗?
她
惑的眼光回到西门雪身上,带着满心的不解问:“这里…真是练家庄吗?”
西门雪不
失笑,“指路的人可是你喔,怎么问起我来了?”
“道知我,可是…”练雪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潺潺溪
,“那条溪…那座小桥…我都认识的,但是…练家庄呢?”过了溪桥就应该到达练家庄的。
“这里…应该是前院,爹爹和大哥常带着人在这里练功…”好似在背诵一般,练雪站在原地,口中呢喃不断,“那里…是武器房,爹爹从来不准我进去的。”她转个身,眼光落在前方,眼神也变得更加遥远,“还有那里是前厅,爹和大哥常在那里的…对,他们都在…”
“梅儿!”一声轻喝,制止了练雪的
前进。
练雪回头,瞳中依旧
蒙。
不忍看到她如此哀怜模样,西门雪轻叹一声,上前数步,紧紧拥住她。
练雪在他怀中仰起头,近乎呜咽的说:“这里…不是练家庄是不是?是我走错路了?”眼中是绝望中乞怜的期盼。
西门雪一言不发,轻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直着眼前的荒凉一片,柔声道:“梅儿,我不爱看你的愁,但更不愿你逃避,这里的确是练家庄,是你的家。”
一阵风扬起,萧飒的袭向练雪,随着漫天飞尘,连带卷走了她心里的一帘
惘。
遗忘,是最深沉的罪。
怎能忘呢…
雪儿,快走!离开这里。
我…
快走、快…啊!
大哥!
雪儿,算爹求你,快走!
爹…
走!
如同魔咒般回
不绝,记忆中音声的如
直向练雪涌来,奔
汹涌的让人措手不及,“不要——”她只觉得一阵头痛
裂,住不忍嘶喊出声。
记得…她该记得的,是大哥用身体护卫了她,止不住的鲜血从透身而过,直抵她
口的长剑上不断滴落,染红了她的绿裙。然后,爹爹拉开了她,可是…爹爹推开她的手却在她的眼前断落,一声震天的悲嚎,几乎撕裂了她的心…
察觉怀中人儿的簌簌轻颤,西门雪加重了臂上的力道。
突然,他微眯起眼,倾听着渐近的脚步声。
有人!
一把抄起练雪的身子,脚下一跃,西门雪带着她飞掠至溪旁的树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名做农人打扮的庄稼汉逐渐走近。
“做什…呜…”练雪
口而出的问话,被西门雪一把捂住。
“别出声。”
两名庄稼汉在接近练家庄旧地时,不
放慢了脚步。
“喂,咱们么什为不换条路走!”其中一人撞了下身旁的人的肩。
那人瞥他一眼,“你被晒昏头了啊,这条路比较近你又不是道知不。”
“可是…”瞄向一旁的荒地,他不
打个哆嗦。“可是,这里是练家庄耶!”
那人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眼神四下一瞟,“练家一家子都入棺啦!怕什么?”不过嘴上说的轻松,语气里还是不免有些发颤。
“可是听看过的人说,练家一家人死得可惨了,全家没有人生还哪!屋子也被人一把火烧了,连哪个是练老爷子都道知不。”他再瞧了一眼,
了
口水,小心翼翼的说:“练家人死得这么惨,你想…他们会不会冤魂不散,还在这附近…”
一淌热泪落到西门雪的手背上,练雪几乎无法遏止喉中滚动的低泣声。
无人生还。
连爹的尸体都分辨不出来?
“不会吧,练老爷子生前是个大好人,应该不会变成恶鬼的。”两人之中较为镇定的人摇头道。
“是啊!练老爷子真是个好人,前阵子城西李家那个漂亮媳妇叫人给抢去了,还是练老爷子帮忙讨回公道的呢!”适才还吓得发颤的庄稼汉,想起练
生前的思义,不由得感叹来起了。“大家都说老天爷没开眼,像练老爷子这样的大好人,怎么会落到这种下场?”
另一人也不
叹了口气,“说得是,前几天李家一家人还到这里祭拜,哭得可大声了。”
“其实不只是李家,这阵子来的人可真不少。”
“可惜哪!这件案子连府里的总捕头也给惊动了,可是连个活口也没有,又是在晚上发生的,听说总捕头已经伤脑筋的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这是当然的嘛!练家在地方上可是大户人家,而且练老爷子不但江湖朋友多,连官府那儿也有好
情,上头这么一
,总捕头能不好好办吗?”他顿了顿,忽然神秘兮兮的
低了声音说:“不只官府要办呢,听我家隔壁那个在客栈干活的黄小二说,好几天前还有一大批人马,说是练老爷子的朋友,人个每都是带刀带剑的,住到客栈里,听他们说,也是要找凶手报仇的呢!”
“他们找得到吗?”另一人怀疑的问道。
那人耸耸肩,“谁知道?不过,听黄小二说,那伙人来头好像
大的,在江湖上很有名,叫承什么山来着的…”
就在两人絮絮叨叨的谈论不休时,忽然,风再起,明明是烈
高照的炽热午时,却硬是让两人都起了一身
皮疙瘩。
“我们快些走吧,这个地方有些
门。”
“
你个大头,你没看现在是正午,就算是…是‘那个’玩意,这时也不敢出来的。”较为大胆的庄稼汉,像是想壮胆似的大声吆喝着。
“呜…”练雪的低泣声终于穿过西门雪指间,散发而出。
如泣如怨的哭声,惊动了底下两人。
“哇!有鬼呀!”两人终于意见一致,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太可怕了!大白天就有鬼哭声,练家庄一定是怨气太深,连正午的
气都
不住,以后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再靠近这儿一步。
等到两人跑得远了,西门雪才抱着练雪跃下地。
甫放开手,练雪随即哭倒在他怀中,“爹…大哥…”声嘶力竭的哭声,再为眼前的荒象添上一抹悲凉。
西门雪默不作声,暖热的
膛提供着无言的安慰。
需涝忿
西门雪怀里哭声渐歇。
将她撑离怀中数寸,西门雪仔细审视着她的脸,“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他揩拭掉她颊上的泪痕,轻声取笑道:“瞧你,哭得像只小兔子一样。”
练雪擤擤鼻,仍有些
泣的怨道:“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说:“看过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不要!”练雪挣开他的怀抱,退了开去。
他攒起眉头,“梅儿,别任
。”
“我不是任
,我是真的要留在这儿。”
西门雪不再开口,但眼中的暗郁渐渐加重,全身进
而出的无形压力,缓缓的延至练雪身上。
“我…我的家在这里,我要留下来。”怪了,怎么好像
不过气来?
西门雪朝她跨近一步。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一命,道知我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西门雪在她身前站定。
“可是我…”
“梅儿。”
练雪
口一窒,“呃…什么事?”
“我不需要什么报答。”
他的眼光好热。“可是,我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西门雪再走近一步,
上勾起一道弯弧,“所以,你很坚持要报答我?”
他的呼吸…也好热。“嗯…对…”
他俯身靠在她的耳际,“如果我说,我想要的报答只有一种呢?”
她只觉耳朵热烫,“什、什么…”
“我想要什么?”
“嗯…”
西门雪直起身,
向她不解的眼眸,“梅儿,记得我说过我会为你完成所有你想要的事吗?”
“记、记得…”他的眼里是一片好深的黑,像延展无边的黑夜,明明该是广阔的天地,却感觉好似整个人被困住了,怎么逃也逃不出…
“现在我只有一项要求,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答应我的,是不是?”他低沉浓醇的话语,张起炫惑的
网,
惑着猎物的进入。
“对…”练雪不自觉的开启了红润檀口,定下了承诺。
“那么…我要你。”
“嗯?”一时之间,练雪回神不过来。
西门雪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笑中是不容置疑的占有。“还不懂吗?我不需要报答,要的只有你。”
他一往后退去,
幻
人的惑然立即随着皓皓烈
蒸发殆尽,接着他的一句话,更震得练雪猛然回神,“要…要我?”她没听错吧!
不待他回答,她惊得连连后退,讷讷道:“你…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西门雪似乎觉得她的反应
有趣的,仍旧一脸云淡风清的笑道:“我从不开玩笑。”
“可是…可是我不能的…你又怎能…”练雪慌了。
是呀!虽然他总是笑着,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常带着几许嗤笑,让人气结,但他确实从未口出戏言。
一瞬间,练雪只觉一阵风急扑脸上而来,让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等再睁开眼睛,却发觉西门雪再次靠近她。
“梅儿,我从来不接受拒绝。”西门雪
起一绺垂落她
口的发丝,微笑的看着她的云发穿弹在自己指间,态度自然的仿佛这是件
都会做的寻常琐事。
同样是带笑音声的,依然是熟悉的笑容,可是练雪却觉得有股寒意自脚底窜起,凉透全身,“你…别靠近我。”
好冷…那是恐惧的温度。
恐惧?
是的,她是怕了。怕他的笑,怕他总能让自己看呆的俊美脸庞,以及…他眼中坚决的曜曜魅光。
但更教她害怕的是,自己竟然无力躲藏,一双脚更是像被牢牢的钉在地上一般,一步也移不开。
面对她的畏缩,西门雪依然保持着一派悠然,唯一的反应,只是看似惊讶的扬起眉,“怎么?你不是说要报答我?”
情急之下,练雪脑中灵光一闪,“可是你刚刚说你不要我报答的。”话至最后,在他取笑的目光下,她不
心虚的低下头,反驳的话语细不可闻。
西门雪薄
间逸出一声轻笑,“我说梅儿呀!”他抬起她的下颏,“我从没说过要你的报答哟!”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
他一指点上她的樱
,“梅儿,要你,是我的目的,而不是我要的报答。”
练雪这下真的迷糊了,愣愣的重复道:“目的?”她思索片刻,随即失声惊道:“你是说…”
原来,他打从一开始出手救她,就已经是不安好心了。
西门雪手向上移,抚滑过她晶莹玉颊,感受那如丝绢般的柔细触感,”要不你认为,么什为我会救你呢?”语中是不可思议的轻柔。
那
在暗林中,若不是郑行义在关头处叫了声“梅儿”,他会坐在树枝上,冷眼看着在人世间上演的另一丑剧,在满林他熟悉不过的狞笑恨声中入睡。
练雪迟疑了一会,“爹曾说过,身为江湖中人,自当锄强扶弱…”话未完,却叫一阵狂笑声打断。
“哈、哈…”西门雪仰天长笑,笑得几乎直不起
。“锄强扶弱?哈哈…好个锄强扶弱啊——”
承受不住他隐含浑厚内力的笑声,练雪用双手紧紧的捂住双耳,心里不
暗暗抱怨——
这人就不能笑得比较“平易近人”些吗?为何每次都要笑得让人近乎心魂俱丧。
过了好一会,西门雪笑声一收,拉拨开她紧捂双耳的手,话中充满戏谑之意,“呵呵,我的亲亲梅儿,我不以为现在的你还会相信这些。”
练雪哑口无言。
他说的没有错。虽然练
生前常对她灌输做人应当重情重义,尤其身为江湖中人,更该严守道义的持世大道,也因此在她的心中,情义侠道已是种不可动摇的信念,她一直是深深相信着的。
可是,从那一夜起,她的心里却有个角落开始松动。
什么是情?情是无情的白光刀刃吗?什么是义?是嗜血残笑的赶尽杀绝吗?若说血腥杀戮是罪,当然不为侠义之道,那为了救她而大开杀戒的西门雪算是哪一类?记忆中那把被鲜血镀上一层红衣的剑的印象,至今仍深深盘据在她脑中,清晰无比,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及到血的滚烫。而他的“居心不良”出自他的亲口承认,当然也是真的。可是…能就此论定他是
之徒吗?毕竟是他救了她不是吗?更别提过去十天来他对她的那种细心又妥善的娇宠呵护了。
说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练雪颓然的低下头,“我本来是很相信的,可是现在…我实在道知不我还能相信些什么?”
西门雪屈指轻敲她额上一记,语气中满是宠爱,“傻梅儿,那我呢?”
练雪一愕,“你?”
他吗…也许是吧!至少,他不曾在她面前作假。他的笑谑、他的温柔、他的狠绝、他的无常,全赤luoluo的呈现在她眼前,毫无遮掩;当夜郑行义在临死前质问他为何违背承诺时,他的回答也是直接的近乎直率,没有忸怩作态、没有借故推托。
可是…
“需要想这么久吗?”西门雪笑看着她因沉思而皱起的小脸。
练雪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在嘴里咕哝一阵,仍是化为一声轻叹,“我的脑袋里好
。”
“那就别想了。”
“呃?”练雪一愣。
“因为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风起,两人
的发似在缓缓诉说:如结发一世,至死方休。
“走吧。”西门雪自觉已经说够了,正想搂过练雪,带她离开这里。
不料练雪一个转身,挣开他的手臂,向前走了数步,“没有…”
他们没有、也不会有一生的时间,因为…
西门雪气定神闲,只在眼光中
漏了些许疑惑之意。
练雪回身,正
道:“你想,是谁帮我埋葬了我的亲人?”
西门雪勾魂一眄,“那很重要?”他想知道的,只有刚刚练雪所说的那句“没有”代表的是什么。
练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环顾四周,“我逃离这里不过十天,能在短短十天之中将几十口的人安葬完事,并把这儿清理成这般…”她的视线回到西门雪脸上,“一般人能做到这些吗?”
西门雪剑眉一挑,“然不要呢?”
练雪偏过头,避开了他眼中的试探,“我想,能这么做的,只有人个一…”
“不只人个一吧。”
她轻噫,“咦?”
“你不是说这么大手笔的事情不是人个一能完成的?”
“不,我是说…”
西门雪凉凉接口,“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掌权一方,能一手揽下这事,像是…”一对利眼仔细的观察着练雪脸上的反应,“承恩山庄的段家?”
“道知你?”练雪提高了声音。
他怎么会知道段家…咦?慢着!既然他如此清楚,意思就是…
她眯起眼,“段家人真的来过?”
“对。”西门雪的回答干净俐落。
“你‘亲眼’看到段家人为我爹他们收葬?”她在“亲眼”两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
“当然。”
“可是你竟然没有告诉我!”练雪心中怒火高炽,话中大有兴师问罪之意。“你可知道,段家和我们练家…”
西门雪不以为意的耸肩接口:“是儿女亲家,而且我的小梅儿和段家的少庄主自小就定了亲。”这阵子他虽看似一步也不离开的守护着她,但实际上他一点也没闲着,趁着她休憩的空当,他可是将练、段两家的事调查了个十足十。
原因无他,谁让段家铁腕式的强行介入练家灭门一事,让他起了莫大的兴趣。
练雪闻言惊得呆了,“你都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既然知道了,那他为何还这样待她?对她说那些话?
思及此,她脑中思绪更
了,“既然道知你,你应该…应该…”
西门雪一阵轻笑,“应该你诉告,把你带去给段家人,把我想要的梅儿拱手让人?”他走近数步,脸上笑意一收,“梅儿,我不是傻子。”
“但是,这门亲事是爹亲口允诺…”在他的
下,练雪几乎无力反驳。
他一手按上她的肩头,另一手指向眼前的荒芜,倾身在她耳边,魅惑般的嗓音中夹带着不容辩驳的决心,“和段观波结亲的‘雪儿’早已死在那夜的深林之中,现在站在这里,被我所救的,是属于我的‘梅儿’。”
练雪抬起头,入眼的是西门雪眼中炽烈的爱火及毫不隐瞒的占有,若再进一步,就是烈焰焚身,从此沉沦…“你说过,你会完成我所想要做的事。”半合起眼,她心中已有了决定。
西门雪皱起眉,心中几可确定他不会喜欢她接下来的要求。
睁开眼,练雪一脸毅然,“我要去承思山庄。”说她胆小也罢,说她不知感恩也罢,自小就被灌将来必成段家人的信念早已
深柢固、牢不可拔,她终究无法舍弃。
西门雪闻言,眸中厉光大盛,与他近在咫尺的练雪,甚至可以从他身上感觉到正蓄势待发的凛冽寒气。
她明白,他是真的动怒了。
但这次,练雪不再回避,勇敢的以难得在她身上见到的固执
视他的目光。
仿佛过了数年之久,西门雪蓦然一个转身,背对着练雪,“我们明
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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