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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承恩山庄

 “有人袭击你和雪儿?”

 段召宁端坐堂上,皱眉沉思。

 “是,就在山处。”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爹,您知道是怎么回事?”段观波十分惊诧。

 难道有什么事是他该知道却忽略掉的?

 段召宁凝站在堂下的儿子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还记得上个月我们到邺城的事吗?”

 段观波点点头,“记得,我们是去祝贺良亲王的寿辰。”邺城离练家所居的景岚镇不远,因此他们才会在回程途中路经练家。原本是想登门与练讨论他与练雪的婚期,‮到想没‬练家却遭遇横祸,只可惜他们去得晚了,只来得及帮练家处理后事。

 “那你明白为何我们没有在景岚镇多做停留吗?”按理凭段练两家多年的情,他们应该留在当地,把练家惨案查个水落石出,将凶手绳之以法。

 “呃…因为爹以为雪儿一家无人生还,所以…”段观波说得很迟疑,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多么那‬。

 段召宁面有愠,起身大喝:“胡说一通!”

 这小子怎这么没脑袋!

 “是,孩儿知错。”段观波被吼得一头雾水,但看父亲怒气冲天,只好不问事由的先认错。

 瞧着儿子俯首认错,好听点是虚心求教,讲实在是朽木难雕,段召宁不一阵头痛。

 “直到现在,你还没想通。”按着犹疼的额际,段召宁颓然落坐。

 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重,做爹的岂不清楚。观波的子温顺,想法单纯,行事直率,若生在一般人家,可算是个老实可靠的‮人轻年‬,可是生在段家,只怕落了个段家基业不保的下场。

 他不懂,不都说“虎父无犬子”,即使传不到十分,总有个六、七分吧,可是看看观波…

 “唉…”又是长长一声喟叹。

 段观波面有惭,“孩儿谨听爹的教诲。”早已听惯了的他,自然清楚段召宁这声长叹所为何来。

 ‮法办没‬,他天生脑筋就不懂得该怎么转弯,‮道知他‬爹对他这个独子寄予厚望,他也一直很努力的想达成爹的期望,可是那真的好难。

 “对于现今的朝廷情势,你了解多少?”

 虽然儿子的反应慢得让他对段家的未来烦恼不已,但跟前首要之务,还是让观波赶紧认清眼下承恩山庄所处的情势,免得哪天这个宝贝儿子是直的出门,躺的回来。

 “爹指的是现在朝廷两派的争权不下吗?”

 段召宁出了难得的笑容,“没错。”幸好还不是完全没有救。

 “那你应该知道,与我们好的良亲王是宰相一派最有力的皇族势力…”段召宁起身,在店中踱起方步,开始仔细分析。

 “这几年来,宰相与国舅两人势同水火,连带朝中大臣、皇亲贵族也分为两派,两方人马时有输赢,勉强算是势均力敌。但是这阵子以来,国舅的手段开始趋近极端。”

 段召宁停步,见段观波聚会神的听着,又往下说:“上回到良亲王府,他就曾对为父提出警告,说国舅已经将承恩山庄列为必除目标之一。”

 段观波惊呼:“针对我们?”有必要吗?

 “虽然武林与朝廷事务表面上扯不上关系,但我们长久以来和良亲王府交往密切,而良亲王又是宰相一派重要成员,国舅自然将承恩山庄当成是宰相一派的暗里势力,对他而言,我们的存在有如芒刺在背,非拔不可。”

 段观波恍然大悟,“所以爹是怀疑今天袭击我和雪儿的那群人…”

 “不只是怀疑,而是相当有可能。”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那回藉祝寿之便,我和王爷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什么样的解决之道?”‮到想没‬那回爹上良亲王府寿,暗地里还别有目的。

 “既然我们身在武林,就用武林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怎么做?”收买杀手对村国舅,一劳永逸吗?

 令人意外的,段召宁脸上有些微的迟疑,“关键就在‮人个一‬身上。”

 “什么人?”

 “‘鬼煞仇心’西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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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院,相似的伤秋,依旧飘零的叶。

 “‮起不对‬。”

 西门雪侧身一望,假意不解,“‮起不对‬什么?”

 “你名字的事。”练雪无奈的提醒,明白他又在逗弄她了,这人怎么老爱逗人呢?

 “噢,你说那个啊。”西门雪轻拍额,一副恍然大悟。

 “何必道歉呢?梅儿名字取得好,我高兴都来不及。”他亲昵的俯首靠在练雪颈边,“以后取名字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

 “嗄?”什么以后?

 “以后若我们有了孩…”倏地,一抹淡香扑鼻,上跟着传来柔的触感,阻止他说完。

 练雪又羞又恼,情急之下,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你在‮么什说‬浑话?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

 咦,这样说不对吧!

 发觉自己的话中有语病,练雪急忙改口,“呃…我是说我们…我的意思是我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口。

 可恶!怎么每次站在他面前,脑袋里就变成一团豆腐,什么也想不得。

 西门雪轻轻扳开嘴上的细手,柔声说道:“你想‮么什说‬我很明白。”在练雪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他在她的掌心烙下一吻。

 “我说过,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想。”

 一记轻吻如同一道劲掌轰上她的脑间,正要口而出的抗议声,也在西门雪温柔而坚决的注视下,全数收回腹里。

 她彷佛可以听见自己内心的高鸣——

 抗拒他,如行蜀道,难于登天。

 震惊过后,练雪双肩一垮,“你怎么能这样?”这样一再惑她的心。

 她抬眼瞅着他,水瞳蒙然不解,“我以为杀手是无心的。”

 西门雪翻掌朝上,劲力一吐,数月纷飞秋叶已然落人掌中。

 “人也说落叶无心,梅儿,你也这么认为吗?”

 练雪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他掌中的叶。

 落叶无心?不久前她仍悲怜着秋叶有心无人赏啊!

 “相信自己,你才能得到最真实的。”

 “相信自己就能得到真实?我…我不懂。”从没人告诉过她这些,她只知道很多人都这样说、那样说…

 西门雪淡然一笑,语带玄机,“不用急,这回你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什么?”练雪又跌进了五里雾中。

 西门雪并不急着解释,走近一步,执起她的手,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它不会后悔。”

 单纯如梅儿,想让她转移注意力,太容易了。

 “它!”练雪揪起一对秀眉,全副心思移到他突然抛出的话上。

 西门雪缓缓收拢掌指,将秋叶握人掌心,“记得吗?你手中的落叶。”更为近的俊庞呼出的暖热气息,近得如煦风拂面。

 “落叶…”练雪喃喃拉长了声,继而愕然睁圆了眼,“‮道知你‬?!”

 他怎么会知道的?

 西门雪手一勾,将她纤细的身子揽进怀里。在满心的惊诧之下,练雪也任由他这般亲密的靠着她。

 “我的亲亲梅儿,‮为以你‬…”西门雪头一低,埋首在她颈间,轻嗅着丝丝幽香。“有什么时候是我没看着你的。”他不是不解风情的段观波,梅儿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不明白的。

 低切热烈的宣告,她几乎软在他怀里,“你一直…看着我?”

 她彷佛可以听见自己内心在被他软化后,正沸腾不已的鼓噪。

 这样的人,要从何拒绝起?

 在自己一举一动、一思一念完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后?

 在自己永远也无法抗拒,甚至是深深依恋着的膛间!

 以自己不知何时早已被融进的心…

 她在他怀中仰起头,再也无法抗拒自己最真的心意,“看我,懂我,你的心…”她闭上眼,委首静静栖靠在他前。

 耳际传来鼓动‮音声的‬已经给了她最真的答案。

 “我听见了。”

 一声足的叹息从西门雪的口中逸出。

 脸庞被一只温暖的手小心翼冀的捧起,练雪睁开眼,望进一整片的幽暗无际。

 额抵额,西门雪的话语虽轻,但仍一字不漏的渗进她的耳里。

 “冷枝独绽的冬梅,原本就只属于雪。”

 就在练雪还来不及消化他语中深意时,他热烫的没她微颤的樱,然后带着能融尽冬雪,焰似火的狂情,贪婪的汲取她口中注定一生只为他所有的那抹梅香。

 他终于折下他最想要的那枝雪中梅。

 仰着头,承受口中不断传来,强烈得叫人晕眩不已的情烈爱,满脑思绪只能随着他霸道的掠夺翻涌滚,练雪下意识紧攀着西门雪,任由他一偿沉积许久,已然无法遏抑的情恋狂

 良久,西门雪终于放开了被吻得气吁吁的练雪。

 爱怜的抚过她更形晶莹红瓣,满意的看到她在自己的吻下,更增添一抹娇羞无限的妩媚风情,他角勾起一抹叫练雪心驰的笑孤。

 “梅儿,这回你可听见了你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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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雪?那个传闻中的江湖第一杀手?”段观波失声惊呼。

 不过…

 “但听说他索价不菲,况且晴不定,作风正难分。雇请他对付国舅,妥当吗?”像西门雪这般无法掌握的人,并不是值得托付任务的好对象。

 段召宁摇头,“良亲王的意思,并不是为了杀人。”

 “不是!”段观波有些丧气,难得他‮会机有‬在爹的面前表现一下的,结果却猜错了。

 “良亲王的意思是,虽然目前国舅手中掌有强势,但并非一人独揽,就算没有国舅,仍有人能借此坐大,继续兴风作。”

 “那么要西门雪何用?”段观波越听越胡涂,西门雪是扛湖第一杀手,除了杀人外,还会有什么利用价值?

 “上个月宝成小王爷被杀一事,你听过吗?”

 “知道,这件事近来在各地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此事让朝廷大为震怒,下令一个月内将凶手缉捕归案。不过至今已经月余,并没听说官府方面有任何的进展。

 “那你可知道杀人者便是西门雪?”

 段观波一愣,“西门雪?可是…”为何武林中无此风声?众人皆以为此事只是朝中权势斗争,宝成小王爷的死是其对立朝门所豢养的死士所为。

 “宝成小王爷是在守卫森严的王府里被杀,这非一般杀手所能,朝廷唯恐引起民间不安,所以也不敢大肆声张,听说只派了十数位千挑万选出的大内高手负责此案。”这是他自良亲王口中采得的消息。

 其实知晓内情的人都心知肚明,西门雪孤身深入重重防卫重地杀人取首,如人无人之境的身手,才是众人心中深为忌惮的,也因此才不派出大队人马追捕,就怕打草惊蛇,唯恐惹恼了西门雪,到时就算是皇帝老爷的龙头,也照样给砍了下来。

 “所以良亲王的意思是…”段观波渐渐有些明白了,“要我们助上一臂之力,抓西门雪归案,做‮人个这‬情给文成王?”宝成王手握朝廷一半兵权,良亲王想拉拢是可以理解的。

 段召宁捻微笑,“正是如此。”难得儿子开窍了。

 “那现在…”段观波脸上有丝忧心,毕竟西门雪能名扬武林,自非易与之辈。

 段召宁明白儿子的颇虑,“昨我接到传书,那批负责缉拿的高手已经到了山庄附近,想来就快到了,到时再来商议对策也不迟。”

 话虽如此,可他心中仍有一丝不安。西门雪的功夫委实太过人,即使他拚命说服自己江传言不可尽信,但传说中西门雪出入化的绝世造诣,仍是让人忌惮。

 “对了,听总管说庄里来了客人?”在这关键时期,应该避免闲杂人等进庄,以免节外生枝。

 “是。”段观波颌首,然后赶在段召宁还未出口之际,急急补充道:“不过南公子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托他之福,今我才能和雪儿安然而退。”

 段召宁拧眉沉,“是他出手救了你们?”时机似乎太巧了些。

 从话中听出父亲仍未全然放心,段观波又道:“雪儿与他是旧识,确实不是什么危险人物,爹大可放心。”俗话说物与类聚,单纯守礼的雪儿所结的人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恶之徒。

 “是吗?”段召宁闻言,宽心不少,随口问:“你他叫什么来着?”

 “南雨。”

 “南雨?耳生的。”

 “听雪儿说,南公子虽然身手俐落,但不喜欢在人前显手脚。”段观波本想将南雨一身惊人武学全盘托出,但稍一思索,又觉无此必要,便以一句“身手俐落”轻描淡写的带过。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希望段召宁因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多添麻烦。

 段召宁手一摆,“既然如此,你就让总管好生招待他,别失了礼数。”

 “孩儿知道。”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叩门禀告道:“放禀老爷,总管派小的来传话,说是您在等的人来了。”

 段召宁心知是缉拿西门雪的人到了。“请他们到书房。”大厅人多嘴杂,非是商议重事之地。

 不一会,总管领着十二位大内高手到书房。

 “各位大人——”段召宁客套话还未出口,便让其中一人打断。

 “段庄主,抓人事大,有话我就直说了。”

 “请。”话被截断,段召宁心下难免不快,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

 为首之人眼四下飘移,与其说是在找寻什么,不如说是在提防些什么。

 好半晌后,虽见无可疑之处,但他仍是一脸不安的走近段召宁,低了嗓子——

 “我们怀疑,西门雪就在承恩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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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真心,接着就是抉择的时刻。

 只是,练雪‮到想没‬时候来得如此快。

 “段伯伯,这是…”练雪不安的环视亭外众人。

 凉亭外,围着一群人,手中或是执刀、或是持剑,再不也是一脸杀气腾腾,连一向和颜悦的段召宁也是一脸凝重,而一旁的段观波则是拚命的向她使眼色,练雪心知情况不妙。

 难道西门雪的身分被拆穿了?

 “雪儿,你出来。”段召宁沉声喝道。

 雪儿是几乎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想来一定是让西门雪不知用什么方法给瞒骗住了。

 “可是…”练雪迟疑的将眼光移回坐在对面的西门雪身上。

 西门雪仍是一副好整以瑕的闲懒态,“别担心。来,喝杯茶。”他举手倾壶,将香茗徐徐注入练雪面前的杯中,“这茶勉强入得了口,承恩山庄确实有点分量。”

 “我…”真是的,这个时候谁还喝得下茶!

 西门雪单手支着头,魅眼一勾,笑道:“怎么,不相信我?”这点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小心茶凉了,赶快喝吧。”

 练雪脸一红,乖乖的喝了一口茶。

 他怎么又用这种眼瞧人哪!外头这么多人…

 西门雪也举杯就口,“就你们这些人?”发话的对象虽是包围的众人,但他的眼光却一直停留在练雪脸上,丝毫未曾施舍一点注意力给亭外那群手心已然冒汗,连兵器都快握不住的高手们。

 这人就是众人闻之丧胆的“鬼煞仇心”西门雪?

 虽然他们很难相信跟前这个柔情似水的男人,竟会是传闻中杀人如麻的一杀手,可是从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心头一颤,顿起寒意,以及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凛然冷绝的气势,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不过他们好歹也是大内高手,怎么忍受得了西门雪这般目中无人的高傲态度。

 “西门雪,你杀了宝成小王爷,还不束手就擒?”段召宁挟地头蛇之势,率先出言。

 西门雪这下连话都懒得回了。

 啧!好没创意的喊话。

 看段召宁一张老脸气得涨红,练雪试做最后的挣扎,“段伯伯,南公子他…”

 忽地,从一旁传来恻恻的痖痖声道:“‮到想没‬闻名天下的‘鬼煞仇心’,原来只是个藏头畏尾之辈。”

 躺在承恩山庄大厅内那七名原本杀段观波,却反而送了命的国舅府死士的尸体,其中一人额上致死的那支“冰魄银心”,就足以明这个“南公子”的真正身分。

 没有多‮么什说‬,西门雪手中茶杯成了一陶沙,徐徐从指中落下。

 众人看了,心下皆是一震。

 西门雪张开手掌,余灰散做一风烟尘,眨眼即逝。

 “茶虽好,可借茶杯不‮样么怎‬。”他闲闲的看着飞散的残灰消逝,一脸可惜。

 练雪一回神,急急拉过他的手,惶急担心的问:“你的手…”他没被割伤吧?

 西门雪脸上足的笑意,任由她审视他的手,享受着佳人柔腻小手带来的丝般触感。

 “雪儿?”段观波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居然毫不避嫌的在大庭广众下握着其他男人的手,脸上出的关怀之,连白痴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浅。

 练雪全身一僵。

 “啊!”她猛然缩回手,偏过头去,不敢段观波眼中的惊疑。

 西门雪神色自若地又提起茶壶,“再喝一杯?”

 练雪垂下头,“我不想喝。”

 西门雪剑眉一扬,“没心情吗?”眼角余光淡淡扫过段观波,毫无温度的瞥视,让段观波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

 好冷的人,就算是笑着,也让人感觉冷如霜冻。

 练雪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还没准备好,准备面对这一切…

 她的犹疑、不安、愧疚、彷徨,感染上西门雪的的眉边。

 西门雪脸上笑意倏然一敛,缓缓的站起身,冷眼环凉亭四周,“那么,就让这些让你没心情喝茶的‘东西’,都给撤下了吧。”

 颀长的身躯突然进发出的杀气,让亭外众人无不摆开架式,严阵以待。

 同时,练雪让他话中隐含的怒气得抬起头,“你…”他又要杀人了?

 西门雪极其缓慢的出背上的玄柄长剑,从曦照在剑上反出的银光间,她又见到熟悉的那抹宠爱笑容。

 “乖,闭上眼,一会就好。”西门雪语气中是与冷芒吐的寒剑截然不同的柔意轻哄。

 “但是段大哥…”不论她与段家之间会有怎样的结果,毕竟练、段两家间有不可磨灭的深厚情,她‮法办没‬坐视不管。

 西门雪剑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我自有分寸。”他以温和却坚持的眼,制止了练雪已升到喉头的话语。“闭上眼,梅儿。”

 凝视着他手中已然出鞘的长剑,剑上闪烁的寒光映着他脸上的煞之气越发冷凝,练雪不惑了。

 ‮么什为‬?

 ‮么什为‬她翻遍了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一种名为“恐惧”的感觉,就如同先前黄庆问她怕不怕身为江湖中第一杀手“鬼煞仇心”的他时,她回答“不会”一般。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该不该闭上眼!

 一旦她闭上眼,这个园中就注定要染血。

 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包括她的未来。

 “梅儿?”剑尖指地,西门雪静待着。

 静待练雪做下最后的抉择。

 放了亭外的他们,然后他会因杀了皇亲国戚而被处死;还是梅儿会为了他,默许即将上演的血腥一幕。

 没有第三条路,因为“鬼煞仇心”西门雪从不知逃避为何物。

 “唉。”轻叹一声,练雪闭上双眼。

 西门雪嘴角扬起,出一抹几近野蛮的足笑意。

 梅儿终于完全的属于他了。

 一翻手,刮出一弧剑光,夺命银虹又现。

 大出练雪意料之外的,她并没有听到预想中满园刀剑齐鸣、震耳聋的金戈击声,只得几声零落的铿锵,以及模糊的几声哼。

 要她来说,那是一场很安静的厮杀。

 但耳近的平静,却不代表她心中也是如此。

 就在她闭上眼的那一瞬间,练雪明白自己已经做下最后的抉择,再无后悔、回头的余地。

 ‮道知她‬,若她适才坚持要他收剑回鞘,放过所有人一马,她相信他绝对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即使那意味着死亡。

 可是她没有,没有阻止一场她原本可以阻止的杀戮。

 ‮么什为‬?

 因为她怕,怕他会因此被押解回京,杀了皇亲国戚,只有死路一条。再不然,他也有可能会被众人当场拿杀。

 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她还来不及深究心底那份渐形扩大的不安恐惧从何而来之前,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愿失去他。

 因此她选择了背叛——背弃她与段观波之间的鸳鸯之盟,叛离父兄要她投奔段家的遗愿。

 在一阵天人战后,她终究还是闭上眼,让亭外零落清脆的刀剑击声,一声一声、实实在在的敲进她的耳里,迥在她的脑海中。

 而那旋绕在她脑里的回声,就像是黄泉下的父兄正相指责着她,斥责她不该违逆练、段两家的婚约之义,与一名亡命之徒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中,身后那与她身体曲线契合的健伟身躯,只属于那‮人个一‬所有。

 她耳旁又传来一阵让她暖热酥麻的热气,“梅儿?”

 抬手与环在她间的那双大手叠相握,她的手仍是轻颤着的。

 他的膛依然在鼓动,他的怀抱仍是温热的,他‮音声的‬对她而言,依然是种无可抗拒的魅惑…脑中轰轰然的指责声已然远离。

 “再来一杯茶,嗯?”他已经让那群让梅儿喝不下茶的吵人家伙很安静的离开了。

 练雪张开只眼。

 “咦?”跟前除了段观波扶着披头散发的段召宁,父子俩一脸苍白,身子仍微颤着,显得十分狼狈外,原本近二十人的围攻者,竟只有两、三人面朝下的倒卧在地,从他们一动也不动的状况及身下泛出的那一小摊血渍来看,想来是真的被西门雪“撤掉”了。

 这比她原先想像中尸横遍地,血成河的场面要来得赏心悦目多了。

 不过,其他人呢?

 练雪下意识的就想回身看向身后,不料间一紧,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看了,否则这下真的喝不成茶了。”他可不认为梅儿有兴致看他“血绘芙蓉,人卧朱”的杰作。

 练雪很快便在刺鼻血腥味中领悟过来,轻叹一声,拨开了环在她间的手,走出亭子,停在段家父子身前,“段伯伯,段大哥,我…”她低着头,满脸歉然。

 扶着身中一剑的父亲,段观波感觉到的是痛心,以及更多的不敢置信。“雪儿,你…”

 西门雪冷冷道:“别忘了,你们有命活下来,该感谢谁。”若不是梅儿的求情叮嘱,“鬼煞仇心”剑出,手下从无活人。

 段观波眼光看向亭后那群皆是一剑毙命的大内高手,再回到面前仍低头不语的练雪身上,他挤出一丝苦笑,“你挑了个好对象,雪儿。”语气中是无尽的苦涩。

 他能不明白吗?血淋淋的证明就在跟前啊!雪儿选了一个他一辈子也望尘莫及的人。

 练雪抬起的小脸瞬间刷白,紧抿的间滚动着愧疚的呜咽,裙前双手绞得死白。

 西门雪来到她身旁,不悦的瞟了段观波一眼。

 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练雪深深的鞠了个躬,“‮起不对‬…”她在心里喝令自己眼中的泪不准落下,就怕她的泪又会为段家父子带来杀机。

 “雪儿…来…”原本似被一掌打伤昏的段召宁忽然发出声音。

 “段伯伯。”练雪走近两步,想听清楚他要说些什么。

 所有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练雪靠近之际,段召宁倏地发难,身子一,一掌就朝练雪天灵重重落下;然后在西门雪出手想在空中扪截之时,一记蛇溜,上西门雪臂上。

 西门雪只觉臂上传来些微刺痛,紧伴着而来的是一阵热

 毒针!

 西门雪心下大怒,一手环着练雪小转半圈,另一手顺势一挥一落——

 剑上寒光再现,将段召宁持毒针的手自肩削下,毫不留情。

 “啊——”段召宁放声哀号。

 “爹!”段观波连忙抢上前去,但一时间也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从父亲断臂处涌出的汩汩鲜血。

 “段伯伯…”练雪瑟缩在西门雪怀中,不住颤抖着。

 醒目刺鼻的血腥让她畏惧不已,可是更重要的是…段伯伯‮么什为‬要杀她?是为了她的背弃婚盟吗?

 来不及细想,她的身子蓦地一轻,整个人被西门雪带离了地面。

 “我们走吧。”感觉到右臂血气开始阻,西门雪心知毒开始发作,立即带着练雪提气一跃,掠过围墙而去。

 “哈、哈…中了‘脉断心’,西门雪,你死路难逃…啊!”段召宁狂笑声倏然中止。

 “爹!”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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