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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桃树
 第179章桃树

 安檐送凌青菀回家。

 路上,他问凌青菀:“今天害怕不害怕?”

 凌青菀笑了,皎皎眉目有了深邃:“我哪里都怕,就是不怕宫里,我是在那里长大的。”

 假如是平常门第,那里是她姐姐的家,也就是她的家。

 只可惜,现在她不能这么说。

 那是宫,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她没有资格说那里是她的家。

 安檐默然,拉住了她的手。

 “我就是遗憾,不能到处看看。”凌青菀慢慢道,“我姐姐曾经在御花园的西南角,种了一株桃树。

 那是从我老家庭院挖过去的百年古桃,每年都只结三个桃子。还没有成,我姐姐就要摘下来,摆在头,直到烂掉才会扔。

 去年大旱,不知枯死没有。倘或枯死了,那些枯枝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安檐沉默片刻,将她的肩头揽过,让她靠着他。他的肩膀宽阔温暖,沉稳踏实。

 凌青菀微微阖眼。

 “等将来我带你去。”安檐倏然开口,慎重对凌青菀道,“我跟官家说,让你去宫里四处看看。”

 凌青菀阖眼,把头往他前埋‮来起了‬。

 “其实,我年幼‮候时的‬,只把我姐姐和官家当亲人。我也很想见见他,只怕他”凌青菀轻轻叹了口气。

 她现在已经不确定了。

 她不确定官家是不是凶手,她不确定口口声声说爱她姐姐的官家是否真心。她更不确定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的官家,是否在敷衍作态。

 所以,她不敢自作多情去攀附。

 自古帝王无真情啊。

 安檐却不语。

 他不太想凌青菀和官家见面。哪怕他努力克制,他就是无法忍住凌青菀和旁人见面。他还没有练成极度的自信和宽容。

 他把凌青菀送到家里,也去正院和景氏见礼。

 而后,凌青菀和安檐从正院出来。她回自己的跨院,他则出门。

 凌青菀还是把安檐送到了垂花门口。

 “回去吧。”安檐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点点头,折身往回走。

 安檐突然想起什么,见凌青菀尚未走远,就喊她:“九喂!”

 凌青菀停住了脚步。

 她清湛眼眸微凝。不解看着他。特别是他那声“喂”让她莫名有点心酸。

 从什么起,他已经这样分得清楚啦?

 “怎么了?”她忍住心酸,问他。

 “你不是说,御花园有株你姐姐种的桃树吗?具体在哪个方位。长什么样子。我明天去看看。是否枯死了。

 如果可以,我替你挖出来。”安檐道。

 云锦似的晚霞落在安檐的脸上,将他眉梢的冷酷敛去。添了雍容气质。

 他的眸子,映衬着斜,灼热又深邃,静静看着她。

 凌青菀不大喜。

 她连说带比划,把卢珃曾经种过桃树的模样、位置,告诉了安檐。

 安檐点点头:“我明天去帮你看。”

 凌青菀微笑,道:“多谢你,安郎!”

 安檐颔首,这才真的离开了。

 凌青菀没有动,耳边犹自回想他那声“喂”,真令她有点难堪。但是,他仍是对她很好啊,‮么什为‬要计较这些?

 凌青菀看着他远处的背影,沉默着,久久没动。

 他走得很快,软甲下的直裰衣摆微扬,斜将他的影子拉得特别长,又孤立。他后背笔,走出去的脚步坚毅,没有半分犹豫。

 凌青菀半晌,才慢慢叹了口气,折身回屋。

 第二天,石庭到了凌家。

 他送了好些礼物过来:“端节原该过来的,只因朋友约了出城去打围,下午才回来。”

 景氏他们很高兴,留石庭用膳。

 “昨天进宫了?”石庭低声问凌青菀,“见到太后了吗?”

 凌青菀不想理他。

 她对他,产生了不信任感。石庭让她感觉自己的曾经,肮脏不堪。

 凌青菀其实很少后悔的,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值得辩解和后悔的,她更不怪任何人。

 可是,石庭却一再令她无法回首。

 他把她的过去,变得越发不堪了。

 他曾经说,卢玉是他深爱的女子,凌青菀回想起来,心头发凉。

 “你不要和我说话。”凌青菀冷冷道,起身进了暖阁,没有理会石庭。

 石庭在她背后,发出一声轻笑,似讥诮,亦似自嘲。

 凌青菀没有理会。

 石庭在凌家逗留了一整天。

 他和凌青城在外院,不知‮么什说‬,说了一整天。凌青城很喜欢他,连凌青桐也信任他。

 就像那么精明的陈七娘,也觉得石庭是个好人。

 石庭对凌家众人,倒是实心实意的。

 只有凌青菀‮人个一‬,对他避而不见。

 半下午,安檐去了趟宫,回来给凌青菀复信‮候时的‬,就瞧见石庭在凌家。

 安檐脚步微顿。

 四月十五那次的酒宴,安檐大发脾气离去之后,他们三个人就没有正式碰过面。

 之前约定的很多事,都耽误了。

 安檐脸色微沉,眼波锋利冷漠,静静从石庭身上掠过。

 “二哥,你来了?”凌青城感觉这两人有点不对劲,笑着招呼安檐。

 安檐颔首,对凌青城道:“我先进去一趟。”然后,他看了眼石庭,“石公子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石庭微笑,礼貌温和。道:“安大人尽可从容。”

 安檐就到了内院,先去给景氏见礼,然后去找到了凌青菀。

 “桃树还在。”安檐告诉凌青菀,“去年大旱,官家令人挖出来,特意养在起来。今年开之后,又重新移到了御花园。”

 说罢,安檐顿了下,有点言又止。

 “还有其他事?”凌青菀心头浮起几分不安。

 “官家说,那桃树很怪异。卢九娘去世之后。就只结两棵桃子;而后。皇后去世,才结一颗;直到去年,又开始结两棵”安檐道。

 凌青菀微怔。

 卢珃之所以特别喜欢那株桃树,并非因为它模样好看。果实香甜。而是它年月已久。而且卢珃的母亲说过:“娘小时候跟姊妹们玩闹,跌倒被石头划破了手掌,扶树‮候时的‬抹了一树的血。

 而后。那颗桃树就每年结一颗桃子。直到我嫁给你父亲,生了你大哥,它便结了两棵;等你妹妹出生,那年结了四棵。但是,它今年只结了三棵”

 那年,母亲去世了。

 这件事,卢珃跟卢玉说过一次,仅一次而已。当时,卢玉年纪小,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她觉得是巧合。

 如今

 也许,这是另一种巧合吧?

 她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这世间可怕,并非她想的那样。

 凌青菀不想变得神神叨叨。

 那株桃树,绝不是她们兄妹命运的预言树。

 “可以挖出来吗?”凌青菀询问安檐。

 安檐摇摇头:“官家视若珍宝,专门有三个宫女轮看守,不能有半分闪失。

 上次,冯贵妃想要摘桃子,宫女不让,冯贵妃就叫人硬闯,官家大发雷霆,说要废除冯贵妃,把冯贵妃赶回了太后的慈宁宫,让她继续做女官。”

 凌青菀叹了口气。

 官家还是很在意卢珃。

 她既有份欣慰,又觉得难过。

 “那那算了。”凌青菀‮音声的‬有点嘶哑,“算了吧。”

 安檐颇不忍心。

 “我想想法子。”安檐道,“兴许能要到。”

 “别了,还是留给官家吧。”凌青菀叹息道,“这个世上,不止我‮人个一‬想念我姐姐。”

 安檐沉

 说了片刻的话,安檐出去了。

 他约了石庭,两人私下里商量事情。

 “二哥和中洲真是奇怪。”凌青城在背后嘀咕,“他们俩好似既要好,又相互憎恶,不知为何。”

 想了想,凌青城也不太明白,就没有多想了。

 第二天,五月初七,凌青菀早起,准备今天和她母亲商量去太原府的事。

 她已经耽误不起了。

 她想尽快说服她母亲,下旬之前动身,这样七月就可以回来。

 不成想,元郡主却给凌青菀下了请柬,约她去游画舫。

 “她是觉得我傻吗?”凌青菀看到这封请柬,哭笑不得。

 元郡主对凌青菀没有善意,已经很明显。画舫在水面,元郡主如果派人把凌青菀推下去,可以说凌青菀失足落水,谁也解释不清。

 ‮么什为‬她会觉得凌青菀肯去?

 凌青菀当即拒绝了。

 不成想,到了初八,元郡主又用含山长公主的名义,给景氏和陈七娘、凌青菀三个人下帖子。

 “这个郡主是要做什么?”景氏想到那次郊游,就对元郡主充满了反感。

 元郡主公然在小景氏面前,说凌青菀的坏话。

 ‮是不要‬景氏和小景氏姊妹亲密无间,景氏只怕担心小景氏另眼看凌青菀了。

 “娘,这是用长公主的帖子下的。”陈七娘踌躇,“这可怎么办?”

 倘或不去,岂不是藐视长公主?

 装病?

 总不能婆媳三个人都病倒吧?

 “娘,我去吧。”凌青菀终于道,“大嫂是不能去的,她正怀着身子,不太舒服;您又上了年纪,只怕晕船,我自己去吧。”

 如此说来,竟是进退不得。

 长公主的尊贵,真是死人!

 怪不得元郡主不把凌青菀放在眼里,她大概觉得,随便一个小招就能玩死凌青菀吧?

 “娘,我去吧。”凌青菀见她母亲犹豫,又道。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于触怒太后和元郡主。万一元郡主再不高兴,让太后把凌青菀招到宫里,凌青菀就真的没有退路。

 她大嫂怀着身子,她母亲年纪了,假如她们任何‮人个一‬“失足落水”,都是很危险的。

 唯有凌青菀年轻身体好。

 再者,谁说她只是‮人个一‬去?

 她可以带石庭或者安檐去啊。

 凌青菀再步步退让,只会得元郡主更用狠招,甚至会威胁到凌青菀的家人。

 于是,凌青菀回帖,答应了跟元郡主游画舫。

 她同时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安檐和石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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