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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 了结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嫉妒。”

 房门忽然又开启,手拄拐杖的太夫人不知几时站在门口,深深地望着地上的鄂氏。

 沈雁连忙走过去搀扶:“老太太怎么给惊动了?”不由也惴惴望了眼韩稷。这么一来,韩稷的身世就算是正式揭开了。

 韩稷沉无语。

 鄂氏望着一路走进的太夫人,蔫蔫地跪坐着,眼泪仍洗着面。

 太夫人被沈雁搀着在绣墩上坐下,面色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凝重。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了丝微妙的变化。魏国公走过来说道:“母亲,这只是一场误会…”

 太夫人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你自作主张以假充真我韩家后嗣,跪下!”

 魏国公垂首,接而跪下来。

 韩稷随之也跪下,沈雁也未有例外。

 太夫人道:“韩稷不是我韩家人,先出去候着。”

 “老太太!”韩稷抬头,眼里有着明显的受伤。

 太夫人平视前方:“你的事迟些再说,眼下我有正事要办。”

 转言之,韩稷的事便不是正事了么?沈雁叹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袖子站起来。太夫人的心情她十分理解,当亲孙子疼了二十年,到头来居然不是他们韩家的子嗣,这份失望与沮丧没有几个人能够平静接受的。

 魏国公对韩稷视若己出,那是因为有与陈王妃的情在。太夫人却没有,她没有这个义务全盘接纳韩稷。而她并非冲动任之人。想必她也在借这段时间让自己消化吧?

 两人走到门口,太夫人忽然又道:“雁儿站住,我把宁嬷嬷交给你看着,在我问你要人之前,不许任何人接近她,也不许她有任何闪失。你可能做到?”

 沈雁立马抖擞起了精神:“雁儿保证做到!”

 说真的,她还真怕宁嬷嬷就这么被他们给剁了呢!

 随着宁嬷嬷被拖出去,屋里安静下来。

 魏国公垂首跪在地下,一动也未动。这一刻他也早就在意料中有,但真的来了。他也还是无计可施。他对于收养韩稷无怨无悔。但对于自己的母亲,他也同样有着歉疚。自古人说忠孝不能两全,放在他这里,则是孝义难以两全。

 太夫人垂眼望着他:“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么?”

 他把头再垂下一点。说道:“儿子认错。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不过对于当年下金陵一事。我还有几句话说。我南下金陵的确是得知了先帝父子想要加害陈王府,所以连夜南下,但是我去冲的不只是陈王妃。更多的是为陈王而去。”

 话虽是对着太夫人说的,却是说给鄂氏听的。

 鄂氏望着地下,角漠然地了一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呢?

 她如今已然是他们眼里的恶毒妇人了,韩稷若是韩家的子嗣,那么她就是谋害夫家子嗣,犯了七出的妇人,若韩稷当真是陈王之子,那么她也是冤枉丈夫猜测丈夫的擅妒的妇人,他去金陵到底是为了谁,跟她还有什么关系。她‮子辈这‬,已经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瞥一眼自己手上的簪子,眼底透着心死之余的平静。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强者,她只是尽量不让自己被人看轻。她是北方望族鄂家的嫡女,她有着如这世间绝大部分的大家闺秀一样的好修养,好学识,可是也有着出身富贵的公子小姐们共有的通病,骄傲。

 她看不起宁嬷嬷,因为她的唯唯诺诺,少时常让她在别的小姐妹们面前极为没有面子。所以她对她是一向没有什么好气的,可这并不影响她信任她,她是她的母,是吃她的长大的,她不信任她又信任谁呢?

 何况她无亲无故,她也掀不‮么什出‬大来。

 可她‮到想没‬,她就是冲着她对她的这份信任,将她堂堂一国之夫人玩于股掌之上——不,她不止玩于她,同时还玩了韩恪,她把他们‮人个两‬都给一起愚弄了!一直愚弄了二十年!她真宁愿败在龚素君手下,那样便是死了也算是师出有名。

 如今被个下人一骗骗了这么多年,甚至还搭上了那无辜的孩子一条性命,这算什么呢?

 她所有的脸面都丢尽了。

 韩稷是陈王的儿子,并不是魏国公的私生子,她对他所做的一切忽然就变得那么可笑,陈王与她无怨无仇,她是根本用不着去害他儿子的性命的,她怎么就那么信了宁嬷嬷的话,而没有自己再去求证求证呢?‮么什为‬信了她的话,认定魏国公与陈王妃一定有染呢?

 如果她能够不那么骄傲,开口问他一句,该多好。

 而可惜,她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她是高贵的魏国公夫人,她是要以德服众的,她怎么能够做出谋害无辜这样的事?如果韩稷是韩恪的私生子,那么她就是亲手杀了他她也不会觉得愧疚,不会觉得有错,甚至还有可能觉得所做的还很不够,她那么爱着她的丈夫,他竟然却拿着与别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子来充作他养?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替自己的儿女争口气,撑着生下韩耘,再盼着他能顺利接任魏国公世子,使她身为正的地位更加稳固,从而使他和龚素君的痴心妄相破灭,她早就已经离开这世间了罢?

 她深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上的簪子,再一次握紧。

 “你直至如今,还觉得恪儿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么?”太夫人凝眉望着地上的她,“就算是一开始你曾有过怀疑,事后这么多年,他对身边莺燕目不斜视,你产下耘哥儿之前那么些年也未有孕,他也未曾想要纳妾收通房,你连这点都信不过他?”

 太夫人的话不是斥责,不是诘问,而是有着浓浓的痛心。

 她这个婆婆对她实在已好的没话说了,从来不干涉她的事,从来不挑她的理,人前人后总是把她夸得跟心肝儿似的,可是老太太,您知道么?越是用情至深,越是容易被嫉妒和忿恨住双眼,她若不是对他一往情深,若不是冲着这份情,她怎么会钻这牛角尖?

 她伏在地下,哑声道:“儿媳知错,请太太责罚。”

 太夫人凝望她半晌,转目望向门外,说道:“韩稷既非我韩家子嗣,我本不该依祖宗家法处置你,但他到底是个无辜孩子,你宅心不仁,也有违家训。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你猜疑以及妄信了佞小人而起,加之纵容下人无法无天,我这便罚你即时起去佛堂自省,修习个一年半载再出来吧,你可服?”

 鄂氏头朝地面,没有太多反应。

 跟她意料之中差不多吧!

 太夫人皱眉:“这可是最轻的了。若是从重处罚,你可知当得个休字!”

 “儿媳心服口服。”鄂氏抬起头,望着她道:“只是我自认罪孽深重,已经没有脸面面对老太太和耘哥儿,也没有脸面去见我的母亲,更是没有立场去管束这阖府上下的家仆奴才。稷儿十五年的毒是我投的,我愿以一死,来洗刷我的罪过!”

 话音未落,她手上的金簪便噗地一声扎入了她腹!

 这一瞬来的这么突然,纵然魏国公身手如电也未能完全阻止。

 她能能听得见他们俩惊叫呼喊‮音声的‬,又能听见口冒血的突突声,以及利物穿透皮的撕裂感,但她又很平静,她本来活在这世上只为韩耘,如今到头来她连这点支撑自己下去的仇恨的意念都变得毫无理由,她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她一败涂地,原先以为陈王妃是她的敌人,自己能够完胜于她,可是到头来却成了场笑话,他们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他们清清白白。

 可是人们以为他们没有瓜葛她就轻松了么?

 不,她反而更加透不过气,他们都是清白圣人,只有她是心狭隘蛇蝎心肠的毒妇,她几乎都能够想象出来陈王妃是如何在九泉之下望着她冷笑,她把她当成毕生奋斗的目标,哪知道她连当人家对手的资格‮有没都‬。

 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可怜虫,他们拥有多么纯洁的友情,而她相形之下,拥有多么肮脏的一颗灵魂!

 这样的她,又还活着做什么呢?

 当人们的笑柄么?

 在他们圣人的姿态里忏悔着过一生么?

 再让韩恪不动声地在心里暗暗地比较着她和她么?然后越比较越失望,直至最后,成为真正的陌路人?

 不,她永远不要。

 她宁愿死!

 “我罪无可恕,但也不愿成全你的假仁假义…”

 她望着他喃喃地道,并‮道知不‬他听见了不曾,因为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么什说‬。但她却觉得解恨,终于也让自己利了一回!有这句话,他会恨她的,会恨她到死都还在钻牛角尖,可这有什么要紧?她宁愿就这么永生不再相见。

 “这可怎么得了!这丫头,真是让我白疼了一场!”太夫人急火攻心,两眼一黑差点倒在地上。清醒一点又立刻站起来,拐杖笃着地,指着地上的她不停呼喊!谁能料到她竟然真的会这么决绝?

 丫鬟们连忙冲进来将她挽扶着。

 “我都没说她什么,她就这么样跟我较劲,这还了得!你们还愣着‮么什干‬,还不赶紧去传太医!”

 “不能传太医!”魏国公声嘶力竭地抱着鄂氏抬头,一张惨白脸上汗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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