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武皇帝在大婚后,亲自检阅马匹饲养的情况,感到非常满意。为了奖励钟慕卿,更升他为御林卫队统领,并要他推广养马技术,使全民皆能为朝廷贡献骁勇的战马。
感念皇上的恩德,钟慕卿下定决心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他将养马的心得撰写成书广为
传,让神武的百姓皆能起而效尤。
而为了庆祝头一回升官,这天他在部下们的起哄嚷嚷下,到大伙常去的小酒肆里请客。
说是请客,对这些生活清苦的士兵来说,不过是多喝几口酒,吃几碟小菜,大家热闹热闹罢了。
酿而成的酒
极烈,也容易醉人。
大半士兵不敌酒意,没多久便东倒西歪的趴倒在酒肆桌子上。
店老板急得团团转,又不好赶这些人出去——万一他们发起酒疯,自己的小铺子到时可就遭殃了。
好在钟慕卿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他拿出仅剩的碎银子,雇了辆马车,将同伴们送回居所。而他自己沿着街道随便走走,清醒清醒神智。
夜的和风吹拂在脸上,没有白天暖洋洋的慵懒,却多了几许凉意,倒让酒意消散几分。
钟慕卿从懂事起,便明白自己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他不清楚父母的模样,甚至连他们的姓名都一无所知。
尽管他埋怨过、愤恨过,但在师傅慈祥的目光,耐心教导下渐渐释然——父母不要他,不代表就可以放纵、轻视自己,为了争一口气,他一定要证明,他们当初遗弃他是错误的决定。
是的,养马是很被人看不起,可他自食其力,靠劳力挣干净的银子,没有什么好觉得羞
的。
师傅教他读了几年书,在养马的闲暇时刻,他研读兵书谋略,只图有朝一
能为国效命,哪怕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他也一无所惧。
“你是钟慕卿?”背后突然响起音声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看见那问话的人穿着铠甲,原来也算军中同僚。
钟慕卿微微颔首。“在下正是,请问有何事?”
那人上下仔细打量着他,彷佛观察什么稀罕物品般。半晌后,他终于摇头。“也没什么,有人想请你做客,到府中一叙。请跟我走!”
如此人物,也算丰神俊秀,怎么就得罪了…哎,到底是人轻年,年少轻狂做事欠考虑。那人频频摇头叹气。
“什么?”钟慕卿愕然,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和大人物聊天。“请问是哪位府上?”
“当然是公主府。”
话音刚落,钟慕卿后颈被人重重一击,他眼前顿时一片黑暗,直直倒下去,陷入昏
。
原本潜伏在暗处的侍卫见状一拥而上,用麻布袋把他装好了,像丢货物般扔到马车里,先替主子好好出口气再说。
带着满载而归的邀功心情,马车颠颠簸簸浩浩
驶向公主府。月亮躲进云层里,似乎不忍再看昏
之人的处境。
夜晚又再恢复原先的宁静,彷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钟慕卿眼帘缓缓张开,视线所及是粉
的五彩世界——粉红纱帐点缀着金色
苏,白色墙壁悬挂着仕女赏梅图。
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填充屋内每个角落,熏得人几乎甘愿沉醉在此不愿醒来。
他眨眨眼睛,抬手
后颈——好疼!谁下手那么狠?他自问极少与人结怨,怎么这次…
“醒了?”略带兴奋的嗓音,唤醒还在苦苦思索的钟慕卿。
他吃力地转头看向来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淡雅的桃红色长裙,视线再往上…纤细的
间坠着玉佩等饰物,因为制作精美加之间隙安排得当,显得可爱而不累赘。
视线再向上,薄如蝉翼的纱褛松松地披在女子身上,里面只
出一件深红色抹
,若隐若现的微妙搭配,格外引人遐思。
他将眼睛转开,视线回避那充满
惑的躯体。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却已然知道面前之人,拥有足够让男人疯狂的本钱,虽然她尚显青涩。
他从来不曾想过什么儿女情长,因为心思全部被报效国家、奋勇杀敌的理想所填满。对这种
惑也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只是奇怪——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真的是什么公主府?
“呵呵,怎么?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认识本公主啦?那接下去的游戏未免太不好玩了。”
公主?晴天霹雳。
那一点点绮丽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钟慕卿内心燃烧熊熊大火。深呼吸,再深呼吸,睁开眼时已经平静无波。
既然逃不掉,就努力承受,他就不相信这个任
公主,凭什么杀死皇帝亲自封赏的御林卫队统领。
“在想怎么逃出去?”诗华
丽的小脸蛋充满得意之
。“不要白费心机了,没人救得了你。”
“公主么什为要一再为难在下,这有失您尊贵的身分。”视线还是回避着,他不习惯在某些状况下直视某些人。
“哼,如果不是你让我当众出丑,本宫才懒得和你这种人计较呢!不过,既然你有那个胆量做,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觉悟。”
无力感逐渐蔓延。事情都过去五年了,怎么她还是念念不忘?
“喂,你敢藐视本宫?把头转过来。”
诗华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求饶的表情,那么折磨他,将会是填补她无聊生活的最佳乐趣。
而就算他求饶了,她也要好好羞辱他一番,绝不轻易放过他,她要道知他,什么叫公主的权威!
钟慕卿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确定无法和这个小鲍主沟通,长叹一声,眼光直视着她。
可惜了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面孔,品
竟然是这样…
诗华得意极了,她端起酒杯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充满
惑的问道:“你想不想走?”
“公主会放了我?”他问。应该不可能,配合一下就是。
“那是不也不可能的事哦!”她朝他眨眨眼睛,故意
出妩媚笑容,室内顿时生了几许光彩。
钟慕卿从
上慢慢坐起,克服片刻的眩晕和头痛后,整理仪容。
“公主,若没猜错,这是您的闺房吧!道知不在下何德何能,竟然可以进入到此。为了公主的声誉着想,也为了不给宵小之徒留有口舌,还望您谅解,同意放在下回军营。”
他说话候时的,诗华边闻着酒香、边打量着他。
嗯,这个奴才,倒还有几分气魄。既不像周围太监那样女声女气,也不像一般士兵满口脏话举止
鲁。
但是呢,谁让他得罪自己!
她诗华公主可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偏偏他还不服输,真是气死人了。
加上皇帝哥哥竟然还宠他、提拔他,简直太理天没了。害得自己无法光明正大整治他,必须耍这些小手段。
不过难得看到这家伙吃瘪的模样,心情好爽快呢!
“声誉?声誉是什么东西?本公主道知不耶!”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钟慕卿第一次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积累的修养还不够,听到她所说的话,简直要令他抓狂。
“如果是面子的话,五年前就被你丢光啦!”她撇撇嘴,如此轻描淡写和大费周章的报复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钟慕卿心底竟有丝歉疚。也许自己当年真是年少轻狂,不知轻重,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多年来,军营的历练已让他成
很多,再回忆当初之事,除了感叹还是感叹。不过,他却从来不曾后悔。若换在今天,他还是会强出头,只不过会采用较委婉的规劝方式。
“公主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诗华一反常态的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她纤细雪白的小手举起了酒杯,斜睨他一眼。“敢不敢喝了这杯酒?喝了我就既往不咎。”
她
边掩饰不住的盈盈笑意是如此明显,钟慕卿不由挑眉——
又有什么花招了?无妨,他接招便是。
钟慕卿沉稳地走过去,端坐在她对面。他非常小心的接过酒杯,避免触碰到公主尊贵的纤手。
诗华为他的体贴和君子感到惊讶,若换常人免不得要乘机吃吃豆腐吧!
“等等。”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杯到嘴边,停住。
她站起来,莲步轻移,走到他身边徐徐弯下身子,在他耳边呢喃道:“道知你吗?皇帝哥哥现在就在我这里哦!”
“那又如何?”钟慕卿反而松口气,皇帝陛下知道他们结怨的前因后果,应该会有所体谅吧!
“呵呵,我也道知不后果是怎样啊。”
话音刚落,诗华趁他分神思考之际,两手猛然捉住他拿酒杯的手,使劲向上一扬。杯中的
体全数飞溅出来,将她的深红色抹
浇到淋漓一片,有些
体还波及她洁白的颈脖和精致的锁骨。
下一刻,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有刺客夜闯公主府,非礼啊!来人抓刺客啊!”
钟慕卿已经完全呆滞住了,他万万到想没,堂堂神武公主竟然、竟然…会耍这种不入
的手段!
侍卫们似乎心有灵犀,又像早早准备好,几乎在喊声刚落,就抄着家伙闯入公主闺房。
瞬间,钟慕卿脖子上多了几柄闪亮大刀伺候;不儿会一,他随即被绑得像颗粽子,再也动弹不得。
诗华边抹泪边得意睨着他,还不忘发出惹人心疼的呜咽啜泣,梨花带雨的模样煞是动人。
紧接着,又一队人马浩浩
开进闺房,把房间围到水
不通。
什么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钟慕卿这下是完全体会到。
罢了罢了,人生不就是一死,随便!
虽然没有死在疆场,但是死在公主闺房,千古以来除了倒楣的驸马,好像就他一人了吧,倒也算是殊荣一份。
钟慕卿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准备听天由命,不期然看见站在旁边,悠闲把玩桌上酒杯的人——陛下?
“皇帝哥哥,他,他…”
诗华哭泣着倒在神武皇帝怀里,还不忘幽怨地偷眼觑向被五花大绑之人,那副似乎心有余悸的样子,分外让人心疼。
“皇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她扶起,神武皇帝柔声询问。
明知故问的家伙。
诗华本指望哥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钟慕卿拿下问罪,到想没他还问,这…这叫自己当这么多人面前要怎么说?
在这个温和威严、似乎
悉一切的哥哥面前,她显得有些小小心虚。
“你们先下去。”
“是,陛下。”
无论是公主的侍卫还是皇帝的卫队成员,都默默退下。
现在屋内只剩下哭泣公主一位,安慰皇帝一位,以及被绑成粽子的“yin贼”一位。
寂静,还是寂静。
钟慕卿默默垂首,在这种场面和赏识自己的陛下见面实在有点尴尬。
诗华坐在凳子上啜泣,眼睛骨碌碌直转,心中还盘算着怎么解释,顺便添油加醋好让皇兄相信。
皇帝倒不疾不徐喝了杯酒,
出满意的表情。
“皇帝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狠狠地办他,不然我不依!”诗华公主到底年纪小,阅历也不足,沉不住气首先发难。
“慕卿,你怎么说。”皇帝对妹妹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么什出承诺。
竟然喊他慕卿?
诗华稍微愣了一下,这未免太过分了,难道臭养马的就如此得哥哥信任?
事情似乎没有在预计的轨道上发展,她白
手心沁出细细汗珠。
钟慕卿抬头望了一眼皇帝,又看看公主。半晌后,他垂首避开目光:“臣,无话可说。”
“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依然沉默,只是眉头纠结,化不开眉间烦闷愁苦。
“这样啊…”皇帝放下酒杯,淡淡一笑。“慕卿当时喝醉了吧,现在倒是清醒不少。既然你确定自己无话可说,也没什么理由辩护,那么就下去领三十军
,好好反省。”
“臣,谢陛下。”钟慕卿似乎松了口气,深深叩首后,被同僚们押了下去。
“皇帝哥哥,你看他多恶劣,么什为就只打三十军
?太便宜这家伙了。”
诗华幸灾乐祸看着被押送之人,像只已然得胜的孔雀,骄傲的不得了。
皇帝脸上已不复微笑,他冷漠而严肃的看着这个向来宠爱的妹妹。没有想到几年之间,因为自己忙于朝政无暇管教,她竟然变成这个模样。
“哥哥,如果我要自己惩罚他,你可不能阻拦哦!你的御林卫队啊,真应该好好清理门户了,是其尤把像他那样的家伙清理出去!”
“说够了没有。”
神武皇帝难得的严辞厉
,让诗华脸上微微变
,有些委屈的噘起娇
红
,扯他的衣角撒娇。
“皇帝哥哥不要这样说嘛,人家是受了委屈才会这样的。”
“-受委屈?如果-这样算受委屈,我看他的冤屈会比海还深。”神武皇帝说。
“哥哥?!”她惊愕着,大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得胜的骄傲一下子烟消云散。
“钟慕卿为了保全-的声名,把什么罪名都揽下,-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现在国家是多事之秋,就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哥哥,我…”
她泫然
泣,最崇拜的哥哥竟然帮外人教训自己?这比自己被人侮辱更无法忍受!
“-知道他的养马经验,对国家骑兵军团的建设有多大贡献?-知道在他的训练下,我们可以放手和虎啸进行马背上的战争?-知道我的御林卫队有多少是经由他
练教导过?”
他…臭养马的…有这么厉害?
诗华只能睁大了眼睛,哆嗦着红
被哥哥教训。
“-什么都道知不,就只会耍小
子。不要以为五年前的事我道知不,不然-以为他会升迁这么快?”
皇帝哥哥他早就知道了?
“我非常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和我最得力的部下起任何争端。诗华,-已经十七岁了,不要再像个小孩子好不好?”
神武皇帝拍拍妹妹的肩膀,长叹一声。
“我会把他调走,让-眼不见为净。不过答应我,不要再去找他麻烦。”
哥哥,不允许她“找麻烦”?
“今天这次,什么恩怨仇恨应该都了结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绝不能再发生。听到没有?”
诗华气到浑身直打哆嗦,看着这个她从小以为最心疼自己的哥哥。从来没有觉得他像今天那么陌生。
“你在责怪我?如果当年,当年不是你非要把小玉送到虎啸,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么什为非要怪我?!”
“好啊,真好。”皇帝不怒反笑。“怨我当年把-喜欢的侍女送走?诗华啊诗华,谁都有资格提这件事,但惟独-没有。若不把她送走,今天在虎啸的女人就是-!”
真相如同利刃般拉扯着她的心,震惊、
辱、愤恨
绕在一起,勒得她
不过气来。
“啊——”
诗华大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迅速冲出房门。
断线似的泪水在苍白美丽的脸庞上横
,高傲的自尊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备受打击。
她要发
,要高声喊叫,要骑马狂奔,就是不要再呆在那个充满
辱和谎言的地方!
神武大军浩浩
在平原上前进。
第一次正式出击的他们,不惜重金打造第一骑兵军团。
这批人数并不太多的军团,所骑战马皆是精心喂养,剽悍结实,耐力极佳,远胜一般马匹的良马。而士兵们经过长期的训练,掌握一定的技巧,也适应了在马上作战的方式。
“启禀代轻车将军,军队马上就要进驻羌门,虎啸有几股骑兵军团经常会在那里出没。”
身着棕色铠甲、红色披风的钟慕卿举目远眺,
云聚散,羌门上神武的旗帜
风飘扬。
若非熟悉战况,谁能想到就在一个月前,这里曾经发生无比惨烈的屠杀,以至血
成河。
收回视线,他吩咐部下:“进驻羌门休息一个时辰后全军集合。”
“是,将军!”
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是铠甲经常摩擦的地方会不时疼痛。自从那次事件以后,皇帝将他调往前线,一来是为了避免再受公主刁难,更重要的是为了抵御最近蠢蠢
动,不时滋扰神武边境,似乎想发起大规模战争的虎啸。
钟慕卿感念神武皇帝的体恤和重用,虽然职位只是代将军,但他仍发誓要以初战告捷的方式回报皇上,并且一雪神武对虎啸从无胜绩的
辱。
陛下要举重若轻,他就要举轻若重,丝毫不能有任何闪失。在虎啸刀口下余生的羌门居民,还要他们来护卫!
儿时的理想抱负即将实现,他带着兴奋的心情,期待与虎啸第一次真刀实
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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