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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道出无终
 曹行文责问袁熙,袁熙吓得肝胆俱裂,然而刘放却反倒恭喜他。袁熙问刘放何意啊?“如何戏我?”这要搁几百年后,就该说:“你这厮莫非来消遣洒家?”

 刘放说我还真的不是戏言:“曹公以将军兄弟阋墙,挥师即来,乃见其杀伐决断也。若真有责将军之意,则书未至,兵已到也…”曹要是真想收拾你,根本不用找这种借口,不用想把你诓到蓟县去,直接派兵就杀过来了,你能搪得住吗?“今乃切责将军者,实为保全将军也。今显思(袁谭)已降,显甫(袁尚)已遁,则袁氏难居幽州明矣。故曹公徙将军许都也,则虽失地而得存人,袁氏乃不绝尔。”

 曹的意思,就是想把你抓到许都去,只要把你跟幽州分开,你对他就没啥威胁啦,性命也可保全,袁氏一门也不至于绝灭——“若曹公不责将军,使赴蓟县,恐起杀心;今既责将军,使往蓟县,则必不害将军也——某故为将军贺。”

 王松也在旁边帮腔,说刘子弃说得有道理。如今将军你哥哥降了,兄弟逃了,孤身一人,再想跟曹拮抗根本就不现实,能够保住性命,那就很值得庆贺啦。别再慎着了,赶紧走吧。

 袁熙苦着一张脸,说二卿所言,大开我的茅,然而…我得再考虑考虑,准备准备…说得直接就退往内室去了。然后当天晚上,他带着十多名亲信,遁出雍奴城东去。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刘放耳中。刘放不仰天而叹:“竖子。吾即全汝性命,亦不可得也!”不听良言相劝,那就随便你去死吧。赶紧去找王松,说袁熙是跑了,你可千万别跑啊,不如咱们一起去见曹,直接把三县之地献给他,则主公不失一朝官也。

 王松说你放心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占此三县之地,只为保全乡梓,哪有争雄天下之心?况且连那么大个袁家都被灭了,我有多少斤两,敢跟曹公叫板?三县的户籍图册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打算让袁熙捧着去献给曹的,如今倒是便宜我了——我家世代无宦,若得一郡守,于愿足矣。

 王松这是在暗示刘放,‮道知我‬你一心归曹。上回去见曹,据说对方还重视你。那你可得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起码帮我求个郡守的名位。

 于是二人即往蓟县归曹。曹大喜,当即许诺,在中原膏腴之地择一美郡,让王松当几任郡守,同时——你门下刘子弃我很喜欢,希望能够割爱,让他入相府为吏。王松腆着一张脸笑道:“子弃得蒙曹公看重,是其福也,松安敢阻?”

 数后,曹继续北上,前往渔郡治渔城,刘和、鲜于辅、阎柔等皆来拜见。曹各自封官许愿,但只有阎柔仍准留在幽州,其他人全都得跟他返回许都去。当然啦,要回去也不在这一两的,曹跟诸人商议,说各位长年受乌丸之苦,我为卿等先平乌丸,如何?

 众人立刻都作出一副感激泣零的表情来,连声阿谀,纷纷表示愿为向导。

 可是曹并没能马上就启程东进,因为突然有消息传来,高幹在代郡勾结鲜卑,有不稳的迹象,而南方的袁谭,更干脆动起兵来,攻涿县。曹怒极反笑:“彼等真不知死活者也。”是勋也在心里说,本以为形势如此不利,你们这俩货应该跟原本的历史不同,好好安生几年的,想不到还要跳出来找死…

 曹遣夏侯渊率军西进,与暂署并州刺史的梁习南北夹击代郡,同时派曹洪、曹纯南下去伐袁谭。那边袁谭攻打涿县,反为新降曹而被署县令的辛毗击败,才返回方城,曹氏兄弟的兵马就到了。乡以南,方城之北,有一条小河名叫圣水,圣水畔一场恶战,袁谭大败,逃亡途中马失前蹄,翻滚下来,被曹纯所部一刀断头。

 消息传到大营,是勋不想起《后汉书》里对袁谭结局的记载来了,‮是概大‬:“谭披发驱驰,追者意非恒人,趋奔之。谭坠马,顾曰:‘咄,儿过我,我能富贵汝。’言未绝口,头已断地。”几乎跟现实情况一般无二…历史真的改变了吗?作死之人,自然当死,那是再不会改变的呀。

 曹军击杀袁谭之后,便逮住了郭图,这才打听到许攸被杀的消息。曹颇感哀恸,即下令将郭图一门,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处斩,以为许子远报仇。

 代郡的战事,持续时间则相对较长,一直等到五月初,才有报来,高幹兵败,遁入鲜卑之中,不知去向。曹关照是勋,说给你干儿子写信,让他帮忙打听打听,高幹究竟逃进哪一部去了,我好派人赍着珍宝前去,买他脑袋回来,若然不肯,异即发大军以征鲜卑,断此反复小人之头!然后号令三军,兵发乌丸去者!

 可是这个时候,阎柔、鲜于辅站出来阻止,说倘若前袁谭、高幹不反,丞相直接挥师东征,必然奏凯,然而今时却又不同了,恐怕胜算渺茫啊。阎柔说了:“右北平有庚水、辽西有濡水,两郡之界又有封大水,夏季丰期,往往泛滥,阻隔道路,使军行不易。若不幸顿陷于水泽之间,乌丸得讯来袭,必败也。”

 曹说那怎么办?啥时候才是枯水期,道路好走呢?二人禀报说:“须**月间。”曹说我不可能一直跟这儿再呆半年不挪窝啊,可是一旦返回许都,年内便不可能再兴大军了——咱要不要去赌一把看?

 郭嘉建议曹继续远征,他说袁氏兄弟(刚刚得到消息,袁熙也遁入了乌丸)已得乌丸大人蹋顿之助,若再勾结公孙度,那幽州就很危险了呀——“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幽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若即罢征,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幽州非己之所有也。”

 是勋也跟旁边帮腔,于是曹下了决断,留荀攸守备后路,自己亲统大军东征,六月而抵无终。在无终城内暂歇两。正待继续启程,突然郭淮来报:“前路已无可通矣!”

 郭伯济本来兴冲冲地跟着是勋北上。还请是勋为自己求得了百骑之长的职务,打算大显一番身手的,‮到想没‬基本没怎么见仗,袁氏就给灭了——最后圣水边那场仗,他还没能轮上。本来郁闷,好在经过是勋的介绍,他结识了曹纯曹子和。时曹纯本职虽然是议郎、参丞相军事,实际却统带着曹家中军的精锐骑兵,号“虎豹骑”一来二去的,曹纯觉得郭淮这小年轻英勇,也颇知兵,加上看在是勋的面子上,就也把他引入了“虎豹骑”

 如今曹东征,“虎豹骑”中半数撒出去在前方开道,或者在侧翼遮护,其中郭淮就领了探路之责。可是他回来禀报说,前几连降暴雨,庚水、封大水全都泛滥,把右北平郡南部化作了一片泽国——沿海道路已被彻底阻断啦!

 那年月的海范围比后世的渤海为大,海岸线还没有那么外伸,比方说唐山市的唐海、乐亭、栾南等县,这时代还都在海平面以下。南方是大海,北方是崇山峻岭,从渔经右北平通往辽西,只有一条大路,即自无终沿海而抵土垠——换成后世的地名,就是从天津市的蓟县东南向斜斜指向唐山市的丰润区(顺便一提,当时广郡治蓟县,乃是后世的北京南城,跟后世的蓟县不是一码事儿)。

 听了郭淮的禀报,曹兀自不信,亲自领人朝东方又走了这么十几里地,就见大水漫漫,一片汪洋,这哪儿还找得着道路啊?咱们不是走岔了直接奔海边儿来了吧?他不朝是勋微微苦笑:“若从宏辅之言,有海之水师,则今不致进退两难矣。”

 曹确实进退两难——继续前进吧,那就直接走水里去了,‮然不要‬只能爬山;就此后退吧,一则心有不甘,二则面子上下不来,而且还使得幽州问题无法得到彻底解决,还可能反复。他要就此退兵回了许都,真如郭嘉所说:“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幽州非己之所有也。”那我这回幽州不是白来了吗?

 这可怎么办呢?最终还是‮得须必‬找地头蛇——曹把阎柔叫来,问说还有别的道路可通辽西吗?阎柔说有是有,然而深入北山之中,道路难行啊。曹说再难行起码有路不是吗?总比跟水边转磨找筏子要强。阎柔乃道:“故刘牧有从事,即无终人也,姓田名畴字子泰,昔为公孙瓒所执,坚不肯仕,乃归于北山中,耕读自娱,百姓乐于相从,竟成聚落。后袁氏屡遣使召之,而不肯应。此人知山中地理,若得为导,则或不难也。”

 曹大喜,赶紧就派阎柔去征召田畴,竟然一叫就到。曹与田畴见面一谈,当即荐其为茂才,暂署徐无县令。

 等问到前方道路问题,田畴就说了:“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而今夏更甚,几为泽国。丞相何不且俟秋冬,更复进军?”

 曹说我等不了这么久,听说山中有路,你可熟悉吗?

 田畴茫然摇头:“吾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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