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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骠姚之业
 是勋进见曹‮候时的‬,曹正跟那儿头疼,嘬牙花子呢。

 华佗也给曹诊治了很长一段时间啦,虽然没有去儿,但是也见效,可以保持三五个月不发作,而即便发作,也似乎没有从前那么疼了。但是华佗说了,要曹静心顺气,说你这病要是心情不好,气郁积聚,那就容易发,而且还发得厉害,要是心情始终平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复发了。

 曹这回是因为着急,所以才又发病了,还直后悔没把华佗带在军中——他是怕老先生年岁大了,受不了这番折腾;再说了,打仗就会有伤兵,那以华佗的脾气,还不整天泡在伤兵营里?他还能来管我吗?

 好在这回疼得不是很严重,只是按照华佗所说,用双手拇指按头颅两侧的位,便有所缓解。一见是勋进来,曹就说啦,我问了阎柔推荐的当地人田畴,可是就连他都‮道知不‬山里面的道路,咱可该怎么办?

 是勋闻言一愣,心说不能啊,史书中就记载着,是田畴给曹做向导,才能突袭柳城,斩杀蹋顿的,他怎会‮道知不‬呢?于是问曹:“主公独与田畴言之乎?”曹说不是啊,旁边还有很多人哪。是勋笑道:“主公乃可单独召见,再询其意。”肯定是田畴害怕军事机密,所以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开口。

 果然,曹单独召见田畴,田畴就说了:“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若默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之首可不战而擒也——乌丸常入右北平、渔,恐即贩夫之中,亦有暗通消息者,故畴不敢明言也。”

 曹大喜,于是故意板着脸,下令回军,等后退到渔郡平谷县境‮候时的‬,才召集心腹商议,说咱们这就要跟着田畴,经卢龙去突袭乌丸。郭嘉眉毛一挑。才待说话,是勋先开口了:

 “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趣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可掩其不意也。”

 说完这话,斜眼一瞟郭嘉,就见郭奉孝也正转过头来望着自己呢。

 因为其实这段话,正是郭嘉心中所想,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是勋给抢了先。郭奉孝在后世的人气很足,但论起当时在曹氏集团中的地位,其实不如二荀和贾诩(所以那仨搁一传里,郭嘉没混上,而跟程昱、董昭、蒋济等并传),而且事迹并不太多——年岁太短促了嘛。所以是勋对于史书上所记载郭嘉的几段精彩献言,那几乎都是能背下来的啊。况且,“兵贵神速”的成语,也正出于此处——是勋小时候还没读《三国演义》呢,光看《中国成语连环画》,就记住这段故事了。

 他抢了郭嘉的话,更抢了郭嘉的风头,而至于郭奉孝这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惊讶呢,是懊恼呢,是愤怒呢,还是从此跟是宏辅惺惺相惜,他就管不了啦。其实前一世,是勋也算是半个郭粉,问题实际接触了郭嘉以后,发现这家伙冷面冷心,真的不招人喜欢,况且貌似还跟自己有所心结,所以——我就抢你的话了,怎么着吧?你咬我啊?

 曹没瞧见这俩的眼神互动,当即点头:“宏辅所言是也,当点精锐,轻辎重,吾亲往征之。”估计会有一场恶仗,所以“虎豹骑”是少不了的,另外让许禇、高览、夏侯廉再点选马步兵七千,曹洪、于率步军一万押解辎重于后跟随。

 至于从征谋士,曹瞧着郭嘉的面色不大好看,劝他还是暂且留下,将养身体吧。郭嘉说我不跟着去不放心啊,曹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有宏辅相佐,无忧也。”

 耶?是勋心里不一跳,怎么就一定要叫上我呢?

 在原本的历史上,郭嘉是跟从曹远征乌丸的,所以史书上说,他是“自柳城还”后病重而亡——很可能就是这一仗给活生生累病的。卢龙这条路可不好走啊,据说还曾经杀马为粮,凿地得水,所以是勋想起来多少有点肝儿颤,还在心理斗争呢——我是不跟着去啊还是不跟着去啊还是不跟着去啊?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躲得过呢?

 可是他一时兴起,直接抄了郭嘉的发言,过后一想——啊呀,我跑不掉了。本人献计,为了提高行军速度而少带辎重物资的,完了自己不肯去,那成话吗?但还报着万一的希望,希望曹说让郭嘉跟着,宏辅你且留下吧。

 ‮到想没‬曹因为郭嘉脸色不大好看——或许是因为被是勋给惊着了,或许是真病了(其实这人身子骨单薄,平常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就说你不用去了,有宏辅跟着我就成。是勋心说完蛋,‮来起看‬我是必要跟着走这一遭不可啦。罢了罢了,郭奉孝啊,就算我以德报怨,救你一命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想着,又‮住不忍‬瞟了郭嘉一眼,郭嘉疑惑更甚——是宏辅瞧我做啥?他这眼神好生奇怪,我怎么就看不透呢?

 曹率领大军从平谷一直往北去,翻过燕山山脉,进入高原丘陵地区——就理论上来说,是从第一阶梯迈上了第二阶梯。途中经过一片废墟,旧时土墙尚有遗存,田畴指着说:“此即白檀城也,旧属渔郡,约王莽时道绝,户口亦渐稀。”

 曹说我还以为翻过山道路要好走一点呢,想不到还是如此的崎岖烦难…他们所经过的地方,确实还能勉强看出旧道路的痕迹,但很多地方都被石阻断。也‮道知不‬是不是地震所造成的。被迫要绕路。甚至要派士兵强行凿开通道。

 是勋前世在地图上大致研究过曹奇袭乌丸的这条线路,知道迂回曲折,北出汉境百余里外——可是对于其险狭难行,也就光有史书上那些模糊的字句的印象了,直到此间,才终于有了直观的感受。他估计这地方‮是概大‬在后世的承德市附近,承德他也去过,可是坐火车途经。真跟用两条腿踏过(很多地方马匹难行,只好下来牵着走),感受绝然不同啊!

 (其实白檀是在滦平以北,距离承德还有一段距离呢。)

 他前世因为喜欢历史,见天儿捧着《中国历史地图集》翻看,知道不仅这地方,再往北两三百里地,西汉时代亦属汉境,那边应该还有秦长城的遗迹,也‮道知不‬‮么什为‬。东汉的北境竟然后缩了‮多么那‬。当下即对曹说道:“既有城址,亦汉地也。若能开其故道,复孝武皇帝时全盛之境,吾等当不愧祖先矣。”

 曹笑道:“孝武皇帝时,东有朝鲜四郡,西控西域,即南方趾之境,亦似较今为广,若图恢复,恐尽你我毕生,亦难全也。”是勋轻轻叹了口气:“子孙不孝…”

 一行自白檀转而向东,迤逦三百里,乃抵前汉右北平郡治平冈城。可是这个时候,后方的辎重车辆已经跟不上来了——前军虽然必须开山凿路,终究都是精锐,马匹也多;而后面全是步卒,还有大车,很多地方前军虽已开路,后军还得加凿,‮然不要‬车辆过不去啊。所携粮食,竟然将要吃尽,只好真跟史书上说的那样,杀马为食。

 一大锅没放多少盐,更没有八角茴香的连皮马,是勋闻着都有点儿反胃,更别说吃了。虽说曹照顾这些文士,剩下的一点点粟米全都拨给他们,但是勋眼瞧着连曹都跟士兵一起啃马,自己也不好太搞特殊化啊。这倒并非想要谄媚曹,问题人是社会的动物,身边所有人都在吃马,光你一个嚼干粮,无形中就会产生一种被排斥在团体之外的恶寒感,显得份外孤独…

 是勋心说我也是苦出生啊,还在穷坳那会儿,兔子、松鼠、甲虫,什么不吃啊,更哪儿掏摸盐和香料去?那时候见点儿腥就跟过节似的,怎么如今把脾胃养得这么刁呢?真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尤其你瞧,人家王仲宣不也皱着眉头在啃马骨头么?!

 本来曹没打算带王粲,那小子只有文字之能,对军事一窍不通,这种行动带他干嘛?还是王粲主动要求跟随的,他说:“主公出千里,以定乌丸,此骠姚(霍去病)之功也,臣从之,以诗赋之,可显主公之绩而垂之万世。”曹本来想说,赋诗记事,有是宏辅在就够了嘛,可是瞧着王仲宣一对小眼睛扑闪扑闪的,就显得那么殷切,也不忍拒绝——算了,带上他吧。

 是勋心说亏得带上了王粲,这要是让我应景写诗,我可真写不出来啊!

 你别说,王粲身形矮小,却颇灵动,体力不佳,倒能吃苦,虽然整天皱着个眉头,还经常唉声叹气的,但他终究一路咬着牙关跟下来了,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够跟军士一起吃马。是勋瞧瞧王粲,不暗中叹息:我可以比不上曹,可以比不上那些大头兵,但总不能连王粲都不如吧?

 于是捏着鼻子从锅里舀一大勺汤,拌着炒的粟米吃——说起来这炒干粮也是他“发明”的,知识还是来自于前世看过的几部抗美援朝的老影片。

 曹光穿了一件身甲,把披膊都暂时卸掉了,光着头也没戴盔也没戴帽子,挽着衣袖,左手按剑,右手抄着一还带着丝的大腿骨,边啃边走过来,抬起骨头来一指:“宏辅、仲宣,此可还入得口否?”

 王粲皱着眉头:“甚腥,惜乎无酒。”是勋叹了口气:“军中有此,已是节庆;我等有此,但觉难咽。”没必要跟曹打马虎眼,实话实说最好。

 曹闻言,“哈哈”大笑道:“宏辅最好美食,焉能忍此,然而…”说着凑近一些:“吾观宏辅非安守案牍者也,亦跃马横槊,立骠姚之业,则此物不可不食矣。”你要是有在军事上建功立业的打算,那就得习惯吃马

 是勋心说马也没啥不好,问题是…咱能别做得这么放吗?(。。)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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