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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阴雨绵绵(下)
 赵北说得斩钉截铁,但参谋们还是顾虑重重。

 “布设水雷的话,有可能遭到列强军舰干涉。”蓝天蔚提醒道。现在武汉江面停泊着十五艘外国炮舰,虽然都是小军舰,但代表的都是各国“主权”

 “这个简单,咱们夜里布设。找些附近的船工水手,他们熟悉航道,由他们指点布设地点,夜间布雷还能隐藏雷区。”赵北抬起头。

 “兵工厂赶制出来的那些地雷也必须尽快埋设完毕,另外,炮兵还要在山、蛇山靠江一侧布置好炮位,挖好防炮掩体,咱们大炮程不够,就居高临下开炮,江边的炮兵阵地也要妥善布置,充分利用敌舰击死角进行炮战。无论如何,都必须把汉给我守住!汉丢了,咱们的革命就算是失败了。”

 “因为特战营炸桥毁车之事,比利时已经通过法国领事向我方提出口头抗议,现在再去拆铁路,是否会进一步怒列强?”一个参谋问道。

 “管不了‮多么那‬了!火烧眉毛‮候时的‬,前怕狼后怕虎是不行的。京汉路本来就是中国的,比利时人利用满清官吏的愚蠢窃取了管理权,这本身就是强盗行为!”赵北摆了摆手。“再说了,现在巴尔干局势紧张,波斯尼亚危机还没解除,欧洲人暂时还顾不了远东。”

 “九江不守的话,上游的蕲州、黄州恐怕也守不住,咱们的精锐都在武汉。”

 “通知沿江光复地区,清军杀来时不必坚守,应该节节抵抗,缓缓后退,一边消耗清军实力,一边向武汉集中,同时分出小股部队,分散到乡下,伺机出击,扰清军后方,攻击清军补给线和电报线。两路清军杀气腾腾,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谁先过来,咱们就先收拾谁!”

 参谋们纷纷领命前去布置,最后蓝天蔚也走了,只剩下田劲夫还站在赵北身边。

 “司令,咱们现在是孤军奋战啊。”田劲夫冷不丁的说道。

 赵北收起地图,叹道:“是啊。安庆已经被清军攻占,熊都督带兵北上,但很久没有消息了,现在根据情报,也就湖南的共进会起义了,其它各省似乎都还没动静,说起来,还是革命时机不成啊,咱们共和军现在是逆水行舟,咱们一垮,以后的革命就更艰难了。现在,就看咱们对清廷和袁世凯施展的反间计能不能成功了,否则,革命前景黯淡啊。”

 “洋人的报纸上说,袁世凯已经到租界避难去了。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袁世凯是枭雄,枭雄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他现在真在租界,那么,我相信他肯定在策划什么。不过,人心难测,袁世凯到底会不会反清,也是不好说,咱们革命军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革命。”

 赵北有些无奈,袁世凯能不能及时篡清,不仅关系到此次革命成败与否,而且也关系到他的威望,毕竟,当初在九江‮候时的‬他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袁世凯一定会倒戈一击的,若是袁世凯不倒戈,那么他的“神机妙算”就要变成“刚愎自用”了。

 “如果守不住武汉,咱们可以去四川啊。那里有粮食又有盐,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向来是割据称王的好地方,成都还有一座兵工厂呢。”田劲夫说道。

 “我也考虑过这个战略,但目前来说不能轻动,一来汉兵工厂不是说搬走就能搬走的,四川虽也有座兵工厂,但远不及汉厂的规模,而且没有钢铁厂做后盾,二来‘蜀道难’,咱们从湖北入川只能走夔门,那可是天险,只要清军在两边高山架设大炮,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至于峡江一带,更是礁多急,寻常蒸汽船马力不够还过不去,咱们的‘楚观’号炮舰不是说扔就舍得扔的。所以,我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退入四川。”

 赵北坐在凳子上了靴子,一边说一边将那漉漉的棉袜了,伸手摸了摸靴筒,皱了皱眉,抬起头左右望望,指着那军帐的布帘说道:“义仁,把那帘子扯下来给我。”

 布帘拿到手,赵北将其撕成两块,脚一踩,用布片将两只冰冷的脚裹‮来起了‬。

 “裹脚布么?”田劲夫忍住了笑,但那表情看上去还是古怪。

 赵北看见田劲夫的古怪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指着那脚上的布片,说道:“你别小看了这两块布,对于一支穿不起袜子的军队来说,它就是袜子的最好替代品。”

 “真的?”田劲夫愕然。现在共和军的士兵中确实有不少人没有袜子,光脚穿鞋很容易磨水疱,但士兵们多来自社会底层,脚上早就磨了几层老茧,寻常鞋子还真奈何不了那双光溜溜的脚板,倒是那些从军的秀才细皮,离不开袜子,不过他们买得起袜子,所以,目前的共和军里袜子问题并不十分严重。

 “你别不信。‮你诉告‬,俄国士兵就用这裹脚布,这玩意用得好,比棉袜都保暖。”赵北哼了哼,伸手探了探靴筒,冰冷,但现在确实不是讲究享乐‮候时的‬,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带着田劲夫走出帐篷,面跑来一人,正是时政宣讲员总代表张扬。

 “报告总司令!武昌群众革命热情高涨,踊跃捐献雨具,第一批雨具和胶鞋已送过江来,那些胶鞋都是鞋铺降价卖给咱们的。”张扬敬礼说道。

 赵北回礼,说道:“石人,你们宣传队的功劳可不比前线部队小,先记你一功!”

 张扬放下手,笑道:“总司令过奖了!若没有总司令的那些主意,群众的革命积极也不会这么快就起来。刚才过江‮候时的‬,又有几个洋记者跟了过来,要采访总司令,现在安排在宣讲队总部。”

 赵北点了点头,抬脚就走,说道:“正好,我要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你马上布置。”

 “新闻发布会?”张扬扶了扶眼镜,这几天从赵北那里学来的新鲜名词太多,一时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略一思量,想起前天已举行过一场同样的新闻发布会,那是宣布黎元洪等人反正的。

 张扬匆匆跑在前头,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赵北与田劲夫没那么心急,仍旧带着卫队在汉口街道上漫步。

 作为内地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汉口华界最后的城垣已在去年拆除,与北边的租界连成一片,这倒是方便了革命军的进攻,不过清军的抵抗还是很烈的,双方炮战了几乎一整天,炮击甚至引起了大火,如果不是下了雨的话,现在的汉口还是浓烟滚滚。

 一路房倒屋塌,好在百姓多已在战斗开始前撤离,没有多少伤亡,但民却明显多‮来起了‬,街边搭起一座座的棚子,上头着红十字会旗,棚子里头坐着神情沮丧的百姓,革命军和清军的炮火已使他们几乎失去一切,生活的前景变得更加黯淡。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戴着臂章,与修女们在附近逡巡,以西方人的高傲向这些战争难民提供帮助。

 “总司令,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咱们不能不管啊。好歹是咱们中国人,用不着洋人们卖好。”田劲夫望着那些洋人说道。

 赵北点了点头,说道:“我已让张扬他们去做了,难民收容所就设在武昌。”话锋一转,问道:“义仁,你是农家出身吧?”

 “和吴振汉一样,都是小农出身,小时候也上过几年私塾,可是自从庚子年后,苛捐杂税多如牛,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然不要‬,我们也不会投军吃粮了。”田劲夫叹了一声。

 “你是怎么想起参加革命的?”

 “这个…”田劲夫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前些年,军中开始传一些留洋学生编的小册子,像什么《革命军》、《猛回头》、《嘉定三屠》、《扬州十记》,我们偷偷看了,都觉得那小册子上说得好,洋人榨朝廷,朝廷榨百姓,旗人又不把咱们当人看,要想杆,让天下百姓吃饭,只有起来革命了。不过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我觉得那小册子上说得也不全对,革命之后,百姓的日子似乎也没怎么好过起来,该饿死的饿死,该冻死的冻死,好象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倒是那些地痞趁抢了一笔,有些人还做了咱们的革命军官。”

 赵北说道:“你能看到这一点,已很不错了。革命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暴力,非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革命,因为革命就意味着旧秩序的完全破坏,可新秩序却未必能够立即建立,这中间的空档就叫做‘世’。谁愿意活在世?可不革命便立即饿死,革命了,至少还能多活几天。咱们中国积弱已久,国弱民穷,岂是一朝可以变强的?现在的中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要想真正不受穷,得向工业强国迈进,这‮是不也‬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全体国民的长期奋斗,而且需要和平稳定的国内环境和外部环境。”

 “说得好!”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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