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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后的傍晚,凤怀沙亲自至明酒楼要人。

 很显然的,洛祥失信了,已经到了约定时辰,洛明明始终没有踏上凤府的门。

 “少爷,您明晓得洛家不放人,还让明明姑娘回去。”生不懂,这摆明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下可好啦,晌午时老总管亲自到酒楼接人,听说还被人给“请”了回去,不管凤府好说歹说,明酒楼就是耍赖,儿没把先前约定的事搁进心底边儿。

 直到天色渐暗,凤怀沙自外头洽商回来,知道了洛明明并没有回凤府,又匆匆地坐上马车到明酒楼来。

 就如同凤怀沙先前所揣想的,明酒楼这几个月并没有洛祥说的生意下滑、经营惨澹,仍旧是一如从前,并未有太多改变。

 说的理由都是假的,要回洛明明才是真的。

 “我若不让她回去,洛祥也会捎信来府里,信里要是加油添醋说了什么,洛明明最好会铁石心肠的置之不理。”说不准,两人还会大吵一架,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变成冷血无情之人。

 “可现在,明明姑娘她人都…”

 “我让她回去,是要让她亲眼看看自己老父亲说的假话。”他可没忘,洛明明这女人子也耿直的。“你也知道的,我放她假回去,那女人可欢喜得很。”

 “会不会是少爷刚好送了明明姑娘礼物,她还满喜欢你赠的簪子,是吗?”

 如果她那么好打发,凤怀沙也会轻松许多,很可惜她没有这么好说话。

 “我不过是借花献佛,你当真她会为了个小玩艺儿就没戒心了?”想必是加上他先前因她无端受皮之苦,心底歉疚得很。

 “欸,少爷!您也别把明明姑娘瞧得多有心机,我见她人倒是单纯,没您想得那么迂回。”

 凤怀沙瞪了他一眼,她当然是对他们没什么心眼,可自己与她是结怨在先,光瞧她讲没几句话两人就要吵起来,他会这样想一点儿也不奇怪。

 很快的,在凤怀沙一脚踏进明酒楼时,招呼人的小跑堂眼尖地认出人来。

 “凤少东好!用膳吗,还是找咱老板的?”

 “没,我找你们酒楼掌勺的。”

 “您说明明姊啊,她在厨房忙著呢,要不小的给您安排上二楼的雅座,等傍晚用膳的客人少些,再请她出来。”

 “她晌午就应该要回到凤府了。”凤怀沙冷冷地说,这狗小子显然是弄不清状况。“我现在就要看到人。”

 “还不快去?在那边磨磨蹭蹭的,要惹我家少爷吗?你好狗胆呀!”生开骂,这愣不登的傻子还杵著,他家少爷就要变脸了!

 直到洛祥再度出现,凤怀沙的硬脾气也随之而来,他脸面一板,没有给他老人家好脸色看。

 “‮到想没‬是少东亲自来接我家明明。”

 “这难道不是你的主意?”凤怀沙反问,有些讥笑。“洛明明真是不得了,还得要我亲自上门,洛老板才肯还?”

 “饕客们知道这三天明明回来了,难得肯回笼,所以也就忙了些,暂时不开身。”洛祥笑着,把那双眼笑弯了。“明明还说,若少东来了,就到包厢内等候。晚些忙完,就会随少东一块回凤府。”

 “敢情是要在我面前摆架子?”他猜想,这些话应当是出自洛祥,并非洛明明所代。

 她这女人,最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对象是他。

 “好,我就等。”

 洛祥眼里的目光一闪,有些不信自己听到的。不过,他很快就掩去不自在的神态,将凤怀沙领上二楼了。

 “你来做什么?”

 直到他再看见洛明明,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了。

 “接你回凤府。”凤怀沙喝著茶,没想过自己如此沉著。

 “我不是跟老总管说过,晚上我会自己回去吗?他没有对你说?”竟然连他都亲自上明酒楼来,洛明明有点不可置信。

 他这男人一向没有什么耐,等了这么久,恐怕生不知倒了多少楣。

 凤怀沙挑了眉,瞟了眼酒楼下的栏柜里,洛祥正在清算今晚的帐目。

 很显然地,有人违了。

 搁下茶碗,他盯著她满脸薄汗,几绺细发黏贴在双颊上,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好看。“在这里,你还辛苦的。”

 “等多久了?”洛明明又问,见整盘的瓜子壳,他到底是何时来的?

 “傍晚就到了。”

 他的话,让洛明明朝楼下望了望,竟也没有‮么什说‬话。

 “洛祥是故意的。”凤怀沙叼了瓜子问她:“他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洛明明笑出声来,难得他没有发脾气。“今晚的菜怎样,明酒楼的菜有进步吧?”

 想当初他俩会结识,还是因为酒楼里的菜他不喜欢呢,像个无赖般闹事,让掌勺的她亲自赔罪,结果两人说没几句话就吵开了。

 他嫌楼子里的菜没一样可以入口,当时洛明明还真以为自己厨艺退步,‮到想没‬是他少爷嘴巴刁,食不食菜,明酒楼素以鲜菜入膳,自然让他火冒三丈。

 不过因缘际会之下,凤府的老夫人没多久也到明酒楼用膳,她老人家对于洛明明的手艺惊为天人。恰巧府里欠个厨子,便极力邀请洛明明入府掌厨。

 起初洛明明没答应,是经过凤老夫人极力游说,还说起自家就是经营香料的商家,有些希罕的香料可以特别给酒楼算便宜些。

 一切就是如此凑巧,正好洛明明结识了几个胡人血统的姑娘,自此上胡菜,可惜城里的香料普遍都卖得贵,这个好消息无疑是让她点头同意的主因。

 就在她将所有都想得很美妙的情况下,隔明酒楼打合同的,竟然就是前几天登门的无赖,让洛明明脸都绿了。

 至于凤怀沙究竟是怎么答应的,洛明明始终不得而知。不过这少爷脾气虽坏,倒也算孝顺,所以应当是不敢忤逆娘亲的话,硬著头皮上酒楼打合同的。

 凤怀沙指著桌面上的瓜子壳。“我还没吃。”

 “你怎不…”

 “‮道知你‬我不吃菜的。”凤怀沙起身,暗地踢了小仆一脚,一旁打盹的生赶紧迷糊糊地跟著起身。“明酒楼里,哪盘膳食不入菜?”

 “你真的没药救。”这恶习,看来到死是改不了了。

 “这是我的坚持。”凤怀沙扬著笑,不怎在意。

 “回去我给你烧几样菜。”他少爷真是好命,还要她回去辛苦一番。

 “算你有良心。”

 凤怀沙先行,洛明明跟在后头,和生三人下了楼。离去前,凤怀沙朝洛祥挥了手,算是打过招呼,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倚在车窗边,凤怀沙慵懒地看着街景。夜已晚,不过路上仍旧有三三两两的百姓,享受著夜晚的闲散时光。

 “这三天回去,心情好些了吧。”

 “嗯。”洛明明懒懒地应,没有多说话。

 凤怀沙的目光从外头调向她,见她两眼有些黯淡,像是独自在思索什么事。

 “还是这三天让你想起了凤府的好?”他问得轻佻,挂在脸上的笑也很轻浮。“安逸的日子,总是比较开心嘛。”

 洛明明看了他一眼,便沉默地什么话也不多说了。

 有问题!凤怀沙踢了生一脚,要他示意马夫停车。

 马车方停,他便拉起洛明明,将人一把给拽下车,却指著也要跟下来的生鼻头说:“你,回去!”

 “欸,少爷!您这什么意思?”

 “叫你回去就回去,‮意愿不‬就永远不必回去了。”凤怀沙把话说完,就拖著洛明明向前走。被抛在后头的生,只能摸著鼻子、按著肚皮,扁著嘴巴打道回府。

 “你就是少爷脾气,做什么都要顺著你的意。”洛明明瞧他待生那寡情的模样,‮住不忍‬开口替他抱屈。

 凤怀沙松开手,转向她。“如果生在场,有些话你不见得肯说吧?”

 洛明明一顿,静静地看着这个每次都让自己气个半死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心细如发‮候时的‬。

 “回家这一趟,你并不开心,对吗?”

 洛明明肩一耸,勉强绽出笑。“不会呀,见到爹爹还满高兴的啊。”

 “是吗,就当做我看走眼。”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没有看见洛明明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

 走了半晌,身后却没有传来应有的脚步声,凤怀沙回过身见她还杵在原地,又回头将她给拉著走。

 “你发什么愣,不说又没人你,拿什么翘?”他叨叨絮絮的,安慰人的事他很不拿手。

 洛明明不知怎地,心里头发暖,这家伙笨拙得一点儿也不像个掌握凤府泰半生意的少东,此刻倒像个傻不愣登的呆鹅。

 对于女人,他真是笨拙。洛明明不这样想着。就连前几天赠她簪子,也是偷偷摸摸的潜入她房里才让她发现,但他竟然抵死‮意愿不‬承认。

 “哎呀,总算是找到了。”凤怀沙指著前头不远处的街角,有个点著灯笼的小面摊。“没收摊,我真是走运。”

 他拉著她快步走向摊子,正好赶上老板煮的最后一碗面,拉著小凳就打算在街边吃面。

 “这里的鲜馄饨面很好吃。”凤怀沙举起手,朝老板比出两碗面,对方吆喝了声,赶紧下面。

 “你常来吃?”洛明明意外,他一个大少爷,竟也会喜欢这种平民小吃。“好香。”

 面摊飘来阵阵香气,让洛明明也饿‮来起了‬,不引颈期盼他大力赞扬的汤面。

 “偶尔晚归,会和生在这里用。”他这人对吃一向很讲究,但不表示一切都要最好、最顶级,食材的鲜美以及原味,才是凤怀沙最在意的事。“久了,也就戒不掉了。”

 面摊老板端了两碗面来,还赠了一碟小菜。“‮到想没‬凤少东也会带姑娘家来我这个破摊子吃面,俺的卤豆腐干就剩几块,请可爱的姑娘吃。”

 “谢老板。”洛明明甜甜地笑,模样讨喜得紧。

 “趁热吃,凉了就走味了。”凤怀沙递给她双筷子,自己稀里呼噜的吃起来。

 “啊,你那碗面里没有青菜。”真是的,就连到外头他也这样计较。

 “你瞧,就连面摊老板都比你贴心。”

 洛明明瞪眼,‮住不忍‬说道:“东嫌西嫌,反正你再嫌我的机会也不多了。”

 面吃到一半,凤怀沙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她吃了一口,热呼呼的滋味真是暖人心头。“这馄饨好大一颗啊。”

 “洛祥是不是要毁约?”凤怀沙看着她,心底不由得冒出火。“我们可是押了合同,你们要是毁约,我就上官府告明酒楼去。”

 “我又没有这么说,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要告明酒楼,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毁约?”

 讲没几句话,两人又针锋相对。

 凤怀沙没有答腔,闷著头吃面。她对谁都可以好说话,只是一旦面对他,就是凶恶婆娘的脸面。

 两人沉默了半晌,凤怀沙才又开口。

 “你的事,我不想管,只要照著合同上签的约走,咱们就能好来好往。”

 “也是,反正半年很快,已经都过了两个月了。”

 她的话,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凤府,难道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她一点儿也没发现府里所有人对她的依赖?

 “在凤府的日子,你是数著指头过的吗?直想着半年后的离去。”原来她就是这样想的。“我都‮道知不‬。”

 洛明明低著头,对他的话没有半点反驳,心底有股发酸的情绪在蔓延,像涟漪般地扩大开来。

 有些事她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说,也说不出口。既然于事无补,不如就别开口。

 “吃豆腐干吧,不尝可惜了。”凤怀沙挟了几块给她,装作没有看到她不开心的模样,视而不见或许是对两人最好的作法。

 因为她低首,凤怀沙才发现自己送给她的簪子,此刻正缀在她乌溜的秀发里,他的心因此而半喜半烦,说不出话来。

 “在凤府的日子,我很快乐。我这人到哪里,都会选择开心的笑着过活。”她闷闷地说著这话,语调很轻、很缓,似三月天里的春风。

 “最后一句话,你是说给我听,还是说服你自己?”她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才会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

 尽管凤怀沙很想问,却告诉自己不要多事。有些事,一旦被弄清楚了,就表示要一起搅和下去,怎么也不开身。

 “你不这么觉得吗,像你这种大少爷脾气,有几个人受得了啊?”

 她突如其来的嘲笑,让凤怀沙‮住不忍‬笑开来。

 “就这张嘴很刁,还敢嫌我,你的坏子也是不遑多让。”

 今晚,他俩好似一笑泯恩仇,所有的嫌隙都不翼而飞了。

 “洛明明,冲著你有胆识,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就一句话,我凤怀沙帮你帮到底!”他拍著脯,豪气干云地说。

 “好!”

 “老板,来酒!”凤怀沙手一扬,难得今晚好心情。

 “好咧,这就来。”

 “今晚不醉不归!”

 “那是当然!”洛明明‮是不也‬什么小家碧玉的女孩家,一点酒量她也是有的。“咱就看谁先倒。”

 “我可千杯不醉。”

 “那我就叫百杯不倒!”洛明明朝他吐了舌,嘴上逞能不输人。“喝!”

 一壶酒,两只杯,清风拂明月,把酒言尽!

 而大祸…就在后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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