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老鹰嘴
营州西北,一片荒芜地带。
这里后世叫通辽,现在这里还没有地名,本来也没有人定居,但是现在有了,那就是李尽忠部和孙万荣部的数万妇孺。
这个地方南北两向较高,中部低平,呈马鞍状,北部是大兴安岭南麓余脉的石质山地丘陵,南部为辽西山地边缘的浅山、黄土丘陵,中部是辽河
域沙质的冲积平原。
李尽忠选择的这处地方还是很不错的,依山可守,山前可以种植、可以放牧,山中可以狩猎,而且一旦有事,以此处地理向哪个方向退却,都有比较不错的缓冲带。
他们的城池就筑在北部石质山地中一处最险要的所在:老鹰嘴。
这座山上仅有少量树木,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秃秃的石山,背后连绵的山脉,前方是突兀峭立的山峰,仅一条险要的道路可以上山,确实如同老鹰倒钩似的锋利的喙,易守难攻。
驻守此处的主将是孙万荣的妹夫乙冤羽,副将是费沫,因为他们没有筑城经验,再加上冬季施工不便,而且部落里除了伤兵就是老幼,虽然他们抓来了些人做劳工,新城的建造进度还是很慢。
如今“老鹰嘴”上的新城还没有成形的样子,整个部落还住在山下,只不过被掳来的财物和粮食,已经大多储存在了山上。
清晨,部落里的半大孩子赶着不多的羊群开始到向
的枯草坡上去放牧,而妇人则背起藤筐,到山林中去采摘松子等杂果,老人们也在部落中忙碌着,
制皮衣、饲养牲畜,或者做些其它的什么活计。而一些青壮则和被抓的劳力上山,继续建造他们的希望之城。
向
的山坡上,蓝天、白云、白雪、枯草、一群山羊,还有一群放羊娃儿。
走在头里的是个袖着双手肋下挟着鞭子的男孩 。大概*岁年纪。头发
糟糟的像鸟窝,袖子亮晶晶的像冰面。那是蹭的鼻涕,后边跟着的孩子有四五个,有男有女,年岁都比他小一些。
男娃骄傲地指着一只大肚子的母羊道:“蓝蓝。你来,你们快看,那只羊马上就要生羊羔了,我养的羊个个肥嘟嘟的,部落里数我养的羊最爱下崽儿。”
一堆小
孩少不得要惊叹一番,那个叫蓝蓝的小女孩 崇拜地道:“之战哥哥就是厉害,你长大了准备干啥呀?”
之战抬起袖子。亮晶晶的袖筒从鼻子底下一划,嘴
上便多了一道
痕:“长大了还放羊呗!”
“还放羊啊,放羊干啥啊?”
“赚钱娶媳妇呗!”
“娶媳妇干啥呀?”
“生娃呗!”
“生娃干啥呀?”
之战不耐烦了,瞪她一眼道:“还能干啥呀。放羊呗!”
蓝蓝嘟囔道:“放羊有啥意思,我就不喜欢放羊。”
之战刚要说话,忽然侧着头停住了,他凝神倾听片刻,问道:“蓝蓝,你听到啥声音了?”
蓝蓝茫然道:“啥声音?”
这句话说完,隐隐的轰隆声就变得清晰起来,两个孩子吃惊地向山坡下的雪原望去,只见千军万马,一眼望不到头,就像灰色的蚁
,迅速向前,覆盖了触目所及的一切。
那“蚁
”就从他们面前的平原上一阵风般卷过,没有为他们停留片刻。
之战张大了嘴巴,肋下挟着的鞭子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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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角轰鸣,人马如
。
仓促组织起来护卫族人的契丹勇士竭力抵挡着来自突厥人的攻击,可是突厥骑兵十倍于他们,任他们如何抵挡,从四面八方一
紧似一
地向他们
近的突厥铁骑还是
迫得他们的防御圈越来越小。
敌人来得太突然了,山城还没有建成,不足以抵御敌骑,整个部落都驻扎在山坡下,无法及时地逃离,他们无路可退,唯有一战。
漫山遍野都是冲突来去的骑兵,山谷中震耳
聋的都是喊杀声,原野上尸骸遍地,鲜血斑斑,处于严重的兵力劣势的契丹人被突厥人冲
了阵形,穿
分割,打得七零八落,已经有人弃械投降,因为他们再不投降,唯有一死,根本改变不了局面。
乙冤羽和费沫在
军之中也失散了,只能率领眼前可及的族人奋力突围,费沫手中的长矛已经折断,拔出的马刀已经卷刃,杀得汗
浃背,气
吁吁,可是不管他冲向哪一方,面前都是一
高过一
的敌骑,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杨帆与古竹婷伫马于高坡之上,俯视着面前混乱的屠杀。
天似穹庐,澄净纯蓝,仿佛一块晶莹剔透的蓝水晶。
唯一的一朵白云,正停在天空正中央,孤零零地悬着,四顾茫茫,静谧苍凉。
而在这亘古的静谧之下,却是各种颜色织染出的战争场面,人喊马嘶,鲜血飞溅。
在山坡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被割裂开来的契丹骑士,仿佛一群受了惊的鱼苗,在平原上四处游动,惊慌地闪避,可突厥人就像是水,始终包容着他们,无论他们逃到哪儿。
杀人与被杀的都是异族,可是站在高坡上,怅望着这一切,杨帆却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他不是帝王,所以也从来不会有,为了什么千秋万代的伟业,宁愿自己的族人多做牺牲的崇高觉悟,契丹人的反叛,由突厥人来结束,似乎是一件好事。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的族人并未因此而少死。
契丹人反叛的是周国,围剿他们的却是突厥,朝廷真的弱到这种程度了么?绝对没有。朝廷陈兵于西域,以一国之力独抗吐蕃、突厥两大军事强国,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王孝杰夺取安西四镇,虽有吐蕃内
的原因。也足证周军的强大。
可是,这些战事,动用的无一不是长年戍守边防、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将,这一次契丹之
。在朝廷眼中。也许是觉得太容易平息了,为了抢功。竟然派来武攸宜、武懿宗和抱武家大腿才爬上去的一些无能的将领。
结果,朝廷牺牲了多么那的将士,最后还要求助于突厥。
杨帆成功了,这场外
战打赢了。但他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作为一个军人,他感到的是屈辱,却又无奈。
南北两路大军的主帅都是武家人,女皇始终不肯放权,如果不用这般釜底
薪的手段,让那人个两继续瞎指挥。河北之
还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在契丹人的不断破坏之下,本就比南人贫穷的北方百姓将再也没有办法活下去,朝廷还不知要牺牲多少青壮男儿才能抵消那两位主帅的愚蠢。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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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沫杀疯了心了,手中的马刀幻化成一道道弧状的寒光,他催动坐骑,率领数十骑勇士,犹如一股狂风般卷过原野,拼命突围,刀风呼啸中带来无尽的杀戮和死亡。
追随在他身后的有数十名勇士,除了一开始的那些人,还有一些各自为战的骑士也追随到了他的身后,一路厮杀过来,不断有人落马,也不断有人补充进来,最终被他们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正好奔着杨帆伫足的地方杀来。
就在坡下,有一队突厥骑士伫马停在那里,中间一位长须老将,正是大箭头苏牧木。一见那群漏网之鱼向这边扑来,苏牧木把手一挥,簇拥在他身后的骑士们立刻分出一哨人马,成一锐三角阵形,
面向费沫杀去。
“呜~~~”
一口长刀裹着令人心寒的破空颤音,向费沫凌空斩去。
费沫大吃一惊,急忙催动
下战马向侧前方疾赶两步,错过对方的锋芒,随即扬起了卷刃的长刀,因为对方的第二刀已经如影随形,再度向他的头颅劈来。
费沫百战之后已然力竭,这一刀架得又仓促,两刀相
,“铿”然一声,费沫受力不住,手中刀被震得扬飞起来,对方手腕一翻,第三刀又向匹练一般向他的脖子横卷过来。
费沫再也来不及躲避了,双目一闭,暗叫一声:“完了!”
只听“当”地一声震鸣,这必死的一刀竟被人架开,那个突厥骑士不及细看,一看有人出刀阻止,以为就是敌人,看也不看,震开的长刀划着一道电光,便向来骑劈去。
来骑人马合一,骑术娴熟,刀法洗炼,手中一口刀倏忽来去,刚猛中蕴含着巧妙的变化,把一个身子护得风雨不透,“当当当”几刀下来,那突厥骑士只觉手腕一震,竟被对方以刀面拍中,手臂顿时如触电一般一阵酥麻,手中刀
手飞去。
“住手!”
这时候,费沫手下的人也被这群突厥生力军杀得杀、擒得擒,犹自负隅顽抗的不足四人,萧牧木一声喝令,突厥人立即收手后退,这四个人才心有余悸地退向费沫身边。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费沫这才看清,方向自刀下救了他性命的人竟是杨帆,不由得呆在那里,他想不通,杨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说过,如果会机有,我会放你一次!”杨帆说着,向萧牧木看了一眼,萧牧木会意地一挥手,持刀相向的侍卫们又后退了几步。
杨帆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平原上还在厮杀,费沫扭转头,向正在垂死挣扎的族人看了一眼。
杨帆道:“我只能放你一次,如果你想杀回去,只能是带着你的兄弟找死,无济于事的。如果你肯走,这几个人,我可以作主放走!”
费沫犹豫半晌,艰难地点了点头,猛地呼哨一声,头也不回地策马向南奔去。那四个骑士立即紧随其后,被俘的几个人也被放松,重新上马,追着费沫离开了。长年生活在艰苦的环境中,使他们懂得取舍。
萧牧木腿双一磕马镫,慢慢踱到杨帆身边,微笑道:“放一人,
其一军,贵使当真好手段!”
杨帆淡淡一笑,先是默默地注视了一下混乱的战场,又将目光移向苍穹中静静不动的那片白云,心中暗想:“这天,真该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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