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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秋无眠
 两年后,天宁三年,

 江上雨霏霏,风中雾绵绵。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竹叶儿上沾着的雨珠儿仿佛翠玉凝成,落非落,凉薄的风儿一吹,便化成晶珠一颗落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手上一只绿玉碗正正接了那一颗竹,水飞溅开染上他手上半幅衣袖。

 坐在竹窗边的白衣少年收回手里的碗,看看碗里的竹已经半碗,他满意地一笑,在竹台上个搁下碗,正打算起身去寻一个小炉子煮上,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一个紫衣美貌少女提着油纸伞进来,正巧见着他手里端着的碗,顿时嗔恼‮来起了‬。

 “四少,您怎么又去接竹了,这阴天雨凉的,您身子骨不好,怎么受得住!”

 夜白的身形一僵,他俊秀雅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后便微微一笑:“只怪我家秋儿手艺好,这肚子馋虫耐不住,只等我家秋儿的竹软香粥来抚慰,我这不是身不由己么。”

 一番戏谑,却让紫衣少女转嗔为喜,‮住不忍‬噗嗤一笑:“好了,奴婢可不是四少您那些红粉知己,用不着这您这般哄呢。”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她却赶紧放下了手上的油纸伞去淘米做粥。

 不多时,她便将一碗清香扑鼻,卖相极佳的粥便端了上来。

 夜白洗了手坐下,却听身边的紫衣美婢一边布筷一边忽道:“四少,听王叔说府里来信了,让您即刻从庄子里回府,您打算只带上宁夏是么,秋家竟然还记得他们有一个打小就扔在外头庄子养大的孩子?”

 夜白的手一顿,随后淡淡道:“我到底是秋家子,有些地方虽然不想回,却也不得不回,何况我娘病了,总当回去侍奉的。”

 若非额秋家将他扔在乡下养大,他也不会遇到了藏剑楼主,成为藏剑楼的传人,逍遥江湖多年,秋家少了个不起眼的四少爷,江湖多了个夜四少,被放逐是他的幸事。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低着头的紫衣婢女,柔了声音道:“宁秋,你子素来机敏,跟着我多年最能托大任,宁冬武艺便是江湖上也属顶尖,有你们二人在江湖里替我和师傅守住藏剑楼,我放心。”

 宁秋再抬起脸儿来‮候时的‬,眼儿是已经红了:“就不能不去么,您十年前从那里出来‮候时的‬,命都快没了,秋家根本是个吃人的地儿!”

 夜白苦笑,有些无奈:“江湖虽广,却还是难避公权临头,何况秋家还有我的牵挂。”

 秋家,原姓白,天极一朝之开国功勋,家祖功高,封疆大吏,拜定军候,为守疆土,而立之年方才娶赫赫贵女为,三代孙弃武从文,官至宰辅,因天朝第三代帝君名讳中有一个‘白’字,为避讳,帝赐姓‘秋’,乃千秋基业之意。

 可见圣恩眷宠,此后秋家数代子孙也不负恩泽,人才辈出。

 但是夜白却知道,如今这些光环笼罩下的秋家,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深渊,也许…还是自己的地狱。

 他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

 宁夏在他身边坐下,有些忧虑地看着自家主子:“四少,您两年前那夜出游受了重伤,如今师尊已不在,只有宁夏在您身边我实在不放心,她曾说让她家妹子进来顶了宁的名字侍奉您,我只瞅着那丫头有些轻浮,年纪又小…。”

 夜白笑了笑,秀气的面容上带来一丝慵懒:“无事,左右只是侍奉在一边罢了,只做普通的丫头,不该知道的不必知道。”

 想起两年前的那夜,那张黑暗中宛如妖异魔狱红莲的面容,他忽然心中一悸,微微颦眉,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肩头,仿佛还能感觉到隐隐作痛。

 罢了,只当噩梦一场!

 …

 ——老子是四少很人的分界线——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

 天宁四年,冬,初雪

 秋府

 “‮样么怎‬?”宁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有些焦灼地悄悄地伸手扯了扯前面的同伴,低了声音道。

 宁夏从墙边缩回脖子,对宁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让守门的嬷嬷们发现咱们,若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宁咬着嘴,眼眶红了一圈:“可是,主子已经在祠堂里饿了两了,这般天寒地冻的,东西再不送进去,如何熬得住?”

 宁夏有些烦躁地瞪了她一眼:“你别哭了,成里只会哭,还没到给主子收尸‮候时的‬,你嚎什么嚎!”

 宁瞪大了眼:“你怎么这么说话…。”

 宁夏也不理会她,径自不耐烦地一转头,低了声音:“好了,你闭嘴就呆在这里,别给我添麻烦!”

 随后,她猫下抱着怀里的小暖龛,朝着不远处的小门一路小跑过去,宁一呆,没有想到宁夏说走就走了,她盯着宁夏的背影,委屈地扁扁嘴儿。

 宁夏猫着一路小跑,靠近祠堂大门之后,趁着祠堂小门那老嬷嬷低头指挥着人搬动炭筐时,她眼睛一眯,抱着怀里的暖龛低了身子就冲了进去。

 宁夏身子娇小,灵活如猫儿,三蹦两转,擦着人的视线死角,竟在那些嬷嬷和小厮的眼皮子下,就要躲到影壁后面去了,却不想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哎呀!”

 那声音细软娇弱,却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同时看向门那倒在雪地里的一抹娇黄,也‮了见看‬还差一步就藏起身子的宁夏。

 宁夏僵住了身子,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向那门外跌倒的少女,脸上神色渐渐扭曲狰狞。

 门外跌倒的宁脸色惨白,嚅嗫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主子…。”

 随后,她越说越伤心,最终仿佛承受不住周围那种冰冷讥诮的目光和宁夏狰狞的神色,‘哇’地一声哭‮来起了‬。

 …

 “什么人,敢在祠堂前这般喧哗!”冰冷‮音声的‬忽然从门外传来,让那阴沉着脸叉着,正指挥着小厮去把宁夏和宁抓起来的看门嬷嬷一惊,脸色变了好几次,恶狠狠地瞪了宁和宁夏一眼,随后匆匆忙忙地朝着门外去,一边走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她一出门,就对着来人恭恭敬敬地伏下去:“秦大姑姑。”

 那被唤作秦大姑姑的女子,上面一件宝蓝斜领襟茱萸的水云缎褙子,下着一袭老竹绣蝙蝠纹的精致马面裙,外罩一件灰鼠袄子,手上笼着一只暖筒,已界中年模样的女子,容貌虽是眉目清秀,但这般冰冷的风雪天中,她的头发一丝不,神色之冰冷,让人望之生畏。

 身后跟着四名女婢,也皆是上了年纪,面无表情,矗立在那里便是几尊雕像般。

 她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嬷嬷,眼珠子‮有没都‬动:“章河家的,你这是不打算再当这份差事了么?”

 那章家婆子顿时一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丧着脸,瑟瑟道:“大姑姑饶了我吧,这事儿是…。”

 没等章家婆子把话说完,那秦大姑姑面无表情地问:“有人擅闯祠堂?”

 章家婆子赶紧点头:“是,都是老婆子疏忽…。”

 她话音未落,秦大姑姑径自打断了她的话,点点头:“擅闯者就地打死,未曾闯进去者发卖。”随后她一转身便箱门外走完去,竟是完全没有打算听一听事情的原委。

 这般的轻易处置人命,但是其他人却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脸上不见一丝诧异之

 那章家婆子看着那宝蓝色的背影,心中轻叹了一声,恭敬地一转身,指挥其他人去把、夏两个丫头拖出来。

 她尖着嗓子道:“你们两个也都听见了,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大姑姑眼里却是个不得砂子的。”

 听到此话,原本吓傻了的宁瞬间嚎啕大哭,而被押出来的宁夏却面无表情,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冷笑着闭上眼,却不肯放开手上抱着的暖龛。

 章家婆子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想起她惹的麻烦,心头火起,一伸手就夺过她手上的暖龛,劈头盖脸地朝她头砸去。

 “咚”!暖龛里的炭火掉了出来,撒了宁夏满脸,饭菜撒了一地,她额头也被尖锐的暖龛角砸出来一个血

 章家婆子一愣,宁夏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额上的血一般,抬起头狠厉地瞪着她,嗓音尖利地笑‮来起了‬:“死老婆子,姑娘我做了厉鬼,半夜定来寻你的不自在,且看你比我晚下去多久。”

 宁夏满脸油污灰烬与血,让她赤白的眼珠子‮来起看‬仿若厉鬼,看得章家婆子心头一颤,捂住口挥手颤声命令两个小厮:“反了,反了,还不快拖去一边打死!”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捏住,伴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剧痛传来,章嬷嬷痛的尖叫起来:“啊,痛死了…哪个不长眼的!”

 一道冷冽如金玉叩击的嗓音淡淡地响‮来起了‬:“章嬷嬷,你要打杀我的人,是不是该请个人问问我呢?”

 所有人都是一愣,被押着的宁夏咬着,眼里含泪,却硬生没落下来。

 章嬷嬷一转头,看着来来人隽秀俊美的面容,在风雪之间,他眉目清冷,神色从容,一身素青的薄棉袍子在他身上却不显得丝毫寒酸局促,只见素雅。

 平里最温和到下人们甚至都不放在眼里的这位少爷,如今却让章嬷嬷莫名心头一紧,忍着骨折剧痛,哭丧着脸嚅嗫道:“四少爷!”

 ——老子是四少爷是个温文尔雅的假货的分界线——

 秋府*风华阁

 “母亲,且试试女儿的手艺。”少女娇稚‮音声的‬如黄莺出谷。

 男子似笑非笑‮音声的‬也随之响起:“妹妹心意自然是好的,可母亲这几可积食了。”

 少女嗔怒:“五哥哥,你好生可恶,这是说妹妹居心叵测么?”

 “好好了,你们俩也没个消停‮候时的‬,成何体统。”一道温婉含笑的悦耳妇人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争执。

 秋叶白在院子里吹着寒风,雪花纷飞,已经积了他满头满肩,却从容地听着温暖屋内笑语晏晏,仿佛不曾感觉到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下人们眼里的轻蔑与讥诮。

 一个时辰了,这位四少爷站在雪地里一个时辰,夫人根本‮有没都‬见他的意思,穿得那么单薄,照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僵了。

 可见庶出就是庶出,便是个哥儿,也是个下的种,比不得嫡出的哥儿和姐儿们,何况他的姨娘还是个下出身的。

 秋叶白淡淡地站着,习武多年,这点子寒气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不过既然这些人喜欢看热闹,那就让他们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出来一个中年女子,走到秋叶白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夫人请四少爷进去。”

 秋叶白角微弯,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秦大姑姑。”

 秦大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身进了房内,他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跟着进去了。

 帘子内程设奢华雅致,家具皆用了秋府当家主母最喜的南洋沉水香木,工细雕,壁上挂着各字画,幅绣,皆为名家所绘,所绣。

 里面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靠着一个圆脸年轻美妇人正闭目养神,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微抿似时时含笑,观之可亲,她上身一件槿玉鸟石榴百子夹棉蜀锦袄子,腿上则盖着没有一丝杂的雪狐被。

 正是秋家当家主母,秋家家主娶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杜珍澜。

 但没有看见方才说笑的‮人轻年‬与少女,秋叶白垂下眸子,随后恭敬地伏身:“母亲。”

 秋叶白心中讥诮,那二位,素来是懒得和他这等低的庶子打交道的。

 美妇缓缓抬起睫羽,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四哥儿,听说你折了章嬷嬷的手腕。”

 这般直接,没有任何掩饰,反倒是显出她不似一般家中主母的磊落来。

 秋叶白淡淡道:“主仆有别,章嬷嬷今可以于叶白面前嚣张,下一次就敢在母亲面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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