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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八十五)旧去新来下
 悠悠醒转,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睡榻之上,视线左移,看见一身金丝龙袍,汉宣帝坐在我边上,半倚着案桌,自斟自饮。

 陡然一灵,猛地坐起。坐起之后,又发现我们两个挤在一张单人睡榻上,相互的距离已经临近nan女授受不亲的界线。

 产生在这种场合下女人对男人本能的戒备,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虽然穿的是中衣,却整整齐齐并无任何凌乱,松了一口气。

 汉宣帝开了口,没有回头看我,一迳盯着他手里的酒杯,专注得仿佛那是他相恋一生的qing人。

 “你醒了,朕还在担心崔怀派的那些人会不会出手太重,你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

 出手?昏睡?回忆起先前的入室小贼,对了,打晕我的应该是他的同伙吧。他们打晕我,却把我送到了宣帝的睡榻之上,在这暧昧的三更半夜?

 我没有办法不往那暧昧肮脏的地方联想。原先在我心目中,宣帝虽然攻于心计凉薄寡情,却还是个正人君子。难道现在,他要让我失去这唯一仅有对他的一点好感吗?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仍旧维持着上次在长信宫前的那种嘲讽的口吻,只是嘲讽中却了几分倦怠。

 “子服过虑了,朕若是长夜难耐,这宫中多的是天姿国、柔情似水的女子,朕何必自找麻烦,找你廉子服这等庸脂俗粉来扫朕的兴致。”

 我倒是情愿他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看来他已经完全走出了许平君的阴影,也不过个把来月的时间。

 忽然记起,明天,便是霍成君正式册封为婕妤的大喜日子。

 耳边,宣帝继续说道:“子服一定奇怪,朕为何要以此方式偷偷地把你弄进宣室。”

 不错,我确实奇怪,并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想通。

 宣帝淡淡地笑“原来,这世上也有令子服费解之事。”

 这不废话吗?我又不是神,又不会掐指算命,这世上我猜不透的事多了去了。

 “朕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子服着想。”他顿了顿,言语中的讥讽之味更浓“倘若霍婕妤、甚而是未来的霍皇后,得知朕在册封她的前一晚,召幸了子服,恐怕子服在未央宫的日子从此会不大好过。故而朕未曾下诏,而是命崔怀掩人耳目掳你前来。”

 汉宣帝终于把视线从酒杯转到我的脸上,却只是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慌乱移开。仿佛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戴好面具准备停当才出现在人前,却忽然发现那面具破了,根本遮不住他的容颜,那样的一种慌乱。

 我很感激汉宣帝这般设身处地替我着想,但感激不代表我会原谅他,原谅他对许平君、对司马洛犯下的错。

 “子服谢过陛下的好意,但不知陛下夜召子服所为何事?”

 也许我‮音声的‬听起来很像这寒料峭的夜,也许这夜本就寒料峭,宣帝不易觉察地轻轻一颤,但语气非常地平稳,如同静夜的湖水,淌着的却是不为人知的忧伤。

 “朕很想再听一次子服那wan的别离之歌。”

 我怔住,随即了然。他‮是概大‬想借我的别离歌,向许平君作最后一次道别吧。汉宣帝幽幽地念着《别离歌》里的句子,陷入那此恨绵绵的思念当中。

 “再会无期,遥遥不及,风惨云愁,不如生离。自今而始,前事尽弃,容我留恋,只到天明。是啊,只能到天明,天明以后,朕便要负了平君,朕便要娶霍氏之女,将来还要立她做朕的皇后。”

 这般哀婉凄眉目似月的男子,这般情深意重无奈别离的男子,怕是会叫那石头人儿也哭成个泪人儿吧。那么,我有一颗硬度远胜过石头的心。

 “从陛下命崔怀把那药丸送到椒房殿的那刻起,陛下就已经负了皇后,陛下亲手断送了皇后生的希望,时至今,还有何资格发出不如生离的感叹?还有何颜面再听子服唱那别离之歌?”

 说到这里,愤渐起,突然觉得一刻也不能容忍,容忍自己待在这个虚情假意的男人身边。

 他有满口的爱,却是满心的功利。他在悲伤‮候时的‬,悲伤得真真切切感天动地,然后在不该悲伤‮候时的‬,轻易地就抹掉了那些真真切切感天动地。待苏云昭如此,待李美人如此,待许平君如此,待上官太后亦如此。

 我移到榻边,想穿鞋,却没找到我的鞋,索赤着双足下榻,脚掌贴在地上,万年玄冰一样的寒,可是再寒,也比不上宣帝的心。

 然后,在下一秒,乒哩乓啷响声震耳,却是宣帝掀了案桌,酒壶倾翻,洒了一地的酒香,酒杯滚出去老远,兀自骨碌骨碌不肯停下。

 他指着我,暴怒,赤红了双眸“你!你又有何资格来指责朕?若不是你给朕出谋划策,若不是你怂恿朕不要放过良机,朕怎会一时糊涂,害了平君的性命?”

 我蓦地一愣,冥冥中仿佛又‮了见看‬我自己,我把毒死许平君的附子药丸亲手交给宣帝,宣帝问我:“子服,也认为朕不应该放过这个契机么?”

 我回答:“当然,此乃天赐良机,陛下没道理放过。霍光胆敢谋害皇后,就是拿他过往所有的功劳来抵,抵消不了这等大罪。”

 我又做了一次帮凶,可以说许平君是死在宣帝的不择手段寡情薄恩,也可以说是我的自作聪明将她推上那条死路。

 怎么会呢?我用尽了所有的智慧,是为了保住她的命,‮么什为‬到最后保全却变成了葬送?

 我应该自责的,可jing疲力竭的心,只感到荒唐,荒唐到悲凉。

 矮xia身子双膝跪地“既然是子服怂恿了陛下,既然是子服惑了陛下,请陛下赐子服死罪,以告慰许皇后在天之灵。”

 盛怒中的宣帝,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悲凉,一迳认定那是我对他的又一次挑衅,他就真的冲到了墙边,扯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古剑,将出来,虚倚在我的颈侧“廉子服,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再会。筒子们,记得给我砖砖和分分吧。关于nan女主戏份太少的问题,我也正伤脑筋,会尽力给他们加戏的。呵呵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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