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版开头,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骄
似火,明晃晃的
头泼洒下来,整个世界一片白亮。
在短途汽车站售票厅门口,人声鼎沸川
不息,有靠墙卖茶叶蛋的老太太,有抱着塑料盒子卖五
一
冰
的小贩,有带着鸭舌帽鬼鬼祟祟倒腾二手票的黄牛,也有往店里拽肥羊浓妆
抹脸蛋是画出来的半老徐娘,更多的却是大包小包手提肩扛的旅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擦肩,都是憔悴得少有心力去打量旁人。
早上九点出门,在连风扇也没一把的破旧公
车上晃
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又顶着烈
在九拐八绕的车站穿行,郭文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
透了,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郭静,一米八四的大块头,左手胳膊挂了四个硕大的帆布包,右手拿着几个大饼哼哧哼哧嚼得不亦乐乎,大眼珠子却四处
转,不用想,肯定是在搜寻漂亮姑娘。
“不好玩,没意思,不好玩…”郭静嘴里含糊不清饼渣飞溅地嘟囔着,他很失望,满眼都是花花绿绿的遮
伞,背影虽然一个比一个妖娆
感,可他喜欢的是漂亮脸蛋,看不到脸,细
翘
股在他眼里就是一堆白
,连半个大饼都不如。
好不容易到了售票厅里头,郭文将肺里头一口热气呼了出来,见几个窗口都排着长龙,无奈摇头,拉着郭静到了角落,轻声说道:“我去买票,你在这等我。”
郭静看都没看他,只顾在人群中搜索自己喜欢的东西,鼻子嗯了一声。
“不要跟着漂亮姐姐到处
跑,找不到你,我可就人个一走了…”
发现郭静双目圆睁、大嘴半张,知道他肯定是找到漂亮姑娘了,郭文笑笑不再说话,刚要转身,一只蒲扇大的巴掌伸到了面前。
目光总算落到了郭文脸上,郭静傻咧嘴
出一口白牙,咯咯笑着说:“蚊子,我去买票,给我钱!”
跟郭静从不知疲累为何物相比,郭文的体质要差好多,这半天熬下来实在也是累得够呛,便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五十的放到他手中,只来得及说了句“不准笑”他撒
儿就跑了。
只要郭静不笑,不被人当成嚣张跋扈的
氓,通常情况下是不会么什出意外、惹出啥纷争来的,郭文捏着汗衫抖了抖风,慢条斯理地在帆布包上坐了下来,发现这次郭静的眼光终于没走御姐和
女路线,遥遥看去,,他前面是两个学生模样的漂亮小女生,他也很听话地抿着嘴,只偷偷从旁边去看。
长龙朝前
动地异常缓慢,尾巴却已经长到了售票厅外头,郭文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将四个一般无二的帆布包挨个翻了一遍,最后才从
股底下那个包里找到了“夹心汉堡”两个
扁了的馒头夹着另一个
扁了的馒头。
天气太热,只有郭静这种人的胃口才不受影响,就着白开水咽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郭文将水和馒头
回包里,直起
了
胳膊,猛然瞧见短发、短袖、短裙的阳光女生一手撑
一手指着郭静的鼻子,骂声是愈来愈大。
“死胖子,你挤什么挤,纯心占便宜来了是吧…还看,你还看,也不瞧瞧自己长啥样,好意思出来吓唬人…说你呢,聋了你…”眼瞅着她旁边娇柔的女生脸蛋通红,不停地拽她衣摆,郭静傻愣愣地根本没把她的话往耳朵里去,只望着她越看越是两眼放光。
担心这样下去恐怕会有麻烦,跃跃
试想要救美的男人四周可不老少,郭文急忙跑过去,拽着郭静的
胳膊往后退了退,微笑着冲那阳光女孩说道:“别骂了,再骂下去伤心伤肺,对身体也不好…要是你觉得吃了亏,呐,他给你看,想看多久都行…你要还不称心,这样,我也搭进去给你看个够…”
阳光女孩恶狠狠地盯着郭文,半晌有没都说话,一方面是没想出好词,另一方面因为郭文静静雅雅的像个学生,她没好意思像刚才那般撒泼。
旁边那个从头上到脚下无一处不透着朴素的女生眨巴着黑亮的眸子,望望左边的郭文,又瞅瞅右边的郭静,觉得这样人个两搭配在一起实在是太奇怪了。
“盯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
阳光女孩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句,说完便掉过头不再给郭文反驳的机会,而那纯净得犹如十八层过滤的女生则冲郭文微微笑了笑,
出两粒白色的小细牙,漂亮极了。
买好票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距离开车倒还有几十分钟,脑袋耷拉着一脸不乐意的郭静拎着行李浑不觉热地在
头底下站着,郭文拿他也法办没,买了几个茶叶蛋
到他手里,然后找了个顶盖子被掀了的电话亭,拨通东平县人大王长泰的手机,告诉他约莫晚上六点左右到东平,王长泰是分管办公室的副主任,表现出一如既往的热情,一路顺风之类的话说了不少,还说候时到亲自到车站去接他。
挂了电话,郭文长舒口气,考上黄州市的公务员,结果却去了东平县人大,这事儿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多这个不多,少这个不少的,更何况条件再差也算有了长期落脚的地方,不用再为一
三餐劳心劳神,能让郭静吃
,人生第一大
足。
两分钟不到五个茶叶蛋下肚,郭静心情好了不少,看着郭文咧嘴直笑,兄弟俩一边闲聊一边往候车大厅去,走到半路,前面传来略微有些耳
的骂声,接着便是“抢包啊,抢包啊…”一声高过一声,分贝直
站台广播。
人群顿时纷扰,无一例外地往道路两旁涌“别惹事”“躲开点”的嘀咕声此起彼伏,瞬间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只见一辆载着俩头盔的摩托车刚刚开始加速,一前一后两个俏生生的女孩儿热汗淋漓地撒腿狂追。
眼瞅着摩托车直奔这边而来,郭文沉声说道:“大郭,拦住他们!”
郭静肩膀一抖,身上的帆布包砰砰啪啪掉了一地,他假意
了
袖子,大巴掌全是热汗,虎背熊
往路中间那么一站,看热闹的行人也都是齐声叫好。
摩托车已
到眼前,郭静站在那纹丝不动、毫不闪躲,仿佛
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镇定自若让郭文也有些诧然,心想差不多该动手了,再不动手人家速度起来便追不上了…再一琢磨,不对劲,打眼一瞧郭静
下巴掉了半个的傻笑,郭文心呼糟糕,也顾不上许多,弯
单手抓起地上的帆布包,还好,运气不错,里头都是锅碗瓢盆,卯足力气碰地将摩托车上的两个头盔砸翻在地,四周呼啦好一阵喝彩。
砸翻两个抢包贼,静若处子的郭静却骤然动了,郭文紧拦慢拦堪堪抓住他的胳膊,结果手上一滑还是没拦住,只见郭静嘎嘎大笑双臂一展,雄武威猛地横亘在丢包女孩的身前,那模样那表情,十足一个下山抢婆娘的土匪,把郭文给气得一时三刻都说不出话来。
随着抢包贼被警察带走,人群渐渐恢复往常的各走各路,说巧不巧,丢包的正是刚才售票厅那两个女学生。
“真巧,又是你们俩!”阳光女孩回瞪着郭静贪婪不带眨的目光,是不要朋友拦着,警察在候时的她真想说这胖子跟抢包贼是一伙的。
郭文有些气力不继,慢腾腾说道:“还有更巧的在后面…我们是同一班车去东平,你跟大郭可以慢慢交流感情,不用着急。”
听到这话,阳光女孩直翻白眼,对一时糊涂的心软后悔不迭,昂着下巴哼一声,拉着纯净女孩的手扭头便走,显然明白自己别想在嘴上能占到多少便宜。
…
推开网吧的玻璃门,
面扑来的凉风让徐子墨住不忍呻
了出来,外面实在是太热了,火辣辣的太阳跟悬在头顶上没什么区别。
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徐子墨咕咚灌了两大口,这才看见妹妹徐嘉忆坐在空调前面一手支颚、一手晃动鼠标,百无聊赖的样子,便慢步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笑着说:“嘉忆,怎么今天愿意上我这来看看了?”
“在黄州我就认识你,不上你这来我还能上哪去?”徐嘉忆闷闷不乐地嘀咕,漂亮的大眼睛朝柜台那边扫了下,又道“主要是被头肥猪
盯着,我才不爱来的。”
徐子墨打趣道:“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怕被男人看呀?”
“我多大了,我还没结婚呢,好不好?”徐嘉忆啐了一口,不高兴地说“在单位一天到晚被人偷窥也就罢了,毕竟那是工作,我得赚钱讨生活,法办没的事情,可我好不容易才请了假出来散心,没道理还要忍受那胖猪猥琐的目光吧?”
“瞧你说的,大郭人其实不坏,除了见到漂亮姑娘喜欢发呆之外,没什么别的缺点,我网吧生意这么好,还要多谢他这个网管呢,呵呵…”“幸好今天他没来,不然我也坐不住…”
徐嘉忆说着倦倦地伸了个懒
,玲珑
感的曲线顿时展
无遗,难怪这附近电脑上机的人最多,大家都扎堆看美女呢。
“以后他都不会来咯…”徐子墨不由叹了口气“他弟弟郭文考上了公务员,好像就在东平县,你们以后定不说还会机有打交道。”
“就那个小白脸?你说算命神准的那个?”徐嘉忆眼睛亮了亮,随而又一副作呕的样子,应该是想起了那个嘴角
涎赖蛤蟆想吃天鹅
的胖子。
徐子墨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还别不信,郭文要是愿意出山,肯定比在政府机关浪费生命有前途的多。”
徐嘉忆笑了笑没放在心上,都什么年代了,哥哥居然还信这个。
“不过,我没听说县里最近有招公务员呀。”徐嘉忆漫不经心,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是从市里调档案过去的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说是会去县人大…”徐子墨看着妹妹,想了想又道“样么怎,要不要我找机会帮你介绍一下,不说让他帮你算算仕途如何,起码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你总在镇里待着是不也回事,想来看看我都得在路上折腾一整天。”
徐嘉忆摇摇头,心想他一个雏儿跑那种养老的部门去,能不能出头还两说呢,至于算命更是无稽之谈,便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以后真遇见了再说吧。”
知道妹妹性格非常独立,从小到大从没让自己
过心,徐子墨于是也不多言,只有些期待地问:“嘉忆,啥时候把男朋友带来,让哥好好给你相相?”
“等着吧…”
听到刹车声,徐嘉忆头歪了一下,见门口停了辆凯迪拉克,一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推门而入,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便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一见来的是盛方电子公司的赵磊,徐子墨赶紧起身相
,呵呵笑着连声道:“赵老板,你怎么来了,有啥事你一个电话,我还不立马就给你办了?”
“客套话咱们先放一边,我是来找郭文的,他在不在?”赵磊四处张望,脸色显得愈发焦急。
徐子墨顿足叹道:“唉呀,他跟大郭已经走了。”
赵磊一愣神“走了?去哪了?你带我去找他,我有急事!”
徐子墨被他拽着腕子哭笑不得“赵老板,他们不在我这干了,是去东平了,我们这能上哪去找呀?”
听说人已经不在黄州,赵磊倒是冷静下来,问道:“他去东平做什么?不是说要在黄州找工作的吗?”
“他本来是考了公务员的——”法办没,这赵磊即是牌友又是自己的财神,徐子墨只好苦着脸把刚才跟妹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东平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前途…”赵磊浓眉高耸“你把他电话给我,我一个月给他开两万,我就不信他不回来!”
徐子墨心想财大气
就是好啊,自己如果有他一半的资产,肯定也给郭文开天价薪水“赵老板,郭文他们兄弟俩家境不好,在我这打工才勉强读完大学,怎么可能会有手机呀。”
赵磊静静地呆了片刻,拧身便走,一句客套话都没留下。
“哥,什么人呀,架子竟然这般大?”徐嘉忆闷闷地问了一句,刚才赵磊完全忽视她的存在,严重伤害了她女人的自尊心。
徐子墨意味深长地瞟了妹妹一眼“盛方电子的董事长赵磊,他架子大是应该的,他手指
里漏一点都够我们吃几辈子的了…嘉忆,老实说,我本来还想撮合你们来着…”
“谁稀罕!”徐嘉忆背过身去,心里满不是滋味。
…
同一辆大巴,又是并排的座位,加上都是人轻年,车上路后聊了几句便也都相互熟悉了。
“你别老这样盯着我看好不好?”李丽自认为世上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可对着郭静却有些束手无策,郁闷地说“至少,你也说句话呀,你知道知不,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盆红烧
…我晕,说着说着你还
起口水来了…二郭,说说你哥呀…”
郭文从未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吃什么吐什么,喝点水下去,两三分钟就得往外倒,胆汁都呕出来不少,可胃里还是不住地翻腾,晕车晕成这样也是异数,闻言只得哑着嗓子道:“大郭,说话——”
郭静憋了半天“你好漂亮——”
李丽顿时吐血,温宏乐得咯咯直笑,很享受朋友吃瘪的模样,而郭文则捧着塑料袋干呕了一阵,随后虚
地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呻
了一声。
从黄州到东平县统共五个小时车程,直线距离却绝不会超过一百公里,出了市区在高速公路上大约跑了半个小时,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山路,他算是领略到什么叫九曲十八弯了,觉得平均车速要能上八十迈,那一脸粉刺五大三
的司机简直就能跟车神媲美了,这个时候再一次羡慕郭静对美女与生俱来的专注,能分分心神和注意力,多少也好些。
胃里再一次巨
翻滚,郭文冲前面的司机喊道:“师傅,麻烦你停下车吧,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车里几乎都是东平本地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山路盘旋,顿时纷纷笑出声来,还有后头一个老妇打趣说道“小伙子,你将来要是娶了我们东平的女人当老婆,你可怎么得了哦。”
“不娶不娶,就是长成天仙…”郭文苦笑着嘟囔,隔着过道的温宏忽然够着身子用手碰了碰下他的胳膊,递过来一块口香糖。
郭文眨眨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有些害怕似的摇摇头“谢谢,我是真的嚼不动了,你看我腮帮子都快
臼了。”
温宏瓜子脸丹凤眼,皮肤白皙细
,笑起来左边一个小酒窝,非常可爱也非常
人,雪白整齐的牙齿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那就是干净,她将口香糖的包装纸拆开,放到郭文手里,黑亮的眸子鼓励着说:“再试试,管用的,我头一回坐车去黄州上学,跟你一样也吐得厉害,后来嚼了几块口香糖就舒服多了。”
人家都已经把口香糖放到手上了,郭文又是个脸皮薄的,勉为其难地
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两下,鼻子“哼哼”了两声,言不由衷地说:“似乎,那个,好像是舒服了些。”
“我说了吧,肯定管用的,保管你到县城不会再吐了!”温宏开心地说,李丽却察觉到郭文的言不由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偷偷在温宏耳边细声嘀咕“温宏,他看上你了。”
温宏没理她的茬,自顾自折着手里的小纸片,眼角微微上翘,带着勾人的淡淡笑意看了郭文一眼,问道:“二郭,你们去东平做什么,是出差吗?”
“去上班!”郭静在后头冷不丁
了一句。
“上班?”李丽不相信似的挑了下眉毛,声调儿转了个弯“从黄州跑东平去上班?”
见温宏也不解地看向自己,郭文点头道:“是啊,奇怪吗?”
李丽是个典型的话唠,抢着说:“当然奇怪了!东平又没什么好的企业,县城的人均年收入还不到一万呢,我们都想着要往外面跑,真道知不你能找到什么活干,你们养得活自己不?”
“县城工作的确不好找呢…”温宏幽幽地说“我们初中高中好多同学毕业后都在家待业,啃老…”
郭文惬意地盯着温宏无暇的脸庞看了一会,赏心悦目,胃里难受仿佛也好了些“东平应该没有你们讲得这样糟糕吧?”
李丽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怎么没有!我跟你讲啊,在东平,你要是能有一分月收入超过两千的工作,大把大把的美女排着队任你挑,先上车后补票都行。”
郭文扑哧一声乐了,心想既然东平是这种状况,那些大把大把的美女干嘛不到外面去找对象,难不成都被绑着脚了?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主要是没气力跟李丽打嘴仗。
“我要做生意!”郭静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等大家都看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傻笑道“我要赚好多钱,然后挑你当老婆,先买票也行,补票也行。”
难得李丽脸红一次,兀自死要脸皮地大声说:“你要能赚到上亿身家,我嫁给你,再不情愿也咬牙认了!”
话音刚落,郭文忽然起身过来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很同情地说:“李丽,子辈这,你恐怕就要栽在这句话上了。”
对如此突兀亲昵的举动,不仅李丽不大高兴,温宏也噘起了小嘴,反倒是郭静颇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李丽甩了下头,一脸不屑地说:“别说上亿身家,在东平,想要月薪过两千都很难,要么生财有道,要么混到副处级,就算把我埋了再挖出来,我也不信大郭能有这本事。”
“副处级呀,感觉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啊——”郭文叹口气回到位子上“幸好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不然她跟你一样提出这种条件,我绝对两眼抓瞎。”
李丽奇怪地看着郭文,竟是收敛了泼辣的性格,语气怪怪地问:“你,不会是当官的吧?”
郭文摇摇头“世上哪来多么那当官的,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务员而已,离月薪两千还有好大一段差距。”
觉得他这年纪肯定不会是下来指导工作的,再说了,市里的高官能跟自己一块坐大巴,还吐成这样吗?李丽眯着眼睛思量了一阵,犹豫着问道:“你是市直机关下派到县里基层来锻炼的吧?”
心想这泼辣丫头竟然是个官
,一提到这些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别瞎猜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在东平县人大工作,有份温
,我就
足了。”
“我要做生意…”郭静不依不饶地看着郭文。
按照郭靖的面相来看,应该是财运亨通大富大贵的命,但过去的两三年里,自己节衣缩食没少给郭静创造机会去做些小买卖,可是每每生意刚有点起
,随后便莫名其妙地亏个一干二净、血本无归,最后也只能让郭靖回网吧继续打工去。
“蚊子…”
见郭静兀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郭文低声劝道:“大郭,你眉高耸起、鼻如截桶,人中长而不缩、中深而外廓,面相比那天我们遇见的赵老板有过之而无不及,本应是大杀四方千金富贵的命,但你也知道,我们做了多么那买卖,没一次不亏本的,这是因为你骨多凸棱、背负两枷,注定诸事坎坷,灾厄不断,若是能够谨慎行事,或有一
能成大事…我算得未必准,但凡事不可急躁冒进,总不会错的。”
郭静很严肃地点点头,说了声“明白”竟然背过脸去看着窗外,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嘿,二郭…”温宏好奇地问道“你会算命?”
郭文搪
道:“玩玩而已,当不得真的。”
“那你帮我算算——”温宏伸出手来,手指修长柔若无骨,端是好看。
郭文没言语,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四个字“红颜祸水”却是不能这般说的。
笑
地握住温宏的玉手,没道理放着便宜不占不是,郭文假模假式地看了半晌,说道:“依我看来…这个夏天,你就会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
“真的吗?”别看温宏纯净如水,因为小时候家境窘迫,故而比同龄人要成
许多“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算算事业如何,今年投了很多简历出去,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去哪呢。”
郭文握着她的手没放,笑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李丽住不忍
嘴道:“这有关系吗?二郭,我说你别老抓着我家妹子的手不放好不好,你赚了便宜也就算了,别胡言
语蒙人呀,温宏很单纯的,要是听了你的话,误了前程你赔呀?”
郭文大大方方地松开手“都说了做不得准的,既然温宏想听,我就说说而已。”
温宏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探过身子来眼眸如星地说:“我要是你诉告,你可不许笑我!”
郭文摇摇头“无缘无故我笑你做什么?”
温宏翘起小拇指,娇声道:“那跟我拉钩。”
看着那璞玉般的手指,娇
滴的面容,郭文更加确定自己对她“红颜祸水”的结论,抬起手跟她勾了勾手指“说了不笑就不笑,你学的专业也没那么大杀伤力。”
温宏盯着他的眼睛,旁边李丽却已经捂着嘴巴咯咯乐个不停,温宏半晌才勉强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铆焊…”
“铆焊?”郭文重复了一遍,脑海不争气地浮现出她拿着焊
认真工作的镜头,急忙背过脸去,张大嘴巴哈气。
“算了,想笑就笑好了,反正这几年我都已经习惯了…”温宏悠悠地
了下鼻子“该给我算了吧?”
等到脸部肌
恢复正常,郭文这才回转头,想了想说:“我送你四个字吧,温宏…避水趋木,若能做到,你子辈这应该不愁吃穿…”
“尽瞎扯,世界上哪有没水的地方呀?”李丽彻底把郭文当用算命哄女孩子开心的骗子看了,虽然他说的话未必让人开心。
显然这是不也温宏想要的答案,但仍然礼貌地笑笑表示感谢,歪着头又问:“我如果做不到避水趋木呢?”
郭文没接这个话茬“都说了不能当真的,你别放心上。”
抵达东平县城时已经是落夜时分,郭文轻轻推醒睡着了的温宏,轻声道:“到家了,别睡了。”
温宏
了
眼睛,
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李丽伸了个懒
,声音悦耳地问:“二郭,县里安排了人来接你吗?”
“嗯,安排了。”郭文兄弟俩帮着将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见温宏低头带着几分失落已经下了车,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胡说八道,哄女孩又不是难事,何必说那些让人忧心忡忡的话呢。
李丽很热情地将手机留给了郭文,当然没忘警告他,不准带大郭来找自己,否则便要他好看。
郭文看了一眼背负双手站在那望天的温宏,心里叹口气,笑道:“你们俩的行李还怪沉的,要不我让大郭送你们回去吧。”
温宏家也不在县城,所以会住在温宏那,玩几天才回去。
“我家就在车站对面,不远,走路五六分钟就到了,而且我爸应该会来接我。”李丽拉着温宏的手走在前面,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我说二郭,你害得温宏心情不好,你说怎么办?”
“哪有,不关二郭的事了。”温宏解释了一句,不忘冲郭文
出那真个
死人的笑容。
郭文稍微犹豫了一下,实在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太大关系,但瞧出温宏眼中的一抹忧郁,还是说道:“那改天我约你们出来玩,就当我赔不是。”
“呵呵,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正好你对县城也不熟悉,我们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当然,你得请我们去碧
唱歌。”李丽自把自为地说着,完全没有征求郭文和温宏意见的样子,郭静就更不要提了,话里话外始终有没都他。
出了站台走了十来米,在一处报摊前面放下行李,郭文刚要跟温宏她们道别,就见李丽兴奋地跳来起了,飞快朝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个中年男人跑了过去。
“是她爸爸…”温宏小声道,随而又补充了一句“他爸是县委办副主任李育华,旁边那个是人大的王长泰,应该是来接你的吧。”
郭文笑笑“难怪她对当官这么有兴趣…”
见李丽激动地冲这边招手,郭文跟温宏相视而笑,由着郭静找了个地方蹲在那啃馒头,拎着她们的行李走了过去。
“伯父好,王叔叔好…”温宏微微弯了下
,安静地喊了一声。
王长泰五十上下的年纪,看着温宏不由自主地双眼放光,打趣道:“呵呵,我说李丽,你瞧瞧人家温宏,人不仅越来越漂亮,而且比以前还要懂礼貌了。”
“我不是也越来越漂亮了吗?”李丽气服不地说。
“可你也越来越放肆了,偷偷报名去考县里的公务员,竟然都不跟家里打声招呼。”李育华怜爱地看了一眼李丽,将视线转向王长泰,竟然完全忽视郭文的存在。
可惜,李丽没察觉到,高兴地介绍说:“爸,这是郭文,以后就是王叔叔的手下了…郭文,这是我爸,这是人大的王主任…”
车上候时的李丽就没喊过自己的名字,一下叫的这么亲热,搞不好就要坏事,偏偏她还伸手过来拽着自己的袖子,介绍自己就跟介绍从外地来的男朋友一样,郭文都已经能从两位领导的脸上看出少许的不快来了。
不卑不亢地冲他们笑了笑,郭文先喊了李丽的父亲一声“伯父,你好”然后望向王长泰说道“王主任,我是苏临大学毕业的郭文,谢谢你亲自来接我…”
王长泰皮笑
不笑地点点头,跟李育华说“老李,李丽刚回来,你们父女俩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晚上我就不去叨唠了。”
“行,那就改天,我给你电话。”李育华说完,是真的看都不看郭文一眼,接过行李拉着李丽的手,招呼温宏一起回家。
李丽并不傻,从小的家庭熏陶,让她在某些方面异常
感,察觉到事情有些反常后,没有撒小脾气,只是与温宏对视一眼,两人都很诧异,因为李育华绝不是个喜欢摆架子生人勿近的大黑脸。
看着李丽、温宏她们走了,郭文反倒觉得轻松起来,也不去理会王长泰对自己的态度,抱着肩膀站在那,静等着他开口说话。
王长泰掏出烟来递了一
过去“小郭啊,一路上被折腾坏了吧?”
郭文摆摆手说自己不会
,等王长泰点上烟后,答道:“还行,路况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吐了一两回便习惯了。”
“这就好,我还一直担心着你呢。”王长泰两
指头夹着烟头紧嘬两口,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走,先找地方吃饭,县里的安排等吃完饭再跟你慢慢说。”
郭文是无可无不可,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反正初来乍到人生地不
的,少不了要吃些苦头,走些弯路,包括刚才两个领导的态度,这都是正常的,毕竟皇粮,不是那么好吃的,只是郭静怎么办,不可扔下他不管,如何开口跟王长泰说倒有些麻烦。
发现王长泰频频回头朝车站里头瞅,脸上的神色犹豫不决,郭文便主动说道:“王主任,你要是还有事情,尽管去忙,我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到人大报道。”
王长泰愣了愣,唉地叹口气,蹲了下来。
领导蹲下来了,你总不能还人五人六地
着
杆站着吧,郭文只好也陪着蹲下身子。
“小郭啊…”王长泰将烟头用力在地上掐灭“为了贯彻,嗯,贯彻省委省政府培养年轻干部,还有高学历干部的指导意见,县里呢,决定放你到地方上去锻炼,锻炼一两年,等你熟悉了基层的工作,肯定是要调回来的,这样你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是不是,嗯,这也是县委县政府重视你的一种表现。”
看得出来,王长泰很少做这种事,这番套话虽然是现成的,但从他嘴中出来,仍然说得有些磕磕巴巴。
郭文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自己考上的是黄州市的公务员,结果档案莫名其妙地到了东平县人大,想着反正只要有兄弟两一口
饭吃,在哪其实还不都一样,县城就县城吧,在哪不是几平米、三顿饭,却怎么也想不到,世上没有最扯淡,只有更扯淡的,居然还要将自己再往下放,这是无意中挖了某个高官的祖坟呢,还是不小心偷了谁的小情人,要这么折腾我。
无论是面相、手相、骨相、身相,郭文知道自己最好的发展便是仕途,所以才选择了报考公务员,没想竟然如此一波三折。
憋屈归憋屈,现实摆在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掉头就走,回去跟郭静一起为生计四处奔波,继续过那种饥一顿
一顿的漂泊日子,要么忍辱负重留下来,是金子总会发光,省委廖书记不是说过么,那种靠关系路子混官场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这话有几成的可信度不好说。
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郭文荣辱不惊地说道:“王主任,这是我的组织关系和户口迁出,还有些别的档案,我是交给你呢,还是——”
“交给我,交给我,你的关系还是在我们人大的嘛,工资和下乡补助也是我们人大给你发。”王长泰急忙接着,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他其实也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市里直接调档案过来,啥话有没都这还是头一回,关于郭文的传言什么样的都有,小范围内的争论始终有没都得到一个合理的结论,要说郭文是得罪了市里哪个头面人物,那直接踢掉就是了,没必要如此麻烦还放到县里来,要说有人照看郭文嘛,也不对,在市里发展肯定比东平要好,更何况东平位列全国一百贫困县,很难出政绩,所以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决定便是做冷处理,既不放在县里招惹莫须有的迁怒,也不留在人大弃置不用,而是送去最好的大桥镇待一段时间,或许很快就会有明确的苗头出来了。
“谢谢王主任的鼓励,我会好好干的…”肚子在路上早就吐空了,休息了一会就觉得饿,郭文拿出水来喝了一大口,摸了摸嘴巴上的水渍,开玩笑似的说:“王主任,不会是让我去当村官吧?”
王长泰闻言摆摆手说:“哪能呀,是让你到大桥镇去挂职,具体工作安排,等你到了之后,镇长秦海会详细跟你介绍的——秦镇长他们听说县里给他们派去个高材生,高兴得这两天尽给我打电话了,知道你今天会来,还说要开车来接你,是我说影响不好,让他们在家等着。”
郭文笑了笑,没有搭腔,自己是青囊,相术风水的本事可能差些,是准时不准,但要说察言观
,那绝对不是盖的,一看就知道王长泰在说谎,心道:“话还不是圆的扁的任你说,是不是真的重视我,只有到了地方才知道。”
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来,王长泰长出一口浊气,放眼朝他身后一辆刚刚启动的金龙小巴看去,说道:“小郭,本来我是要代表县人大请你吃个饭的,但你看,那是今天最后一班去大桥的车了,而且秦镇长多次要求,说一定要让他们来办这个
会,你看——”
回头瞟了一眼,那
股
着黑烟的小巴抖动着,车况差得好似开着开着就会散架一样,郭文眉头皱来起了,想着又要坐车就觉得难受,但怎么办呢,受不了也得受着呀。
“那我可不能误了这班车,得赶紧走,下次会机有,再来烦劳王主任,呵呵…”郭文说得言不由衷,走得却很快,经过郭静的身旁时伸手把他从地上拽来起了“大郭,又得坐车了。”
“咋了?难倒要回去?”大郭面
难
,他不是怕坐车,他是舍不得李丽,过往他美女看了也就看了,很少上心,这回是真的冤孽了。
义无反顾地钻进满是汽油味和瓜果皮壳的小巴,抢着坐在靠窗的座位,郭文朝窗外望去,发现王长泰竟然没走,而是碎步跑了过来,在车外拉着自己的手,说道:“唉,小郭啊,说实话,我们是舍不得放人的…可是一方面考虑到大桥镇的具体情况,确实迫切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你自己个人的发展,县里把培养年轻干部当作头等大事来对待的,所以我呀,是舍不得也要舍得呀…”
“王主任厚爱了,我都道知不该么什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吧,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郭文机械地应着话,肚子空空的啥有没都,又不能买点吃的垫垫,毕竟那样就太扫王长泰的面子了。
“好好干,你回来就是副主任科员了,知道了吗?”王长泰郑重地说。
郭文点点头,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了声“王主任,你回去吧,天都已经黑了”尽管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脸上却仍然洋溢着感动的笑容。
多么希望王长泰能走啊,或许小巴开走之前还能让郭静冲下去买些吃的,可他偏偏站在那,笑得有点苦,却是没有走,过了一会又着急忙慌地翻包,掏出一个大信封递了过来。
“小郭,我差点忘了,你下乡挂职的手续,我都已经提前办好了,你拿着可千万别丢了——”说完,王长泰想了想,猛地拍了下脑门,冲刚刚爬到驾驶座上的司机喊来起了“师傅,稍等一下,两分钟,两分钟就好!”看着王长泰急冲冲抛开,一头雾水的郭文道知不怎么回事,却看见他直奔小店,正在那掏钱买吃的,顿时鼻子一酸,他总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很容易被一些小事所打动。
晚上八点左近总算是呜咽着到了大桥镇,找了家饭店让郭静人个一在那狼
虎咽,郭文拿着挂职的相关手续,问明了道路后,疲惫不堪地走进大桥镇政府,意料中的,并没有人在等着自己,就更不要提什么
会了,夜
中萧索的大楼,只零星地亮着几盏灯,紧闭的大门似乎也在嘲笑他一般。
郭文苦笑了一下,想着也不用去找组织人事办了,肯定是没人会加班的,先找地方住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记得刚才过来候时的,路口那就有一家旅馆,看上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就是道知不有没有热水。
跟看门大爷说笑了两句,出了院子后径直来到招待所,总台就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小姑娘在玩电脑,拿小眼睛扫了他一下,仿佛他是透明人一样,低头又继续玩扫雷,鹅蛋脸还故意往里头偏过去了些。
“你好,还有房间吗?”郭文倚在台子上,见小姑娘没反映,忍着气敲了敲台面,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有双人间吗?”
“听见了,你囔什么!”摔了一下鼠标,小姑娘伸手拿出个簿子往他面前一丢,满不高兴地说“套间两百八,标间一百六,身份证拿出来,登个记。”
“这么贵,都赶上省城了,有没有便宜点的,我就人个一。”郭文耐着
子说,他实在是太累了,脚发软都有些站不住,否则就这服务员的脾气,有气力候时的能耍得她跟猴一样团团转,现在就只想赶紧订下住处,然后去找郭静包吃一顿,回来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小姑娘年纪不大,那气势眼神表情却像足了常年坐办公室的,拿长长的假睫
上下扫了扫,一副“嫌贵你别住”的表情,她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嚼得嘎崩响,满不在乎地说:“这价又不是我定的,有意见你找我们经理去,看他会不会给你便宜点。”
这哪是旅馆呀,**机关的干部也没这么横的!
郭文没气力跟她见识,嘟囔了一句“什么态度”转身要走,不料小姑娘脾气大得很,一拍桌子站来起了,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你骂老娘什么?”
简直是不可理喻呀,郭文见过泼辣的,比如李丽,但起码人家泼辣得有道理,可没见过像她这般逮人就咬一口的疯狗,回过头无可无不可地瞟了她一眼,一步一步慢腾腾走过去,吓得小姑娘在柜台里头都往后退了退,紧张地说:“你,你想么什干…我你诉告,这里可是政府招待所,你要是敢在这闹事,有你苦头吃的。”
看着小姑娘
厉内茬伸手过去拿起电话,郭文咧嘴笑了,问她:“是要给镇长秦海打电话吗?”
小姑娘愣了愣,脸色却慢慢变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认识,我们秦镇长?”
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狐假虎威欺负人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像她这样的势利眼,都不用细细打量长相,肯定是妒妇伤财的命。
郭文在心里叹了口气,漠然地拿出身份证递过去,慢声说道:“我是从县里下来挂职锻炼的,刚刚才到——你先给我开个房间,明天我到镇里找财政所问问,看看能不能报销。”
“起不对,起不对,郭,嗯,郭干部,真是起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刚才——”
郭文摆摆手,止住她的解释,面无表情地说:“能把身份证跟房间钥匙一块给我吗,坐了一天的车,实在是乏了。”
“啊——”小姑娘恍然,飞快拿了一块钥匙牌从里面跑出来,笑得比
还甜地连同身份证双手捧到他面前,局促地笑着说“郭干部,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
看了一眼门牌号,写的却是“庐山”两个字,郭文也没问,说了声“多谢”顺着她指引的手势往楼上走。
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小姑娘懊恼地虚打了自己两下嘴巴,热情地问:“郭干部,食堂已经熄火了,你要是还没吃晚饭,旁边就有一家夜宵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王长泰买的东西大半都下了郭静的五脏庙,自己勉强吃了点,车一颠簸又全都倒了出来,郭文感觉是饿到一定程度了,现在一点胃口有没都“一会我自己出去吃…”
察觉到他的冷漠,小姑娘讪讪得也不说话了,默默送到房间开了门,又去拎了两瓶热水来,然后可怜巴巴地垂手站在门口,眼睛眨巴了几下,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
郭文倒不是有意给她脸色看,只是累得有些虚
,坐在
上缓了口气后,起身打算先洗把脸,结果发现她竟然还在那杵着,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问道:“房间的电话能打外面吗?”
“可以的,可以的,我来帮你拨…”小姑娘跑进来,经过他身旁时,侧过脸来莞尔一笑,别说,她的面相还真是妒妇伤财的格局,长得虽然不错,但天庭狭窄、水星微陷、口如撮紧故破财飘零、财富散而不易聚,官禄宫过于拥挤加上下阁凸削因而善妒。
本是想等吃过饭回来再给王长泰主任去电话的,可是小姑娘明显在为刚才的冒失而提心吊胆,不让她做点啥怕是不大好,毕竟跟群众打成一片才是王道。
报了一串号码,等她拨通后接过话筒,听到那边传来王主任音声的,郭文说道:“王主任,我是永年呀,我已经安全到了大桥镇了。”
王主任那边似乎有小孩在哭闹“安全到了就好,有没有见到秦镇长,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没有?”
瞧见小姑娘给自己泡了杯茶端过来,郭文笑着点点头,微微侧过身子说道:“秦镇长有要事出去办了,我现在人在招待所,打算明天再去正式报道。”
跟王长泰在电话里随便聊了几句,直到话筒传来嘟嘟的忙音,郭文才挂了电话,伸着懒
打了个哈欠,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小口,对小姑娘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郭干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小姑娘本来还有些疑虑会不会是遇到了骗子,这下得到证实,心里不免懊悔,暗恨都怪那没良心的家伙劈腿自己的朋友,害得自己心情不好才得罪了县里来的干部。
“没了…”
半夜醒了一次,郭静鼾声大作,睡得很沉,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郭文洗漱一番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地发了一会楞,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面相明明没有什么隐患征兆,为何这次出行如此不顺,莫非真的算错了?
取出有些起褶的衬衫和西
穿上,给了郭静五十块钱,嘱咐他可以四处看看玩玩,但不要惹事,要真遭了麻烦,能忍则忍,忍不了该怎样就怎样,总之别让自己受了欺负。
郭静嘎嘎笑着说让他放心,他就在镇里转转,琢磨下有啥能赚钱的买卖没有。
将文件袋拿在手里带上门下了楼,总台那,昨晚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是个比她稍微年长也漂亮些的,正跟一个身材干瘦矮小的中年男人说笑,瞧见自己立刻笑颜如花地说道:“郭助理,早上好,我们耿镇长在这等你好半天了。”
郭文礼貌地冲她点点头,虽不明白助理一词是怎么来的,但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微笑着走过去跟耿镇长握手,说道:“耿镇长,真对不住,让你久等了,我也道知不…”
耿玉林约莫三十七八的样子,皮肤黝黑,脸上皱纹很多,笑起来五官挤在一起,给人的感觉似乎很随和,但郭文知道,这是个笑面虎重心机的男人,青囊的好处可不光是给人算命这种时准时不准的把戏,最大的好处是能根据人个一的相貌推断他的秉
,年龄越大,心理作用在容貌上的痕迹就越深。
握住郭文的手,耿玉林打趣道:“没事,我跟小梁聊得
开心,巴不得你多睡会,呵呵…样么怎,招待所住着还习惯吧,昨晚听陈喜那丫头说,不小心把你得罪了,还求着我帮她在你面前说说好话呢。”
郭文听得出来,这话的重点不是什么陈喜,而是他昨晚来过招待所,表示对自己的重视,于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道:“啊,耿乡长,你不会昨晚就来找过我了吧?”
耿玉林这时才松开他的手,满不在乎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我先带你到食堂去吃个早饭。”
说是食堂,开伙的除了他们两个,剩下的就是招待所的服务员,莺莺燕燕格外惹人瞩目,郭文这顿饭也吃得格外放松,主要是因为他刚来,属于无冲突、无利益、无关系的三无人员,又是县里下来挂职锻炼的,耿玉林自然能拉拢便拉拢,也稍稍说了一些镇里的事情。
在去镇政府大楼的路上,耿玉林一手夹包一手指指点点,给郭文当起了导游,将将到门口候时的,他停下脚步,笑着说:“小郭啊,说句心里话,我是舍不得你的…”
一听这话,郭文满脑门子都是官司,心想难倒真还要把我往下放,放到村里去才心满意足吗?
好在耿玉林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好好干,秦镇长是个很有魄力的领导,你给他当助理,肯定能够发挥所长,我虽然没能把你从他手里争过来,但以后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不管公事私事,尽管来找我。”
看着耿玉林脸上的热情,明知是假也不免为这番话感动,人家能说出来就已经相当不错了,郭文感激地点点头“谢谢耿镇长,当官的像你这样亲切近人的可不多,难怪人大的王主任说大桥镇藏龙卧虎,让定一我要好好向各位长辈学习。”
高帽子一顶送回去,耿玉林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拉着郭文的手一路往里走,见着人便喊过来给他介绍,表现的格外亲近。
这么多生面孔,郭文一时半会也记不住,客客气气地跟对方打招呼,说些自己阅历少见识浅以后请多帮忙之类的话。
说说笑笑到了二楼,耿玉林领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坐着闲聊了几句家常,便喊来综合接待办的小姑娘黄玫,让她领着郭文去组织人事办把手续走一下。
黄玫跟郭文岁数相仿,长相比招待所的服务员要漂亮,牛仔
配着复古的花格子衬衫,从侧后看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组织人事办的效率很高,十分钟不到,三个人里里外外跑了几趟,所有的手续便都办妥了,这让郭文很是诧异,心想如此的高效,这还是以拖沓繁琐著称的政府职能部门吗?
黄玫这丫头眼尖心思细,看出郭文的困惑来,领着他往二楼去候时的,看了看前后没人,便悄声说:“郭助理,是耿镇长打过招呼了,不然就是到中午,他们也不一定能整完那一堆文件。”
郭文很意外地说:“啊,耿镇长对我这么看重,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黄玫只是笑,鼻子时不时皱一下“你可是我们大桥镇来的第一位高材生呢,别说耿镇长,就是王书记都很关心的,不说了,不说了,不然被人听到,又要骂我嚼舌头了,嘻嘻…”“最近几年,不是一直提倡本科生下乡吗,怎么,我还真是第一个呀?”郭文心知肚明,耿镇长也好,没见面的书记也罢,这样做肯定不是因为自己是本科生现在这种已经过分繁殖以至于穷死、哭死、尴尬死无数的物种。
黄玫神采飞扬,仿佛很高兴郭文得到重视“那当然,我们这个最穷省最穷市最穷县的最穷乡镇,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会来,你不仅是第一个,还是县里下来挂职锻炼有前途有希望的年轻干部呢,是必须要得到重用、大用、活用的人才型干部。”
这一长串拗口至极却又地地道道的官话,虽然有很大的夸张成分,但肯定不是黄玫能说出来的,郭文也不考究,笑着岔开话题道:“你来镇里工作的时间肯定不短了吧?”
“我中专毕业就来了,原来在招待所,后来调到综合接待办,不过混来混去还是个小喽罗兵,郭助理你以后可得多多关照我哦…”女人最大的好处就在这,哪怕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再唐突也不会让人生厌,特别是比较好看的女人。
郭文笑道“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你多多关照我才对呀。”
“那我们互相关照,呵呵…”难得大楼里来了个不是五大三
一口土包子的同龄人,黄玫心里是真的
高兴,一边给郭文开门,一边止不住话头道:“这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了,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不…对了,这电脑还是昨天我去给你配的呢,2g内存,跑起来飞快,就是还没接通网络,不过一会就有人来给你装了。”
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所有一应物事都是崭新的,靠门的墙边竟然还搁了一株绿茵茵的盆栽,郭文一时哑然,心道“看来算是没有算错的,能在这样舒适的环境工作,连想都没想过。”
见郭文沉默不语,以么什为地方没考虑周全,或者他有什么
忌,黄玫不无忐忑地四处张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给落下了。
郭文
了口气,绕到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了翻,
足地说道:“都
好,你费心了…”
“我也没干啥,反正就拣好的挑,耿镇长说不能委屈了你,呵呵…”郭文担忧道:“我这条件是不是太好了,不大合适吧?”
黄玫摆手连说没事,凑过来趴在桌上,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该要的东西不仅不能少,还应该要最好的,得强势一点才行,更不能怕人在背后说闲话,不然,有那些个眼红嫉妒的家伙会觉得你人老实好欺负的。”
看着黄玫,郭文想了想,轻声道:“这话,应该不是你说的吧?”
“当然不是我说的,我哪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呵呵…”黄玫将头发
到耳后,
出白皙细
让人垂涎
滴的脖子。
不用猜,肯定是耿玉林,却不知他对自己为何如此上心。
正说着话,哒哒有人在半开的门上敲了两下,郭文也不管来的是谁,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反正自己是新人,见着谁表现出尊重总是不会错的“请进!”
一个西装革履五官齐整的青年走了进来,微笑着与郭文握手,感慨道:“这位肯定就是郭助理吧…哈哈,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郭助理确实是一表人才呀,难怪我们小黄这两天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
听到这话,黄玫的小脸蛋不由有些发热,娇嗔道:“阎主任,你又欺负我,改天我告嫂子去。”
“小丫头居然也有脸皮薄候时的,一点都不像你二叔啊,嗯,不会是真个看上我们郭助理了吧?”
“懒得跟你说——”黄玫偏过头去对郭文说了声“我打开水去”垂下头一溜烟跑去出了。
见黄玫走了,阎主任柔和的目光重新落在郭文的脸上,随口说了句“他二叔是耿玉林,我要不说,郭助理你肯定想不到吧?”
郭文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接他的话茬“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郭文,初来乍到,以后还请阎主任多多提点——”
“哈,提点实在是谈不上,就我这半桶水,晃
起来丢脸还差不多。”阎主任终于是松开了郭文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玉溪递了一
给郭文,见他摆摆手说不
,也没劝,自顾自点上一
,将剩下的丢在桌上“我叫阎宁,阎王的阎,安宁的宁,现在弄着镇上宣传这一块的杂事,今天咱们头一回见面,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多多亲近,呵呵…”郭文并不抽烟,生活条件也不允许,但他并没有将玉溪
回给阎宁,而是笑容可掬地将他送出门,心中琢磨着这个阎宁的来意,他貌似不经意地提起黄玫跟耿玉林的亲戚关系,是善意还是别有图谋,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人双眼长而不细,瞳有三角又隐隐被赤脉贯穿,必为工于心计的
之人。
一会黄玫打了热水回来,也没问阎宁来干嘛,毕竟是不那她该问的,只给郭文泡了一杯绿茶,稍有羞意地偷瞧了一眼,轻声说:“郭助理,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去做的么?”
“谢谢,你去忙吧。”郭文捧着热茶,似乎在想什么。
黄玫嗯一声点点头,往出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拿了一串几枚钥匙放在桌上道“这是办公室的钥匙…耿镇长说晚上给你搞个
会,在家的几位主要领导都会到场的,中午的话,就,就我陪你到招待所食堂随便吃点。”
郭文微微颔首“其实真不用搞什么
会,跟领导们见见面认识一下倒是应该的,至于中午嘛,我随便找地方吃点就行了,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中午本来也是在招待所吃的。”黄玫有些闷闷不乐,虽然她完全没存着对郭文的心思,但被阎宁那样说,换哪个女孩都不会痛快。
以为是自己的拒绝让黄玫下不来台,郭文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正好跟你了解一下大桥的风土人情。”
目送黄玫施施然出门,郭文稍稍坐了一阵,便起身去了一趟耿玉林的办公室,一是向他对自己的关心表示感谢,二是想问下具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免得镇长秦海回来,自己还是崭新一个啥都不会的菜鸟。
耿玉林非常热心,瞧样子本来有事要出门的,见郭文来找自己,又将公文包放了回去,他耐心地告诉郭文不要太着急,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有空就串串门跟同事混个脸
,至于具体工作,还得等秦镇长回来后再安排,如果实在闲不住,可以找黄玫要些内部文件和资料先看着。
整个上午除了看报,再没有别的事情,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去综合接待办找黄玫,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着实吓了郭文一大跳。
原以为肯定是黄玫,拿起电话却是个男人音声的,稀里哗啦说了一大串奇怪的音调,又快又急,郭文绞尽脑汁问了几遍也没能听懂对方到底想说啥,最后悻然挂了电话,暗自为将来的工作而担心。
这听不懂方言,交流起来倒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呀,有空得跟着黄玫好好学学才行,起码得能听得懂,否则被人骂了还在那傻笑就糗大了。
被这通电话耽搁了几分钟,从办公室出来时,刚刚还喧哗嘈杂的走廊已经见不到人,郭文出了政府大楼,经过政府大院门口候时的,昨晚见过一面的大爷咧着嘴一口黑牙冲自己乐呵。
想起阎宁给自己的玉溪,这么好的烟扔了可惜,拿出来给别人
又不合适,自己一个月才拿多少钱啊,再说给人的印象也不好,于是郭文到值班室跟大爷唠了一会嗑,临走把玉溪给了他,把个烟炮子大爷美坏了。
将将离开大院,瞧见黄玫蹬了辆自行车,满头大汗、脸蛋晒得通红,离着很远就冲自己挥手。
等黄玫在身边停下,郭文笑问道:“瞧你这一头的热汗,这是做什么去了?”
本来看见郭文还没去吃饭,黄玫心里
高兴的,这时却得不恨咬谁一口地气呼呼道:“还不是阎宁那个王八蛋,说县里来了两个搞文学的作家,让我去车站接一下,给安排住处,结果我等了两个小时,他竟然告诉我说搞错了,说明天才到。”
看她漂亮的长发被汗水和尘土弄得一团糟,郭文满是同情地叹了一声,劝慰道:“可能阎主任是真不小心记错了日子吧。”
黄玫鼓着腮帮子又骂了句王八蛋,推着自行车跟郭文并肩往前走,快到招待所候时的扑哧一声竟然又笑了。
郭文纳闷地问:“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黄玫抿着嘴,眼中笑意盎然,一边将自行车停在门口,一边摇着脑袋说:“道知我阎宁么什为要骗我去车站了。”
郭文脚步不停,等黄玫赶上来后说道:“别想这事了,生气伤身,也影响食欲。”
“我才不生气呢…他曾经追过我,被我拒绝了,所以才不想看见我们在一起,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天天
着你,活活气死他!”
郭文无言以对,苦笑道:“吃饭去,吃饭去…”“
郭静中午没有回招待所,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跟黄玫相谈甚
地吃过午饭,喝了点酒的郭文并没有听黄玫的回房间小睡一会,而是顶着大太阳在镇里随意走了走,散掉酒气后掐着点儿到了办公室,发现黄玫正带着人在铺线装网络,听那人一口标准的大桥方言,正是中午临下班打电话来的那个人,于是心中一动,临时让黄玫当翻译,跟他闲聊来起了。
网络很快便装好了,郭文用刚学会的方言说了声谢谢,忽然听见楼下隐约传来
烈的争吵声。
“么什出事了?”既然自己是镇长助理,又受到从未有过的重视和优待,郭文觉得必须表现的积极一些,不等黄玫回答,拔腿便出了办公室,径自下到一楼,看见一大群人挤在走廊上,人群里头耿玉林正笑呵呵地劝着一个满脸怒容的老人,时不时还回头数落下一个穿着背心短
浑身黑黝黝的壮汉。
到了近处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郭文对刚才听力的锻炼非常失望,他们说的全是方言,十句能听懂半句就相当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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