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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谋人者,人亦谋之
  “哎呦,最近去哪了,都好几天没见你回家了。”

 看门的老秦头一点没有被人从热乎被窝叫醒的牢,反而热情的跟温谅打着招呼。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自从温谅把他孙子介绍到青化厂上班,之后又给纪政当了司机,这老头见温谅比见秘书长都亲。

 温谅扔给他一包中华烟,道:“去亲戚家了几天,秦大爷,大半夜的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老秦头美美的点上一支,陶醉的了一口,眼睛笑眯成了,道:“小谅啊,我家秦娃子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帮他安排工作,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吃饭就不用了,到青化厂好好上班,好好孝敬你老人家,比什么都强!”

 告别千恩万谢的老秦,温谅终于回到家中。听到开门声,温怀明端着一杯浓茶从书房走了出来,见到温谅时愣了一下,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到?火车晚点了?”

 温怀明以为温谅今天才从京回来,温谅解释道:“到关山停了下,处理点事,你还没睡呢?”

 温怀明古板严肃的脸上出几分倦意,道:“我也刚从市委回来没多久,明天还有个会,有些材料得准备准备。”

 父子俩聊了两句,温谅很随意的提到了唐叶:“对了,半路上遇到了唐主任,她赶着回关山,结果车坏在路上了,‮是不要‬我凑巧路过,大冷的天,‮定不说‬冻成什么样子…”

 “哪个唐主任?”

 温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除了那位唐叶唐大记者,你还认识哪个唐主任?”

 温怀明无暇计较温谅怪怪的语气,眉头一皱,道:“她来‮么什干‬,最近青州没‮么什出‬子啊!”

 俗话说防火防盗防记者。温怀明这番话要是让唐叶知道,非得大大的吐一口血不可,温谅微微一笑,道:“她来调查你的经济问题。”

 温怀明顿时愕然!

 静静的听完前因后果。温怀明沉思起来,这样缺乏有力证据的匿名爆料别说省报不会发,就是送到纪委也从来不会有下文,杀伤力几乎为零。

 以顾时同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雷霆重击,就像上次温谅和顾文远发生冲突后。穆泽臣公然上门威胁许复延一样,那才是他做事的风格。

 “不像顾时同,他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温谅冷笑道:“一定是他!朱久思到青河视察并题字,让明华大大的丢了脸,听说他们曾准备了鲜花地毯和笔墨纸砚,结果有了我们做对比,只好临时又撤掉了…换了别人可能也无所谓,但顾时同那么爱面子的人。一向霸道惯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这样做当然不会是无用功!”

 温怀明细细一想。道:“不错,他在投石问路!”

 “先投石问路,再引蛇出,然后顺藤摸瓜,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那位誉满青州的际花的手笔,绵里藏针却又透着阴险狠毒,除了齐舒,顾穆二人‮有没都‬这样的耐心。”

 温谅脑海里刚浮现那个举手投足无不娇媚妖冶的女子,却不妨温怀明脸色一黑。斥道:“什么际花,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怪话!”

 温谅撇了撇嘴,将思绪拉了回来。顾时同一定是暗地里对青河做了调查,青河目前的股权结构是司雅静、李胜利和宁夕三方,宁夕的真实身份从官方根本查不出来。但查司雅静和李胜利却容易多了。…,

 换位思考一下,当顾时同得到青河的资料,他又会怎样看待这一切?撇开宁夕这个不明身份的外来投资者不提,青河的股东李胜利跟温怀明情匪浅,又是从落魄到崛起,从无到有的突然发迹,几乎跟温怀明升迁的时间线同步,这已经极其可疑。

 而另一个股东司雅静是温谅曾经的任课老师,也是能跟温家拉上关系的人,她突然离婚辞职然后入主青河,股份竟然还是最多。一个出身平常、家世一般的美貌‮妇少‬如果不是攀附上了大人物,又怎么有本钱、有能耐一步登天?

 这些内幕一般情况下并不引人注目,但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查知,只要他的智商在水准线以上,都能从中看到温怀明的影子。

 除此之外,他们再找不到第二个可能!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真正隐藏在暗处的,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不过,离婚辞职,美貌‮妇少‬…

 呃,温谅的眉头像温怀明一样紧皱‮来起了‬,他也是此刻置换了一下身份,才发现从顾时同的角度来看,很可能不仅以为司雅静是温怀明利益的代言人,更可能跟温怀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国内的任何年代,作风问题远比经济问题更容易搞臭‮人个一‬。而拍到两人私下来往的照片,也比费尽心思搜寻温怀明从青河牟利的证据来的容易和简单。

 也许,这才是顾时同心目中真正的杀手锏!

 “…既然他们认定青河跟老爸你有关,可又苦于拿不到真凭实据,所以才会向省报爆料——唐叶三篇通讯让你名利双收,外人都以为你们情匪浅,而身为新闻部的副主任,所有的爆料都会先经过她过目——不得不说,齐舒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心计如此的缜密,她料定唐叶得到消息以后会暗中通知你,这就是所谓的引蛇出…“

 温谅梳理着思路,大脑变得越来越清晰,如有亲见般丝剥茧的还原事情的真相。如果温怀明真的跟青河有利益往来,跟司雅静不明不白,必然会试图掩盖这一切,要么串供,要么消灭证据,再不济也会跟司雅静偷偷会面,一动则则有可乘之机,到了那时,惊慌失措的温怀明不过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这就是顺藤摸瓜之计!

 温谅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残月孤悬,万籁俱寂,放眼望去,唯有吱吱作响的风,和发散着昏黄光晕的街灯矗立在清冷的夜。

 可温谅十分的肯定,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人在暗中悄悄的盯着这里,等着温怀明出错的那一刻!

 温谅转身回来,在屋子里慢慢的走动,这一个连环坑挖的又深又,又毒又辣,换了别人,很可能真的要被齐舒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温谅之所以能看破,并不是说他已经智多近妖,而是齐舒在布局时完全依赖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深信不疑的两点,一,温怀明跟青河豆浆有利益往来,二,温怀明跟司雅静关系非同一般。

 可惜的是,这两点全都错了,所以温谅逆向反推,很容易就将这个坑给填上了。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温谅很有同齐舒一样挖坑害人的潜质,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惺惺相惜。

 “有这样的下属,顾时同真是好福气!”

 温谅嘴上说着羡的话,眼神却不见一丝的波澜,沉静,冷漠乃至有一点点的无情。…,

 他的心中,已动了真怒!

 温怀明听完温谅的分析,苦笑道:“想做事就会得罪人,得罪人自然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报复,这是‮法办没‬的事。”

 温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被人泼污水,温秘书长,你得自证清白!”

 “清白怎么能自证?什么是污水,就是让你越描越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随它去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莫须有三个字有时候比什么都可怕。你不反击,就会被那帮人当成默认,就算这一次躲了过去,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温怀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轻声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君子坦,小人长戚戚…”

 不知为何,这些耳能详的名句从此刻的温怀明的口中诵出,仿佛带着某种涤心灵的作用,让人感触良多。温谅何尝不知他的心思,以顾家在江东的权势,真要拼的你死我活,结局显而易见,可有时退一步未必会海阔天空,温怀明还没有明白,从温谅重生的那一刻起,温与顾,注定只有一个能尊严的活在‮人个这‬间!

 “父亲,你读史治经,博览古今,可还记得《左传?宣公十四年》?”

 温怀明睁开眼睛,略带点疑惑的看着温谅,温谅朗声道:“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见晏桓子,与之言鲁乐,桓子告高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怀于鲁矣,怀必贪,贪必谋人,谋人,人亦谋己,一国谋之,何以不亡。今的顾时同,就是彼时的公孙归父,谋人,人亦谋己,何以不亡!”

 温怀明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读《左传》了?”

 温谅抓了抓脑袋,苦恼道:“重点不在这里…”

 温怀明凝望着温谅,古板的脸上少有的出几分慈爱,起身走了过去,在温谅头顶轻轻的了两下,道:“我明白,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温谅仰起头,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不轻易感情的严父,心底一股温情悄然汇聚。

 前世今生,唯有父爱如山!

 (坚不断平行线,洗心革面地黄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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