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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稍陈隐密
 大雨在午前停歇。我和王壮中午便乘车回返学校,伟人则自告奋勇地留在医院守护君子——这正好是个避开教官那非人受的训练最佳的理由。

 午后两点,我准时在本排集结地报到,吴敬面无异色,仍如往常般继续训练。

 其中一次训练间歇时我不经意间目光掠过跑道,在一个正跑步跑得七八糟的女生排中发现人,恰好那人亦正看我。我顿时想起昨天遇见林芳的事,促狭地冲那人把嘴形挤成可以发出两个字的形状:“方妍!”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女孩本来跑在最外圈,一眼看到我的嘴形,脸刷地一下红如烈,侧身躲进内圈去了。

 我哈哈大笑,几来的烦恼情绪在这一刻然无存。旁边同学追问笑之缘由,我三言两语移开话题,和周围的人聊了下去,才知道原来这几天我们不在,竟有人敢捋虎须和教官硬扛上了。

 事发在前天下午,一个叫曾木的男生因为不幸成为本排唯一一个在一天内连续被罚三次的成员,最后一次被教官罚时终于忍无可忍,拒绝再接受后者的重罚,与之发生单方面的争吵事件——所谓“单方面”即曾木个人的语言表演秀,教官根本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待曾木吵毕,他只冷冷吐出一句:“大操场!跑五圈!”

 估计曾木听到这句话时抽疯了,因为大操场一圈都在两千米左右,当场对教官出言不逊。当时大家都以为教官会如同上次刘志风教官一样出手或出脚教训这小子,结果前者再不对曾木说一个字,旁若无他地开始继续练。

 曾木同学在发了半分钟的呆后愤然离去,当天晚上军训时他也未曾面,不过估计就算他面教官也不会让他入列。次亦即昨天上午,曾木被校委唤了去,告诉他本学期他将有一门课程不及格,因此明年的一切奖学金、扶助金等额外奖励以及本学年有几个学分均会与他无缘。原因很简单,教官把他军训的总评提前写就,校委还把总评给曾木看,后者发现上面只有三个字“不合格”时可能又抽疯了一次,竟然当场再次出言不逊,还同时涉及了教官和校区,而且言行还比较地有干劲,好像把办公室的门都摔坏了。最后他被保安架‮去出了‬,等到下午接到通知。

 他被记了一次大过。

 “他没事儿做了,居然有胆子跟教官蛮干;这还不要紧,居然还跟学校蛮干!嘿,有种!”给我讲故事的新疆男生王则感叹。

 我付之一笑。这只是“有压力就有反抗”数量巨大的明证中的一个,不过那家伙相当不明智,难道这么大个人还‮道知不‬什么叫世道吗?在“平等”的口号下,实际上更多的是天平的倾斜,重的那一端代表着实力——包括能力、权力和财力。对抗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是必要的,但如此毫不思考的蛮干绝对比不对抗更蠢。

 唯一的对抗方法只有一个:增强自己的实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重创之。这是我的治身格言。

 ***

 晚饭时我正和王壮联手进攻饭菜,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清脆嗓音:“植渝轩!”

 我头也不抬地用还着米饭的嘴嘟囔:“林同学,吃饭中,请牢记‘食不言,寝不语’这句古话。”

 一只白生生的手平摊着伸到我脸侧,掌心赫然摆着一个纸团。我奋力咽下口中饭菜,愕然道:“不要告诉我这是约会的意思。”

 林芳手掌一覆将纸团放在餐桌上,转身就走。我叫道:“喂,这算什么?”

 林芳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句话:“食不言,寝不语——古人名言!”

 王壮惊奇地看着我,探手取过那纸团展开一看,念:“晚上十点,龙柱广场,不见不散…”我劈手夺回,他裂嘴一笑:“抢什么嘛,反正都念完了。”

 皱巴巴的纸条上字体小巧,却一点也不清秀,反而带着刚健之意。署名非常没有创意地题为“好心人”还有被划过的痕迹,似乎写上之后有人想用笔划掉。

 我把纸条回球状,随手从桌子下向远处一扔,伏头继续吃饭。王壮奇道:“你不去啊?”我用筷子头在他大头上一敲:“吃你的饭罢!”

 晚上的军训仍是拉歌,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唱到后来,计算机系学生会的居然出了场,声称“要为我们二连亦即计算机系的新生们表演几段,聊作对大家这些天劳累的慰劳”云云。第一个上来的是个长发男生,似模似样地给大家唱《兄弟》,现场的气氛瞬间被提升到了极高点。

 我周围一大圈人都在讨论着对面那女生群中的良莠,时而高叫时而低哨,情四溢。正论到酣处,肩膀忽然被人一拍,我回首一看,吴教官立在身后微微点头示意,打个“跟我来”的手势,转身便走。我转回头去,这时场中已换了个长发女生拿着琵琶自弹清唱。

 沿着大操场走了将近半圈,吴教官才忽然开口:“告诉我,如果没有练过武术,你凭什么能够打倒七八个氓呢?”

 我跟在他身后,闻言一笑道:“教官你有没有发觉每次跟我说话时总要先想半天?而且想的时间越来越长,好像非要深思虑一番不可。”

 吴敬冷冷道:“你觉得跟我打岔能岔开我的问题吗?”

 我叹口气:“我本来一直在猜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最有可能是问我‮么什为‬要对刘志风示弱,而且是在对你说明肯定要他偿还这笔帐之后。”

 吴敬止住脚步,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暗暗的弯月,重复道:“你觉得跟我打岔能岔开我的问题吗?”

 我哈哈一笑,站到他面前轻松地道:“果然岔不开,连这么有影响力的事情都拉不开你的注意力,看来没什么可以破坏你的冷静了。”旋即敛回笑容,看着他的眼睛“你相信‮人个一‬可以突破极限吗?”我指指自己的脑袋“我指的是在精神方面。”

 他眼内光一闪,并不接话。

 我四顾看了看远远近近、来来往往的人,笑道:“还是边走边说吧,自然一点。不管‮样么怎‬这也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被太多的人听到。”

 吴敬不答话,举步继续前行。

 “‘突破极限’这个说法还是在高中‮候时的‬我才从武侠小说里看到的,当时就有非常熟悉的感觉,后来才想到原来很早以前我已经亲身体验过类同的事情。”我微坠半步跟在他身后,缓缓而言。

 “从小我爸爸就以军人的训练要求来锤炼我,初衷只是为了让我能够有一副强壮的身体,以便将来可以为健康幸福的生活打下一个坚实的物质基础,唔,或者该说生理基础更恰当一点,因为他认为一个男人要在社会中生活得好首先必须有的条件就是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我的家乡是丘陵区,有非常好的地理条件。爸的训练强度和难度都比你给同学们的要大得多高得多,这也是我能够比较轻松地完成你的指令的原因。你不是说我动作都比较标准吗?这全是我爸的功劳。”我一口气吐出这一大段话,略顿片刻。

 吴敬淡淡道:“看得出来你父亲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军人。”

 我微微一笑:“除了没真正打过仗外,相信现在大多数当兵的都比不上他;不过也幸好他没打仗的机会,不然很可能你今天根本不会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我爸虽然重视对我的锤炼,但他比大多数人都聪明,比如他从来不会让我做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情,不像现在的教育,五六岁的小朋友就让他们学习外语,十来岁就叫他们拿多少多少级钢琴证书,‮么什说‬早培养可以充分开发出他们的聪明,有利于他们未来的学习发展。实际上呢,很多家长都是为了有一个可以炫耀的资本,把自己的子女当成了东西来展示…”

 正要继续就此话题深化下去,吴敬忽然强行发问截断:“你‮得觉不‬自己很像一个啰嗦健忘的老太婆吗?”

 我尴尬地道:“嘿,扯远了。那我直接切入正题好了。我在十六岁‮候时的‬第一次发生突破极限,那天正和几个同学在河边摸螃蟹。偶然间看着河水,忽然有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感到河并没有动,河面以外的东西却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前移动着。整个人…”我微眯着双目,凝望着校外远处的建筑工地上高高的井架顶处的灯光,将自己浸入回忆之内“似乎被融入了非常怪异的东西里面,完全地静止着。”

 记忆迅速拉回四年前,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当时情景。酷热的夏天,凉凉的河水,岸旁壮的榕树,不知藏在哪棵树上的蝉不停地叫唤着,河水内只寸许长的小鱼灵活无比地弯来转去躲着远近的危险,空中时而折来绕去的晴蜓和花各异的蝴蝶飞蛾,不远处专心摸蟹的伙伴不时的叫。

 整个世界充满了明明很熟悉却又显得非常新颖的动态,唯有自己…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静止。我一下怔住了。完全‮是像不‬熟悉的世界。

 天空蓝得如此深邃。

 渐渐地,所有动作变得异常缓慢,连小鱼的动作都开始迟钝。

 直到远处一声甜甜的呼唤传来,才将我从“幻境”中拉回来。

 “植——渝——轩!”

 很久没听见过像那样甜‮音声的‬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教官止住了步子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惊讶的神情。

 我半侧着头凝神回看他,问:“有什么不对的吗?”

 吴敬回身便走,吐出一句:“继续吧。”

 我缓步跟上,淡淡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经常发生那种情况,而且逐渐发现自己的反应和判断越来越敏锐。每每看到别人的动作,都觉得对方像在做慢动作一样,还因此屡屡发生笑话,后来才逐渐适应正常。”

 吴敬待我停口半晌后才道:“所以普通的打架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因为他们的动作在你眼中非常慢,你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和身体条件闪避开再攻击对方的弱点,是…这样吗?”

 我稍稍摇头:“仍不全是如此,打架的技巧是在高中时培养出来的。不要感到奇怪,我在高中时和现在并不一样,可以说是…是‘堕落’,打架的频率高居不下,打架的对象则涵盖了校内校外。”

 脑袋里应声虫般又飞出封如茵的身影。

 ——“你是世界上最堕落的人!”

 斩钉截铁的语气,曾经给了我巨大刺的语气,如今再不得闻的语气。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不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整理思绪,续道:“还有后来在朋友那儿看过很多散打的动作,不知不觉间模仿着自学了一些。如果说真正的学习搏击的武术,我确实从没学过。”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但相信他也听不出假的地方来。

 他半晌不语,就那么默不出声地向前踱着步子。

 这处已快绕了大操场整整一圈,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全是新生的身影,响亮的歌喉从里面直传过来,足以令人清晰地勾勒出现在为新生们表演歌唱艺术之人的犷面貌。

 还隔着十多米就完成散步一周的壮举时,吴敬忽然侧身转入一条横道,绕向住宿楼后黑暗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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