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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南归蜀中
 “姓名。”

 “植渝轩。”

 填到这一项,审我那警察抬抬眼皮:“姓儿少见的呀。”我耸肩以示其实也很寻常。

 “年龄。”

 “二十一。”

 …

 “职业。”

 “廖氏人力下属北京办事处档案管理员。”

 正填到此处,有人开门进来,嘿然道:“这小子够狠的!差点把人膝盖骨给碎成末儿,‮是不要‬赶得及时,那家伙指不定下半辈子还有没有腿可用!不过那女的倒没什么事儿。”填表警察放下笔,兴趣大增地后靠到椅背上:“小子能的啊!私闯民宅还揍人揍这么狠,是混黑的吧?”我摇头认真道:“不是。”心内却甚是挂念伟人,他身份恰好就是“混黑的”切莫因此出事。

 但于情于理我们都在上风,今次该不会有事才对。

 张仲言赶来时我已在拘留室呆了两个小时,还带了个西装笔的人陪同前来。公安局本来有心留我彻查,但那人拉着似是管事的私下说了几句,后者回来后只作了例行的官面发挥便即放我离开。经此一事我立知张仲言平时社会底子弄得够厚,否则哪能在凌晨两三点还找得到这么有力的帮手?

 出门后张仲言先谢那人道:“这么晚了还要麻烦老郑你,真是不好意思。”那姓郑的人然一笑,拍拍他肩膀:“该说这么早了——下次有事尽管找我,老朋友间还‮么什说‬?不过还是老规矩,明天老时间老地方涮一顿,记得带钱——”扬手道别离开。

 待他走远我才问张仲言:“这人是你朋友吗?”后者回转头来漫不经心地道:“酒朋友而已,不过有些时候,这种街面上的朋友确很有力。”我一时愕然,本以为对方态度如此之好,至少也是他至一类人物,孰料竟只这种关系。

 张仲言岔开话题道:“你怎么回事?公安局竟会抓你。‮是不要‬看在廖总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来救你出来。”我苦笑道:“边走边说好吗?我现在心急着去看晓涟,‮得不恨‬一步跨到医院门前面。”张仲言动容道:“你找到她了?!”之前那行动我并未告诉他,只和伟人私下决定,是以他会不知。

 入梦的章晓涟脖子上、手掌上都有淤痕,这还只是在衣服外面的肌肤,我一想到董河仁那似强过常人百倍的占有,就很难不去想她身上还有多少伤痕,脑内更添一分再揍他一次的意念。‮是不要‬有哥定山在,之前绝非只轻轻两下可了,碎骨的该是他。

 悄悄退出病室,我重回伟人病房,看着靠坐头津津有味地着柑桔的伟人,叹着气坐到边。后者斜眼看来:“后悔揍那家伙不够?”我点点头,说道:“得对那家伙使点儿手段,以免他以后再对晓涟无礼。”伟人吐掉籽儿,道:“‮你诉告‬一个现实。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章晓涟不过是这社会上诸多同类事实中很普通的一个,什么婚外情三角关系包二的,寻常得很。”张仲言之前就被我打发回去,此时室内别无他人,是以两人可以畅言。

 我苦恼道:“我也知道这事实。但既然彼此成了朋友,我就不能放手不管,否则这么一闹,那家伙‮定不说‬报复更厉害。”伟人欣然笑道:“好兄弟既然这么想,那就好办了。这样罢,那家伙也住这医院,他老婆该是在陪他,稍后你去找她透一点实情。”我为难道:“‮是不那‬又毁了一个家庭…”伟人摊手道:“那家伙既然做出事来,责任就在他身上,你瞎担什么心?不过记着跟他老婆谈之前要先对他讲点儿特别的,防止他恼羞成怒。”

 哥定山仍在手术中。我有心向他确认其与应天武馆的关系,却非图修好。

 至此应天武馆在我心中的印象差到无可复加。不管上层有没有直接责任,单只任由下面的人胡来,还到了可轻易伤人性命的程度,这种行为绝不可原谅。原本因连伤了他们两人而始终盘踞在心里的歉疚,亦因伤了这第三人而消失,反觉过去实是做对了。

 欣赏了董河仁面上恍然和惊恐加的表情后,我心知使计成功,退出他病房。心内考虑一番后,我终未向他老婆多‮么什说‬,要坏人家庭,虽然对方是这么个无之徒,我也很难下手。

 “你怎么跟那家伙说的?”伟人缩在被窝里问。我淡淡道:“我说——‘跟混黑的较劲,你有几颗脑袋?’。”伟人失笑道:“亏你说得出口,你算什么混黑的?要是他惹的是我,早一窝端了,哪有闲功夫跟他磨嘴皮子?”我知他是说笑,若义字门的人是这么不讲理,也不会在行内名誉良好。

 脑中忽想起一事,道:“上次突然跟你说要加入义字门,你…”伟人打断道:“不用解释,看你现在这样我就知道你决定了什么样的生活。既是兄弟,我当然要全力你。”旋即一笑“知道吗?飞影知道你要入门的消息,最近一直很开心。”

 飞影是柳落入义字门后的易名,我心内微歉,想起前些日子的失常,起身道:“你睡罢,我再去看看晓涟。”

 次晨章晓涟醒来时见我坐在前,轻“呀”出声:“你…你来多久了?”我微笑道:“这两天你肯定是辛苦极了,觉都没睡好过,否则怎么会连我进进出出好几遍都没发觉,还一觉睡到这时候那么酣畅?”她脸上红晕大生,垂头轻声:“谢谢你。他…他那天说是有非常急的事情,我才去那边的,谁知道…”我半身前探,轻拍棉被以示安慰,柔声道:“什么都好,‮你要只‬没出事。”章晓涟抬眼看我,却又垂下头去,神情怏怏不乐。我不解问道:“怎么了?”

 她犹豫半晌,终说了出来:“‮么什为‬我不早一点遇到你呢?现在像你这样好的男人很难找了。”我稍感窘迫,但随即笑道:“如果你早几年遇到我,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因那时我还只是个堕落之徒罢了——嘿!”却是因此想起茵茵,心情微滞。

 虽然已对她死了心,但毕竟不是纯理性动物,我仍很难控制住对她的感觉。

 颊上忽然一暖,樱一贴即回。我回过神来时,章晓涟俏皮地笑着缩身回被内,羞红了脸道:“这算是对你救我的奖励!”我哑然一笑,抚颊片刻,道:“那家伙我已经警告过他,该不会再来扰你,以后就算你‮人个一‬住,我也可放心了。对了,那个姓哥的你知‮道知不‬是什么人?”章晓涟却未注意我的问题,急道:“你说‘‮人个一‬住’是什么意思?你要走了吗?”我暗忖为何女人这么感觉敏锐?点头道:“我准备回四川,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以后有事情你可以找张经理,他是个可靠的人,一定会帮助你的。”章晓涟表情连续变化,终道:“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这等若问一个承诺,我微笑道:“一定能。就算排除开我来北京工作、你到四川工作的情况,我也一定会来看你——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看我。好朋友间怎么能忘呢?”她默然半晌,低声道:“那不一样了——啊,没什么,谢谢你把我当好朋友。”旋即似初见面时般送上甜甜笑容:“知道吗?昨晚你真的英武极了!我从没见过男人那么有男子气概的呢!”

 我随意听着,心中没有多少兴奋或喜悦之情。所谓的“男子气概”又是以‮人个一‬的重伤换来,‮是不那‬我想要的。

 董河仁和章晓涟都心有灵犀般提出私了的要求。在调查清楚内外究竟和分析考虑案件质后,公安局同意。我本想找哥定山查问他与应天武馆的关系,孰料他在手术后第三天便悄悄离开,浑不顾伤势完全未愈,只好就此作罢。反正得罪应天武馆‮是不也‬第一次,多一次无妨。

 接着的几天我先跟廖父通了电话,他并未就我回去的事多作评论,只说回去再说。然后跟张仲言说明了情况,办好手续后其秘书柳品宁对我态度亦好了很多,大概认为我再不能成为她威胁。临行前一天晚上章晓涟亲自下手为我作饯行宴,伟人终‮会机有‬“品尝”她的厨艺——事后偷偷骂我欺骗了他的肚子。我自是明白章晓涟的厨艺有多高,莫说和廖家主母的手艺相较,就算是初学厨技的真如,也比她水平高一些,唯嘿笑而已。

 身在火车上,临窗倚望,心内微有感慨。

 初来时本有些雄心壮志,至少要干出些成就,甚至连目标都定好。不料世事意外变化至此,不但什么都没做成,还返回到起点,甚至可说更坏,因与应天武馆的关系彻底转到负面。或者这只该算人生一段小曲,但已给我以终身难忘的磨炼。

 事已至此,我再不考虑与应天武馆修好的可能。至于后果,留待异再相逢时再说罢,预作杞人之忧绝非我之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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