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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出兵
  吕仲明:“是我是我!他说的人就是我了,我在家中排行老二,我大哥名‘晖’,我爹就给我起名叫‘仲明’。那仙人呢?还能联系上他不?”

 “云游四方,不知所踪。”秦琼沉声道:“授我无极法后,便再也寻不见他了。”

 吕仲明无奈头疼,问道:“他只教了你法,没教你仙术?”

 秦琼答道:“没有。”

 吕仲明道:“那位仙师是不是穿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呃,笑嘻嘻的…”

 “不是。”秦琼道:“是一位高高瘦瘦的‮人轻年‬,我在山上砍柴时,见他在青石板上打盹儿,便将衣袍给他,怕他着凉了。”

 吕仲明道:“穿八卦袍子?”

 “太极袍。”秦琼答道。

 吕仲明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问道:“是不是总喜欢睡觉,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睛一边还有那个…眼屎…”

 秦琼点头。

 “那是道德天尊。”吕仲明心想怎么老君办事总是一副没睡醒的作风,连点法术也不教给秦琼的。

 秦琼沉片刻,吕仲明便自己继续吃,心下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办,倏然间无声无息的一掌已到面门。

 吕仲明没料秦琼会突然出手揍他,下意识地回手后拖,架住秦琼一掌!然而秦琼力未尽,一脚扫来攻其下盘,吕仲明翻掌,再变掌为指,一指点向秦琼膝前,秦琼大喝一声好,旋风般退后,两人你来我往,已在房中拆了七八招,吕仲明一边打一边回忆,招式断断续续使出来,及至秦琼一拳攻来。

 “喝!”吕仲明以掌力将吐未吐,继而力道一崩,然而秦琼却早已料到他这式,朝后一让,吕仲明登时扑街,还扑得甚是难看。

 “不算,再来…”吕仲明这时知道秦琼是要试他功夫了,便尴尬稳住,回头回掌,划圈,收式。

 秦琼摆手,说:“你武技太也生疏。但看得出乃是名师所授。”

 吕仲明输得十分狼狈,面上无光,便道:“我…拉弓箭的功夫…还可以,打架不太行。”

 秦琼打量吕仲明,随口道:“冒犯了,秦某只是想知道贤弟家学,看贤弟使力路子依稀是无极一家,你的力道却刚柔并济,柔劲将穷之时转而为霸道硬拳,你师父一定是武学好手。只是…学的不怎么认真。”

 “承…承让。”吕仲明抱拳,心下暗道幸好武学还是多少会上那么一点点的。当年在金鳌岛桃花林里,自己总是不耐烦打拳,觉得有仙术就够了,吕布则好话说尽,软硬兼施地让他练武。

 武神的儿子怎么能不会打架?吕仲明那时觉得无用,现在想起来,多亏跟着父亲学了一段时间的拳法。

 秦琼见吕仲明下不了台,遂开口道:“不妨,你还小,来勤加修炼,也就是了。平里抱拳客气时,拇指不能竖,须得将左手拇指藏在右手掌中,唯有起意切磋时,拇指才是竖着。你师父没告诉过你?”

 吕仲明摇头道:“没有…我爹见了谁都这么抱拳。不过你说得对,我会注意的。我得想想,总算找到你了,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琼见其困扰,便道:“你慢慢想罢,我有点事,先走了。” 秦琼穿上盔甲,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吕仲明要问去哪,却不敢多问,只得坐着继续吃饭,脑子里越来越混乱。吃过晚饭,他实在困得不行,打了个呵欠摸上睡下,梦里一会是吕布授艺,一会是一身黑铠,黑发的麒麟戳戳他的头,让他读书,一会是教主告诉他,回到初唐后可找秦琼…然而这些人的面孔都是模模糊糊的。

 夜半时他听见有人进房,登时一睁眼,醒了,听脚步声感觉得出是秦琼。

 秦琼轻手轻脚,也不点灯,摸进房里来,到铺前时犹豫了片刻,吕仲明便起身道:“‮起不对‬,占了你的,借点被褥,我打个地铺去睡。”

 秦琼低声道:“睡罢。”说毕便躺在铺上吕仲明身边睡下,一夜无话。

 翌

 “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就走罢。”吕仲明朝秦琼道。

 秦琼莫名其妙:“去什么地方?”

 “换个阵营。”吕仲明如是说:“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开什么玩笑?!”秦琼打量吕仲明道:“我是朝廷命官!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怎么能说走就走?”

 吕仲明认真说:“杨广的气数已到了头,你总不能呆在这里,早一点走,就不至于这么被动…”

 秦琼道:“我拿大隋俸禄,自当为大隋出力,如何能走?”

 吕仲明:“…”吕仲明又问:“兄弟,你想成仙吗?”

 “不想。”秦琼连考虑也没考虑,便一口回绝了吕仲明的提议,吕仲明当即没辙了,只得看着秦琼漱口洗脸,擦拭铠甲铁靴,吕仲明又道:“邙山的那位仙师,让你辅佐我,协助我…”

 秦琼道:“仙师只授我法,让我照顾你,没让我追随你。”

 吕仲明道:“那是老君睡糊涂了,话没说清楚,我是来帮助你的,兄弟!”

 秦琼道:“这就对了,既然是来帮我的,就好好在军营里呆着,别给我捅娄子。”

 吕仲明:“…”秦琼整理好盔甲后又去磨刀,吕仲明把口水都说干了,还是在“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是你要做什么”的对话逻辑中反复循环,吕仲明实在拿他‮法办没‬,‮得觉总‬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明明眨眼间就可以通关的节奏,装备药品全没了,等级瞬间归零,简直就是被盗号了不算,游戏忽然间不明不白就一下被调成了HARD模式,这究竟是要闹那样!

 镇定,镇定。吕仲明不住告诉自己,想起麒麟老爸教过,凡事不可较真,要动脑筋,便深一口气,决定改变策略。

 “秦兄。”吕仲明正襟危坐道:“如今天下大,生灵涂炭,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隋家气数已尽,不出数年,定将覆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秦琼大好男儿,为何忍心投隋…”

 秦琼:“…”秦琼一副“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的表情打量吕仲明。

 三秒后,吕仲明终于崩溃了。

 “我不玩了啊!”吕仲明抓狂道:“我要回家——!”

 秦琼:“…”吕仲明简直无计可施,倒在上,秦琼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吕仲明一脸圣洁状道:“带你弃暗投明。”

 秦琼道:“别闹,你倒是说啊,离开了这里要上哪去?投谁?投哪儿?”

 吕仲明被这么一问,赫然也答不出来,上哪去?自己也没个计划。

 想了半天,吕仲明拇指一指自己,豪迈地说:“我就是明,吕仲明。跟着我,待我力量恢复了,咱们一起打拼!”

 秦琼打量吕仲明,嘴角搐,起身,说:“贤弟好意,愚兄心领,仙师只让我照顾你,授艺之恩,秦某不敢忘,自然会照顾你。但你若想来,秦某却是万万不能奉陪。若嫌弃此处,可自行离去,有天大的干系,秦某为你担了就是。”

 说毕秦琼起身就走,吕仲明却一直在想离开后去哪的事,倏然间灵光一闪,按照历史,隋亡大,最终将归于陇右李家天下。不如就去找…

 “去找李世民。”吕仲明道:“他也是明。”

 秦琼莫名其妙道:“李世民是谁?”

 吕仲明要解释,秦琼却起身就走,吕仲明忙起身追着,问道:“上哪去?”

 秦琼道:“练兵!”

 吕仲明追到走廊上,秦琼不再与他多说,径自走了。吕仲明以手扶额,不忍卒睹。郁郁回到房中,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攻略本上明明就不是这样,设想中回到初唐后,有教主庇佑,身上法宝如云,十万两黄金傍身,那当真是豪气干云,小弟们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只要动动手指头,还不把敌人一路碾过去?

 奈何设想与现实实在差得太远,吃喝拉撒都够不上条件,更愤怒的是,上个茅房,居然还没有纸巾!要用一草绳…吕仲明解决了必须问题,系好带,哭无泪地回到房中。

 事到临头,抱怨也没有办法,发生了的事情,只得暂时接受。麒麟老爸说过,凡事要动脑子,不能逞勇,但要怎么动脑子解决这个问题?

 走廊上,一张纸凌空出现,飘着飘着落下来。

 【小小宝贝吾儿:

 在初唐的生活还好吗?离开金鳌岛后,爹想你,念你,‮得不恨‬你明天就回来。十五载光,你都在爹身前,如今你一走,为父心里顿时空空,生怕你碰上挫折…】

 吕仲明看到这封信时,登时无语凝咽,继而泪满面,一手抓着信,趴在桌上,另一手把桌子锤得咚咚响,哽咽不已。

 片刻后,展开皱巴巴的信,继续看。

 【…你仲父说,男人便该有男人的责任与担当,是以为父虽心不甘情不愿,仍不得不让你离巢。为父知你之能,却怕你被骗,只因世上人心险恶,凡事不可尽信他人,说话须得留三分余地,便于转圜。隋末唐初,天下大,能人异士心本孤傲,若要令其心悦诚服,须得自身强卓,方能服众,投其所好,是为“恩威并施”,切记。

 若需任何物资,速速写信回来,需法宝增援,也一并告知。

 爹:奉先】

 【仲明:

 别听你爹的,结朋友,不可以武力胁迫他人,更不可以钱财收买,钱财买得到打手,买不到真心。须知富贵不能,贫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真正愿意追随你一生,对你不离不弃的,大多因为理想,而非利益。有理想的人可以当兄弟,因利益所谋,则只能当朋友,谨记慎重对待。要在世立足,须得将心比心,真诚所至,金石为开,切记。

 古代食宿条件不比金鳌岛,需设法克服困难。你虽出身不凡,却有劫难未过,但凡天地至灵,都需历尽劫难,以平常心面对,竭尽全力即可。

 父:麒麟】

 吕仲明泪水盈眶,东翻西翻,找出一张纸,一支笔,给两位父亲回信,写了个:

 【爹我装法宝的金葫芦忘在碧游宫教主那里忘拿了,龙鳞也被人抢走了,见信再装一万卷卫生纸和四十箱袋泡茶在金葫芦里,尽快投递过来。】

 写完信以后,吕仲明松了口气,打了个响指,手中却不出三味真火,当即傻眼了。

 糟糕,要回信,就得以真火将信烧掉,以上清天音术送入虚空,这样才能送回金鳌岛。偏偏自己一身仙力又被悉数封印了,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吕仲明坐着,看着那封信干瞪眼。

 金鳌岛,上清池畔,吕家。

 吕布认真坐在案前,提笔蘸墨,铺开一张宣纸,准备给儿子写信。

 麒麟在一旁浇花,哭笑不得道:“不是才写了吗?怎么又写?”

 吕布像个玩具没了的小孩,郁闷道:“刚刚那封他没给我回信!”

 麒麟道:“这才刚过去,人生地不的,笔都‮道知不‬有没有,怎么给你回信?”

 吕布不悦道:“中午我就觉得似乎是出了什么事…龙鳞的波动连我都感觉到了…”

 “放心吧。”麒麟无奈道:“是你提心吊胆的,想太多了外加练肌。没事总动来动去的,这也波动那也波动,打个嚏也波动,这是让他去历练,你现在就差自己扑过去了,别的不说,你儿子明明过得正好的,你又去一打岔,小心挨骂。”

 吕布耷拉着脑袋,麒麟倒了这么多话还是其次,关键在于那句“小心挨骂”,吕布关心不成反被骂的情况多了去了,对着这么个小儿子,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被闹个几句,简直就是玻璃心碎一地,只得听麒麟的。

 麒麟收起墨砚,笑地又来走吕布手里的笔:“别这么紧张,走罢,咱们也出去玩几天。你老跟小小宝贝在一起,我都快吃醋了。”

 吕布转念一想,抬头时,麒麟便吻上他的来,金鳌岛春风拂过,桃花飞散,那一刻二人柔情顿生,吕布伸了个懒,说:“也好!小小宝贝加油!”便扔了笔,起身牵着麒麟走了。

 吕仲明坐在走廊下,看了许久信,最终长叹一声,只得把来信和回信都折好,收进怀里。HARD模式就HARD模式吧,小爷就不信自己不行。

 秦琼的反应虽然与自己料想中的有偏差,然而仔细想来,却也理应是这么说。换位想想,自己要是秦琼,一份差事当得好好的,忽然就来了个人,要自己追随,说的还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当然不能相信。

 要得到秦琼的信任,就得推心置腹,吕仲明转而问自己,能给他什么?从所学中知道,秦琼十三岁从军行伍,先投来护儿,再在张须陀麾下当差,后跟随裴仁基,再随裴仁基投降李密,李密兵败后投奔王世充,后来因为与王世充闹翻了,再投李渊。

 最后被李渊指到秦王李世民帐下,才算彻底安定下来。其实就算没有自己,秦琼的路虽崎岖坎坷,艰辛不已,最终还是修成正果,排进了凌烟阁。所以他吕仲明顶多就让秦琼少走点弯路,实际上也给不了他什么。

 不对…吕仲明忽然想起,临走时通天教主说的一番话。佛门也派人下来了…西方三圣现在‮定不说‬就在大隋。如果说他们想改变点什么,会从哪里着手?

 历史书呢?吕仲明起身要去找书,却忘了自己不在金鳌岛,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唐代的史书,但从他的记忆中,想起了三武一宗的灭佛案。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与后周世宗的四起灭佛案。堪称是浩大之事。

 莫非佛门想遏止唐武宗对僧人的大屠杀?

 除此之外,李渊其实也不太待见佛教,只有李世民才扶持了玄奘,但归到底,李家打江山时,自称乃是李耳之后,老君有没有留下子嗣,吕仲明心里最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而在李家执政后,李渊确实一度想灭佛,直至玄武门之变,诏令未能执行。

 吕仲明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若对家有切入点,一定是一统天下后的李家。如此说来,李世民当不当得上皇帝,而秦琼有没有危险,还难说得很。

 佛门是不讲天道的,只推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只需以佛法规劝,改变当事人的决策,一念之差,所有因果便将重新推演。

 吕仲明察知了危险,到得此刻,终于明白到了通天教主话中深意。

 午后阳光万丈,吕仲明边想边走过回廊,看见秦琼带着一队手下在练兵。

 吕仲明想了许久,已经改变了策略,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候时的‬,老爸再牛也没用,一切只得靠自己了。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别的想法都收拾起来,认真对待这个使命。

 装备,等级,技能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操作手法和团队意识…吕仲明停下脚步,揣测秦琼对自己的印象,暗道先前太托大,唉…秦琼一定把他当成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秦兄。”吕仲明抱拳道。

 秦琼看了吕仲明一眼,确实只把他当做个小孩儿。

 “怎么了?”秦琼问道:“饿了?”

 吕仲明:“…”秦琼这么一说,吕仲明忽觉有点,早上吃了点稀粥咸菜,现在肚子已咕咕作响。来唐代前‮道知他‬古人一天只吃两顿,当时心想没关系,反正老爸会给钱,想吃什么花钱让人加餐就是了,没料到现在穷得叮当响,要熬到晚上吃下一顿,非得饿死不可。

 “有…有点。”吕仲明诚恳道,“不过不是为此而来,借一步说话,秦兄。”

 秦琼道:“饿了就随我来。”

 秦琼把吕仲明带到边房内,吩咐人去取吃的,片刻后士兵取来两块冷冰冰的面饼,配着一碗油油腻腻的茶。吕仲明喝了口热茶,被噎得十分难受,这茶磨了一次,磨成茶粉,喝下去时感觉都黏在喉咙里。

 “有什么话说?”秦琼认真道。

 吕仲明现在大概已摸清楚了秦琼的脾气,认真,严肃,一丝不苟,丁是丁卯是卯的,当兵的人估计也不喜欢太嬉皮笑脸的朋友,但看那样子,结合所读资料,又是个讲义气的人。开始秦琼把他带到章丘城里来,确实是有意回护于他,只是后来吕仲明自己心里七八糟,话也说得七八糟,把秦琼搞得甚烦。希望对自己的那么一点点好感,还没有消磨殆尽。

 须得稳重点,吕仲明告诉自己,秦琼是个堪当朋友的人。给吃给喝,还陪睡…不,把自己的铺分给他吕仲明睡,又客客气气地称呼“贤弟”,很有礼貌。这么好的人,说不得要想点办法,力所能及地报答他试试。

 “秦兄,我突然想起,有个仙方儿。”吕仲明道:“现在就写出来给你,有几味药虽然是仙药,但用凡间的药也可代替,只是药效打了折,练好后你带回家给令堂吃,可延年益寿。”

 “家慈已故世一年了。”秦琼皱眉道:“好意心领。”

 “啊?!”吕仲明又傻眼了,问:“什么时候去的?!”

 秦琼道:“贤弟认识家慈?”

 吕仲明难以置信道:“怎么和隋唐演义上说的不一样?!”

 秦琼道:“什…什么?隋唐演义是什么?‮么什为‬这么惊讶?”

 吕仲明知道秦琼这人别的都算了,唯独十分孝顺,百善孝为先,秦琼奉养老母一事,当初也在群雄中传为佳话。然而其中似乎出了什么差错,也‮道知不‬是演义的差错,还是历史的差错,吕仲明一时糊里糊涂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吕仲明愧然道:“‮起不对‬。”

 “没什么,不必朝心里去。”秦琼摆手一哂道。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使然,生者道化于有,死者…化道于无。生生不息…”吕仲明磕磕巴巴道:“不必太过悲伤…哎,怎么会…”

 秦琼有点意外,看吕仲明那表情,却是真心惋惜,想到母亲故去这一年,听吕仲明之言,倏然就生出了感慨。

 “是。”秦琼唏嘘道:“贤弟所言乃是至理。”

 吕仲明只觉自己越描越黑,把别人妈挂了的事勾起来也就算了,还贸贸然去安慰他,更‮道知不‬自己说的什么,唐突得要死。

 殊不知秦琼因丧母一事,足足多时郁郁寡,一时间听到吕仲明之言,犹如当头喝。仿佛许久以来堵在心中的悲伤与无奈,就在某个时刻,在某个人面前得到了排解。其实只是秦琼郁积久,到了该想开之时,吕仲明的话尚属其次,最终仍是自己想开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秦琼眼眶微红,突然笑了笑,吕仲明也笑‮来起了‬,仿佛在那一瞬间心里有了默契。

 “贤弟家中如何?双亲可还健在?”秦琼倒是开口问道:“听说贤弟有兄长,令兄如今在何方?”

 “大哥…”吕仲明想了会,说:“从未谋面,当了…皇帝。”

 秦琼:“…”吕仲明道:“不是杨广…”

 “嘘…”秦琼蹙眉,吕仲明又忘了,把当朝皇帝的名字直接说了出来,还好附近没人,忙自告罪。

 吕仲明笑道:“我从小没兄弟陪着,是个爹宝。”

 “爹宝?”秦琼莫名其妙道。

 吕仲明解释道:“就是被父亲天天宠着,捧着的意思。”

 秦琼会意,笑道:“愚兄从前也是个娘宝。”

 吕仲明:“…”秦琼这话吕仲明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娘宝?应该是叔宝才对…但重点错,吕仲明便笑道:“小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秦兄教我,做人处事,兄弟你直说就好。”

 说毕吕仲明又觉得不对,自己来这里是收小弟的,怎么反倒变成秦琼的小弟了?!

 秦琼道:“谨言,慎行,愚兄知道,贤弟来此处,定是身有要事,是不是?”

 吕仲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点头道:“对。”

 吕仲明抬眼看秦琼的双眼,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先不把自己的任务和盘托出,一来这事太也奇葩,别说秦琼,任谁也不愿相信。二来说了也没用,秦琼目前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兄不会是在军营里当一辈子千户的人。”吕仲明道:“一见兄,小弟便觉兄乃是人间龙凤,假以时,小弟相信,兄必能成一番经天纬世之业,成国之栋梁。”

 秦琼淡淡道:“承贤弟吉言。”

 吕仲明又‮道知不‬‮么什说‬了,良久后道:“容我再想想,过段时间,待我理清头绪后,一定会给兄弟一个说法。”

 秦琼目光复杂,看着吕仲明,最终重重点头。

 数后,章丘地区叛军终于平息,王薄逃跑的消息传来。

 吕仲明躺在上,秦琼摘了头盔,坐在案旁,一坐一躺,吕仲明歪着脑袋,朝秦琼道:“其实王薄大可不必逃。”

 秦琼:“唔,失了先手,但稳扎稳打,据山而战,于峡谷内伏击我军,未尝没有扳平的机会。”

 吕仲明道:“章丘南依泰山,北濒黄河,乃是齐鲁腹地,第一场的决战地点选在河边,想必是打算学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到想没‬成了梁邱赐,断了自己后路。”

 秦琼与吕仲明面对画满了地形的纸,秦琼考虑良久,吕仲明又道:“这一仗,若调转过来,换你带兵,该将如何?”

 秦琼抬眼看吕仲明,说道:“黄河一线大势已去,我只能带兵在下游的津梁设伏,狙杀追兵。但张将军老而弥辣,想必早已料到此计。”

 吕仲明诚恳道:“此乃下策,兵家上策,攻其不得不救。中策,料敌机先,攻其不防。下策才是赌运气,敌入阖。”

 “如何攻其不得不救?”秦琼道。

 吕仲明躺在上,伸出一手,在纸上画了个圈,答道:“围魏救赵。弃章丘,攻龙山县,龙山县有藏粮,先朝北跑,打下来以后把吃的分了,待张须陀将军派兵去救时,回攻章丘。”

 秦琼点了点头,说:“王薄所带俱是农民军,未曾有此章法,若能‮这到想‬层,也不至于有此一败。”

 秦琼每打完一场,吕仲明便学老爸带兵的思路,帮他做做战后总结,大多数时候由秦琼扮演隋军,吕仲明扮演叛军,纸上谈兵一场。谈完后双方互换,秦琼赫然发现,吕仲明稀奇古怪的思路竟是层出不穷,虽说实战打起来不知如何,但光凭口若悬河的功夫,秦琼是万万比不上的。

 不到几,张须陀的命令来了,秦琼便率军出去追击王薄的残兵。

 “愚兄走了。”秦琼代道:“过几就回来。一切小心,照顾好自己。”

 吕仲明道:“带我去…”

 “不行!”秦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答道:“这是打仗,自顾不暇,哪有空带上你。”

 “喔好吧。”吕仲明只得有气无力道:“你去吧。”

 吕仲明根据自己的知识,知道这一仗肯定是赢的,死烂打跟着去也是活动活动筋骨,然而打仗就要运动,运动就要消耗体力,消耗体力就会饿。且这边每天就吃这么点东西,军粮严格配给,来了这么久,已经吃了秦琼不少东西,出去总不好意思混他的两顿饭,不去就不去罢。

 于是秦琼走了,吕仲明便躺在上思考人生哲理。

 一连数,吕仲明都在思考,最后决定,待得张须陀的部队打了胜仗后,便跟随秦琼回大兴去。初时浑浑噩噩,‮道知不‬杨广是谁,如今再去与那狗皇帝打个照面,自然知道要怎么忽悠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确实是真理。

 只要拿回父亲的龙鳞,马上就能将老爸召唤过来,一切难题刃而解。然而吕仲明‮这到想‬里,又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妥。

 仙佛有仙佛的战场,凡人有凡人的战场,以仙力去干涉凡人的命运,真的好吗?‮定不说‬虚空玄门内的那一掌,也正是佛家下的战书。对方在没有出面干涉战局之前,自己是不是也不能妄自化为真身,冲到皇宫里直接把杨广给吃了?

 但不管‮样么怎‬,龙鳞是一定要拿到的。否则人身安全‮有没都‬保障…吕仲明决定了下一步计划,就是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跟着秦琼去大兴。

 然而张须陀这一场仗,打起来却是没完没了,击退了王薄,从秦琼的对话里,吕仲明得知王薄已经兵败跑路了,连辎重都丢得干干净净。张须陀派出了所有的部队,前往津梁,与水军将领周法尚合兵,狙击王薄残军。

 秦琼临走时嘱咐吕仲明,不可出外跑,也不可朝外人说太多自己的来历。凡事听张须陀的吩咐。

 那天吕仲明刚吃完早饭,正躺下来,外头便来了个人,进来也不说话,看到吕仲明躺在秦琼的上,登时一怔。

 吕仲明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忽然发现外面来了个人,便略张着嘴,与那人对视。本能地感觉到,似乎有点危险。

 是什么呢?是杀气!

 那男人高而瘦削,脸色阴沉,容貌细‮来起看‬倒是不太凶神恶煞,只是感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眉眼间充满戾气,眼睛明亮,手背青筋纠结,显是练武之人,眉毛还损了一截,若不是穿着盔甲,吕仲明险些就要将他当成个囚犯。

 男人眉目间带着一股戾狠之气,

 “什么人?”那男人沉声道:“怎么在我秦兄弟房里?叔宝何在?”

 吕仲明忙一个翻身起来,朝他抱拳。

 “张须陀将军…派他出去追击王薄的军队了。”

 男人:“报上名来。”

 “我…是他小弟。”吕仲明转念一想答道:“我叫仲明,你好。”

 “怎么大白天的躺着?”那瘦削男人拧着眉毛问道:“身体不舒服?”

 吕仲明道:“没有,一天只吃两顿,容易饿,只能躺着,避免消耗体力。”

 男人:“…”吕仲明道:“张须陀将军在前厅里。秦兄多则十天,少则三天后才能回来。”

 男人似乎十分烦恼,站着不吭声,无意中瞥见了摊在桌上的一张纸,正是先前吕仲明与秦琼讲论行军所用,便看着那张纸沉默,仿佛在想自己的事。

 吕仲明看出面前这人仿佛有点生气,便小心翼翼道:“有什么事么?待他回来我转告他。”

 男人道:“罢了。”说毕转身就要走,吕仲明忙追在他身后,问道:“有什么能帮你的?”

 男人漫不经心道:“卢明月率领十万军队,攻到祝阿县了,你回去躺着罢,节约体力…”

 吕仲明快步追在那男人身后:“国事为重,我与你一起去。”

 吕仲明既然住在秦琼营里,那人找秦琼帮忙,自己说不得也多少得出点力,身前这人仿佛与秦琼关系甚好,便打算问问看有什么事情自己能做的,然而那男人却也不说自己是谁,一路上穿过回廊,片言不提。

 “秦大哥眼下已经到津梁了…”

 “兄台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腿长走得快,吕仲明只得加快步伐追着,男人根本就不理他,到得厅外时,见一名参赞正在厅外站着,这参赞吕仲明认得,正是第一天到张须陀营中时,撺掇老将军把他押回去大兴,交给杨广的那个,名字唤作王志的就是。

 秦琼说过在军营里住着,不可轻视朝廷派给张须陀的人,须得客客气气,吕仲明便朝他点头,说道:“王大人。”

 那参赞对吕仲明爱理不理的,看到率先走来的那男人,却脸色一变道:“罗将军,张老将军正在与朝廷特使议事,此刻不可…”

 那一身戾气的男人话也不答,随手一掌就朝着参赞照头兜去。

 吕仲明:“!!”

 吕仲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男人便一巴掌把参赞得陀螺般半空飞出去,撞在地上,摔得头破血

 吕仲明张着嘴,站着只不住发抖,心道#¥%…

 那男人回头看了吕仲明一眼,随口道:“我叫罗士信,你唤我罗大哥就行。”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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