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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任随风迷糊地睁开眼,眼球干涩得过分。

 “风?”龙始的脸马上映入眼帘。“醒了吗?觉得怎样了?”他把手覆到她的额上。“还有点烫,来,乖,坐起来。”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身子疲累得教她不想动,就算龙始怎么扶,她还是软软地倒下,他唯有让她靠着自己,喂她喝水、吃药。

 她皱着眉,咽下了药,然后又昏沉地闭上眼。

 “陈医生说你只是过分疲累罢了,时差令你睡眠失调才会如此。”他在她耳畔轻语。

 她好想笑,真的好想大笑,在医学上,就只有这些原因。

 “你该告诉我你很难过的。”他拂开她额上的发丝。“瞧,拖了这么久才叫医生,结果弄出一个发烧来!”他的语气只有心疼。

 骄傲的男人再也不会骄傲,在她面前,他有的,只有卑微,不然,他又何须威胁?

 “要不要再喝口水?”‮道知他‬她仍醒着,不过是没力气而已。

 她微睁开眼,吃力地摇摇头。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怕她饿着了。“我叫人拿上来好吗?”

 她根本没胃口。

 “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

 “孩子…”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闻言,他对上了她的眼。

 “我…想见孩子…”她‮音声的‬沙哑得像坏掉的收音机。

 “上星期见过了。”他残忍地拒绝她,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她病得如此严重时,最想见的人不是他,而是那对孩子!

 “你说过…一星期…让我见一次…”她的语音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悲伤而沙哑。

 “你上星期六见的,今天才星期三,未到一星期。”他别开脸,不想看她伤心的容颜。

 “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快点睡,你乖——”的话,待你好些,我带孩子来。受不了她这样的眼光,只能心软。

 但是,任随风没‮会机有‬听到他后续的话,因为她已激动地喊:“我‮么什为‬会爱过你?你根本不值得我爱!”这句话,她说得毫不断续。

 他久久未有动作,想拒绝接受这句话,但耳朵却运作如常,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后悔爱过他?什么意思?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对一个守侯她八年的男人,对一个为她疯八年的男人,她竟然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多么的令他心寒!

 “龙始,八年前,我不该对你动心,我千不该万不该认了命,更不该…为你生下孩子…”那时候,她在矛盾之下仍要生下孩子,是因为矛盾之中有爱呀,可是现在却…

 “风,你累了,快点休息吧。”他候了她八年,为的不是听这些话。

 “我恨你,龙始。”她第一次说“恨”,比第一次向他说“爱”时更让他惊心。

 “我不想吵架。”龙始忍了下来。“你真的累了,要休息了。”

 “你知‮道知不‬,我好不容易才学会放过我自己,学会了适应没有你的日子,你却破坏一切,再一次毁掉我对你的爱…”她不可能不爱他,只是爱得太累,不想再爱,却又‮法办没‬不爱下去…太痛苦了,所以她不再去看他的好,宁可慢扼杀自己的感觉。

 这多么的不容易,他却永远可以轻易做到。

 因为爱他,所以她给予他伤害她的能力,多么的可笑。

 “风,我有补偿你的,这几天我怎么对你,你感觉不到吗?我只是不让你见孩子——”

 “这就够了。”她截了他的话尾。

 那,还有什么可说?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一心一意只顾孩子,他根本不算什么。

 “‮道知你‬,我爱你!为了你,我像疯子般过了八年。八年前,我伤害了你,但你骗了我,一样使我受了伤;现在我努力地补偿你,和你结婚,给你一个全球最盛大的婚礼——”

 “你连我追求的、要的是什么都‮道知不‬!龙始,我们差距太大了。”经过八年,她不再是小孩,明白差距只会造成不幸,才会裹足不前,甚至一再拒绝。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他不是没有脾气,相反的,他的脾气大得吓人。

 “我有说过!龙始,八年前就说过!当时你说了什么?哦!或许你连我说过什么也不记得,又怎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她越说越激动,病魔也被怒意打退,但喉咙仍是痛得过分,甚至有点干裂,泌出少量血水,声音因而有些许混浊。

 “你说过这么多话,我怎么记得?!”

 “但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却牢记于心!”她的泪蓦然滑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任随风再度重复。“八年前,你根本当我是小孩,对我的童言童语又怎会放在心上?”

 “我没有,‮道知我‬你喜欢弹琴,我甚至跑去学了!”他叫喊。

 蓦然,她大笑出声,配上那沙哑的嗓音,更显凄凉。

 “弹琴吗?”她在他眼前打开两手,让他看清楚他一直没注意的掌心——一双布满疤痕的掌心。

 那些疤痕,是八年前,她被他强要之前,阻止他自残时,徒手握住那柄利刀造成的。

 “我根本不能弹琴了,龙始。”她笑得凄冷。“那时候,我用力握着刀子,被刀割端了神经,但你没马上找医生为我处理伤口,反而强暴了我!你强暴我!”她烈地指控。

 那两个字像一把大铁锤,重重地击中了龙始的心脏,他从没想过她会当面说出来,这对彼此都太残忍了。

 “别说了——”他逃避地不想听。

 “就因为那半小时,拖延了我救治的过程,我的手指不能再灵活地游走在琴键上。我做了两年多的物理治疗才可正常地工作,但要灵活至弹琴,根本不可能!我再也不能弹琴!”她的泪水急速地落下,快得来不及抹掉,另一颗又落下。

 “我…”龙始‮道知不‬她会伤得如此严重。

 “龙始,‮为以你‬这就是我长久以来所渴望的?”任随风如果仍有一丝希望,也在他的目光下毁灭。

 所以,她再一次大笑起来,笑得失去了理智,失去所有感觉。

 “我还期望些什么呢?”她轻声自问,情绪过分烈的下场是再度晕倒。

 她,还期望什么?又可以期望什么?

 ☆☆☆

 任随风足足昏了三天才醒来,要是她再不醒的话,龙始不把医院炸了才怪。

 但醒来的她,却木无表情,不哭不笑,只是呆呆地坐着。

 任他怎么哀求,怎么咆哮,她仍是那个没有表情的表情。

 后来,他让孩子来见她。

 但是——

 “怎么了?哥哥?妈妈怎么了?”任随汝怕了,妈妈以前一见到她,一定会抱抱她的。

 “没事的,妈只是累了。”任随吾花了很多时间才安抚了妹妹,让杨管家把妹妹抱出去。

 “连你们也没用了。”龙始失笑起来。

 “是你的错!”任随吾指控。“我不管你对妈做过什么,但好好的‮人个一‬,你却把她弄成这样!”任随吾再小,也知道母亲是病了,而且是精神出了问题。

 “我就算有错,也用不着你来指责我!”这小表连基本的长幼尊卑观念也没有。

 “怎么?你认为我没资格?龙大少爷,别忘了我是任随风的儿子,母仇子报,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

 “而我呢?我是你爸!”龙始的心情已极度恶劣,经任随吾这么一搞,就更接近崩溃边缘。

 “‮为以你‬我会承认一手破坏我家庭幸福的人是我爸?”任随吾冷笑。

 “家庭幸福?开一家小咖啡店,赚的钱只刚好足够维持家中开支,又有什么幸福可言?”龙始冷笑的表情和任随吾一模一样,像得过分。

 看着他冷笑,任随吾瞪大眼睛,然后笑了,笑龙始的无知。

 “难怪妈不要你,你根本不了解她。”任随吾‮音声的‬净是挑衅讽刺。

 “我怎会不了她——”

 “哦,你了解她了解到连开咖啡店是她的梦想也‮道知不‬?”任随吾因为得到优势而笑。“‮人个一‬可以一圆自己的梦想,生活再苦也会幸福,何况我们生活根本不苦!”

 我的梦想,是和最爱的男人快乐地过一辈子,开一间咖啡店平凡地生活…

 龙始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连我追求的、要的是什么也‮道知不‬…龙始,我们的差距太大了。

 “你一直不了解她要的是平凡,一昧以为自己爱权势、爱那种万人之上的感觉,她必定会和你一样,但你有没有想过,妈妈要的是平凡?”

 我有说过,龙始,八年前我就说过!但你又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他…

 我像是会为那十来二十块前的咖啡而卖笑的男人吗?

 那时候,风的眼神是失望!

 “她的出身你是知道的,有那种父亲,你说她会想要权势和金钱吗?她要的,是平凡!”

 所以昨晚明白了彼此之间仍有距离之后,她放弃了他?体逃离不了,就让自己的心灵逃离,永远封闭自己?

 不可以!

 他不准她这样待她!面对面说清楚不可以吗?‮么什为‬她昨晚不说?‮么什为‬要闷在心中?

 但说出来,他就会谅解她、迁就她吗?现在拥有的一切,不全是继承而来,大部分是他挣回来的呀。这么多年的心血,他怎可说放弃就放弃?他待她这般好,她就不能体谅他吗?

 对,她要体谅他,她一向体谅他的,一直是这样的!她喜欢开咖啡店,他让她开,开够一百间咖啡店,甚至上市也可以,她喜欢就好…

 她不能就这样避开他!不能!他一定要和她面对面说清楚!

 但要怎么弄醒她?

 视线触及另一个自己,龙始的眼光变了,有种奇异的期待。

 风,一直紧张孩子的,就像上次,随吾被他踢伤‮候时的‬——

 “随吾,要风醒来很简单的。”龙始笑了,很慈祥很慈祥。“‮你要只‬乖一点,听我的话就行了。”

 任随吾发现他的眼光有异,觉得有点不对劲,心知不妙,马上要跑,但龙始已俐落地揪起他的衣领,用力甩了他一巴掌道:“乖,你叫出声,风就会醒了。乖,叫出来。”

 “你…”‮人个这‬根本是疯子!

 但没有,任随风没有醒过来,仍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爸!”龙萌月抱着鲜花来探病,却被父亲的举动吓呆。

 见龙始没有停,下一巴掌就要掴上儿子脸上,龙萌月马上阻止他,现在爷爷看重随吾,若爸再打随吾的话,那爷爷便会——

 “滚开。”龙始甩开龙萌月。

 那力量大得使龙萌月向后跌,撞上桌角,额角马上涌出鲜血。

 “爸…我好痛…”她被撞得头昏眼花。

 但龙始根本不关心女儿的死活,只求最爱的女人苏醒。

 龙萌月只觉凄凉,任随风说过,只要变强,爸就会疼她,但事实呢?随吾是任随风生的,而且很强,但爸爸也舍不得爱,何况是她?混乱了多天的思绪终于在这一刻变得清明,狠下心,决定了自己的路。

 “大哥!”龙余一进房,便被房内的景象吓了一跳,马上上前阻止。

 “放手,只要再一下,风就会醒了。”他挣扎着,没有理智的力量大得可怕。

 趁着他们纠时,任随吾困难地移向就在身边的母亲,缓慢地爬到她怀中。

 “妈…”他的嘴角被打裂,不断涌出血水。

 任随风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妈…”任随吾失望地再喊,但母亲仍是那样子,他不懂呀!妈这么好,怎会活得这般辛苦?一时间,任随吾再也受不了,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极惨。

 “大哥,看你干了什么!”龙余大喝。“医生,医生,这里有两个伤者!”

 龙始挣开龙余的手,才想走近任随风,却被任随风的泪吓了一跳。

 她仍是呆望远方,但那双没有情绪的大眼却不住地掉泪,一双手轻轻地抱住任随吾——她终于有反应了。

 “随吾。”龙始马上想重施故技。

 “大哥,你根本是疯了。”龙余一见他又想来,便和他扭打起来。

 疯,他是疯了,是风疯他的,现在,他却反疯了她。

 他爱她,已到达痴癫狂的地步。

 到底,是谁在奉献呀!

 ☆☆☆

 自医院那天后,龙始便放自己假,公司的事,他一概不理。

 他只想专注于风,离开这样的她一步,他都会担心她有事。这样的他,根本不能工作,没有进展之余,还有可能把工作弄得一团糟,这样的话,他宁可放假。

 他,也许真的有点累了吧。

 他硬是接任随风出院,连同任随汝,一同住进当初关着孩子的房子。

 每天每夜,他都只管和任随风说话,除非是会有助风康复的事,否则他一概不理。

 “爸爸,你瞧,花花开了,我种的花花来了。”任随汝的叫声令龙始睁开闭上的眼,把埋在任随风肩窝中的脸抬起来。

 “风,小汝叫我呢,来,你也去后花园看一下。”他为她披上薄薄的外衣,抱她下楼。

 “爸——”任随汝转身,见父亲把母亲抱出来晒太阳,立刻道:“我进去拿靠垫。”

 “乖。”龙始把任随风放到后院的藤椅上。“风,你瞧小汝多么乖巧,就像你小时候。”

 所以,任随汝是幸运的。

 她太像风,使他在有理智时下不了手伤害,只要她一哭,他就会想起随风的泪。

 已经不想再弄哭她了。

 “爸爸,椅垫。”任随汝拿了一个垫子给龙始。

 “小汝真是个乖孩子。”龙始摸摸她的头,随即把垫子放到任随风背后。“你种的花呢?”

 “在这儿。”她马上献宝似的指向一旁的花圃。

 那是些不知名的花草。

 “好漂亮。”好听的话,他已说惯了。“小汝好厉害啊。”他多看几眼,仍是找不到自己认识的花,便问:“小汝没有种玫瑰?”

 “爸爸喜欢玫瑰花?”她单纯地想取悦他。

 “喔,‮是不也‬,爸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玫瑰花。”

 “可是玫瑰花好俗气。”

 任随汝说这句话‮候时的‬,表现出一副专家的样子,逗笑了龙始。

 “小汝明白什么叫俗气啊?”他觉得这个孩子单纯是单纯了点,但也很聪明,加以训练,一定比小月更帮得了他。

 “我明白。妈妈说过的,‮定一我‬记得。在不再奉献里,妈妈什么花也种,就是不种玫瑰花,后来更全种一些没几个人知道名字的话,很多客人说店里这样更有气质、更有味道。平日常见的野花分开一个个小盆子去种,会很漂亮的。”任随汝一脸回忆,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平凡。龙始自这番话中,深刻感受到随风渴望平凡、享受平凡的心愿。

 可是,平凡有什么好?庸庸碌碌的过日子又有什么用?人不干一番大事,在历史上留下名字,那生存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明白,真的不懂。

 “妈妈很会煮咖啡,很多客人都说妈妈煮的咖啡好喝。”她小小的脸堆满自豪。

 “嗯,那你呢?你在店里一定有帮忙吧。”他想了解风的一切,那就包括这孩子。

 “我会做三明治。”她的表情说明她想得到赞美。“妈妈忙‮候时的‬,我会帮忙做客人点的三明治,哥哥弄炒饭、煮意大利面,还会洗杯子。”

 “真厉害呢。”只有七岁,这两个孩子的确不错了,‮是其尤‬任随吾,个性简直是混合了他和风的,有过难

 不过,他和那孩子八字不合,所以,他把随吾让给了龙易。

 同一个地域里,不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王者,除非其中一个退让——就像龙余,又除非一个死掉。龙始眼中的凶残触动了任随风,她的小手马上拉住他的衣角,但仍是没有半点表情。

 每回他对任随吾稍起杀意,她便会有些微反应,近乎是出于潜意识的,她体内的母令她极力想保护任随吾。

 “没事,乖,没事的。”龙始立刻安抚她,握起她的小手,轻轻吻着。

 任随风的手终于放软,龙始闭上眼,重重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才放开她的手。

 “爸爸对妈妈真好。”任随汝一脸向往。“我可不可以嫁给爸爸?”她笑得像个小天使。

 “傻瓜,你长大了,我就是个老头子,你会嫌我老,找别的男人嫁了。”他抱起女儿。

 “才不会,我要嫁给爸爸。”她抱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香了一记。

 “我?我没你想像中的好。”他好,就不会把风弄成这样子了。

 “可是爸对妈很好,终叔叔说我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才可以嫁,爸对我很好呀。”

 如果风不是那种出身,不是跟在他身边,一定会像小汝般单纯吧。

 “我不好,不好极了,若你的男人像我这般…”我会杀了他。龙始只不过是想想,任随风便又拉住他。

 “怎么了?”这次他不是想杀随吾呀。

 她只是拉住他。

 “妈妈?”任随汝轻喊。

 “你妈妈吃你的醋了,小家伙。来,进屋去,把爸爸还给妈妈吧。”他放下女儿,哄她进屋。其实,是他想和风独处才对。

 “妈妈羞羞,吃我的醋。”任随汝轻笑,把父亲的手放到母亲手里。“把爸还你好了啦。”说完,她便进屋里去。

 龙始低头看着任随风,她一手拉住他的衣袖,另一手松松地握着任随汝硬放到她手中的大手,然后缓缓放开——

 “不要放开,要不,我握住你的好了。”他蹲下来,看着她毫无表情的容颜,看着那双没有情绪的大眼,仿佛想找出一丝丝感情。

 可是没有,她仍是那副样子。

 “风,你的手有点冰,会冷吗?我叫佣人拿张小毯子来好不好?”她的身子大不如前,尤其发烧那天又过分激动而晕倒,醒来又成了这副样子,身体抵抗力也像随着她的感情一样停顿下来,动不动便发烧。

 “风,你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像以前一样,不然,你连名带姓的叫我也行。”他又开始和她说话,却永远像自言自语。

 “风,‮道知我‬你想要的是什么了,但不如这样,你开你的小咖啡店,我上我的班,我一下班,马上去找你…”他让步。

 既要勉强,又何不放手?

 可是,他根本不能,他太爱她,他甚至不断尝试了解何谓平凡,询问在他底下做事的佣人做什么会快乐。

 司机说吃他老婆煮的菜就会快乐;老王说孙子每年回来,特地空和他去玩上几天便很快乐;保镖说可以放假就快乐…

 多么的天真啊!

 而他,又有什么会快乐?

 在他的脚未断前,打垮敌人会快乐,接一大笔生意会快乐,出意外之后有风便快乐。

 失去了风之后,却不再快乐。

 但再次得到她,他又快乐了吗?

 她怕他,每每睡在他怀中做恶梦,而恶梦的内容有时是他伤害她的话组成的,有时则是因他想一杀掉随吾…她怕他,怕到在未成了这样子之前,总会在他碰她时颤抖得不像话,硬是以威胁她屈服了,她又总会在事后睡得极不安稳,有几次甚至半夜起来吐个不停,不敢回上睡。有一次,她在他身下冰冷得像具尸体,任他怎么拨她也没用,喂她吃了药,的确会令她发热,可是这有什么意思?不再心而**,根本没有意义。

 他要的,是由心灵有所交流而引发的体兴奋,不是的话,又怎可能快乐?

 他已过了过分重视体感觉的年纪,他要的是她八年前的心,那颗她埋在身体某处的心。

 他很努力地在找寻,只是她怎么也不给。

 “风,乖,我绝不会要你陪我应酬,你喜欢开咖啡店就待在那里…”

 他重复地承诺着,可是她却不敢再把心交给他。

 怎么敢呢?把心交给这样一个男人?

 差距太大了!纵使他明白她的渴望,却仍不能缩短距离。

 不是不明白他不甘平凡,不是不明白他是属于众人,不是不明白他的一切根本不容他平凡,但她是个爱平凡的女人,她只想过平凡的、纯白的日子,她早已厌恶了血腥,也害怕血腥。

 价值观相差太远,怎么爱?像八年前的不顾一切,八年前的卑微扭曲,又换来了什么?

 既是如此,何必勉强?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强求天地合一,最后只剩一片混沌,那又有什么用?

 他不肯放手,她只好以这种方式来逃避。

 周围在发生什么事,她很清楚,却没力气去管,反正她没力量改变什么,那又何必多事?

 “爸爸,余叔叔来了。”任随汝‮音声的‬传来,透着喜悦。

 “阿余来了,你想回房去还是在这儿坐一会?”他轻声问她,若是从前,已经自行决定了。

 她会表达意见时,他从不问她意见,为何等到她不再有意见时,他才来问?

 任随风仍是没有表示。

 “那不如留在这里,今天天气不错,晒一下太阳,总好过闷在房里。”他替她盖好稍早前下人送来的小毯子,轻吻她的。“‮是不要‬知道你讨厌我谈公事,‮定一我‬会带你去。”

 她不是讨厌,只是——

 他身份越不平凡,那和她追求的平凡便会相距越远。

 当年一走,她就知道今天的他会更厉害、会更不平凡,所以她才躲得远远的,郁郁不地过了好几年,因为矛盾、因为爱、因为恨,也因为他们将不能有更多的集。

 她是自私的,她宁可他不能站起来,那他或许肯和她平凡地过日子,然而,他根本不甘平凡,硬要他和她一起平凡,令他不快乐,那又有什么意思?

 各走各路不就行了?若照龙始的话去做,他上他的班,她开她的咖啡店,结果还不是一样,他不会放心她‮人个一‬开店,一定会派一大堆人在附近保护她,然后又会她关店,忘记自己的承诺。

 不是不想给彼此一个机会,不是想放弃,就算她想,也会在他的承诺中软化。但明知浪费时间,又何必开始。他在全盘得到她之后,便不会再听她的,一直如此。

 有太多理由挡在他们之间,迫使他们分开了。

 “小风。”突然的叫声已经吓不到她,来者的身份才是恐怖之源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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