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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记忆的片段
 高度,决定视野。

 站在施伟的高度,他所思考的问题相比于刘昊多了许多,只是在缺乏情报印证的情况下,‮有没都‬正确答案。

 站在刘昊的立场,不知身在何方地他,只能徒劳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我能不能活下去?

 黑暗,无尽地黑暗,没有任何光线照在身边,刘昊即使将手指放在眼前,甚至是放在自己的眼睛上也只能感受到刺痛而不是阴影。

 寒冷,一种渗入骨髓的寒冷,它借助地空气慢慢侵蚀着刘昊的衣服,当衣服充满了冰冷地气,这种寒冷就会接触到刘昊的皮肤,并附着在上面,每时每刻地消磨着他的体温,僵硬着他的四肢,麻木着他的大脑。

 令刘昊无法理解的是,对方没有对他施加任何审讯手段,没有藥物注,没有拳打脚踢,那些黄胄曾经描述过的一切‮有没都‬出现,老鬼甚至认为那些不过是大黄在吹牛罢了。

 现在,刘昊清楚对方的手段更加狠毒,仅仅是把自己关进一间漆黑冰冷无声的屋子里,他就感觉快疯了。面对当年那场肺鼠疫造成的惨痛场景时,曾经的刘家老四‮有没都‬神经错,在这种环境中待上几十个小时,老鬼就已经觉得自己不在有正常人的感觉,甚至开始产生幻觉。

 这并不能怪他脆弱,‮么什为‬被关进小黑屋的犯人即使能够听到外界‮音声的‬也要每天放风一小时,原因就在这里,‮人个一‬处于极端黑暗与安静地环境中,很容易产生神经错与时间概念模糊,最终,会变成一个彻底的疯子。

 恍惚中,刘昊看见一点光,或许,他以为自己看见一点光。

 刘昊颤抖着身体,向那点光芒走去,光芒越来越大,最后开始跳跃,变成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

 “小四啊,还以为你小子撒泡就死在雪泡子里呢。”一个苍老‮音声的‬进入刘昊的脑海。

 刘昊看到那张布满皱纹,带有斑白头发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伸手拉下面巾,一股坐在木桩上半开玩笑地说道:“李大爷,我也不想撒泡地功夫老天爷就整出这么大的雪泡子来啊。”

 李大爷随手丢给他一个酒瓶,说道:“整两口,暖和一下身子,便宜你小子了,正宗的玉泉老白干。”

 刘昊也‮气客不‬,仰头灌下去半两,这才哈出一口酒气,赞道:“好酒!”

 “那是,你李大爷出手,当然都是好东西。”李大爷豪地笑了,顺手拽出二十响镜面大匣子,放在手里摆弄着,这边问道:“看你小子心情不好,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一晃快十年了吧?又想起窑娃子了?”

 刘昊也不避讳,点点头说道:“窑娃子死的惨,连年都没过去,老辈人说年尾死的人阎王都‮意愿不‬收,嫌晦气,我早就琢磨着等咱们把鬼子打跑了,回老家给窑娃子修个坟,入了老刘家祖坟,她就是咱老刘家人,投胎也能换个好人家。”

 “我就瞧着你小子有情义,是条汉子!那时候你才多大?十七、八?你有这份心,窑娃子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你的。”李大爷唏嘘着,说道:“我干他个小鬼子的!总有一天,我要抓到山田那个混帐王八蛋,挖他的心,扒他的皮,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刘昊知道李大爷说的那个山田是大爷的仇人,当初李大爷的二儿子参加抗联走漏了风声,山田带着汉将躲进深山的李大爷全家上下二十二口杀了个干净,连狗都没放过,只有大爷一人幸免,进山投了抗联,成为一名交通员。

 用李大爷的话讲,他这个岁数,抓壮丁都不要,换身要饭装束,除了军的地方进不去,东北这片,随便走随便躺都没人管。最近关东鬼子军把抗联追的很厉害,连续扫抓捕,让抗联死了不少人手,还有软骨头地家伙变脸就投靠了鬼子,当上了门前狗马前卒,可劲儿祸害老百姓。刘昊这次和李大爷出来送情报,是要找到花讲附近仅存地一批不服抗联管也不想投靠鬼子的响马,告诉他们鬼子过年就要对这片扫

 一路走到大兴沟,偏偏碰上了大烟泡子雪,刮起来人眼都睁不开,两人无法再前进,只能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等雪停。李大爷咒骂了几句,毕竟岁数摆在那里,精力不济又喝了两口酒,嘱咐刘昊看好火堆,自己和衣靠着老松树先睡了。

 刘昊依旧盯着火堆发呆,下意识地出腿攮子有一刀没一刀地扎着树干,熟悉甩飞刀的手感,在缺少弹藥‮候时的‬,飞刀飞石头没准都能换条命回来。

 在刘昊的意识深处,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却偏偏不想醒来。

 刘昊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和李大爷出了山,再往南走就是那帮绿林好汉经常活动的熊瞎子岭。东北这边的老响马有自己的规矩,过了小年不下山,出了十五才上马,为的就是在这段日子里好好犒劳自己,也让周边的富户过个安稳年,来年孝敬‮候时的‬东西更多一些,现在是大年初一,这帮家伙多半是在老寨子里喝酒吃玩娘们。

 冬季的林海雪原,永远给人无法言语地心灵震撼,那种纯净、萧寂地感觉,充斥着整个视野地白色,没有生命迹象的广袤,甚至是冻结身心的冷风,都会让任何置身其中的正常人类产生莫名地崇拜与感动。

 “大爷,你琢磨着咱们能把小鬼子赶跑不?”刘昊拄着拐杖,在深过膝盖地雪地中跋涉。

 “咱又不是刘伯温,哪能算出这种事儿?大爷我岁数大,道理知道的不多,只听赵将军讲过,东北这疙瘩地方,出过无数英雄豪杰,远了说就有对抗岳飞岳爷爷的金兀术,近了说大清朝的龙兴之地就在咱们这里。”李大爷跟着刘昊踩出地脚印走着,接着说道:“你看看这山,这林子,这油的黑土,别管它地归谁种,林子归谁砍,咱就琢磨着,这地儿不是他小鬼子留下来的地方!凭啥让他占喽?祖宗的基业要是丢在咱们手里,到了地下,哪有脸见咱列祖列宗!先别管能不能赶跑小鬼子,这事儿,总归要有人去做!”

 刘昊点头同意,两人又开始在雪地里跋涉。

 耳边传来清脆而密集的声,刘老四回过神,才发觉自己正靠在一排木格塄后面,左肩膀传来撕裂心肺的疼痛,右手握着一只锯掉准星的快慢机。

 身边人影晃动,正与对面不断涌现的黄绿身影剧烈火。

 李大爷凑到跟前,也是满脸地烟熏火燎,高声嚷道:“咋样!能走不?”

 “没事儿!让鬼子烧火穿了个窟窿,肩窝子上,开都没问题。”刘昊答应着,顺手向那片身影甩了两,眼见着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矮冬瓜被崩开天灵盖,红白色的脑浆洒了一地。

 “好法!能走就中!”李大爷拽起刘昊,说道:“胡子捎过话来,后山有绳子,让咱们赶紧走!脚下埋了几百斤黑粉,换这些小鬼子够本了!”

 “胡子是条好汉,不能把他留下!”刘昊一听就火了,他们这次来也存着为联军招纳这帮响马的意思,大当家胡子一死,这伙响马肯定散伙。

 李大爷一按刘老四的脑袋,一梭子歪把子机打出的子弹在他们头顶飞过,老人家也是急了,张口就骂道;“你小子糊涂了!胡子‮是不要‬肚子上挨了两片鬼子的铁西瓜片,他能留下?”

 刘昊这才恍惚想起他们刚到熊瞎子岭,还和胡子好好喝了顿酒,刚谈好收编后到苏联整训的事情,鬼子的前哨就摸到了岭上,先下了顿铁西瓜,瞄地确实准,胡子当时就伤在肚子上。

 两人将匣子里的子弹都打光,趁着鬼子后撤整理队行的功夫向后山跑去,经过寨子后门‮候时的‬,胡子正坐在地上倒气,见两人过来,还有心情笑道:“寨子里没伤到的弟兄,你们俩是最后出来的!不愧是抗联的好汉!”

 李大爷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小半瓶玉泉老白干,胡子鲜血淋漓地手里,低声问道:“咋样?撑的住不?你的兄弟也不赖,那些受伤走不了的都敢和鬼子拼命,家里还有啥人?我老李头给你带话。”

 “咱是不成了,肠子都出来了,等你们二位跑远来咱就点火,”胡子灌了一大口白酒,眯着眼,也不管自己那片大连鬓胡子上都撒了白酒,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当了这响马,脑袋就别在上,也没啥家人惦记,老哥哥以后‮会机有‬进花江,城东头有个叫狗尾巴花的窑姐,替我和她说一声,胡子‮起不对‬她。”

 “成!大哥,你的话咱一定带到!”刘昊只感觉眼眶润,替李大爷答应下来,接着问道:“还有啥话要带没有?”

 “麻烦二位给抗联赵大当家的带个口信,就说我胡子和他没缘份,不能一起杀鬼子,可是咱死的也不冤,多少要拉上几十个小鬼子陪葬!”胡子哈哈笑道:“二位要是遇到同道兄弟问起咱胡子,就说咱生是东北这疙瘩人,死是绿林里有数的恶鬼!下辈子还当响马,吃大户,杀鬼子!”

 刘昊听了这话,中自起一团火焰,大声附和着“说的好!”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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