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船上赌场里出现了个女人,一个很扫兴的女人,她叫向紫缇。
她有着东方面孔及纤细身材,身着Dior当季新款香槟
薄纱削肩小礼服,她将一头长发盘梳成奥黛丽赫本在“罗马假期”中的公主造型,足蹬LV系带高跟鞋,脸上淡妆让她更形出色,活像是从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儿。
这样的美人儿合该赏心悦目,怎会让人觉得扫兴呢?
只因她在赌场里既不下注也不瞧人家赌,她只是到处和人宣扬赌博的坏处。
“你听我说,真的…”紫缇站在玩二十一点的赌桌旁,对着个东方男子循循善
“十赌九输,你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庄家的,这不是在助纣为
吗?”
男人瞪她一眼,将两迭筹码推向前。
“我不在意输赢,只是想解放身心。”
紫缇听了,一边摇头一边将筹码往回拉“有没有搞错?用这种方式解放身心?你知道知不非洲有多少饥民没吃的…”
“他们没饭吃是他们政府该关心的问题,干我赌一把牌何事?”男人边说边把筹码再往前推。
“这是全世界的问题!人哪,最不应该的就是自扫门前雪。”她再收回筹码。
两人就这么一推一收,一收一推,最后庄家都受不了了,他用英文喊道:“这位先生,你到底赌不赌?”
紫缇英文勉强及格,这句话当然听得懂,不在乎自己身上穿的是削肩礼服,她一个前倾,整个人都趴上赌桌,也不管春光是否会外
,只是一心一意护卫着那堆筹码,嘴里直嚷着:“NO!NO!NO WAY!”
扫兴!
被紫缇阻挡得无法下注的男子骂了句“SHIT”后,喊来了警卫。
“你们眼睛瞎了呀?没看见她在这里找麻烦?还不快把她赶走!”
“起不对,先生。”警卫恭敬回道“她,我们不能赶。”
“么什为不能赶?你们开赌场让人来赌,难道连维持赌客的基本权益有没都?她在捣乱耶!不能赶?么什为?她是英国女王,还是摩洛哥公主?”
“她是狮王的女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男人高张的火气尽
,他恨恨咬牙转头重新打量起紫缇,片刻后,他连桌上的筹码都懒得拿,愤然摔椅转台。动不得狮王的女人,他躲总成了吧。
不单男人,其它人也纷纷转移阵地,庄家见状,摇头叹气,在牌桌上放了个“休息中”的牌子。
不单庄家,所有赌场工作人员都对紫缇的存在选择视而不见。
若在以往,这样的“奥客”别说是扔出赌场,就连扔下海里都有可能,但面对这个女人,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是狮王的女人。
狮王的女人?
紫缇刚听到这种话时深觉刺耳,但久了也习惯了,而且她必须承认,这个新身分让她行事时方便多了。
她闹场、她挑衅、她强烈谴责赌博,却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劝她。
于是她就这么巡行了一桌又一桌,在驱散了三桌轮盘和四桌梭哈后,她来到吃角子老虎机前,用着有限的英文,和个来自欧洲的妇人宣导赌博的坏处。
“赌博让人倾家
产!赌博让人身败名裂!还可能连女儿都被拿去卖掉抵债…”
像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也不知是紫缇的英文不好对方听不懂,还是对方根本当她是疯子,总之,妇人仍是气定神闲一枚接着一枚喂她的吃角子老虎机。
“嘿!你是听不懂吗?都跟你说赌博不好了,你还一直扔、一直扔…这些钱可以做多少事?可以帮多少人?难道你一点也不心疼…”
紫缇的教诲尚未结束,却一个不小心撞上吃角子老虎机旁的拉杆。
这一撞可不得了,数也数不清的钱币像是
洪般哗啦啦落个没完,机台上炫亮红灯发出刺耳响音,那名妇人得到了累积好一阵子的美金二十万元大奖。
恭喜之声不绝于耳,紫缇瞠目结舌看见妇人乐不可支地抱走奖金,还
给她美金一百元当作谢礼。
原来…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怪兽机器,原来不劳而获的感觉竟是这么的…畅快!
也难怪有这么多人--连同老爸在内--会乐此不疲了。
紫缇瞪着手上那张一百元美金,再瞄了眼怪兽机器,心中某个坚定的信仰,开始出现围墙
裂音声的。
方才她劝人的话犹在耳际,她唾骂老爸的影像还残留在脑海里,老爸爬上棺材哭哭啼啼的模样她也还记得,但方才那种震撼的感觉已让她有些上瘾了。
她想着,如果一百元变一千,一千变一万,一万变十万,那她就能替老爸还债了,还有,赢伊家的钱她理直气壮,反正他们的钱不都是从别人身上挣来的吗?
赢他们的钱,她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于是她将那张一百美元的纸钞兑换成零钱。
她并没发现柜台的人故意多给她钱,也没发现在她玩吃角子老虎机时,她的机器总是吐钱吐得比别人多又快,她更没发现在她将“劝”赌变为“溺”赌后,有多少人因而松了口气。
最后当紫缇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赢了三万多美金时,不
要佩服起自己的天赋异禀了。
但她赶紧将零钱换成纸钞,她不笨,懂得见好就收,不过这样一来,想要帮老爸还债就得多来几回了。
其实她并道知不,只要她不找碴,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会非常乐意输给她,让她得到她想要的钱。
玩累了正想回房的紫缇眼角余光瞥见贺匀的身影,他正领着一群穿着西装的西方男子往赌场上一层的贵宾室走去,她咬咬
,突然对于伊狮平
的工作生起好奇。
于是她偷偷摸摸跟了过去,门口保镖见是她,没敢多问一句,任由她进去。
一进到贵宾室后,紫缇就想咳嗽。
她挥挥手皱皱眉头,一屋子的烟臭味还真是有够呛人的,也亏待在里头的人受得了。
接着,她看见坐在红槐木桌后头的伊狮,至于她,由于她躲在一群黑衣人后面,正在和人说话的伊狮并没看见她。
隔着层层烟雾,他看来…好有距离,有些高傲在上,有些遥不可及,而这才是他平
在人前的模样?
那浓密杂乱如丛林的双眉,那威严沉沉的眼睛,那紧抿着的
线,也难怪大多数人看到他都会怕,他虽是个黑道人物,却比法官还像法官,比刑警更像刑警…
这到想,紫缇突然住不忍掩嘴想笑。
因为她突然想起在花房里,他用“
”抵着她的那一幕,想来天底下也只他在被众人逮个正着,却还能脸不红气下
,高喊着“我在自个儿家里不穿衣服,干你们
事?”的话吧。
这个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男子,当他在他的工作领域时,还真的像头领军万兽的狮王。
“狮爷,『和安乐』的人前阵子不顾协定,跑到尖沙嘴让『联胜英』的人爆江,『联胜英』派人来请求支持。”
“妈的!『和安乐』他们尽占了旺角之区还不够?让青堂的兄弟们去会他们。”
“狮爷,可最近花
盯得紧…”
“跟兄弟们说,怕蹲祠堂的就别去,『联胜英』是
人老表,能不管吗?”
接下来一堆话听得紫缇满头雾水,因为她
不懂江湖术语,自然是听不懂,她道知不“爆江”是
血“花
”是警察,更道知不“祠堂”是赤柱监狱,而“老表”则是同门的意思。
煞道盟崛起于港澳,不论是和
洲帮的新义安、14K,或是三合会都有紧密关联。
只是后来伊罡做大了,眼光放在国际上,再加上他坚持不贩毒,以及其它原因,让他与这些黑道大家族渐行渐远。
虽然如此,这些黑道兄弟仍对煞道盟极为服气,出了事,生了纠纷,想尽办法也要来拜托他们出面调解或是代为出气。
自从伊罡逐渐淡出后,就由“伊家四兽”陆续接
。
四兄弟相较起来,老二伊虎、老四伊豹喜欢自由,想找他们还得先去求神问卜,问明兽踪何在,伊家老大伊龙则像个金面神?,虽是理智果断,却是冰冷无心难以亲近,自然人人都将指望放在老三伊狮身上。
伊狮
情虽然火爆,动不动就开骂、开扁,但他重义气、重友情,讲究公平,论道统,你要只的事合他的情、合他的理,那他就是火里来、水里去,连命都不会在意。
他极有伊罡年轻时的火爆个性及江湖味,却没他老爸的精明干练及沉稳,他行事多半靠着直觉反应,爱恨极端分明,可以明里和他干架,但千万不要背后捅他一刀,或是欺骗他,否则,这头爱憎分明的狮子,可是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像老二、老四,他不太喜欢女人,他喜欢兄弟,他要的是那种一呼百诺、人人以他为尊的敬重。
若在古代,他肯定是那种率众革命就为了想当皇帝的人。
在紫缇思忖间,伊狮又陆续解决了好几个问题,包括想找他买军火,想请他出面去向美洲“东安帮”代为求情的,想问问“白虎帮”叛徒如今在哪里,想知道普罗旺斯爆炸案是不是又是黑手
搞的鬼,也有人想知道可不可以跨界在九龙城寨开俱乐部。
对于任何问题,伊狮一律爽快作答,知道的便说,道知不的便摇头叫贺匀记下,在在座诸多黑白两道大腕人物眼里,他像个聆听众愿、有问有答的神明,更像个主持正义的使者。
一个在黑道世界里主持正义并维持纪律的使者?
虽然紫缇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可笑,所谓黑道,不正是一群反社会者所组成,向正义挑战、向社会公理挑衅的乌合之众吗?而她,竟然会荒谬到将眼前男子,视做是主持正义的使者?
还是说,她突然起了茫然,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先前所认定的非黑即白,非白即黑,它仍是有着无法界定的模糊地带,就像伊狮眼中版图清楚的黑帮世界,就像她和他目前的暧昧不明…
“够了!等了这么久总该轮到我们了吧?”
一道冰冷男音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那是个中墨混血的倨傲男人,他身后站着一群黑衣男子,个个都将手放在
袋里,彷佛随时会拔
出来火并。
“鲍伯肯?朱礼。”伊狮直呼男人的名字“你们家在赌城里有的是赌场,怎么今儿个会想来我这里试试手气?”
“有的是赌场?”那叫鲍伯肯的男人倏地起身,怒瞪着他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的好弟弟伊豹先生,已在几个月前炸平了其中两间?”
“就因为这样…”面对一脸怒气的男人,伊狮浓眉微挑“所以你今晚准备来炸了我这艘银狮号?”
不待鲍伯肯回答,伊狮弹弹手指,几个穿着爆破装的男人由他身后隐藏着的门扉走出来,他们手里拎着一个个的蛋糕盒子。
贺匀将其中一个蛋糕盒递上来,盒盖一掀,里头是已拆了引信的炸弹。
“伊狮!你…”眼见自己原本拿来要挟人的秘密武器被识破,鲍伯肯?朱礼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原想要先
怒这头脾气火爆的狮子,借故一言不合大吵一架,他才会机有唤来直升机离开,然后再伺机引爆这些炸弹。
“我佩服你,朱礼先生,甘愿身冒奇险。这些蛋糕是混杂在影星乔治?杜理斯在船上举行生日派对影迷的赠品里,你们把炸弹的零件分散藏在这些蛋糕里,然后你们的人一部分搭直升机上船,并拒绝我们的人搜身,将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另一部分的人则搭小船爬进银狮号,组装好炸弹,准备伺机而动,只可惜,银煞船队里的所有船只都装有高科技反恐设备,让你们的诡计瞬间现形,是你太低估银狮号,试想,若非拥有
密设备,我们又怎敢任由那些军火贩子在船上来去自如?”
“你…”鲍伯肯?朱礼咬紧牙,恼恨地跌坐进丰皮沙发里。“好!算我们技不如人栽在你手里,那现在你想样么怎?至少我身后这几十个人,可都是带了真
实弹来的,就算杀不了你,干掉你手下几个喽你菜愠隽艘豢谄?!?br />
对方的威胁让伊狮浓紧蹙眉,冷声道:“想火并?伤及无辜不是煞道盟人会做的事情。”
“那你想怎么做?”
“我查过了,豹会去炸你们的赌场,是因为你们诈赌,用不公平的赌具敛人钱财,又
一些缴不出赌债的人卖
鬻子,甚至还
良为娼。”
“Shit!”鲍伯肯?朱礼面色涨红的怒吼“要怎么赌是我们的事,那些人愿意来赌就活该倒霉,有必要炸了我们的赌场吗?”
而且还明目张胆的在报上登了整版启事,告诉所有人,包括赌客及工作人员,几
几时几分赌场将被炸平,不想死,就请远离五百公尺,启事末端,是个
齿坏笑的豹子脸。
对方已将时间地点摊明,呕人的是,不论朱礼氏家族请来多少爆破专家都找不出炸药埋设的地点,只找到了一堆将人误引方向的糖果纸指示图,或者是整人玩具,最后只好将人员疏散,然后眼睁睁看着两座赌场,在瞬间被炸成瓦砾堆。
在这场斗智里,赌场被炸还不是让朱礼氏家族最挂不住脸的,那明知要被炸却阻止不了的窝囊气,才是最让他们恨之入骨,并被外人拿来当成笑话一再讽刺他们的。
“道知我小豹行事是任
了点。”伊狮?紧狮眸“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祸延他人。”
“一人做事一人当?”鲍伯肯?朱礼再度怒跳起身“你说得倒容易,伊豹整
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找他过来呀!”
“他是我的弟弟,他做的事情…”伊狮哼了一口气“我可以代顶。”
“怎么顶?”
鲍伯肯?朱礼恶恶
气,他才不信,这头狮子能代顶什么?尤其这狮子现在占尽上风,又何必理会自己这口出不了的鸟气?
“『三刀六眼』任你出气!出气后此事到此了结,谁都不许再放在心上,我想,这消息若传去出了,想必对你们朱礼氏的面子也会好看点。”
他说得像是在吩咐手下去买三块披萨、六块
块般无所谓,旁人听得傻眼,紫缇听得皱眉,三刀六眼?那是什么意思?
鲍伯肯?朱礼却听得目光一亮“话是你说的?”
“我说的!”伊狮点点头,看向贺匀下了命令“听好,这是伊家与朱礼氏家族的私人恩怨,不管结果如何,事后都不许你们挟怨报复!”
“少爷!”贺匀被他的话打破了惯有的淡漠与冷静“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再考虑天都要亮了。”伊狮无所谓地挥挥手。
“要不…”贺匀再做挣扎“你让我来吧。”
伊狮起身大笑,唤人拿来一柄匕首。
“妈的!你又不姓伊,你来有个
用?”
还是一样的
鲁不文,还是一样的脏话满嘴,可直到鲍伯肯捉高匕首往伊狮身上狠狠戳下三刀,刀刀透骨穿
后,紫缇总算明白“三刀六眼”的意思,一刀带出两个孔,三刀正好是六孔。
一、二、三!三刀终结,伊狮没嚷疼没皱眉,他甚至连脸色都没变过。
人群里传出一声尖叫,尖叫声来自于紫缇,她在发出那声尖叫后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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