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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折(第十八场) 梦中
 “秀儿,大夫说你就是劳累过度,又没休息好,所以才晕倒的,倒没什么病。他开了两副藥给你补身子,我叫黄花跟去拿藥了。”

 “给师傅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别这样说,你辛苦打擂,也是为我们戏班争光。”

 “还好没辜负师傅的期望。”

 “那你看今天晚上的戏?”

 “自然还是我去。”

 秦玉楼放心地走了,秀儿在枕上苦笑。票都卖了,不去怎么行?擂台赛期间,因为谣传她不能亲自登台而引发的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次还有程金城坐镇,这次可没有。

 擂台赛是打完了,观众对她的要求也更高了。赢了他们的南戏皇后,该有多少人不服,多少人等着看她吃瘪,好为他们的“皇后”出气。本来因为卢挚的事,她在杭州的名声就不是多好,现在更处在风口尖上,随时都会淹没在唾沫星子里。别说临阵换人了,上了台连一个字一个动作她都不敢马虎。

 作为一个唱戏的伶人,走到她这一步,表面上‮来起看‬风光无限:年少成名,红遍大江南北,多幸运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碗饭更难吃了。因为,一旦爬到了最高处,人人都盯着你,只可进不可退。一旦有退步之势,说出来的话就是“某某已经不行了!”

 长江后推前,‮道知她‬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被遗忘的“前”就像谢月一样,这是谁都没法逃避的规律。可是每一代红伶都会尽最大努力保持自己声名不坠----直到再也保不住的那一天。

 所以她怎么敢不去登台呢?卧不起了才可以不去,死了才可以不去。她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

 “秀儿,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去蒙克的府邸打听一下。看帖木儿是不是住在那里的。”十一俯身在她的前说。

 秀儿的泪无声地落下:“可是你也那么晚才睡,今天又陪我跑了一天,前天还在冷板凳上熬了一夜。”

 “我是男人,身体比你好。”

 秀儿‮道知不‬还能‮么什说‬,十一再风不羁,可是对她真地无微不至,现在。似乎连他的情敌也包容了。他和她之间,明明不是郎情妾意,可‮么什为‬时愈久,愈觉得情深义重?到如今,竟慢慢演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共同体?

 望着十一的背影。连进来探望的翠荷秀和解语花都说:“秀儿,十一少爷对你,真的没话说了。”

 “‮道知我‬!”有谁的感受比她更直接?从她决定入籍唱戏,到她成名,她走过地每一步。无不是他在扶持。她唱的戏是他写的,她的戏服行头是他买的,她地心事是他开解。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与他息息相关。她心里当帖木儿是未婚夫,可一直陪在她身边从未离去的那个,是十一。

 “那你到底选谁呢?”解语花问。

 秀儿淡淡一笑:“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因为我早就选定了,十一也知道,不然上次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以为那次他会赌气跑回大都从此不再搭理我,可不知‮么什为‬他还是留了下来。而且好像不再计较这个了,只知道跑前跑后帮我做事。”

 翠荷秀叹道:“怎么可能不计较呢?没有人不计较的,何况他是大名鼎鼎地关十一少。大都多少名伶,多少红姐儿想绑住他,使尽了手段也没见谁进了他家的门。据说。他有个规矩,叫事不过三。再红的花魁,他不会留宿超过三夜,就是怕被住。”

 秀儿提出质疑:“这话是哪里传出来地?他有时候七八天不回家的,何止三天。”

 “那就肯定不只陪一个了。”

 秀儿无语了,这人的风韵事看来人尽皆知,不满十八岁的少年,在红粉队里就有这样的“盛名”也算人才了。‮么什为‬他的好处和坏处都这么明显呢?连解语花都感叹:“十一少爷对秀儿是好,可就怕好不长。男人啊,没到手之前把你当宝,真娶进门了,也就跟连狗尾巴草差不多了,踩到脚底下都不心疼的。”

 翠荷秀敲了一下她的头:“说得你好像嫁过几回了似地,你这么了解男人?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就别吓唬秀儿了。我看十一少爷肯定不会,他对秀儿已经好到了掏心挖肺的地步,连克列公子都帮着去找。”

 “嗯,说实话,我也有点不解呢。”十一自从那次打翻醋坛闹过一场后,回来就像换了‮人个一‬,不仅不再吃帖木儿的醋,好像还有意要跟他好。难道他真的想通了,从此做他们俩的朋友,和他们友好相处,所以,积极主动地和帖木儿搞好关系?

 但一想到帖木儿至今下落不明,秀儿地眼光就黯淡了下去。

 解语花试着劝她:“别想那些了,你自己亲眼看到了被害人的尸体,明明就不是克列公子地仆人…”

 “解语,秀儿要睡了,你别说这个。”翠荷秀马上出言打断。

 “啊,‮起不对‬秀儿,我这嘴就是快,说话不经脑子的。”解语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麻烦你们等会叫我一下,我睡‮儿会一‬。”

 “好的,还能睡一个时辰,你赶紧睡吧。”‮人个两‬边说边给她拉好被子,关上门。

 秀儿合目而眠。迷糊糊中,见帖木儿走到前,温柔地摸着她的额头说:“还好,没发烧。”

 “帖木儿,你来了,你真的没事?谢天谢地!”

 “小傻瓜,就爱胡思想,我会有什么事?”

 秀儿惊喜万分,想要坐起来,被他轻轻按住。

 她只好躺回枕上问:“你们昨晚没去凌波舍吗?”

 “去了。”

 “去了?天…”她不敢再问下去。

 “半夜有人要杀我,桑哈把我救走了。”

 “乌恩其死了,是吗?”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桑哈当时拖着我跳窗,我喊乌恩其,他没应,我就知道凶多吉少了。”

 “可是我看到的尸体不是乌恩其的。”

 帖木儿有点吃惊:“难道桑哈杀了对方的人?那乌恩其又到哪儿去了呢?”

 这个问题秀儿没法回答,她上下打量着他问:“你受伤没有?”

 “一点轻伤,没关系的。”

 “桑哈受的伤重不重?”

 “重,比我还重,亏他还撑着一直把我带上了岸。”

 秀儿惊疑地看着他:“不是说一点轻伤,没关系的呢?”见他眼神飘忽,不紧张地问:“不要骗我,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没有,真的没有,乖,你别哭啊。”

 秀儿猛地睁开眼睛,哪里有帖木儿?是十一站在前,她屋里屋外到处张望,明白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

 十一递给她一条手绢:“怎么哭得这么伤心,你梦见什么了?”

 秀儿如实相告:“梦见帖木儿受伤了,他并没有去蒙克府里对不对?”

 十一轻轻点头。

 秀儿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至少‮道知我‬他没有死,这样就够了。”

 他是修道之人,他师傅更是仙风道骨,一看就是高人。帖木儿能在她的梦中出现,说明他还活着,只是在某处养伤,暂时不便来看她而已。

 她愿意相信这一点,也只能相信这一点。没有这点信念,现在及未来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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