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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一章 逃兵
 月火,热扑面,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焦糊的味道西下,那外大漠的沙漫天飞舞,遍体通红,隐隐能听见噼里啪啦的轻响,似乎要烧着了一般。

 兴庆府的城门,半闭半合着,不断进出的行人,为这城,增添了些凉意。把守城门处的大华兵士,盔甲在身,人人都是满头大汗,却无一人敢松懈兵甲。

 “一杯未尽,离怀多少,关山魂梦长,鱼雁音书少。

 醉里秋波,梦中烟雨,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料有牵情处,忍思量,月落天晓。

 甚时跃马归来,倚栏,门,轻笑。看我红妆,与天不老!”

 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轻立城楼之上,遥望远处鲜红的血,口中喃喃自语,落余辉映照着她美丽的脸颊,两行珠泪似雪般晶莹。

 “徐姑姑——”

 身后传来声呼唤,那女子急忙抹了眼角,转过身来,轻道:“武陵,你怎么来了?!”

 “徐姑姑,你说,林大哥他会回来么?!”小李子哽咽道:“这都一个多月了——”

 这一趟从草原回来,李武陵晒黑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再不复那个脸带稚的少年,而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了。

 徐芷晴脸色煞白:“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李武陵黯然低头:“姑姑,你是没看见过突厥大可汗的那一箭。三箭连环,石破天惊。就算神仙也抵挡不了。”

 神仙也无法抵挡?徐小姐珠泪盈盈。坚定摇头:“神仙哪及得上他?他是这世界上最坏的人,老天都不敢收他。”

 小李子点了点头,满是期冀地朝前望去。外狂沙飞舞,盘旋成一团,将那鲜红地夕阳都遮去了半截。

 “武陵,你找我有事么?!”徐小姐沉默了半天,开口问道。

 李武陵急忙点头:“姑姑,突厥人在等待我们的答复!自把胡人小可汗和右王等人擒回之后。他们每隔上一天,便要派使者前来探查我们的信息。方才驻扎贺兰山地左丘大哥快马来报,今禄东赞又送了书信来,要与我们谈判。”

 胡不归他们一路穿越草原,突厥人虽有千军万马,却无人敢于阻拦。王庭被破,小可汗和右王尽数被俘,这在强悍的突厥汗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再加上他们强攻贺兰山屡次无功折返,付出了无数的鲜血和生命,震怒悲愤的同时,胡人也被大华人的毅力与杀气深深地震撼。

 由于突厥人深有顾忌。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缓缓的退回了草原。双方陈兵于两国边界。小冲突虽是时而有之,却未有大的战斗。在这种对峙中,草原和沙漠之间,竟是难得的有了一片和平的缓冲区。

 “谈判?我们不急,急的是他们!”徐芷晴悠悠道。能有今天这局面,将所有的主动都掌握于大华手中,那是无数将士以性命换来的,‮是其尤‬那个生死未卜地他。

 她眼中浮起淡淡泪光,长叹口气:“如何处置突厥小可汗与这些俘虏,必须要由皇上定夺。圣旨未到之前,商谈亦是无用,禄东赞不会‮道知不‬这一点。他是在故意向我们施,以在谈判中,换回些主动。”

 李武陵急急点头:“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姑姑,爷爷让我‮你诉告‬,皇上的圣旨到了。”

 *****

 晚霞中,一架小小的马车,冒着漫天的风沙,叮当叮当缓缓而行。落地余辉照在车棚上,泛起一片鲜的红色。

 车帘子后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偶尔拉拉马缰,催赶着马匹,纠正下方向。飞舞地狂沙拍打着窗帘,车厢里响起一个虚弱无力‮音声的‬,似是生病了:“姐姐,不要走这么快,停下歇息一下嘛。想想,落下悠悠漫步,就只有你和我,脸映红霞,风景如画,这是一件多么多么漫的事情啊!”多么‮道知不‬,但多么慢是肯定的。姐姐无奈的摇摇头,笑着道:“你这人那,片刻之前不是才歇过的么?早上赖、晌午太热要午睡、太阳落山才启程,都照你这样,咱们一天能走几里路啊?!”

 “走不完就慢慢走,我是病人嘛,”那虚弱无力‮音声的‬咳嗽了下,气道:“走的慢点无所谓,病人受优待,也是天经地义的!等姐姐以后坐月子‮候时的‬,我也这样照顾你,抱着你一步都不动,你说好不好?”

 “呸!”姐姐面红耳赤。

 望见病人那苍白的面颊,说了几句话,便又开始气,她顿时心中一痛,忙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车内的空气分明是火热的,唯独病人的身体冰凉一块,这是大病中极度虚弱的表现。外伤虽好,那一箭对五脏六腑的震动,哪是轻易就能还原的?!

 “姐姐,头发了。”望见姐姐眼中的泪珠,病人微微一笑,轻拂她耳边的几缕发丝,温柔无比。

 甜蜜中夹着心酸,姐姐的珠泪无声滚落,轻轻的握紧他手掌,让他捧住自己的脸颊:“你啊,也‮道知不‬是倔的什么劲。从巴彦浩特回来,放着平坦的草原大漠不走,非要我抱着你横贯贺兰,沿原路返回。你如此伤重,那是你能受的罪么?这下可好,谁都‮道知不‬你还活着,更‮道知不‬你已经回来了!”

 “‮道知不‬也好。”他幽幽一叹:“累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清净一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就睡睡大觉、点点银票、搂搂姐姐、做做全套!这日子,何其快活也!”

 “噗嗤”姐姐笑着一指点在他鼻子上。泪花与笑容一起绽放:“不要以为我‮道知不‬你的心思——你是怕他们找到了你。把你拖上谈判桌,看见那不敢见的人吧?!”

 “姐姐,何必呢。我地全身上下,可就只有这么点秘密了!”病人苦笑摇头,无奈道:“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谈判,那是他们地事。和我没有关系,谁也别来烦我。我现在就想当个逃兵,无忧无虑的逃兵。”

 “

 逃兵。吃药了。”姐姐微笑摇头,从小盒子里端出草药,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浓浓的苦味扑鼻而来。

 病人显然是已经吃够了这药地苦头。吓得脸色都白了:“能,能不能不吃?好苦地!”

 “不行!”毫无商量的余地。

 “那小弟弟能不能提个请求,请姐姐将这药嚼碎了,再一口一口亲口喂给我,那样会比较甜一点——唔。好甜!”

 “嘭”“嘭”尚在甜蜜之间。忽闻车棚子被砸的当当响,马匹已停了下来,仙子急忙收回小口。面红耳赤的白他一眼。

 病人瞬间暴怒:“谁啊?坏我的大事,这正吃甜药呢!”

 —

 外面响起几声大喝:“里面是什么人。躲在里面‮么什干‬?下车下车。接受检查!”

 姐姐急忙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喜道:“兴庆府到了!”

 兴庆?病人急忙拂起帘子,双目微微扫过。

 高高地城墙、坚实的垛口、耸立地烽火台,熙熙攘攘的叫卖,来来往往的人群,茶楼酒肆,红男绿女,骡子马匹,刹那就显现在眼前。

 三个多月没听过这样‮音声的‬了,多么熟悉啊。那哄闹地人声传入耳里,他浑身吃了冰一样的爽快,双眼刹那就润了。兴庆府,我回来了!

 得意间,却觉姐姐急拉他衣袖,恼怒的往他身后躲去。抬头一看,只见那车门前的岗哨,呆呆的望住姐姐,哈喇子吧嗒吧嗒往下

 姐姐虽是荆钗布裙、轻纱覆面,但那丰润地娇躯、绝代的芳华哪能就此掩盖住?车外地一排守卫,望的眼珠子都直了。

 病人瞬间暴怒:“看什么看?!谁再看我老婆,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你诉告‬们,我可杀过几万人!”

 就你这痨病鬼?!几个兵士乐得哈哈大笑,看他双眼深陷,脸色发白、身体摇晃、弱不风,一副活的痨病鬼模样,别说是杀人,就是杀恐怕也叫人为他捏把汗!

 “凶什么凶,连突厥人都不敢在我们面前凶了!下车下车,接受检查,谨防胡人细混入城内!”徐芷晴统兵有方,手下兵士也只是笑话笑话,却不敢真个放肆。

 这就叫虎落平被犬欺,既然是要做逃兵,那就只有乖乖地下车接受检查了。看他愤愤不平的模样,姐姐强忍住笑,将他扶下车来。

 虚弱无力地靠在姐姐身上,看着那几个兵士在车厢里翻一通,过了半天才罢休,挥手让他们进城。

 “痨病鬼!好好地一朵鲜花,在了牛粪上!”一个兵士抑制不住心中的郁闷,愤愤哼了声。

 你娘的,献花不牛粪,难道要牛粪献花啊?他暴跳如雷,就要冲上去理论,姐姐微笑着拉住他,柔情款款:“我就喜欢你这朵牛粪!”

 他哈哈笑着收回手,环住姐姐的细:“真的吗?‮到想没‬姐姐的爱好这么特殊!牛粪好啊,牛粪有营养,是专门滋养鲜花的。有人想牛粪,那还得排队呢,哈哈。”

 坐着马车进了城,便闻耳边无尽的喧哗吵闹,四处都是吆喝声、叫卖声,公子们骑白马,小姐们穿花衣,长亭花谢、酒肆楼台、丝弦管乐、莺歌燕舞,红男搭绿女,骡子配马匹。

 三个月没回兴庆,这城,已和来时完全不一样了。大华兵数战告捷,贺兰山口固若金汤,最近又擒了胡人的可汗和右王,大华是举国沸腾,这兴庆府又重新找回了城的感觉,繁华热闹更胜往昔,依稀有了江南的影子。

 三个月了,终于活着回到了人世间,看着不远处几个姐们站在门口、扭着身段招揽客人,清脆的笑声飘了整条大街。

 多么熟悉的画面啊,他那个心澎湃,难以自拔,‮住不忍‬探出头去,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嗨,这位姐姐,做全套什么价格啊?!带角先生的那种!唉,小弟是第一次,生的很,什么都不懂,能不能打个折扣?!”

 你是今天的第一次吧!窑姐蜂拥而上:“公子,我也是第一次唉。进屋喝茶半两,过夜只要二两,便宜实惠。你长这么黑,也用不着点灯了,省去了灯油钱,再给你减半两。一两半的银子,包通宵哦!”这该死的人!姐姐一针扎上他股。

 “姐姐,我是逗她们玩的,”病人委屈的嘟着嘴:“我就想找回活着的感觉!”

 姐姐何尝不知他的心情,只是捻酸吃醋,乃是女人天生的本。她堕落了凡尘,如何能免俗,‮住不忍‬的噗嗤一笑,羞恼道:“不许你和这些女人说这么骨的话!”

 “了解了解,应该和姐姐你说才对嘛!”

 姐姐红了红脸,却是出奇的没有反对。

 “咦,糖葫芦?!”病人兴奋的伸出头去急急招手:“老板,老板,糖葫芦怎么卖?!”

 “五文钱一串!恕不还价”

 好个恕不还价!和大小姐在杭州买糖葫芦,老子十文钱买了三串。

 “八文钱两串你卖不卖?这大热天的,糖都化掉了,明天你也别想卖了!我买来尝尝还得沾牙!”

 “嗯,你要两串?那好吧,八文钱!”

 “这黏不拉及的面糊糊,谁愿意掏钱啊?!姐姐,给他十文钱,我们买三串!不行就走人!”

 …

 “甜吧?!”另外两串。

 姐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入口酸酸的甜甜的,好吃之极。她了几口,又回病人嘴里,笑道:“本来是五文钱一串的,你掏十文钱买了三串。你多掏钱,他多出糖葫芦,到底是谁赢了呢?!”

 “各自开心,我和他都赢了!”病人咬了口糖葫芦,摇头微笑:“幸福,就是一种感觉!”

 “小贼,”姐姐呆呆望着他,惊喜加,忽然吧嗒在他脸上亲了下,羞道:“我和你一样,很幸福!”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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