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名豪贾
当晚,高俅便在县衙中和宗泽长谈了一夜,当然,他主要是作为一个称职的听众,大半时间都是宗泽在滔滔不绝侃侃而谈。大约是对眼下的朝局和天下情势忧心忡忡又无处宣
,宗泽的语调中不时
出一种深深的悲凉感,听得高俅也深觉心悸。
“辽国雄踞北方已经数百年,我大宋自澶渊之盟后便需年年岁贡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无论于国于民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而西夏不过弹丸小国,在李元昊之后却时常为祸西北掳劫我国子民,消耗我大宋无数国力,虽然神宗皇帝时对夏作战取得大捷,但最终仍是恢复了岁赐制度。不能夷灭西夏,我大宋西北便永生不得安宁,而辽国又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频频用兵的结果只是徒耗国力,实在令人嗟叹!”宗泽说到动情处,竟狠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不防那大力将两个茶盏震落在地,一时间茶水撒得遍地都是。
高俅见宗泽脸色颇为尴尬,连忙止住了他弯
收拾的打算,这才出言试探道:“汝霖兄,如今辽国已有衰败之势,倘若有人与我大宋结为盟好,愿意合攻辽国,你觉得如何?”
“什么?”宗泽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此时不由惊讶得站来起了“这怎么可能?”见高俅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他渐渐陷入了沉思,良久方才艰难地答道“耶律洪基在位已经数十年,确实败坏了辽国的根基,但要说起衰败其实还为时尚早。若是真的有外族提及此事,是不也不能考虑,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在结盟的同时也不可不防。只可惜如今我大宋
军的战力实在可虑…”他说着说着疑惑来起了“伯章兄这假设颇为大胆,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附于辽国羽翼下的蒙古诸部女直诸部哪有如此胆量。”
听宗泽句句都说在点子上,高俅情不自
地扫了宗汉一眼,心中感慨宗汉的推崇非虚。一个最初的文弱书生能够先放下入京应试而游历天下十多年,甚至习了一身武艺,其心
抱负果然不是寻常官员能够具备的。不过眼下就断言辽国会为女真人所灭太过匪夷所思,因此面对宗泽的质疑,他也只得虚词搪
了过去。谁知宗泽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一晚长谈之后针对这种情况做出了许多设想,这当然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直到雄
报晓,三人这才发觉过了一夜,久久未至的倦意竟一齐上来了。宗泽连忙命人沏来浓茶,和高俅宗汉一气喝尽后,又用井水拧了三
巾擦脸,一番折腾之下,三人总算神情气
。
高俅自知第一次拜访的目的基本达到,与宗泽又约了一个时间便和宗汉出了县衙。见对面的面摊仍然还在,他不由觉得饥肠辘辘。“元朔先生,这一晚上下来着实辛苦你了,我们是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早饭还是就在这面摊上再凑合一顿?”
“免了免了,我昨晚说得少听得多,这肚子里头的一碗面还在呢!”宗汉避之唯恐不及地摆摆手“我这就回去补过睡头,东家你就请随意吧!”他说完一拱手,径直抄小路回客栈去了。
眼见高俅再度光顾,那老汉又惊又喜下连忙上来招呼,不儿会一便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头还堆了些薄薄的
片。“小老儿昨
到想没官人竟是宗大人的朋友,那些普通的吃食实在不恭,这是我专为宗大人准备的一些驴
,官人就凑合着用一点吧!”
高俅谢了老人的好意,风卷残云般地用完了一碗面,而后意犹未尽地深深呼出一口气。时下的士大夫讲究的是吃有吃相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一直以来,除了在家里用饭能稍微放恣一点之外,他在外吃饭竟很少有吃
候时的,多半是伸了几次筷子便不敢再动手。“老人家,多谢你的盛情了!”他伸手在袖子里一掏,这才发觉自己只带了金银钱,铜钱竟连半文有没都。
权衡再三,他取出一枚金钱递给了那老汉,见对方意态极其惶恐,他连忙解释道:“老人家,这面就算是你请我吃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这钱就当我送给你置买一点衣物,你千万别推辞!”他不由分说地将那枚金钱
在了老汉手中,自己便急急忙忙地起身离开了。
“好人哪…”老人感激地望着高俅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手头阔绰的高俅自然不会吝惜区区小钱,是不要这几年他时常撒出去大把大把的银钱,也不会拥有灵通的消息耳目。处理完了宗泽这一头,他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雷焕那三人,不过如今只不过分手的第二
,算算时间,这些人应该还没有完成葬礼的一应事宜才对。
他正在思量今
该上哪里去,冷不防背后传来了一个热络十分音声的。“高老弟,好久不见了,怎么兴致这么好,居然有空到这小小馆陶县来了?”
高俅转身望去,却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正笑呵呵地朝自己点头,可无论怎么回想他都不记得自己和此人有任何
集,心里着实疑惑得很。正当他不知如何回答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东家,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说一声,小人也好亲自去接您。”说话的是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人,他三两步地冲出一家铺子,一边打躬作揖一边把那胖子往里面
“这天渐渐凉了,您老可别站在风地里,否则…”
“好了好了,罗嗦个什么劲!”胖子不耐烦地一拂袖子,这才走到高俅跟前,似笑非笑地道“一年多不见,敢情高大官人就忘了我沈
芳么?”
沈
芳!高俅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暗一凛。当初自己在商场上掘到的第一桶金就是从沈
芳手中硬生生掠夺过来的,后来天香楼越来越红火时,他也曾经听说过沈
芳四处找人诉苦,就连那一次开封府抄检天香楼,背后也似乎有沈
芳的手笔。
这到想里,他皮笑
不笑地干笑两声道:“沈兄我怎么会不认得,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而已。我不过是到馆陶县访友散心罢了,倒是让沈兄留心了。”
“相逢即是有缘,若是高老弟有空,不妨和我到里头坐坐样么怎?听说高老弟的眼光是第一
的,馆陶县虽小,这家汇民当铺却是鼎鼎有名的,时不时能收到好东西。”沈
芳虚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目光中掠过一丝狡黠。
高俅本能地感到沈
芳此行并不简单,稍一犹豫之后,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如今的商贾背后多有朝廷大员作为靠山,而沈
芳的根基在大名府,北京留守一职却时常调换,要猜测此人背景极难。商人一向唯利是图,没有永恒的盟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沈
芳对先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确实有可能,但是否会为了这私怨再进行报复,他却不敢妄加推断。
两人刚刚坐定,那当铺掌柜便忙不迭地吩咐伙计捧来了三个匣子,一一打开了来。左边的匣子中是一尊白玉观音,雕工细致自不必说,就连玉质也是绝佳,似乎是出自和阗的无双美玉;中间的则是一柄短剑,虽然隐隐泛着一种森然之意,但样式却是朴实无华别无装饰;而右边的那个匣子里却没有任何珍贵的物事,只有一张纸,一张颜色发黄,似乎风一吹就会变成灰烬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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