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叮咚!叮咚!来人的锲而不舍,让前来开门的韩拓劈头就吼,因为昨晚喝得太多,宿醉让他得不恨把头剁掉。
“么什干?!”
出乎意外的,站在门口的是上次匆匆一瞥的夏晋隆。“我能跟你谈谈吗?”
韩拓心烦气躁的很想捧门。“你还想买那把剑?好!我卖给你总可以了吧?不要再来烦我了!”他之所以珍惜那把剑,不是因为剑的本身,而是每次看到它,就会想起养父母把他当亲生儿子般疼爱有加的美好时光。
八岁那年,养父带着他和养母到香港旅游,无意间逛进一家骨董店,他就是在那里看到了这把剑,只可惜价格太贵了;直到五年前,在
识的友人家中再次看到,便以三倍的价钱买下;可是同样的,这把剑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并不是养父母的亲生骨
,他们根本不曾真心爱过他。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那把剑。”
他冷哼一声“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夏晋隆笃定的看着他,不像上次,好象见到鬼似的。“当然有,能不能进去再说?”
很想抱着头呻
的韩拓只好让开。
“说完就快滚!”
换了拖鞋进入屋内,夏晋隆不发一语的坐下,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愠怒的神情,似乎在找寻什么。
韩拓撇
低叱“如果你是来跟我大眼瞪小眼,那现在可以滚了!”
“你的脾气很暴躁,一定是男方那边的血统不好,才会遗传到你身上。”他的口气有着浓浓的嫌恶。
眉头登时皱了好几个褶“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这时,夏晋隆才愿意用正眼看他。“我说你不但外表跟你的亲生父亲很像,就连脾气也一模一样。”
“你到底在胡么什说?”他惊疑不定的瞪着夏晋隆。夏晋隆表情严肃“我没有胡说,你的养父是不是叫韩正国?”
“他已经不是我养父了。”韩拓咬着牙说。
没有跟他翠辩,夏晋隆继续往下说。“还有你的养母叫孟玉华,他们是在公元一九七五年五月十二
透过律师收养一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男婴,也就是你,还把那天当作男婴的生日。”
他震惊莫名。“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就派人私下进行调查,也找到当年办理收养手续的律师,证实你的养父母就是当年收养我妹妹的儿子的那对夫
。”
“你妹妹!”韩拓惊叫。
夏晋隆看着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是自己亲外甥的年轻男人。“我妹妹夏如雪,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她是我们夏家最受宠的女儿,美丽又温柔,有一颗善良的心,却偏偏爱上不该爱的人,一个长工的儿子。”
“长工的儿子?”除了重复他的话,韩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因为这一切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只要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夏晋隆依然愤怒不已。“没错,我们夏家在大稻埕也算是有头有脸,有多少人家想攀上这门亲事,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是个性格火爆、好高骛远的人轻年,不甘心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一辈子在能只夏家当个长工,居然
拐我们夏家的小公主,我最宝贝的妹妹,利用她的善良,一步步的引
她爱上他,甚至让她怀了野种!等到整件事爆发出来,才知道事态严重,人也跑得无影无踪。”
脸色白到极点的韩拓狠狠的瞪着他。“我不相信…你妹妹呢?快去把她叫来,我要听她怎么说。”
他闭了下眼“她已经死了!他们两个都死了!”
“死了?”韩拓险些站立不稳。
“对!我妹妹已经死了,当我把刚生下来不久的男婴送走后,她就离家出走。”夏晋隆相当懊悔忽略了妹妹的爱子心切,明明知道她有多爱孩子,一定无法接受事实,却没有叫人看好她。“我们透过许多关系,还是找不到她的人,直到她去世了好几年,才辗转得到死讯。”
“她死了?”韩拓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这样也不能证明我是她的儿子,我还是无法相信。”
夏晋隆很快的恢复自制力。“这是事实,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这几年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希望在临死前帮我妹妹完成心愿,把她的儿子找回来,今天我就不会来这里找你了。”
即便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也没料到会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得知,韩拓靠着墙滑坐下来,表情震慑,还无法完全
收这项惊人的讯息。
“他…那个男人…他是怎么死的?”
他起身来到门口,看着外面庭院的花花草草。“当道知我他居然引
我妹妹,还玷污了她的清白,就派人四处找他,最后总算让我找到了,当然也教训了他一顿…隔天,他就被人发现淹死在大圳沟里头。”
韩拓怒不可遏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杀了他?!”
“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不过我并没有杀他。后来调查是他喝醉了酒,结果不小心掉进大圳沟淹死了,他是死有余辜,倒也省了我不少事。”话是这么说,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夏晋隆自己最清楚。
松开他的衣襟,韩拓脑中一团混乱。
* * * * * * * *
筱雨才从医院回来,躺在
上睡了一下,门铃就响了。
“韩拓?”她又惊又喜的看着门外的男人,以为他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张臂抱住她,抱得好紧好紧,快让她
不过气。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筱雨捧着他冒出胡碴的脸庞,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眸,气
也很差,像是几天几夜都不曾阖眼。“你有睡觉吗?”
韩拓摇头,似乎连说话有没都力气了。
“快点进来。”她牵着彷佛迷路的男人来到卧室,让他睡在自己
上“闭上眼睛睡一觉,什么都不要说。”
这么温柔的语调,一瞬间打破了他的心防。
他崩溃了!
频频打颤的双手蓦地抱住头,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呜呜…呜哇…啊…”他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什么自尊、面子都不要了。
筱雨的心被他哭拧了。
她毫不迟疑的上
,轻柔的将他的头颅按在自己
口上,泪水也跟着盈眶。“哭吧!你已经积
太久,尽量哭出来。”
高大的身躯哭到
搐,把筱雨的肩头都哭
了一片,仍不住
噎。“呜…他们都死了…我的亲生父母都死了…全都死了…我再也无法知道…知道他们到底爱不爱我…我连他们一面都见…见不到了…呜…”
他可以欺骗自己,不在意亲生父母究竟爱不爱他,毕竟是他们先遗弃了他;可是当道知他亲生父母的身分,还是住不忍想亲口听他们说,即使只是一句“起不对”也好。
“道知我、道知我。”小手轻抚着他宽阔的背脊,就像母亲安慰伤心的孩子,颊上的泪水也没有干过。
韩拓哭得太凶,到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
气声。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什么都不要再想。”她柔声低喃。
他叹息,嗓音也哭哑了。“我好累…”
筱雨哄着瘫软在身上的男人,像他这样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居然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登时心中涨满柔情,想好好的疼他、爱他。“睡吧!”
“嗯…我爱你…”在意识飘远前,吐出呓语。
“我也爱你。”眼泪又夺眶而出。
她可以确定韩拓是真的爱她,那么她该如何让他相信,他们绝对可以“天长地久”呢?
* * * * * * * *
邵允泽瞪着前来开门的男人,上身打着赤膊,下身套了件运动短
,俨然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这句话问得很多余,不过身为女方的亲人,他还是得问。
衣衫不整的男人回得也很理直气壮。“我来这里,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表哥!”筱雨匆匆穿好衣服出来,云鬓微
、双颊晕红,那副暧昧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到门外的人是邵允泽,登时有些心虚。“呃,你怎么来了?”
他故意板起俊脸“我不能来吗?”
筱雨小脸火红一片“表哥,韩拓他只是…”
“好了,不用再说了。”邵允泽泛出微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你已经是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过分干涉,只希望他不会辜负你的感情。”
最后一句话似乎也是在说给韩拓听。
韩拓可不是傻瓜。“我会好好对待筱雨的。”
“最好是这样。”
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互瞪着,活像随时会扑向对方。
“表哥、韩拓,大家先坐下来再说。”她还真怕他们打起来。“表哥,我倒水给你。”
“我不是客人,不用招呼我。”邵允泽指着那张粉
系的布沙发“我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先坐下来。”
筱雨一脸疑惑“重要的事?”
“我刚从张医生那里过来。”他亮了下手上的牛皮纸袋。“他已经给我当初移植眼角膜给你的病人资料,虽然他真的很意愿不破坏规定,不过在听完你亲身经历过的事后,还是把它给我了,我也答应绝对会保守秘密,看完后马上还他。”
她接过牛皮纸袋,心跳不
加快。
“…那个病人曾身陷火场,全身有百分之九十的灼伤,撑了一个礼拜才过世,临终前,同意将可以用的器官捐出来,其中眼角膜正好给了你。”
“那么我看到的幻觉,定不说就是当时失火的情况。”筱雨一脸惊奇,马上从牛皮纸袋中
出捐赠器官的病历表,上头还贴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个明眸皓齿的长发女子,笑容柔美动人,但筱雨的表情却是如遭电殛。“我的天!就是她!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韩拓原本只是好奇,当他的视线瞥向病人的姓名,霎时黑眸暴瞠。
“夏如雪?”这个名字不是…
“你认识她?”筱雨惊诧的问。
他惊
了口气“不可能会这么巧!”
“韩拓?”
“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听说就叫夏如雪。”韩拓艰涩的说。
筱雨也觉得不可思议,低头看着病历。“除了姓名外,上头的地址写的是花莲…也许是同名同姓。”
“张医生还说,当初负责护送眼角膜到台北来的是一位李师姊,她是慈济医院的志工,据说跟这位夏女士是朋友。”邵允泽也觉得整件事透着巧合和离奇,好象冥冥之中,将所有的人、事,物全都牵扯在一起。“只要找到这位李师姊,就可以知道更多有关这位夏女士的事了。”
说到这里,三个人有没都再说话。
当门钤响起,筱雨整个人惊跳起来。
“我去开门。”韩拓主动表示,他需要做点什么来缓冲此时诡异的气氛,不过当他开门就后悔了。
“你还真是
魂不散!”
丢下繁忙的公事和重要会议,夏晋隆不得不亲自造访。
“你不接手机,连家也不回,我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了,丁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在这里一定可以找到你。”
韩拓没好气的吼“我不是说需要时间考虑吗?”
“我父亲可等不了这么久,你难道不能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亲自去见他一面?”他一脸指责。
“你没有资格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夏晋隆沉下脸“再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长辈。”
“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韩拓不卑不亢,和他怒目相视。
筱雨扯了扯他的衣角,虽然不明白对方来这儿的目的,不过来者是客,总不能赶他出去。“有话好好说嘛…夏董,你不嫌弃的话,请到里面坐。”
“干嘛请这种人进来?!”他还是很不
。
她白他一眼“这是我家,我想邀谁进来是我的权利,你不要
嘴。”
“你…”韩拓气结,这女人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待所有人都进入屋内,夏晋隆和邵允泽原本就认识,握了下手,不期然的,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不由自主的弯身拿起那份贴了照片的病历。
“这…你们么什为会有这个?”
“起不对,夏董,请把它还给我。”筱雨伸手要拿。
夏晋隆并没有还给她,反倒看得更专心。“器官捐赠…我道知不我妹妹曾经把器官捐赠出去,你们手上么什为会有这个资料?”
“妹妹?”邵允泽代替其它两人问道。
“这位夏女士是夏董的妹妹?”
他一脸纳闷。“她的确是我妹妹如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到证实,韩拓震惊不已、“她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这么说,筱雨的眼角膜就是…”
筱雨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轻触自己的眼睛,情绪激动起来。“原来是她把眼角膜捐给我…韩拓,是你的亲生母亲让我重见光明,为的是让我能看见你…”睇着她
润的明眸,韩拓眼眶旋即泛红了。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种好熟悉、好思念的感觉,好象曾经在哪里见过你…原来是你的亲生母亲透过我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认出你了。”筱雨哽咽的说着。
韩拓喉头梗着硬块,发不出声音,可是
口好涨,好象有东西要爆发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
难道这全是老天爷刻意安排的?
“韩拓,她从来没有忘记你…我相信你的亲生母亲是爱你的。”她能够感觉到那份强烈的母爱。
“是真的吗?”他哑着嗓喃喃道。“她真的爱我吗?”
夏晋隆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端倪,鼻酸眼热的看着相拥而泣的他们,再看看照片中妹妹柔美的笑脸,彷佛不再记恨他所做的一切。
“她的确是爱你的…当我们
她拿掉孩子,你的亲生母亲以死威胁,我和多桑只好答应让她生下来;可是夏家不容许未婚生平的丑闻发生,于是我偷偷把孩子送走,结果几乎把她
疯了,她每天哭着要我们把孩子还给她…直到有一天,她趁佣人不注意候时的离家出走,就再也没回来了,”
筱雨抬起泪颜,连她这个外人都住不忍要指控他的冷血无情。
“你们真的好残忍,怎么可以拆散他们母子?”
“在当时,这是最好的办法。”夏晋隆还是认为自己没错。“当我们终于找到她,如雪已经过世好几年,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的骨灰
回夏家祠堂…后来我去见了她生前的几个朋友,原来她从没有放弃找回自己的亲生骨
,临死前,心里还念念不忘那个不到满月就被迫和她分开的儿子。”
韩拓痛哭失声的跪倒下来“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韩拓…”筱雨泪如雨下的伏在他背上,梗声轻喊“你听到了吗?你的亲生母亲没有你弃你,她没有不要你…”他重重的啜泣着。“呜…呜呜…”
邵允泽也为之动容。
尽管不信鬼神,可是谁说母爱的力量不是最伟大的?
清了清喉咙,夏晋隆恢复自制。“我无法要求你的谅解,只希望你能跟我回去见你外公一面,他对你亲生母亲的死始终怀着很深的愧疚,而且你应该也希望回去为你母亲上个香。”
见韩拓不语,他不免遗憾的轻叹,然后睇向筱雨。“丁小姐,请你好好珍惜我妹妹给你的眼角膜…说也奇怪,那天见到你,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虽然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却同样都是外表柔弱、内心坚毅。如雪一直是我最钟爱的妹妹,但愿有一天,她能够原谅我。”
说完这话,他走了。
筱雨送他到门口,看着背脊微驼的他搭电梯下楼,似乎感觉到夏如雪正透过她的眼睛在看着自己最敬爱的大哥,无声的告诉他…我早就不怪你了,大哥!
* * * * * * * *
在门口和表哥说几句话,邵允泽也离开了。
筱雨关上门回到屋内,看着呆坐在椅子上的韩拓,她选择静静的走开,因为道知她他需要时间消化今天发生的事。
收拾好午餐剩下的垃圾,站在
理台前,准备洗碗,一具温热的
体从后面贴了上来,两手圈抱住她的柳
。
“啊…小心!差点害我打破碗。”筱雨赶紧把碗放回洗碗槽,回眸睇睨“怎么了?”
韩拓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又想哭又想笑。“我好高兴…”
“道知我。”她能够感同身受。
他霍地仰头大笑“我亲生的母亲是爱我的,她爱我!筱雨,我的妈妈爱我,我不是她不要的孩子…”
筱雨转身面对他含泪的笑脸,嘴巴笑得好大,自己也跟着笑了。
“我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韩拓将她举到半天高,在原地不断转圈圈,吓得她又笑又叫。
“快放我下去!哈哈…韩拓,不要转了,我头晕了…哈…”她被他的亢奋情绪感染,开怀大笑。
“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我好想大叫。”
“好哇!叫大声一点!”筱雨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眼角泛
。
韩拓真的张开大嘴“啊啊啊…”“噗!”她忙不迭的捂住他的口,笑得前俯后仰。“你真的叫哇?等一下邻居统统跑来抗议。”
他一脸笑不可抑“搞不好还会叫警察来,到时开一张妨碍安宁的罚单给我们…不过我还是好想再多叫几声怎么办?”
筱雨横他一眼“要是有记者来采访,你要只让我躲在你背后,不用面对摄影机,随你爱怎么叫都行。”
“哇!你这个女人好狠!”韩拓怪叫一声“自己躲起来,却让你的男人去出糗,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
她捏捏他的脸“你的脸皮比较厚嘛!”
两人打打闹闹的,笑倒在椅子上。
“我有跟你说过我爱你吗?”
韩拓收起玩笑的神情,睇着躺在身下的娇羞小脸。
“嗯…好象有,又好象没有。”她故意逗他。
他低笑一声“我爱你,记住了吗?”
“说这三个字要认真一点,不能笑嘻嘻的,感觉很轻浮。”筱雨故意挑剔。
“是、是,不笑就不笑。”为了讨佳人
心,只有从善如
了。
“咳,我爱你!”
筱雨有种想哭的冲动。“还不够!”
“我爱你!”
“再来。”
“我爱你!”
她轻颤着
,挟着哭音。“再说一次!”
韩拓徐徐的覆上自己的嘴
,将“我爱你”送进她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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