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姑娘大喜(1)
“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当初名字没起好啊!”从震惊中缓过气来,骆老爷子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责“什么名字不好起,非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鸢飞!鸢飞!子辈这注定我这个做爹的拉不住你啊!”所谓每
三省,这每
三遍的检讨,骆鸢飞听了太多,就算他还有点孝子的品
,也早磨灭了“你要我娶
,现在我如您所愿,决定娶管姑娘为
,够给你面子了吧!爹,做人要知足。”最后一句,他说得语重心长。
三小子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是什么出身?怎么配进我们家门?骆鸢飞,我警告你,你不要为了跟我对着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主意,
后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比起娶蓝族女子入家门,骆鸢飞的吊儿郎当更叫他气恼“为以你这样就会
我就范,让我放弃叫你娶
的打算了吗?聪明的,你还是好好给自己找房媳妇,么什说我也不会再任你胡作非为下去。”
爹还真不好伺候——骆鸢飞满腹心思都放在手中那支软羊毫,拨弄着尖端的笔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哼着:“怎么会是胡作非为呢?这回我绝对认真,我子辈这,就认定这位管家姑娘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连累骆老爷子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他话语中的真实
。
以老三的个性,什么事都有可能开玩笑,唯独对女子,他从来不见半点做假。若当真以那蓝族女子叫他这个做爹的打消替他娶
的打算,老三大可以拿
宵楼的那些姑娘做挡箭牌。
难道他是来真格的?
可这些年来,多么那国
天香的大美人在他眼前忽悠来忽悠去,也没见他有娶回家做媳妇的打算,怎生这上不了台面的蓝族女子就叫他下了决定呢?
夺过骆鸢飞手中的羊毫,顺道夺回他的注意力,骆老爷子义正词严:“你当真要娶她?”
“这还能作假?”他话已出口,这要是作假,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他骆鸢飞再玩世不恭,也不至于恶劣至此。
只是,还道知不她是否会点头应允。
“她就真真那么好?莫不是貌美如仙吧!”三小子的个性,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他对女子只有两个要求:看上去很美;再看去也很美。
爹这一提,骆鸢飞的脑海里顿时印出白墙黑瓦间,她昂着头向她婶娘谈条件的模样,她…着实算不上绝世美人吧!
低垂的脸上扬着娇羞,却藏不住她心底的精明。
将他的画卖了五百两的天价,还能让知画之人存有美人图,浅浅几言让刁钻的婶娘主动让步,乍听到他这个青族公子的提亲,不盲目,不茫然,只见她坦
地问清来龙去脉,沉稳得反叫他吃了一惊。
第一次发现女人对他来说,除了美与丑,原来还有另外一面。
娶她,之于他并不算为难。
“我已经央了媒人去提亲,剩下的事,爹你看着办吧!”他以中指和大拇指旋转着重新夺回来的羊毫,枉顾老父的茫然走得潇洒。
骆老爷子忙追在身后询问:“你真就娶她啦?”
他脚步未停。
“你认定她了?”
他健步如飞。
“娶这么个蓝衣女子,你不后悔?”
他步履矫健。
“真不后悔?”
他沉默的背影无声无息。
“姑娘,大喜!大喜啊!”婶娘尖利的嗓音让管丝竹手中的刻刀划出半寸——这件竹屏风刻坏了,又得重做。
自那
骆家三公子离开之后,管丝竹手上这几件器物就刻了又坏,坏了又刻。左左右右刻了这几
,至今竟未有一件完工。
轻叹了口气,她猫着
挑选篮子里几节竹子,不小心看到一双桃红的鞋。
家里怎来了媒婆?还朝她这方向福了又福?
“给姑娘道喜了。”
“我?”管丝竹一怔,下意识想起骆三公子的似笑非笑。
还真就给她猜对了,媒人牵起她的手左右端详,直想探出这姑娘哪里出色,竟叫骆家的三公子,大名鼎鼎的空竹先生动了凡心。
“城东头骆老爷家的三公子,就是喜欢作画的那个——可不是成天闹腾的二公子,是穿着青衫的骆三公子,相中了你们家姑娘,托了我这老婆子来提亲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她婶娘跟在后面接话茬:“真是大喜事啊!”“骆家那可是金族中有头有脸的望族,那三公子又是一表人才的青衫,这样的夫婿如今上哪儿觅啊!可算给你们家姑娘逮着了。”媒婆边说边笑,嘴都合不拢,好像给自家女儿寻了门良缘似的得意。
常年拿刻刀、劈竹子,长满老茧的手被媒婆肥
的
手捏着,管丝竹怎么也笑不出来。
媒婆以为她是女儿家害羞,紧追着问:“你到底怎么说?别傻愣着,快给个回话啊!”“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自是愿意的。”在她婶娘看来,这分明是天上掉下块金元宝,不捡的人才是傻瓜。
偏生她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傻瓜“再容我考虑考虑吧!”
媒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眼见着到手的媒金就这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哪有不生气的理。
“我说管家姑娘,你人年轻,阅历不够,可别不知轻重,像这样的好人家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难得人家骆三公子人品出众,相貌不凡,骆家又不介意你的出身、家境,你还有什么可挑的?这姑娘家要是挑三拣四,最后吃苦的可是你自己。”
难听的话已说出,媒人拍拍
股气呼呼地走了,摆明了要管丝竹自个儿掂量着办。
媒人前脚刚走,婶娘的食指就戳上了管丝竹的脸颊“你真是不知好歹啊!像骆三公子这样的人家,你都不要,你想要什么样的?嫁到王宫里做王妃啊?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当今真正执掌朝政的不是王上,是王上的亲娘,她可是名门贵族出身,能让你这个蓝衣做王后?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以为这次可以彻底摆
这个吃干饭的丫头,顺便赚进一笔彩礼钱,到想没这丫头不识好歹,连骆家的三公子都看不上眼。
婶娘也气走了,独自埋首于纵横
错的竹片里,管丝竹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早已掂量妥当,只是不知他真心为何。
娶她,他当真不会后悔吗?
以前她每次心烦意
候时的,只要手握刻刀,在一片竹屑飞舞中便渐渐定了神,今
这份竹香反倒扰得她心难安。
勉强雕刻的结果是坏了一堆竹子,不想再浪费这段好竹。她决定走出去散散心,隐隐有些雨意,她随手抄过斗篷,行至竹林的那端…
雨丝纷飞,她在林间。远远地眺望着竹林深幽间的空竹轩,叫她吃惊的是轩外竟也有女子如她这般撑着伞遥望着轩内。
莫不是他向几位姑娘提出了成亲的请求,这也是一位犹豫不定的?
然她身着彩衣,管丝竹即便没见过青楼里的姑娘,也隐约听村里的男人们调笑间提起过。
靠近些,她躲在竹子后面翘首望去——连她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躲起来——果然是骆三公子请来作画的美人。
瞧那掀起的窗棂,美人倚伞靠在竹上,窗内骆三公子挥笔如行云
水。
这等场景管丝竹再熟悉不过,不知从哪年起,约莫是她初初长成的那会儿,她便时常藏在竹子后面悄悄地看着他为美人作画。这片竹林有多少
竹子后面藏着她仅剩的少女幻想,她也记不清了。
何时,她能成为他画中的美人?
何时,她能放下对他的期翼?
何时,她再也不需躲在竹子后面偷偷望着他?
也许,在她成为他的
后。
只消一瞬间,她便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还故作女儿家的矜持,到底还不是嫁了嘛!”
在婶娘的讥讽中,管丝竹点头应下了骆家这门婚事。她甚至没能等到叔父经商回来,便把自己嫁了。
原因无他,终是她和婶娘之间的分歧。
骆管家上门提亲候时的,婶娘狮子大开口,要东要西,要钱要物。她一句“十两礼金便足矣”断了婶娘最后一次拿她发财的路子,婶娘自然不会轻饶她。
除了骆家拿来的大红嫁衣,婶娘未给她准备任何陪嫁。而且她前脚刚出门,后头就传来婶娘尖利的叫骂:“为以你你多走运,被人家骆三公子相中,从此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也不想想骆三公子那是什么样的金贵人,要什么姑娘没有,他一时看走了眼挑了你去,改明儿个还道知不会挑中什么样的姑娘呢?你这么护着夫家,候时到被休掉可别回娘家来找我。”
她充耳不闻婶娘的诅咒,孑然一身被大红花轿抬进了骆家大门,却也落下一个嫁了好夫家就不要娘家人的恶名。
牵起新郎官手里的红布带,揣着几分娇羞,她走进礼堂,拜了天地,叩了家翁,只等这夫
拜,便是礼成。从此以后,她冠上他的姓,穿着青族的衣衫,成为他的
。
司仪铜锣似的嗓门高喊着:“夫
拜…”
她这边俯了首,只等他向她低头,却听外面就闹起来。她脑子一片空白,隐隐听去,好像说是二伯调戏西郊某农家的丫头,闹得人家要死要活,那一帮子成天跟泥土打交道的农家岂是好惹的,整个村子的人拿着斧头、锄头就冲上门来,要家翁为儿子付出
代。
家翁匆匆忙忙找二伯去了,牵着红线的新郎官只好去应付前来大闹的村民。整个喜堂好不热闹,却独独冷落了新娘子。
没有人注意到她自己揭下了喜帕,也没有人注意到本该端庄娴静的新媳妇竟坐在左手第一把
椅内喝着茶,吃起点心来。
餍足后,她开始有心力打量自己的夫君。只是她不得不说,夫君作画的技艺或许异常高超,可是处理问题的手段就可见一斑了。
安抚了这个,又给那个说好听话,对着一帮子村民说了一大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只让人耳朵负累,心情烦躁。村民们不但不给他面子主动回家,闹事的气焰还越发地高涨,已经到了准备伸手砸东西的地步。
眼看着到了她法办没安稳旁观的地步,
手上的老茧,她在众人不知不觉间挤到了骆三公子身前“诸位大叔大伯来得巧,正赶上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快来喝杯水酒润润嗓子,走了这么大远的路赶进城里,大概也累了吧!喝点水酒也好解解乏。”
她一个姑娘家,几句软话说得一帮村民顿时安静下来。瞧她言语得体,举止文雅,他们还以为是青族中的名门小姐,让一位小姐又是倒酒又是拿点心的,村民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为首的荆老汉率先道歉:“真是对不住了,小姐今天大喜,我们还来闹喜堂。一来事先到想没,二来事情也赶得巧,我家阿野在家里哭闹着要上吊,我也是法办没了,才找上门来。不为别的,只为我家阿野讨个公道。”
“这也是应当的。”管丝竹瞥了骆鸢飞一眼,她这位夫君忙活了半天,光会讲大道理,连人家具体因么什为来闹喜堂,也没问清楚。
扶荆老汉坐下,管丝竹为他换了盏茶“老伯,您莫要喝酒,您现在正是怒火中烧,若再加上酒劲,怕要伤身。还是喝盏茶顺顺气吧!”
她体贴的举动顿时博得众人的好感,接下来的几言几语更是让大伙儿从心底里叹服。
“看老伯的年纪该与我爹差不多,想那阿野姑娘也就我这般大。若我在外遭人欺负,我爹必定也会为我讨个公道。老伯的行径,我能理解。您放心,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二伯真的干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公公必定轻饶不了他。”
看管丝竹这样通情达理,村民们不由得信服起她的话来,只是未得到骆家老爷的答复,又没见着骆兽行那个畜生,若就这样走了,大伙儿也不甘心。
管丝竹拉拉骆鸢飞大红的袍子,细声耳语:“你打算怎么办?陪他们一直坐着?”大厅里可还有三十桌客人等着喝喜酒呢!他们这么一坐,大伙儿如何喝得下喜酒?
他不做声,抬眼等着她下一步的行动。在他的默许下,管丝竹凑到荆老汉身旁,甜腻地央求:“来者是客,老伯,不如你领着大家一起喝杯喜酒吧!一来您沾沾喜气,二来也是我们这些小辈的福气。”
“这…这怎么好意思?”换做旁人,见自己大喜日子有人来闹场,怕早举着
槌要打人了吧!这骆三公子真是娶到贤
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爹早逝,若他还活着一定很希望看到我穿着这身衣裳嫁人。老伯,您的出现本是个意外,若是您不嫌弃,今
我就把您当我爹了,也算告慰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片孝心。您快请入座吧!”
再轻巧不过的几句话竟把荆老汉说得眼泪汪汪,拍着她的手连声说好,这就带着村民去前厅喝喜酒去了。
一事了了,管丝竹也未闲着,家翁不在,她协助管家吩咐家丁、丫鬟招呼宾客,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忙碌起来。
骆鸢飞盯着她匆匆的背影,暗自感叹:他果真没娶错
,
后骆家再不需要他劳心劳力,他肩上的担子就快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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