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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寒风刮动着远处的人声近,人声如飞絮般在阮招喜耳边不断吵杂,让入宫后便总是绷紧精神的她眨了眨长睫,立刻清醒,只是——怎么她的眼前是石桌底?

 “醒了?”

 头顶上倾落的沉嗓,教她很自然地移动视线,看见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她顿了一会之后,立刻起身,小脸瞬间爆红。

 “‮起不对‬、‮起不对‬!我睡着了?”她连退数步,后撞到了石桌,痛得呲牙咧嘴“痛痛痛痛痛!”

 谁呀?是谁把石桌摆在这里的?

 青羽好笑地看着她弯喊痛,还偷踹石桌一脚的小娃模样。“睡得可好?”

 “啊…呃,还不错,就是硬了点。”她干笑,猛着发痛的

 “是吗?”他神色清冷,似笑非笑。

 “开玩笑的啦。”坐回他身旁,她很哥儿们地拍拍他的肩。“只是我睡着了,你‮不么怎‬叫醒我?”

 “…你睡太。”

 “是喔?”她看向外头微亮的天色,有些五味杂陈。

 虽说她在宫中捞油水捞得很快乐,看似如鱼得水,可实际上生活相当紧绷,教她丝毫不敢大意,有时笑得脸都僵了,也不能放下防备,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她惊醒,可她竟然在他腿上睡了这么久,而且,睡得很很暖很舒服…真是不好意思极了。

 青羽不语,只是看向殿外,朝冠玉轻颔首。

 “对了,小双子,咱们的约定草纸呢?”阮招喜猛地抬眼。

 “桌上。”

 她看向桌上,瞧见那一纸约定,开心的快手收进怀里,余光瞥见桌上摆好了新的食盒,正散发出人菜香。

 “小双子…”她乌亮大眼闪烁着光芒。

 “嗯?”

 “你去拿早膳啦?”

 “可不是?”勾着谵的笑,青羽等着为她精心布下的戏上场。

 谁知阮招喜神色激动地看着他,二话不说就扑向他,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青羽俊颜一震。

 “好兄弟!”她紧搂着他,感动得要命。“我跟你保证,你绝对是我生死相系的好兄弟,就连天塌下来我都帮你顶着!”

 瞧瞧,多贴心啦,给了夜宵,还准备早膳…天啊,她都想哭了!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通常都是她在忙碌张罗,照顾家人,如今尝到被照顾的滋味,真的是教她好感动。

 瞪着她的头顶,青羽本想将她甩开,但终究还是忍下了。

 “…赶紧吃,凉了就可惜了。”他沉声说。

 “是啊是啊。”她立刻离他的怀抱,俐落地摆定食盒,却又被丰盛的早膳给吓着。“…小双子,会不会太丰盛了点?”

 “会吗?”

 “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这个兄弟,她要定了!握紧拳头之际,她也不忘赶紧拿起筷子夹菜,佳肴入口,又是一脸幸福得要死的表情。“小双子,你不吃吗?”

 “我不饿。”

 “是喔,你怎么老是不吃,都是我在吃呢…”唉,这样她多不好意思啊。

 青羽没有回答,因为外头的人声已经近——

 “往这儿、往这儿,我闻见香味了,肯定是在这附近错不了。”

 阮招喜菜在嘴里,手里还抓着一片黄酥饼,耳朵却已经拉尖竖起,仔细听着细碎的对话,只闻声音已经近到殿外——

 “找到了!”

 殿外三两个太监直指着她,大步朝凉亭方向而来,她愣了下,看向青羽。

 “小双子,这算不算是东窗事发了?”

 “确实是被发现了。”青羽随意看了眼大步而来的几个太监。

 “这下子麻烦可大了…”

 如果她够狠心,大可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小双子就好,可问题是约定都签下了,她怎么可以不认帐?

 况且,小双子如今有难也是因她而起,她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小双子,坐进去一点,别让他们瞧见你的脸。”她突道。

 青羽微愕,不解之际,便听有人喊——

 “你!哪个单位的,竟然坐在这儿吃早膳,用的还是皇上的食盒!分明是你偷了皇上的早膳!”殿外两三个御膳房的太监不需要入亭确认他吃了什么,光是摆在石桌上的食盒,就可以证明他是偷了早膳的小偷。

 只见阮招喜神色不变地起身。“放肆!”她低斥一声,虽说个头比人家小,但还是起身站到亭沿,仗着亭内较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瞪着其中一个没穿半臂的小太监。

 “你!”

 “没瞧见我身上的半臂吗?”她微眯起眼,掸着身上的半臂。

 “你也不过和我一般,耍什么威风?”其中一个身穿深蓝半臂的太监不悦地向前一步。

 “大胆,难道你没瞧见这亭柱后头有个人?”她低声音一喝。

 藏身在亭柱后头的青羽微愕地看向她,‮道知不‬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依言隐身在亭柱后。

 这事其实是他策动的,只是为了要她毁约。

 他不和女子签约定,更不认为她真会信守承诺,于是他要冠玉前往御膳房偷来早膳,再沿路留下线索,让人找至梨壶殿,想她毁约,再顺便将她赶出宫罢了。

 毕竟偷拿皇上膳食,罪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判个死罪并非不可,她会想逃,那是天经地义,然而她非但没丢下他就跑,甚至似乎还有了应对计谋,这反映在他意料之外,令他玩味。

 “谁在后头?”有个太监朝里头探望。

 阮招喜见状,随即挡住他的视线。“你好大的胆子,想要窥皇上的龙颜?”

 “皇上?”众人莫不气。

 青羽也微扬浓眉,望着她。

 难道…她并非他所见的飒又圆滑,而是城府深沉的女子,早知他是皇帝,才想来纠

 “正是,皇上在此用膳,谁有异议?”

 “…天晓得是真是假?这话可不是你说了算!”和她同阶的那位太监即使有些迟疑,但仍是不满地回嘴。

 “当然,如果你敢不要命地打扰皇上用膳的兴致,我也没意见。”阮招喜退了一步,笑得笃定。

 几位太监见状,更是犹豫不决了。

 见状,阮招喜赶紧又上前几步,从怀里的锦荷取出一锭元宝,在其中一人手里。“皇上呢,近来喜欢到梨壶殿散心,不爱人叨扰,你等就退下吧,有事尽管到敬事房找我。”

 “你是敬事房的?”

 “正是,我是敬事房阮招喜,有问题尽管来找我。”

 “好,就信你一回。”收下元宝,三两个太监对看几眼,随即离去。

 她一直站在亭边目送他们离殿,静心算着他们离去的步子,确定几人已经走得很远,才‮腿双‬一软,跌坐在亭沿,像团烂泥般浑身无力。

 “…小双子,扶我一把…”她可怜兮兮地哀叫。

 青羽走到她身后,垂眼瞪着她,心里对她有诸多猜疑。

 “你这小没良心的,瞧什么?我救了你一次,你居然连扶我一把都不肯?”她抬眼瞪他。“我还花了五两银子耶!”

 五两耶,她的心在滴血啊!

 “你…好大的胆子。”她的反应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根本‮道知不‬他的身份,但是却大胆的诓骗了御膳房的太监。

 “胆子不大,在宫中怎么混?我怎么收小弟?”瞧他还是没探出身,阮招喜索主动抓住他的手,借力起身。“‮为以你‬我跟你说假的?我说要收你当小弟,就绝对会罩着你!”

 她说得豪气干云,教青羽傻了眼。

 这女人非但没毁约,甚至还在瞬间想出妙计退敌人…青羽内心五味杂陈,‮道知不‬该拿她如何是好,只能暗恼她为何是个女子。

 “小双子,我说到,绝对做到。”拍拍他的膛,她笑得很义气。“喏,这次让你当了假皇帝,过不过瘾?”

 “…你刚刚还吓软了腿。”他有些啼笑皆非。

 “啐,不是吓软,是站太久,僵了。”她嘴硬不承认,纵然脑袋有妙计,可‮腿双‬有时候就是不争气。

 直睇着她半晌,青羽低低笑开。

 “笑?对,你是该笑,因为你遇见我,又签下这份约,确实该放声大笑。”她拍拍收进怀里的纸。

 青羽颇为认同地点头。

 她太不寻常,也确实讲义气,敢捞油水,但一件事都没少做,这样的奇女子放眼天下,也许只有她一人,赶她走,太可惜了。

 “阮总管。”

 “?G啊?G,叫招喜就好,叫总管多生份。”阮招喜身着玄袍,外加暗紫半臂,笑眯了水眸,每到一处,皆有人向她庆贺荣升。

 那她惹得皇上龙心不快,在华殿外长跪一晚之后,想不到竟是因祸得福,也不知是怎地,皇上决定赐给她暗紫半臂,从中层太监一路升为敬事房总管。

 敬事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底下太监上百人,最重要的是,她得到一间单人房,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趁着大伙不在,才偷偷摸摸地束了。

 她想,也许是因为芙蓉殿的淑妃娘娘服侍得让皇帝老子很开心所致。

 不管怎样,今后,油水可以捞得更尽兴,想到此,她怎能够不眉开眼笑?

 “阮总管。”

 正当阮招喜摇摇摆摆地经过牡丹殿,便教德妃的贴身宫女给唤住。

 “雀儿姐姐。”阮招喜并没有因为成了敬事房总管,就学会把眼睛长在头顶上那招,还是和以往一样笑得和气生财,财源滚滚来。

 “叫招喜就好,叫总管不是要让我难受吗?”

 “你这小子就是嘴巴甜,咱们众家姐妹才会喜欢你。”雀儿掩嘴笑,眼波转着情意,教阮招喜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僵。

 “‮道知不‬姐姐叫住我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雀儿间的手绢,硬是往他掌心里,而且握住之后就不放了。“要记住,明儿个皇上宠幸可得要进牡丹殿。”

 “这有什么问题呢?”阮招喜笑得四海升平,可惜手却硬是被抓住不放。“姐姐,你不放开手,要招喜怎么去做事呢?”

 她现在是敬事房总管,皇帝老子的行房全由她排定,皇帝老子想宠幸谁,就得看哪一殿的娘娘拿出来的元宝比较大。

 “喏,有空就来找我聊聊,别老是找如花,她有我漂亮吗?”

 咽了咽口水,阮招喜不着痕迹地手,抹去额上冷汗,但仍是满嘴油腔滑调“还不是雀儿姐姐漂亮得教招喜不敢太靠近?”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竟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也难怪她可以在宫中畅行无阻。

 “真是的,你这张嘴…”

 趁着雀儿羞涩的当头,阮招喜将元宝连着手绢一并收下,如风逃逸,就怕要是再被逮住,得再多说些违心之论。

 开玩笑,她现在可是宫内的当红人物,后宫娘娘们都想找她促膝长谈,可她哪有这么大的福份?

 她信守诚信,所以并不希望有太多人情包袱,得她无法两面讨好,到最后落得两面不是人的下场。

 反正,皇上是一定要宠幸妃子的,大伙就慢慢等嘛,干么抢成这样?

 “小双子,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青羽不置可否。

 现在每夜三更,他们总会到梨壶殿一见,这并不是约定,只是时间到了,便自动会往这儿走。他会命人摆上一桌清淡夜宵,而她则是带着令他舒服的笑意前来,东南西北地聊。

 只是近来,聊的尽是他的行房,教他乏透了。

 “唉,真是的,何必这么急呢?皇上就只有一个,要他天天都上阵,对龙体也是不大好,对不?”阮招喜没心眼地说。

 这些话,是她私底下与敬事房太监聊天时,大伙随口聊起的。她扮男装的时间极长,十五岁那年就混进宰相府当差,早练就她荤素话题不忌的本身,几乎快要没了男女之别。

 但尽管如此,她对男女之事还是一知半解,正因为如此,才能说得毫不羞涩。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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