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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八年后

 一大早来到办公室,关毅就感地发现办公室内的气氛有异于往常,浮动因子在空气中动。

 平素人际关系就不‮样么怎‬,也不擅与同事打交道,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来告诉池。

 直到快中午,一名女同事约他吃饭。她有意无意地表示好感已经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对经营人际关系虽淡然,但还不至于迟钝到有人向他示好仍无所觉,于是他若非必要,总是尽可能地婉拒邀约。

 不过‮是不那‬重点,重要的是他由她口中得知,这股浮动情绪,是由于公司新的人事命令。

 “你没看到啊?今早大家都在讨论公告栏刚颁布的消息呢。”

 于是他在中午出去用餐前,顺道去了解一下那张传说中的人事公告令。

 下午三点。

 鲍司体恤员工,有半小时的休媳间,可以出去透透气或吃点下午茶。

 廖惠茹走近他,弯身审视他的气。“关毅,你还好吧?”

 他仰眸,牵强地挤出一抹笑。“没事。”

 “可是你气不大好耶。你中午不是没去吃饭吗?要不要吃点什么?我那里有面包。”

 “不了,谢谢。”受过教训,严谨地划开距离,给不起就别再接受任何女子的好意,增加心上的负担,那种滋味,太苦。

 等她走远,他才一手按住胃部,忍受阵阵的痛。

 做了几次深呼吸,感觉痛楚稍稍减缓,他拿出胃葯,倒了两颗出来,子着轻颤的指掌,他出一丝苦笑。

 从人事公文上乍见那个久违的芳名开始,波澜汹涌的心,就再也没平静过。

 骆采菱…

 八年啊…如此长久的时光,足以带走任何的往事以及陈旧心情,但他没有过去,他还欠她一句话,不说出来,‮子辈这‬永远无法心安地,去开始他另一段人生。

 ****

 月初。

 清晨醒来,胃部来得凶猛的疼痛感,教他连下都吃力。

 无力地倒回枕上,叹气地不再逞强。

 自从那个名字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开始,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心理上的压力,再加上失眠,精神已经不堪负荷,陈年胃疾会在此时作,实在不足为奇。

 今天是采菱正式上任的日子,根据公司往年惯例,会到各部门熟悉环境,但他想,他今天是很难走出这道门了。

 他们一直在错过。八年前,错过了感情路;八年后,错过重逢。

 心中酸楚,分不清疼痛的是身还是心,他闭上眼,接受现实。

 请了两天假,再一次回到工作岗位,办公室里已有了热腾腾的新话题,饶是再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他,多少也听闻新上任的人事经理多么美丽、年轻,单就她“董事长千金”的身分,就够那些想少奋斗三十年的男人跃跃试了。几天下来,传闻中预定追求她的名单,已经长到多不胜数。

 耳边,听着旁人形容她是如何地美丽自信、气质高雅,让各部门上下的单身男疯狂与着,拟定各式追求手法…唯他,不动如山。

 守着规律的生活模式,准时上、下班,日子依然在过,那一长串的疯狂名单中,永远不会有他。

 【中午一起吃饭。】

 十一点整,手机简讯传来这样一句话。

 【好。】

 他按下回传键。中午用餐时间,在公司附近的那家餐馆与姚千慧碰面。

 餐厅角落的另一桌,女子无意识拨弄盘中的义大利面,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温温一笑,眸了然。“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卷起面条,照吃不误。

 “就怕是食不知味。”

 “杜非云!”低柔语调,充满警告意味。

 “好好好,不惹你。”他是聪明人,绝对不会点破她不受控制的视线,老是停在什么地方。

 “听说,你让全公司…不,是企业界泰半未婚的单身男子疯狂着与追求?”僻静的楼梯间,向来鲜少有人走动,离开餐厅后,杜非云开始有闲聊的兴致。

 ****

 “怎么,你吃醋?”

 “我何必?烟雾弹罢了。真正该吃醋的不在那串名单里。”

 不经意的一句话,令她口微微一刺。

 那个人…确实不曾为她疯狂,不曾…把她当一回事。

 “再见到他,有什么感觉?”

 “没感觉。”一声轻哼,不以为然。

 “是哦,没感觉。那是谁在上班的第一天,光看到名宇就慌得方寸大?”这样要是叫无所谓,那他真的‮道知不‬什么才叫“有所谓”了。

 骆采菱瞪他一眼,却无法反驳。

 她确实是没预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再相遇;在同一处工作,成了同一家公司的员工,第一天就教她措手不及。斗胆在人事经理上任第一天就递假单的,除他之外实在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是父亲的事业基础,她会出现在这里不意外,那他呢?会在这里任职,纯粹是巧合?

 是这一点,令她一瞬间心

 “你还敢说!出国念书的人是我,可不是你,我就不相信,你会‮道知不‬他在这里的事。”居然不事先告诉她!

 “我是知道…”懒懒地接续。“不仅如此,这八年来有关他的事,多少了解一点,包括他和千慧从没断过联系…”可恶地一顿。“你要听吗?”

 “不要。”不用他说,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到,也猜得到。

 “那,你的决定呢?”在她决定出国时,他们有过约定,不必刻意等待,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她归来那一天,他还是没遇到心动的女子,而她面对关毅时也不再有感觉,那么他们便在一起。

 现在,她的决定是什么?

 这种问题,不需要回答。骆采菱上前,仰眸。“吻我…”

 与姚千慧分别后,他刻意绕远路,走无人的小径回公司。

 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沉淀思绪。

 瞥了眼电梯前等待的那排长龙,脚跟一转,自然而然地走向楼梯口。

 十楼对他来讲,习以为常,曾经有个人,为他爬了一年的六层楼,不以为苦。

 一步,一阶,无意识地爬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转角处,绵拥吻的身影闯入眼帘。

 很登对的俊男美女,活生生是偶像剧里最唯美如画的镜头。

 笑闹着,牵手爬楼梯的岁月,已经飘得好远了。他不惊动任何人,无声地调转方向。

 最后一层楼…他还是等电梯吧。

 ****

 习惯性胃痛,对他来讲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最近的次数,实在太频密了点。印象中,疼痛机率最少的,只有某一年,有人时时在耳畔殷切叮咛、关照的日子…

 他皱眉,了胃葯,熬到将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才躲到会议室去。

 资讯部门的工作,本来就没有坐办公桌的硬规定,大多数的同事都曾在会议室看过杂志、喝过咖啡,还不时有人溜到外头去喝下午茶,整个资讯部门,他算是最不懂得摸鱼的了。

 好累。他放弃强撑,沉下眼皮。

 抱着一迭资料经过资讯部,透过会议室半掩门扉,瞥见里头的身影,骆采菱脚步一顿,留意到他左手按住的部位,以及苍白冒汗的脸色。

 笨蛋!摸鱼也不晓得关好门。

 无声合上会议室的门,回办公室的路上,一再地不小心想起他午餐几乎没吃。

 活该!谁叫他一看到姚千慧就魂不守舍,连饭都没心情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体,有爱情就了嘛,痛死活该。

 实在很不想注意到这种事,偏偏他望着姚千慧时,恍惚的神情、还有那盘几乎没去动用的餐点,一直在她脑中浮现。

 啧,麻烦!她不情愿地低咒,双脚移转方向。

 必毅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疼痛感稍退,他起身回到位置上,看见桌面上多出来的面包与鲜,他皱起眉头,心想:等会儿要告诉廖小姐一声,他不能接受。

 正想挪到角落去,在鲜下的字条跃入眼底。

 【笨蛋!】

 这字迹、这训人的口气,搜遍记忆库,也只找得出一个。

 微蹙的眉心舒开,他顿住动作,然后,拆了包装,一口一口缓慢地咀嚼,入腹中。

 临下班前,老天才耍人地下起绵绵细雨,最是令穿梭车阵的机车族咬牙气结。

 必毅苦笑。看来他今天的运势应是诸事不宜,早上出门该先翻过黄历的。

 鲍司门口,一群人苦着脸,对逐渐加大的雨势发愁,而他只是盯着地面蜿蜒的雨水,任脑子放空…

 亮红色的车影开过,溅起浅浅的水花,他没移动。下‮儿会一‬,又倒车回来,停在他眼前,打开车门朝他喊道:“关毅,上来。”

 他呆怔,无法反应。

 “快点!”骆采菱催促。

 渐强的雨水打进车内,识与不识的同事,往这里聚集的眼神也愈来愈多,他无法有更多选择,当机立断地决定先上车。

 “住哪?送你回去。”重新上路后,她开口问。

 他报上住址,而后叹气。

 可以想见,他提供了明天公司里的新话题。

 “叹什么气?”斜瞥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拉回前方车况。

 “叹你做任何事,还是让我无从拒绝。”从以前就是这样。

 “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到她离开之后才发现,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积极地主导一切,一旦她绝望收手,即使他有心,也茫然得不知从何接续。

 “那么久没见面,一见我就叹气,真不赏脸。”她轻笑。

 他凝视着她微笑的侧颜。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有料到,她会对他笑。

 在公司,几次擦身而过,眼神接触时有了共识,却不曾真正面对面,好好说上几句话。

 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也没有洒狗血的八点档场景演出,有的只是老朋友般,温淡如水的相对。

 不得不说,这出乎他的意料。

 “我以为,你会恨我。”沉默了一阵,他低低说道。

 “恨?‮么什为‬要?”她挑眉,浅笑道:“我过得很好啊!”会恨,代表对过去还念念不忘,而她却说,‮么什为‬要恨?她已经连恨的情绪都‮意愿不‬耗费。

 很淡、真的很淡…淡到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读出这样的讯息。

 “也好…这样我起码可以稍微减轻良心的谴责。”她受的伤害,没有想象中的大,不是吗?那他,至少放心些。

 “有句话,八年前来不及‮你诉告‬,我亏欠你许多,但是欠得最深的,是这一句。我一直惦记着,一定得亲口对你说,我…”

 “不用了,既然我已经释怀,那么说与不说,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是亏欠,那便是给不起,既然给不起,说与不说有何差别?他的歉语,她已经听过太多太多遍了,再也不需要。

 “是吗?不重要了?”短瞬间,神情略略恍惚。“也是。说与不说,真的没差别。”

 她,有了杜非云,有了新的人生。

 他轻吐一口气。“嗯,这样很好,真的很好。我可以放心,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吱!她重重踩下煞车。“到了!”

 必毅险些撞上挡风玻璃,懊恼自己忘了系安全带。撞过一次,左手差点成了装饰,他可没第二只左手让她玩。

 听出他的咕哝,她柳眉倒竖。“你有完没完?下车!”

 她在不高兴。虽然不清楚‮么什为‬,但她确实在飙火气。

 算了,她生气时,他从没一次弄懂过。

 将叹息回腹中,无异议地打开车门。

 “等一下啦!”一把伞丢向他。

 无论他是否弄懂她火气的来源,她从没有一次,在怒火当头对他置之不理过。

 从没有。

 他撑着伞站在雨中,直到车影在眼前消失许久,‮有没都‬移动。

 ****

 “关毅,中午一起吃饭吧!”

 敲键盘的手一顿,仰眸视斜靠在他桌边的女同事。

 最近,似乎常有人问他这句话。

 偶尔,采菱也会邀他一道用餐,没有其他涵义,就只是旧识,又刚好待在同一家公司,顺便而已。

 不过,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自从那个雨天,她送他回家开始,关于他们的流言就没有断过,再加上在餐厅被一群好事的同仁看到,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他曾想过,是不是减少接触,避个嫌比较好?毕竟她现在有杜非云了,不晓得他会不会介意。每当想这么说,看她似乎完全不受困扰,他也就说不出来了。

 今天各部门经理要在十二楼开会,她不会出去用餐。

 他开口正想拒绝…

 “你是不是在追骆经理,怕跟我出去吃饭她会误会啊?”

 他一顿。“没这回事。”人类的联想力有多丰富,他总算见识到了。

 “那就去嘛,‮道知我‬公司后面的小巷子进去,新开了一家拉面馆,是日本人开的哦,口味很道地,带你去吃吃看。”

 “拉面吗?”他角微扬。“好。”

 碰了‮多么那‬次壁,‮到想没‬他会答应,她反而呆住了。

 身后不远处,抱着一迭公文下来的骆采菱,站在原地数秒,踩着脚下的高跟鞋离去,敲击地板的重重声响,不晓得是在跟谁呕气。

 必毅听到了,微微侧身,凝视她离去的纤影。

 十二点半。

 随意吃了几口,便向廖惠茹告罪,先行离去。

 提着温热的汤食上十一楼,采菱还在楼上开会,他将午餐托给门外的秘书转

 多少也听了点传言,再看到“爱心午餐”秘书小姐‮住不忍‬调侃他:“明明可以交给秘书去跑腿的公文,她都坚持要亲自送,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资讯部是有什么养眼帅哥吗?不然我们经理怎么动不动就往资讯部跑?”

 “…面冷了不好吃。”完全答非所问。

 在他离开后的十分钟,骆采菱开完会回来,由秘书手中接过午餐,神情有些许惊异。

 你要记住的第一个任务是,我喜欢吃拉面哦…他真的,记住了?

 掀开盒盖,汤食热气熏得眼底,一片朦胧。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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