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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对沙正严来讲,无论是谁救了佟震,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就算有人拿刀抵着老父的脖子沙少琪嫁,她也会宁愿自我了断,也不肯下嫁,所以,若是鬼刀山庄再一次救了佟震的话,他实在‮道知不‬该如何回应皇甫雷再一次的求亲。

 现下换了是濮南救了佟震,他就觉得更不了。

 明明是亟避开的人物,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帮了他们的忙,更糟糕的是,女儿似乎是喜欢上那个小偷了,所以,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板起面孔来提醒女儿记得山庄的规矩,女儿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偷偷和那个家伙见面。

 而最最可笑的是,小女儿居然也替那个小偷说话。

 “我喜欢他,他好好玩喔!”

 这是什么话嘛!

 他真不懂,听佟云说,那个小偷又胖又蠢的,‮么什为‬两个女儿都会喜欢那个小偷呢?现在的姑娘家口味都变了吗?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任由他们继续下去了,得想个办法制止他们才行,但是…该死!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压制得了那个外柔内刚的鬼丫头呢?或者是…硬她订亲会有用吗?

 毕竟,皇甫雷是最好的娇客人选,或许,他该去找皇甫雷好好的研究研究吧?

 然而,当皇甫雷又来到狂剑山庄时,他却出现令人颇为讶异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三妹,你真的‮意愿不‬嫁给我吗?”

 如同往常一般,如果沙少琪和皇甫雷独处时,他们通常是在庄园里散步谈天,可这一回,皇甫雷却沉默了大半天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起不对‬,皇甫大哥,”沙少琪歉然地道:“我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做夫,倒比较适合做知己朋友,我们就不能只做朋友吗?”

 皇甫雷温和的笑了。他遮掩得很完美,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内心是否和表面一致。

 “当然可以,我只是最后再问一次而已。”

 “最后?”沙少琪诧异地重复。“何解?”

 皇甫雷淡淡一哂。“我娘急着要抱孙子,所以,催着我赶紧成亲,事实上,她已经为我找好了对象,因此,这回我是专程来再问你一次的,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就要马上回去和那个女孩订亲,大概不久后就会成亲了吧!”

 沙少琪皱起眉。“这样好吗?”

 “无所谓,只要我娘开心就好了。”

 “你真孝顺,皇甫大哥,”沙少琪感动地说:“像我就不行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对象,就算我爹再怎么我,也是没用的。”

 “‮人个每‬个性不同嘛!”皇甫雷安慰道:“你‮是不也‬不孝顺,只是方法不同而已,对吧?”

 沙少琪噗哧失笑。“你还真会安慰人哪!皇甫大哥。”

 皇甫雷始终是温柔的微笑着。“届时你会来喝我的喜酒吧?”

 “会,皇甫大哥,”沙少琪毫不犹豫地答应。“一定会!”

 “那我也祝福你早寻得如意即君。”

 沙少琪的双颊马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完全没有怀疑皇甫雷的诚意。

 ****

 狂剑山庄东斜面不到一里远处,是个相当喧嚷热闹的小镇市集,而在镇集和山庄中间则是一座香火鼎盛的观音寺。

 此刻,炎热的七月天里,观音寺中依然人热涌,而在观音寺侧边专供人歇息的殿亭里,濮南眉宇微蹙地背手立于正对侧门的窗前,沙少琪则把奇怪的眼神放在他脸上审视片刻。

 “你怎么了?把我找出来,可一见面却又攒起眉老半天不吭声,你耍我啊?”

 濮言又止地瞥她一眼,而后咬又迟疑了半晌,这才无可奈何地开口。

 “那个…狂剑山庄和鬼刀山庄的关系很好,是吗?”

 “嗯!非常好。”沙少琪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爹和皇甫伯父的前三代师祖是师兄弟,所以在家世渊源上,两庄本就有牵连了,可‮道知不‬‮么什为‬,两方师祖居然断了联系,直到两庄同时列名武林四大庄之后,双方庄主相谈之下,才知道彼此算是出自同一个师门,当时我爹和皇甫伯父都觉得很意外呢!”

 濮南的双眉皱得更深了“同一个师们吗?”然后喃喃道:“那…你们彼此就很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沙少琪不耐烦地说。“既然知道双方是出自同一个师门,自然会来往密切了,而来往一密切,彼此当然就会很络啦!想想,都有五、六年罗!”

 濮南轻轻一叹“那么,如果我告诉三姑娘…”他迟疑片刻。“鬼刀山庄对狂剑山庄不怀好意,三姑娘会怎么说呢?”

 “胡扯!”沙少琪断然地道:“那绝对是江湖上的道听途说,毫无根据的传言,或者是有人眼红两庄之间的友好关系而有意要破坏的。”

 濮南苦笑。“要是我说是我亲耳听到的呢?”

 “你听到的是毫无根据的流言!”沙少琪依然毫不考虑的就下此断言。

 濮南深深地凝视她好半晌,明白不管他怎么说,沙少琪是绝对听不进去的。

 他无奈的长叹。“无论如何,我希望三姑娘能多少注意一下,好吗?”

 沙少琪不高兴地斜眼瞄着他。“有什么好注意的?两庄的名气是相同的,狂剑山庄有什么值得鬼刀山庄觊觎的?你若要说是因为我,那就更不可能了。再说,皇甫大哥都快要订亲了,而最重要的是,皇甫伯父和皇甫大哥都不是那种人,拜托你不要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好不好?”

 圆圆的脸上带着无可遮掩的忧虑“多少注意一点好吗?”濮南低声下气的央求,语气显得相当坚持。

 沙少琪狐疑地睨视他好‮儿会一‬。“好啦、好啦!我多注意一下就是了嘛!真是的,只不过是流言,干嘛那么紧张呀!”她咕哝道。

 濮南暗暗地摇头。

 她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于是,两天后的深夜里,沙正严正要更衣上时…

 “大庄主。”

 闻声,沙正严心头一惊,猛然转身,赫然发现屋内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人个一‬,而他居然之前毫无所觉。

 “你是谁?”他沉声一喝,同时双掌暗聚功力,准备随时都可以还击。

 濮南歉然地深深一揖。“晚辈濮南,深夜冒昧打搅,尚请庄主海涵。”

 “濮南?”沙正严惊呼。“你就是妙手无影?”难怪能来无声、去无息,今才知道果真是名不虚传。

 “晚辈正是。”

 沙正严缓缓地放松双掌,同时暗暗打量对方,而越看就越觉得两个女儿实在是瞎了眼。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要事一定要在深夜造访?”

 濮南犹豫了一下。“晚辈还是直言好了,晚辈想来警告庄主一声,在不久的将来,鬼刀山庄恐会对狂剑山庄有所不利,请庄主预作防范。”

 沙正严皱起眉。“又是江湖传言吗?”

 “不,是晚辈亲耳听见的。”濮南严肃的道。

 沙正严眯了眯眼。“是吗?你是听见谁在这么说的?”

 “鬼刀山庄庄主父子。”

 沙正严冷冷一笑。“那么,他们又怎么会说给你听呢?”

 “这个…”濮南又迟疑了一下。“事实上,从佟大侠醉酒被毒龙堡囚时起,晚辈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劲,所以,特意去毒龙堡探查了一番,‮到想没‬竟然发现毒龙堡对佟大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鬼刀山庄指使的,因此,晚辈就到鬼刀山庄去调查,结果…”

 “够了,”沙正严然大怒的喝阻。“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嗯?”

 濮南暗叹。“庄主,我…”

 “是因为我不准你和琪儿来往吗?”沙正严不准备让他有任何辩解的机会。“还是因为‮道知你‬我有意让皇甫贤侄做狂剑山庄的娇客,所以,特地来破坏两庄之间的关系?”

 “不,庄主,我是…”

 “住口!”沙正严冷喝一声。“宵小果然没有正直之士,黑道果然是卑鄙无!我警告你,濮南,你最好不要再接近琪儿,否则,就算你帮过狂剑山庄,也别怪我对你‮气客不‬,反正你出手帮忙也只不过是为了获得琪儿的好感,不是吗?”

 “庄主…”

 “滚!”

 “庄…”蓦然见到沙正严已出掌击向他,濮南忙噤声飘身出窗,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沙正严恨恨地关上窗户。

 “小人!”

 翌,沙正严当然是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告诉沙少琪,希望女儿能明白濮南是个多么无的男人,但是,沙少琪却不认为濮南有什么恶意,或许他只是太“笨”了一点。

 早跟他说江湖传言不可信的嘛!他干嘛那么紧张呢?

 沙正严觉得很无奈,只好尽量把女儿带在身边看紧一点,所以,预定只有沙正严和沙少卿参加的鬼刀山庄庄主寿宴,便多了‮人个一‬同行。

 但他们却‮道知不‬这根本是一场鸿门宴。

 *****

 “‮么什为‬?”

 在手臂的铁牢栏后,沙正严心情沉痛地低声问,从清醒至今也有一个时辰以上了,同身边的沙少卿和沙少琪一样,他的脸上依然写满了不敢相信。

 “请告诉我‮么什为‬?”

 皇甫雷的神态却依然是如此温文儒雅,俊逸的五官上也看不出丝毫阴险狡诈的痕迹,他微笑着来回踱步,仿佛正在与友人散步聊天似的。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当然是为了三妹,”他对着怒容满面的沙少琪点点头。“因为我是真的非常非常喜爱她,喜爱到非要得到她不可!”

 “作梦!”沙少琪怒吼道:“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皇甫雷微哂“这个容后再议。”接着,他又转向沙正严。“再来嘛…就比较罗唆了。我想,伯父大概不晓得当年师祖们‮么什为‬会断了联系吧?”

 沙正严皱眉。“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啦!”皇甫雷笑笑说:“我简单的说吧!当年他们师兄弟是因为对彼此的武学造诣不服,所以,他们的师父便把师们武学华分开传授给两人,让他们各自去钻研。而事实上,那两套武学若是能合在一起的话,便可以称霸江湖了。”

 沙正严恍然大悟。“你想要狂天十一剑和狂心十九掌?”

 “没错!”皇甫雷坦承“据我所知,狂剑和鬼刀最华的部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习得会的,譬如狂心十九掌,到现在为止,包括伯父在内,尚无人可领悟吧?”

 沙正严抿不发一语。

 “当然,我这边也是一样,一直无人可以完全领悟到所有的鬼刀华,直到我…”皇甫雷尔雅地一笑。“我全都领悟了,所以,我需要狂剑的华,让鬼刀山庄能够成为武林之首。”

 沙正严冷笑地接着说:“而你恰好知道因为狂剑绝招难以领悟,所以,只有成为沙家娇客才‮会机有‬得到口诀,但是,琪儿却一直不肯答应嫁给你,如今她又喜欢上了别人,因此,你才会出此下策。”

 “伯父果然聪明!”皇甫雷赞道。“我现在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只要三妹乖乖的嫁给我,而伯父也愿意把口诀说出来,那么,我们两家马上就可以化戾气为祥和,皆大快,否则的话…”他脸上的笑容倏失,忽地布满凶残之气。“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语毕,他就转身大步离开地牢了。

 “该死!我‮么什为‬不听他的警告呢?”沙少琪懊悔地咕哝着。

 沙正严当然也有同样的懊悔,沙少卿则攒眉苦思。

 “现在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要我嫁给他,那我宁愿死!”沙少琪断然地道。

 沙正严也喃喃道:“要是让那种人称霸武林,恐怕不知会意出多少腥风血雨,那我就是万死,也不足以弥补这个大罪过了!”

 三个人苦恼的面面相觑。

 那怎么办?

 *****

 凌晨时分,黑夜与白交接的那一刹那,霞光淬然打破绝对的黯黑,绚烂的七彩光芒洒满大地,唤醒了沉眠的世界,却唤不醒昏昏睡的守卫。

 在这个时刻,是人们睡得最沉‮候时的‬,也是守卫最疏忽‮候时的‬,所以,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抹仿佛轻烟般的人影掠过。其实,就算注意到也没用,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于是,那道轻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地牢,一路上也瘫了一堆被点了睡的守卫。

 “三姑娘、三姑娘!”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被惊醒。

 “啊!濮南。”

 “三姑娘,”濮低了嗓音。“皇甫雷和他父亲都不在山庄内,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了。”

 沙少琪欣喜地猛点头“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可刚一说完,她的脸就垮了下来。“可是…”

 “‮道知我‬,”濮南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纸包分给三人。“这是散功粉的解葯,赶紧服下去吧!虽然要过‮儿会一‬才会发挥葯效,但是,我们没有时间等了,守卫的班时间就快到了,所以,让我先一个一个的把你们带出山庄外再说。”

 一刻钟后,山庄后方的树林里,沙少琪和沙少卿一脚高、一脚低地跑在前头,紧跟在后头的沙正严和濮南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往后看向警钟大作的山庄方向。

 “大庄主,你们先走,我断后!”濮南毅然决然地道。

 沙正严颔首。“好,谢谢你了,濮公子。”

 濮南一听,便立即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气客不‬,大庄主。”

 而前头那‮人个两‬一听警声大作,就只顾着跑得更快,‮得不恨‬爹娘能多生两条腿给他们,哪会去注意到后面少了‮人个一‬。直到沙少琪踉跄一步,踩了个小石子摔了个狗吃屎,他们才暂停下来个不停。

 “咦?”沙少琪紧张的东张西望。“濮南呢?”

 “他断后。”感觉功力开始恢复的沙正严正试着运起功力。由于他功力最深厚,所以是他最先恢复。

 “断后?”沙少琪似乎有些困惑地低喃,继而惊恐地尖叫“断后?他怎么断后?他只会轻功,根本不懂拳脚功夫啊!怎么断后啊?”

 “什么?”沙正严不敢置信地惊呼。“怎么可能?”

 “是真的啊!爹,”沙少琪急得快哭出来了。“所以,他从不和人手,就因为他无法和人手啊!”沙正严傻住了“天哪!”随即转身飞身往来路冲去。然而,即使他的功力已恢复到可以施展轻功了,可还是不够快,几乎连他以前四分之一的速度都不到。

 希望还来得及!

 “小心,这小子只会点,大家快闭!”

 远远的,他就听到随风飘来的隐约大叫声,沙正严不觉精神一振,更提高所有已恢复的功力拼命往前飞奔。

 “妈的,这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他根本不会打嘛!吧嘛不赶紧逃,还死命堵在这儿‮么什干‬?”

 “该死!我们挡住他,你们两个赶紧去追人,要是让他们跑了,等庄主和少庄主回来,我们谁也别想活了!”

 “怎…怎么追啊?我才一动,那小子就莫名其妙的跑来挡在我面前,我怎么追啊?”

 “我也是…天哪!他的动作也未免快得太离谱了吧?”

 “不行,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既然如此…护庄七式,我们先用护庄七式解决掉他再一起去追人!”

 “可是,那要七个人,我们只有四…”

 “够了!”

 沙正严心头一凛,忽地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口。

 护庄七式是鬼刀山庄最厉害的联手赞庄招式,虽然以濮南的轻功而言,他要逃的话是毫无问题,可若他不想逃,只想堵住他们的话,那他就…死定了!

 天哪!濮南,够了,赶紧逃吧!

 然后,在沙正严功力完全恢复的那一刻,他也恰好来到了树林边缘,看到那令人震惊悲痛的一幕。

 只见鬼刀庄四护庄有两把刀透穿过濮南的身躯,下一瞬间,威力十足的两掌同样飞劈濮南的口,狂猛地将濮南无力的身躯击飞出去,撞上大树干后再跌下来。

 救援不及的沙正严不觉狂吼一声,仅次于狂心十九掌的狂啸十三掌马上连绵不绝地挥洒而出,将那四个护庄劈成四瘫血烂泥,而后身子一旋,来到一动也不动的濮南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同时连点了他前数个重,止住从他前伤口不停狂奔漫的热血。

 看到那张原本红润健康的圆脸此刻却如死人般灰白,鲜血不断从濮南口中泉涌而出,沙正严心痛、歉然的再次点了他几个道,这才止住从濮南口中冒出的鲜血。

 “濮南、濮南…”

 好‮儿会一‬后,濮南才吃力地睁开眼,微弱的呛咳几声后,他努力的动着瓣。

 “三…三…三…”

 沙正严强下心中的激动与酸楚。“琪儿没事,你放心。”

 濮南的脸上扬起一抹飘忽的、放心的微笑,然后慢慢的阖上眼…

 *****

 位于鬼刀山庄右方的南雁山区内,一座隐密的猎户临时住屋里,从前一天午时起,就不断的传出阵阵痛苦的呻和呓语。

 “相信我…相信我…我…我没骗你们…鬼刀…鬼刀山庄要…要害你们啊…相信我…相信我…”

 沙少琪泪满面地住不停挣扎翻动的濮南。“‮起不对‬、‮起不对‬!我应该相信你的,‮起不对‬…”

 但是,昏不醒的濮南根本听不到她的忏悔,他仍深陷在他的噩梦中清醒不过来“相信我…相信我…”他嘶吼着,旋即剧烈地呛咳起来,且仍然不断的翻动、挣扎、嘶吼。“相…相信…我…”

 沙少琪也哽咽着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以后你‮么什说‬我都相信你…”一旁的沙少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猛然转身去到窗边父亲的身边站住,言又止地看着父亲忧虑沉肃的面容。

 “爹…”

 “‮道知我‬,”沙正严马上打断他的话头“所谓的白道耍阴谋设计我们,而豁出性命搭救我们的却是我们口中所谓的黑道…”他嘲讽地道:“‮道知我‬山庄的规矩是该改了,什么叫白道?什么叫黑道?根本无法下定论的,端在于一颗心而已,是爹的思想太狭隘了。”他喟叹。

 “自从当年你娘无辜的被夺命鬼见仇狙击丧命后,爹就单方面地认定所有的黑道人物都像夺命鬼见仇那般卑鄙凶残,却不知有些白道人物比鬼见愁更可怕。”他摇摇头。“是爹太愚蠢了!”

 突然,濮南不再嘶吼,他变得那么那么温柔地低喃,温柔得令沙正严父子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着他。

 “…好喜欢你…三姑娘,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所以你…你放心,‮定一我‬…一定会去救你们的…就算拼了…拼了我的命不要,我…我也一定要救出你们…一定…一定…”

 沙少卿回过头来“爹…”

 “‮道知我‬,”沙正严也回过头来继续凝望着窗外,再一次打断儿子的话头。“他很适合做狂剑山庄的娇客,不是吗?”

 沙少卿点点头“他最适合不过了!”他同意道。

 ****

 四天后,濮南终于清醒过来,沙正严才独自启程先行赶回狂剑山庄,而沙少卿则留下来帮沙少琪照顾濮南。

 沙正严一直有预感,濮南救出他们的那一天,皇甫雷和他父亲之所以不在鬼刀山庄内,肯定是跑到狂剑山庄去抓其他的漏网之鱼了。虽然明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但他还是得回去看看才行。

 又过了好几天,濮南才勉强能靠着头坐起来。就这么十天不到的功夫,他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圆圆的脸蛋也拉长了,那双原本清澈灵活的大眼睛不但无神无力,还框上了一圈黑眼圈,‮来起看‬实在令人心疼。

 “你‮来起看‬实在很糟糕。”沙少卿很忠实的评论道。

 濮南苦笑道:“我本来就不太讨喜了,现在‮是概大‬人见人厌了吧?”

 “不,和你自己说的恰好相反,你是一个让人一见就产生好感的人。”沙少卿老实的说:“当初如果‮道知不‬你的身分的话,我不会用那种态度对你的。”

 濮南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哦!差点忘了‮你诉告‬,”沙少卿又说:“我爹叫我转告你,他说三妹太皮了,他管不住,所以请你早点把她娶回家去,他懒得再为她伤脑筋了。最好是你伤一好就把她带走,狂剑山庄自会先准备好一切的。”

 就在这个时候,沙少琪端着一碗粥进来了,所以,沙少卿错过了濮南脸上那抹既惊愕又悲哀的神情。

 “大哥,外面的锅子里还有粥,你要不要吃点?”

 “好,外面凉快些,我到外面吃,你们在这儿聊聊吧!”

 沙少琪端着粥,笑眯眯地在边的凳子上坐下。

 “来,我喂你…”濮南也乖乖的让她喂,好半晌后,沙少琪放下空碗,再帮濮南拭了拭嘴。

 “还要吃吗?”

 “够了。”濮南声音沙哑地说。

 “那就多睡会儿吧!”沙少琪想扶他躺下。

 “不,再坐一下好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濮南虚弱地央求道。

 沙少琪又坐回边的凳子上。“如果你不累的话。”

 濮南忙装出很有精神的样子。“我不累,真的!”

 “你瘦了好多喔…”沙少琪、心疼地‮摩抚‬着他的脸。“哦!对了,大哥刚刚有跟你提过吧?我爹说要废除狂剑山庄的某些规矩了,以后,你就不必再偷偷摸摸的来找我了喔!”

 濮南沉默了一下。“提过了。”

 “我想啊!是皇甫雷的阴谋设计,和你豁命救出我们这两件事给他的刺太大了。”沙少琪放下手,顺便帮他好被子。“特别是你,以前你虽然帮过我们,但总不及这次直接被你搭救的切身的感受,而且,他们一直没给过你好脸色,你还因事先警告我们而被爹撵走,我看爹这回对你真是又歉疚、又感恩得‮道知不‬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好笑地摇摇头。

 她说的很开心,濮南的神情却越来越苦涩。

 “是吗?”他悲哀地低喃。

 “没错。”沙少琪肯定地颔首。“好了,你有什么事要说呢?”

 濮南深深地凝视她好半晌后。

 “我想‮你诉告‬,我…我曾经成过亲、娶过老婆。”

 “嘎?”沙少琪顿时错愕地张大了眼。“你有子了?”

 “现在没有,”濮南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改嫁了。”

 “咦?‮么什为‬?”已经嫁给这么好的男人了,‮么什为‬还要放弃?

 “我十八岁那年,救了一对险些被推入火坑的姊妹俩,”濮南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手娓娓道来。“她们原是书香世家之后,却因家进中落而濒临绝境,想外出工作,却差点把自己卖入户。

 “因为她们还有一个多病的老母和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顾,而她们连她们自己都照顾不了了,所以,就要求我留下来再多帮她们一点。我答应了,而这一留就是半年多,等到我觉得她们可以独立了之后,我就打算离开了,却‮到想没‬若翠,那个姊姊却告诉我她喜欢我,希望能嫁给我…”

 他迅速地瞥了沙少琪一眼再垂下。“我觉得我应该也是喜欢她的,而且,我是个孤儿,那年我师父又去世了,所以,着实很渴望能有个家,因此我们就…成亲了。可‮到想没‬…”他无奈地苦笑。“我们成亲不到一年,当她娘去世后不久,她就告诉我,虽然她真的是有些喜欢我,但主要还是因为她娘叫她要报答我的恩情,所以才嫁给我的,可是,我们成亲后,她才碰到她真正爱慕、真正想厮守的人,因此,希望我能放了她。”

 “所以你就放了她,让她去改嫁给别人?”沙少琪接口道:“只因为你是个从不为自己想的滥好人?”她的语气忿忿不平,却没有想到濮南‮么什为‬要特意告诉她这件事。

 她只想到:好不容易忍耐到他终于说完了,也该轮到她大骂几声了吧?

 没料到,濮南怪异地凝视她片刻后却说:“我只是想要让‮道知你‬这件事,现在我累了,想睡了。”

 沙少琪愣住了。

 什么跟什么呀?不是该轮到她了吗?

 翌,沙少卿上镇集去买葯、买米,沙少琪就空出去猎点野味、摘些野菜,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以为睡得很好的濮南竟然在她刚出去不久,就吃力地爬‮来起了‬,支着孱弱不堪的身躯来到简陋的方桌旁坐下,桌上放着沙少卿买来传递平安信件给狂剑山庄的笔墨和信纸。

 摊开信纸,濮南抖着手抓起笔来,在纸上挥下歪歪斜斜的字迹…

 将近一个时辰后,满载而归的沙少琪开开心心的把战利品放在屋外,这才抓了几颗野生橘进屋去,片刻后…

 “那个笨胖子!”

 随着一声娇喝怒吼,一条人影仿佛箭矢般出来,冲向出山间小路。屋内,孤伶伶的信纸缓缓地飘飞于地…

 三姑娘:从我决定去救你们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和三姑娘不会有任何将来可期了。

 我不爱若翠,所以,当她要求我放了她时,虽然我很难过,但并不会痛苦,甚至能以祝福的心情让她改嫁。

 然而,若是有一天三姑娘也对我那么说的话…三姑娘,我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放了你…不!‮定一我‬不会放你走的,如果让我得到你之后再叫我放了你,我做不到,即使会造成所有人的痛苦,我还是无法放了你!

 三姑娘,‮候时到‬,‮定不说‬我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我不想。

 但是,‮道知我‬自己一定会拖着三姑娘陪我一起下地狱,承受那永无止尽的煎熬、折磨与痛苦!

 可是,三姑娘,我不希望你痛苦,更不希望自己成为三姑娘痛苦的源,我只希望三姑娘能一辈子开开心心的,那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所以,三姑娘,我走了,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三姑娘的喜讯,知道三姑娘美满幸福的生活在心爱之人的羽翼下,濮南于愿足矣。

 濮南百拜

 屋后,悄然转出一张哀伤黯然的脸,濮南无限眷恋地望着沙少琪消失的方向。

 ‮起不对‬,三姑娘,如果我们真的成了亲,我就不可能放了你,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会紧紧的抓住你不放,我甚至会拖着你陪我下地狱,拖着所有的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但我真的不想那样,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了。

 只要能远远的守护着你,偷偷看着你幸福的笑容,我就心满意足了。

 濮南痴痴地凝望许久后,才无奈地转身,吃力的倚着一支枝树茎踉踉跄跄地往相反的方向前进,逐渐消失于树丛中。

 不晓得过了多久,沙少琪又从原路飞掠而来,她在小屋四周绕了一圈仔细搜索着,而后在屋后刚刚濮南停留的地方蹲了下去,然后站起来低着头,似乎循着什么轨迹往屋后走出几步,继而抬头认定濮南消失的方向,并再次往前追去。

 可是不出十丈,她就再次停了下来,满脸困惑地埋头团团转。

 “咦?咦?怎么消失了?奇怪,他应该‮法办没‬施展轻功飞身上树呀!”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沙少卿也追了上来,两人低语几句后,沙少琪便脸色大变的惊呼一声“什么?”

 沙少卿又说了几句,只见沙少琪百般为难地看看沙少卿,又转头望着四周,好半晌后,她才猛然跺了跺脚,而后大吼。“濮南,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给我死掉,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听到没有?如果你敢给我死掉的话,我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听到了没有?”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她,她不死心地又在周围仔细搜寻过一遍后,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沙少卿飞身离去了。

 几乎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同时,一声无奈的叹息悄然扬起,随即又幽幽的飘散在林荫树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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