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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当封致虚弄清楚守静前来洛的目的时,他几乎失手掐死她。

 “你再重复一次。”他的双掌已经运满劲道,随时可以一掌拍掉她半颗脑袋。“我爹告诉我,洛巷的胡记臭豆腐远近驰名,中原人‮子辈这‬没进店里尝个滋味就算白活了。而姑娘我虽不敢立下什么雄心壮志要当花木兰第二,可也‮意愿不‬白吃赖活的名号冠到头顶上来,既然命数里无缘担当女将军,好歹也得吃吃臭豆腐充数呀!”臭豆腐!他押镖的事都不管了,还把同行的七个镖师放鸽子,只捎个口信要他们自个儿上路,辛苦伴侍她千里跋涉来到洛,满心以为南宫大闺女远来洛寻人、探访亲戚之类的,结果她居然仅是来城里吃臭豆腐!“你头脑不清啊?你神智失常啊?你没事找事啊?”票拎起绑匪的衣领晃成人钟摆。“打从见到你开始,我的灾难生涯就一天比一天采,被熊追、被你揍、被满镇的居民追杀我都认了,你也不乾乾脆脆地带我回天机帮办正事,居然一路拖著我来洛吃臭豆腐。你走火入魔啦?你头晕眼花啦?你四肢无力啦?”“岂、拐、楼!”她吊在他的手臂上,转成怪腔怪调的口音开骂了。“什么?”大爷他的接收频道和她接不上线。

 “这是四川话啦!笨!下次要和别人吵架之前,先学好南七省基础方言口音,好不好?”当你想骂‮人个一‬,而他却听不懂你的用词时,这种感觉是很悲怆凄凉的。“好,为了不占你弱智的便宜,我重新开场…奇怪了!反正你回我家一定逃不过被老头子砍成酱的命运嘛,早死晚死都要死,干脆临死之前陪我游山玩水有什么不好的?”他好像非常有兴趣到阎罗殿去找牛头马面赌牌九。“我…”就因为早死晚死都要死,所以他才巴望尽快解决完天机帮的小案子,免费奉送大伙儿投胎转世的机会呀!不过他继续吼下去就穿帮了。“辣块妈妈!”“什么?”轮到她瞪目结舌,不知如何以对。这下子你可不懂了吧?哈哈哈!原来说赢嘴的感觉如此爽快。

 “姑娘,下次要和别人拌嘴之前,麻烦先学会各省基础骂词儿好不好?为了不占你识见浅薄的便宜,我也换个流通比较高的开场白吧…去你的!我活得不耐烦,渴望继承武林前辈独孤求败的遗愿,以早早去死做为终生的职志,不行吗?”“真的?”守静圆灵有神的瞳仁乌溜溜地转个圈儿。“那就太好了嘛!我就等你这句话。拿来!”“拿什么来?”他的寒竖直成最高警觉状态。“反正你迟早要死的,银两留在身边也没有用,不如交给我替你花掉吧!”听她口气,她似乎已经觊觎他的遗产很久了。“我就不能留下来做为后的安葬费用吗?”这丫头简直没心没肺!他为了她拚掉大半条老命,结果她满脑子顾念的只有他的小钱囊。“没关系,”这种小问题难不倒她。“我允许你指定我担任疯大侠的‘收尸者’。赶紧把安葬费交给我!我保证‮候时到‬把你的灵堂打点得妥妥贴贴的,孝子、挟、孝曾孙一个也不会缺,甚至多烧几个纸糊的强盗去地府里帮你洗脚丫子,免得你寂寞。”封致虚自认非属昆虫类,但多多少少与她肚里的蛔虫还算有一点情,这鬼丫头为了骗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算了,和一个小女孩斤斤计较,非英雄好汉所当为。况且,她也曾经陈述过一句非常有哲理的名言…绑匪向票勒索金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她是绑匪,他是票…咦?怎么他在心态上真的以票自居啦?简直是毫无天理。

 他臭著一张老脸皮,由口袋里掏出三两银子。“给你,今天只能花这么多。”“哟!三两,加饷啦?”她口气酸得可以。也好,一次拿几两,一天讨十次,十二个时辰下来收获也算可观。大体而言,她不满意但可以接受,随即偷笑着溜出客栈房间。“且慢!”他忽然阻挠她的伶俐脚步。“干嘛?反悔了?”她马上把银子藏到背后。“起手无回大丈夫。”

 我还“有借无还大瘟生”咧!

 “我跟你去。”封大公子拎著她的衣襟出门。

 “啊?不用了啦!你一路上也辛苦得要命,我会很善良的买东西回来给你吃。”幸亏她还存著些许的良知和人,毕竟维护票的健康也是绑匪应尽的义务之一。封致虚的嘴角迸出两声“嘿嘿”充满不屑的意味。他当然明了南宫小姐极端乐意花用“他的”钱来请他吃美食。问题是,放她‮人个一‬四处跑,她回得来吗?他自认“封致虚”的铁招牌在大江南北已经够响叮当,不需要她再站在洛街头扯开高人一等的嗓门狂喊:“疯…子…虚!”替他打亮知名度。路痴!

 “昨天未时,探子过来向我禀报,说他在长巷里看见你蹲在墙角吃臭豆腐。”洛城内人最汹涌的华大街就属安福胡同,胡同里云集了各式各样的商贩,光是路旁摆出来买卖的物品就让人看花了眼,即使逛个三天三夜也不厌倦。此外,以豪美奢华闻名于南朝的会宾楼也坐落在这条宽道上。会宾楼的第三层以上好红木区隔成十来间的小雅室,只有城内的王公贵族或巨商名才有能力在此承租下私用的雅室,接受店方专人的服侍。今天,以王大富户的名义租用下来的私人厢房,正坐著两位卓尔出众的男子。‮来起看‬年纪较轻的公子拧著两道翩飞的剑眉,但轻愤的表情并无损于他倨傲不群的潇洒劲。反之,正在调侃他的男子就显得沉敛多了,言谈之间出来的气度自然而然比年轻公子稳健几分。“我还以为他们看错人了。”较年长的男人朗笑出声。“你?吃臭豆腐?我居然‮道知不‬我亲爱的小弟弟对他一向痛恨到极点的豆类粮食产生了兴趣。”“否则我还能怎么办?让她‮人个一‬在街上逛,以她的大嗓门危害满城的百姓?”这位年轻男子自然就是封致虚。“我等于是牺牲了自己的形象和幸福而成就大家的安宁,你非但不懂得感激,反而出口取笑我,你活得不耐烦啦?闻人独傲。”口气相当哀怨不满。“孔夫子有言:做人要甘愿。”闻人独傲笑的,完全没有丝毫罪恶感。“而且愿赌服输,既然天机帮的铲灭工作在你的‘任职期限’之内,你最好认分一点,乖乖替我跑完这趟腿。”“别太透支你的好运。”他咬牙切齿地咀咒老大哥。“等我三年的‘坐监’期满,‘不得动用武力侵犯两方赌约人’的誓言就算失效了,‮候时到‬你给我走着瞧。”‮候时到‬?‮候时到‬他闻人大捕头已经不晓得消失到哪个角落去搜捕坏人,谁怕谁?闻人独傲端起酒杯,气饮进杯内醇美微辣的酒汁。“言归正传,今天找你出来喝酒,主要是想顺便转告你一件消息。”放下空杯时,名捕头的颊上已经换回平时惯有的端严神情。“据说南宫劳已经派出大批探子出来寻访他的宝贝女儿,你最好当心一点,接下来的路途随时有可能和他们面对面碰上。”是吗?显然南宫劳关心女儿的程度比他想像中更真切,他还以为天机帮的人大多没残留多少人呢。“知道了,我会马上催南宫守静离开洛,打道回天机帮的落脚处。”与其让天机帮的人逮住他和守静,倒不如他自动上山去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好歹也坐收先声夺人的气势。他的心念直觉转到南宫守静上头。她实在心直口快得离谱,一点心眼‮有没都‬,他们也不过才相处将近一个月而已,她却已明显对他产生死心塌地的信赖感。假如她获悉他前往天机帮,是为了消灭她的爹爹、兄弟友″伯,她将会有什么反应?而且,该死的,他越来越容易忽略一件事:她也是天机帮的一分子,而所有天机帮的成员都名列他的“夺命黑名单”上。届时,他该不该下手取她性命?“疯子虚!疯子虚!”独特的尖锐嗓门从一楼食堂直直响透整栋客栈的各个角落。“想”曹,曹到。债主大人来啦!他垮下凄惨兮兮的俊脸。

 “疯子虚,你看这是什么?”

 轰隆!雅室的小木扉分开一条空道,红润如梅子的俏脸蛋闪现在他们眼前,跳动的黑眸烁亮著毋庸置疑的悦。“阁下又有什么新发现了?”他强打起精神合她的好心情。“你看,蟋蟀耶!”天上的太阳彷佛钻进她的眼睛里。她兴匆匆地递过拳头大小的竹笼到他面前,里头关著一只乌漆抹黑的虫子。“刚才我在客栈门口观赏斗蟋蟀的比赛,每一只都好厉害哟!‮是其尤‬这只黑将军,它连续斗倒三只对手,没有其他蟋蟀打得过它,简直就是大内第一高手,所以我马上掏银子把它买下来。”“你花了多少银子买这只虫子?”他不太确定自己希望获得答案。“就是你一大早固定捐献上来的绑匪零用金呀!三两。”她回答得理所当然。“什么!你花了三两银子买一只小黑虫?”“黑将军才不是普通的虫子,它是排名天下第一的厉害蟋蟀。”她的欢乐气息登时馁了。难道他不喜欢?她以为男人对这种斗、斗猫、斗蟋蟀的把戏都很感兴趣的。“你到底明不明白何谓民间疾苦?三两银子足以供给黄河水灾的百姓添置两条暖身的棉被,足够让寻常叫化子七、八天不用出门讨饭,足够替你购下一套质料不差的宫装罗裙,足够…总之足够做出一百件更有意义的大事。”而她,南宫守静姑娘,居然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只为了一只用力捏就会死翘翘的小虫子。“我觉得它很好玩嘛!白天能打架,晚上又会唱歌,起码比你多了一项功能,你…你干嘛凶巴巴的?”眼里的太阳迅速下山,黑夜的霾取代了喜心翻倒的光彩。这样就嘟起嘴巴了?她也未免太感了,他也不过才说她几句,大部分指责的话甚至还念在心里咧!懊死!她为何用这种充满了失望、委屈、伤心的眼光瞄他?他又没做错什么,行事不正确的人是她耶,他出言教导她俭朴的必要是基于善良的心态,她干嘛用这种眼光看他?看得他都…都…都心软了。唉!还是投降吧。“罢了,算我怕了你,讨债鬼。”下回骂人‮候时的‬,他得千万记住不能看向她的眼睛。守静不答话,嘴角仍然撇下来,眼睑半合,一副好委屈、好可怜的模样。“你干嘛装出这种脸,我又不是在凶你。”谎言自动冒出他嘴巴,甚至不必劳烦大脑下达命令。她仍然不动声,显然她也察觉出他的言不由衷。“真的嘛!我不是在凶你,而是…”杀千刀的!她能不能收起那副快哭的表情?“其实我在称赞你干得好,三两银子就买到一只天下无敌的蟋蟀,旁人都做不到呢!”“真的?”旭再度东升。“对。”

 “我不信。”

 轮到他无言以对,好想乾脆跳进酒坛里淹死自己。

 闻人独傲暗自在肚子里啧啧称奇。致虚居然认输了,而且是输在一个女人手上!这家伙向来秉持“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原则,教他向姑娘家放软身段温地哄劝,那简直比阉了他更痛苦。反正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嘛!怜香惜玉那一套绝对不符合他的做人原则,偏偏几个死心塌地的红粉佳人就吃他这副调调。而今他居然真的收起自己气焰,任由南宫守静对他“欺!”他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发生在两人之间的异样情绪?“岂拐楼,我和她吵架,你在旁边坐山观虎斗呀?”封致虚把焦点对回老哥身上。“你何时学会了四川口音?”闻人独傲饶有兴味地问。“嘿嘿,人家比你厉害,一听就知道那是四川话。”守静这下子可乐了。“是他比我厉害,又不是你比我高明,你乐个什么劲?”封致虚口气很冲。闻人独傲从头到尾挂著兴致高昂的笑容。他多久没看见致虚被姑娘家消磨得连说话也不懂得修饰?八成从这家伙弱冠之年,第一次开了“晕腥”之后,便再也不曾有过。瞧瞧目前的战况,小弟弟恼羞成怒了,他最好想法子转移致虚的攻击对象。“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封大侠口中的南宫姑娘。”闻人独傲的视线投向她的脸蛋。这男子是谁?守静满肚子纳闷。适才掌柜转告她,疯子虚在三楼竹厢与朋友晤面,她一时之间忙著盘算如何以蟋蟀向他献宝,没工夫仔细揣想清楚这位朋友的身分,此刻方才真正注意到雅室里还有第三者。不仅如此,这位第三者好像满眼的…“啊!你是闻人独傲!”她忽然指著他的鼻子大叫。

 哟!难得没见过世面的小蝌蚪居然还叫得出天下第一名捕的名头。封致虚‮住不忍‬有些吃味,两相比较之下,自己显然受到差别待遇,连守静找到他的过程都算老天爷好心,让她误打误撞瞎蒙到的。“你见过我?”闻人独傲挑高形如箭矢般的黑眉。何止见过!简直如雷贯耳。有一回她陪著师兄在山林里练拳,正好碰到公差们押解死囚经过附近。当时师兄拉著她躲进树丛里,还悄悄指著骑在骏驹上的英身影告诉她:“那个带头大哥叫闻人独傲,帮内有不少兄弟就是被他抓去的。”她偷眼打量他严峻的身影,再瞄瞄那个被折磨得小命去掉十分之九的死囚,鼻端甚至可以隐约闻到从囚车飘散出来的血腥秽气,当场心惊跳地向自己纺,以后如果不幸遇见这号人物,‮么什说‬也要跟他保持两座小镇的安全距离。怎么今天她不但面对面和他碰面了,而且还同处在一个小房间里?她下意识地踮起小碎步,躲到封致虚背后,探出半颗脑袋来端详名捕头。她害羞吗?兄弟俩同时感到不解。“失礼!在下委实太不懂礼貌了,居然忘记向姑娘介绍自己。”闻人独傲发觉南宫守静与他想像中的土匪小姐不太一样。“在下闻人独…”“不用不用,你不必介绍自己,我也不想认识你。”她双手摇。“以后你就当作不认识我,路上碰见了也没必要打招呼,我不会见怪的,真的!”她转头先溜为妙,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古人的名言果然充满了智慧。“慢著!”她衣领被票提起来。“你在背上画个大圈圈‮么什干‬?”“什么大圈圈?”守静吊在他手上飘来去。

 她七手八脚地抓过背部的衣料,隐约看见白色的粉痕挥洒在外衣上。真的有圈圈耶!是谁那么大胆,竟然在她的背后作记号?“倘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南宫姑娘钱财了白,引来歹人的觊觎,所以才画上特有的标记,警告其他的同行不要过来和他们抢生意。”名捕闻人独傲对于抢犯的惯用伎俩自然相当有研究。“搞啥鬼?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好歹她也是堂堂天机帮大小姐,其他宵小竟然将她视为肥羊,可恶!“疯子虚,走!去把那些家伙给我找出来,痛打他们一顿。”又来了!每回都随口撂下一句命令,就指望他把事情处理得完美无缺。她也不多思量一下,光靠嘴巴说说是简单的,可是他执行起来的困难度有多高,‮道知她‬吗?“人家画完圈圈就跑了,我上哪儿找人去?”他的口气虽然恶劣,也包含几分认命。“那还不简单,我照样在你的背后画上一个圈圈,咱们再一起出去外头四处晃,其他抢钱同伴‮了见看‬,自然会挨上来动手动脚,根本不消你四处打探他们的下落。”聪明!可见守静姑娘虽然天真了一点,路痴了两点,霸道了三点,然而她的脑袋比起寻常人仍然灵光多多。“去吧!小老弟。”闻人独傲马上挂上满意开怀的笑容。“听说洛城的扒手帮派猖狂的,那些公差们铁定非常乐意看见封大侠亲自出马替他们收拾小贼。”物尽其用嘛!既然三年的合同未满,多差遣小弟跑点腿有什么不好?“走走走!”守静跳下票的掌握,再次品味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今天你非替我揍他们一顿不可。”这回变成他的衣襟被她揪住,直直拉出雅室。离开之前,封致虚不忘回头投与哥哥夺命的一瞥…敢利用我利用得如此彻底?没关系!老兄,咱们秋后算帐。

 天下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比她想像中多出好几倍。

 他们才上街不过半个时辰,街角马上出现几颗探头探脑的黑头颅。

 “贼痞子来啦!”她努努嘴角,示意后方的鬼祟身影。

 “终于。”若再教他背著一个大圆圈逛遍洛,他宁可买副面具罩在脸部。“咱们往人迹稀少的地方去、这样下胚子才敢靠过来动手。”身旁有个武功略略比其他人高明一点的票撑,她哪儿都敢去,当下拖著他一路闯向人气较稀薄的巷。且别怀疑为何南宫大姑娘这回没迷路!就因为她路痴惯了,将自己带进无路可退的死胡同俨然变成她的看家本领,因此他根本没必要抢著指引她往何处走。果然,一刻钟不到,她领在前头拐个弯儿,眼前赫然是一条死巷子。踢踢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回身一看,巷子口围住六个歹人,手中甩著刀剑兵刃,不怀好意地朝他们包抄过来。“几位大哥来得正好,我们兄妹俩好像走错路了。”封致虚故意装傻。“请问垂杨胡同往哪个方向走?”“两位到垂杨胡同做什么?”其中一位胖强人笑咪咪的,和蔼可亲得不像“没本钱买卖专家。”“实不相瞒,小弟远从乡下前来洛投亲,家人托了一千两银子,吩咐我们务必平安妥当地到亲戚手上,‮到想没‬亲戚没找著,自己反倒迷路了,实在心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人打上一架,你们还不速速上来送死。他暗暗冷哼。一千两!贼的眼瞳刹那间放出光芒。原本仅计画掳了那位俏丽娇美的小姑娘转手卖给胭脂楼,‮到想没‬她老哥附送一千两银子的红利。一千两虽然不算什么大数目,说少可也不少,起码足够大伙儿一家几口过上半年多的好日子。抢!非抢不可。而且,六个土匪心中升起一模一样的思绪,倘若自己能够独,岂不比和其他五个人分享更快活?“呃,哈老大,听说您前阵子刚刚收到八百多两的保护费。”一只瘦皮猴率先开口。“甭提了,我第七个小妾害病,八百两银子花得只剩八两了,倒是查老兄上个月抢了条价值千把两银子的珍珠链子,情形应该比我乐观。”“嗳,那条链子早拿去孝敬六扇门里的公爷了。”大伙儿开始把明示暗示一起拉出抬面,俨然将两只瓮中鳖的银两当成自己的财物,迳自分起赃来。竟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守静今儿个算是开了眼界啦!“依我看,大家愣在这里你争我吵的‮是不也‬办法。”被同伴称作哈老大的胖子出了个主意。“乾脆大家拆成三对来过过招,输家淘汰,赢家晋级,大家点到为止,不伤感情,最后胜利的人将一千两银子捧回家,至于这位小姑娘的卖身钱就由大家平均分摊了,谁也不得有异议,兄弟们意下如何?”六个人轰然叫好,自动挑好对手过起招来。守静满肚子疑问。她的卖身钱?敢情连她也在他们的计画之内。但是‮么什为‬人也可以买卖呢?买主挑了一个“人”回去,必须供她吃、供她穿,生病了还得找大夫来开葯方子,岂不是非常花钱?“他们卖我‮么什干‬?”这种小问题用不著耗费她绝佳的脑力思考,由票负责回答就成了。封致虚眼角斜瞟著她,俨然莫测高深的高人身段,不作回答。“希罕!”她轻啐了一口。

 八成是要买她回去当丫鬟吧?呸!她连扫把都没拿过,哪个傻蛋买她回去当丫鬟,只能算是白花银子。“哎哟!”“阿!”

 “该死!”

 几刻钟后,三对人马自动分出高下。然而,封大公子已经不耐烦等他们再从三人之中选出优胜者。真是绝世三脚猫呀!凭那几手功夫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好看好看,果然采刺。”他用力鼓掌叫好。“‮到想没‬第一遭来省城,就遇到六位大爷好心表演武技娱乐咱们兄妹俩,只是天色不早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垂杨胡同投宿,如果各位不嫌弃,今晚一起吃饭、个朋友吧!愚兄妹先告辞了。”“且慢!”胖子哈老大神气地吆喝。“要走可以,把一千两和那位姑娘留下来。”“不好吧?”他故作愣头愣脑地摇手。“实不相瞒,一千两银子是我娘交给我下聘金的,如果送给六位壮士,我就娶不到老婆了。至于舍妹…她又野又皮,典型贪安好逸的无德妇人,你们迟早会被她吃垮的。”乘机损我!疯子虚,待会儿要你好看。她暗骂。巷子口开始传来高声谈笑的,想来第一波的游街人海陆续打道回府,准备回家用晚膳。六人一看,抢人夺财的好时机快过去了,心头同时发急。查老大最沉不住气,大踏步走过来,扭住他的手臂猛力推开。“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忽地,一股内力从他的臂膀反弹出来,封致虚一扬手,查老大只觉得身子腾云驾雾般飞‮去出了‬,在空中画了个半弧形,远远降落在大道旁的松树上,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给我滚得远远的。”这家伙有功夫!其他五个人同时警觉起来。原来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光凭他不动声地震走同伴,这手本事就比六个人高明太多了,他们的功力虽然不济,眼光还是有的。无所谓!同时出手硬抢,就不怕他们打不赢。“大伙儿上!”五个人大声呐喊,翻出各自的兵刃扑上去。

 乒乒乓乓,烯哩哗啦,封致虚的身形在五人之间游闪,也没见他出多大力道,五把兵器已经迸向四面八方。“咦,刀呢?”“剑呢?”

 “我的狼牙!”

 几个强人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输了,傻瓜!守静站在旁观者的超然立场,看戏看得快乐透顶。真可惜,刚才忘记顺手买糖葫芦,如此一来还可以边欣赏打架边尝尝甜嘴儿。“小静儿,刚才是谁在你的背上画圈圈?”他悠哉游哉地踩著一个哀哀叫的强人。其实她并未看见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长成何种丑样子,不过…“应该就是他吧!”笋似的指尖点向胖子。没法子,她讨厌赘太多的人类。“我…不是…我…”天外飞来横祸,哈老大胖呼呼的脸颊抖颤得彷佛快滴出油来。“既然如此,请恕在下失礼啦!”他揪过哈老大的衣领,噼噼啪啪四个巴掌甩得他昏天暗地,哈老大本来就胖嘟嘟的脸颊此刻更是肿得像猪头。“哈老大,你可怪不得我,谁教你们不知好歹,得罪了在下的顶头上司…”封致虚的眼角倏然闪过一道白光。他心中一凛,直觉扳起胖子的身体做为武器,挡住白光的来势。“啊!”哈老大痛叫一声,暗器钉进硕大的体躯。但是封致虚仍然迟了一步,第二道飞镖掠过相反方向,向身后的女孩。“啊…”守静忽然失声尖叫。“守静!”他心头大震,随手将哈老大扔给他的同伴,一个箭步窜向她,及时接住她摇摇坠的娇躯。“我…我的肩…”她痛楚地闭上长睫。一系著红丝的飞镖刺上她的肩头,丰沛的红色体迅速濡了月牙白的绸料。逐渐地,红彩转为深褐色…镖上有毒!一颗重石彷佛卡在他的心口,令他几乎不过气。守静受伤了!居然当着他面前中镖血!一簇无名心火从他体内快速腾升到沸点。该死的贼,竟敢伤了他的人!“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著离开!”他下手不再留情,形影闪电如风,凡是手指可及之处“喀啦、喀啦”的响声不绝于耳。五个人的肩胛关节一一被他下重手捏断。被摔向树顶的小角色发觉情况不对,老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饶…饶命呀!”

 “大侠饶命。”

 五个人滚倒在地上,痛得满地爬,巴不得自己从没认识过这两个煞星。“把解葯拿出来!”封致虚揪起发镖的家伙。“我…我没带出来…”发暗器的人哭丧著脸承认。

 封致虚气恨加,一掌劈碎他的膝盖。他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疯子虚…别…别伤人…可怜…”她居然还有力气同情土匪。

 封致虚回眼打量她的面色,淡蓝色的青气已经罩上印堂,再不赶紧施救恐怕来不及了。“哼!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厉声警告。“一个时辰之后取解葯来会宾楼救人,如果超过时限,南宫姑娘的性命有什么万一,我封致虚纺翻出你们的窝,杀个满门犬不留!”封致虚!五个人的心凉了一半。他就是近几年来挑平了无数个山寨码头的封致虚?

 封致虚没心思等待他们应答,打横抱起她疾窜回客栈。

 他的功力虽然厉害,祛毒毒的本事却及不上大哥高明,守静的伤势如此猛毒,看来非得闻人独傲亲自出手不可。刚才似乎听大哥提起今天下午就要动身离开洛,不知他走了没有?不行,即使他走了,发出十二道金牌也要把他召回来。

 封致虚越想越心急,远远瞧见会宾楼的招牌在望,店门口赫然停止著一匹神骏的灵驹,闻人独傲眼的背影翩然翻身上马,正要策鞭而去。慢著!他再也顾不得身分问题,拔高了嗓门狂喊…“闻…人…独…傲!”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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