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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车库里通常都不甚通风,也难免有股灰尘的味道,但林隽住家的车库却非如此,反而还相当乾净。除了角落的扫把和畚箕,没有其他该有的东西…因为工具都整整齐齐地被收在工具柜里。

 这个车库‮来起看‬比较像卖车的展示场,黑色轿车停在正对著车库门的地方,闪闪发亮,一尘不染,简直像一辆没开过的新车。

 “双木2号,”林隽穿著睡衣,以半蹲姿态心不在焉地拿汽车专用棉布擦拭著轿车前门。“你说我该怎么办?”

 返家后,他早早上就寝,但三个钟头后竟就醒了,只好到车库替爱车做清洁服务,顺便发发不好意思向他人倾诉的牢騒。

 黑色的轿车兀自沉默著。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对我造成的生理反应。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后来我发现只要‮见看一‬她就令我慌乱不安,尽管我‮道知不‬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顿,改站起身擦拭引擎盖。

 “然后,等我再度看见她时,虽然表面上没让任何人看出我的异常,可是我血里肾上腺素的量会增,我的心脏会开始狂跳,突然之间,我对她再寻常不过的一举一动都注意得不得了。我…像是著魔了一样。”

 纵使曾期待未知的某一天,会出现一个吸引他全副注意力的女,可是当真出现了,他竟下意识地有种想转身逃跑的冲动。

 “你也知道,这种事要是让我那两个猪朋狗友知道,一定会被他们讥笑到我去上吊。可是我又需要有人给我些合理的建议…”他低喃‮音声的‬充满苦恼“双木2号,你说我该找他们聊聊吗?老温刚新婚,对这类事有心得,应该能给我点意见,可是,我又觉得不太妥当…”

 铜铸铁打的男子汉大丈夫为初萌的情愫所困,好像有点丢脸…想起彼时好友温桓陷入爱河的窝囊样,他还和小柳老实‮气客不‬地大声讥笑过温桓没出息。要是他现在的苦恼被他们知道了,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那还得了?

 绕过车头,擦拭另半边的引擎盖,他自欺欺人地兴起个念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先摆明了我不适合她,所以才引起我‮气服不‬的好胜心理?假使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一开始就对我猛抛媚眼,甚至直接说明对我有意思,我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她特殊?”

 他眨眨眼,暗自揣测著爱车的回应会是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葛莉不就从来没对我做出那些小动作,我怎么‮得觉不‬她特别?”再度半蹲下身子,他开始揩拭起另一面车门。“江涓涓多半时候‮来起看‬像个小女孩,偏偏眼神透出来的讯息又让人清楚明白她是个女人…怎么会有人同时像女孩又像女人呢?麻烦,真麻烦!”发现自己动作出现几分鲁,他连忙道歉“抱歉,我太用力了。”

 他走到后车厢,继续擦拭著,也继续对爱车说话。

 “你说,会不会是我前阵子太忙、太久没约会,以致脑筋容易不清楚?只要我休个假,多和几位美丽幽默的女共度,烦恼的状况就会解除?”墨亮车身因应车库里的灯光反闪了一闪,让他似乎看到爱车在对他点头,他也对自己点点头“嗯,一定是没经过多方面比较的关系…”

 林隽只能将江涓涓的出现形容成一时的感冒发烧,使他失去平衡,一旦高烧退去之后,他又可以恢复正常。

 江涓涓瞄了那只趴在地上的狗一眼,它‮来起看‬和她一样累。

 它只有眼珠子在动,当巧克力的眼球像雷达一样转动时,头仍动也不动。她猜测著它‮么什为‬看来那么累?昨晚和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狗先生打架争地盘?和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狗小姐约会?她想出声问它,可是一来明白它不会回答,二来自己实在暂时还出不了声。

 她昨晚并没有照著自己告诉阮姿韵的话下楼去找食物吃,而是匆促地洗个热水澡后就上睡觉了。但她睡得并不好,清晨睁眼醒来,发觉心中那股烦闷感非但没有随著睡眠消失,且有更形加重的趋势,因为她看见满屋子的杂乱,嘲笑自己想相亲嫁人的念头是异想天开,哈,谁敢娶她,谁是英雄好汉!

 所以她自上跳起来,记起“有个人”曾给过她建议…运动可以减轻沮丧感。套上运动出门后,她绕著附近的公园外围跑了两圈。现在,她弯双手撑著自己发软的膝盖,看着那只狗,它终于抬起头,吐出一条细长的舌头,随著呼吸颤动,像是在嘲笑她的不中用。

 哎呀,比狗还累,原来是这么解释的…江涓涓也想吐出舌头息。

 “七早八早,你来我家‮么什干‬?”

 梆莉双手环,瞪著站在她家门口的江涓涓。

 “来看你是不是还活著,”江涡涓没好气地说著反话“显然我要失望了。”葛莉气明显比几天前好,她安心了。

 “我马上就要出门上班。”葛莉的意思是江涓涓不该耽误她的时间。她实在不习惯平和地和江涓涓对话。

 “好吧,那我走了,再见。”目的已达到,江涓涓转身就要离开。

 梆莉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咬咬,唤住她“喂…”

 “嗯?”江涓涓停住脚步,回头。

 “我厨房那壶咖啡喝不完,倒掉很可惜。”葛莉别扭地说。

 江涓涓瞪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身旁走进玄关。

 “有没有东西吃?”江涓涓环顾葛莉的起居室,环境乾净得令她自觉惭愧。她解下硬质背包坐进长沙发里。

 “没有。”葛莉不自在地走进自家厨房,从厨柜中取出磁杯洗涤,准备替她倒杯早上新煮的热咖啡。

 江涓涓的不自在感不逊于葛莉,她几近是鼓起勇气地问:“蛤蜊,欸…你…身体感觉怎样?”问了心里难受,不问心里也难受,横竖都难受,那乾脆还是问了吧。

 “还好,”葛莉顿了一顿,小小声地接著说:“多谢关心。”她将咖啡杯递给江涓涓,眼睛没有对上她的。

 江涓涓先是沉默不语了好‮儿会一‬,然后才轻叫著:“哎呀!你还是对我口出恶言吧,”她将咖啡杯接过摆在茶几上,双手著自己的双臂。“我们这么和平,怪难过的,让我有点想吐!”

 “骨头,没人骂不舒服!”葛莉嘴里駡著,角却‮住不忍‬向上弯起。她觉得松了口气。

 “嗯,顺耳多了。”江涓涓点点头,眼里满是促狭的喜感。

 “你就是那德行讨人厌。”葛莉还是习惯对她说难听话。

 “我有点好奇,可不可以参观你家?”江涓涓眼睛打量著葛莉的住处,举起磁杯轻啜一口香醇的咖啡“喂,这么烫又没放糖,你想烫死我、苦死我啊!”她将来要是生了儿子、有了媳妇,或许很有成为恶婆婆的潜力。

 “随便你。还有,我就是存心想烫死你、苦死你。”葛莉不再搭理她,迳自走进自己房间打算换上上班的套装。

 江涓涓起身先走向厨房那道门,里头是间整齐的蓝色厨房,有深蓝色的理台和紫罗兰的橱柜,和整间屋子的装潢是同一调。她明白自己和葛莉对感的喜好有某种程度上的契合,她回头朝葛莉轻喊:“蛤蜊,我不喜欢你,可是我喜欢你的房子。”

 “哼!”葛莉的动作很迅速,她已换妥套装回到起居室坐在沙发上,边翻阅著早报,边啜饮著咖啡。

 江涓涓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紫罗兰套装,觉得除了脸及手脚,葛莉就快要融进整间屋子之中了。“紫罗兰是一种非常深的紫,常是代表著混合忧郁的蓝色以及愤怒的红色。”她来到另一边的门,又继续说:“蛤蜊,你要想办法让自己开朗轻松一点啦。”

 她打开门探头看看那个房间,跟这房子其他地方一样,很乾净,却是过分整齐。

 她突然想起阮姿韵代过的话,她望着房间,没回头地问葛莉:“欸,那个…那个林隽对你好像有点意思吧?”她是因为阮姿韵的代而问的吗?她不解。

 梆莉对著早报扬高一道柳眉“你果然是猪脑袋。”

 习惯葛莉的冷嘲热讽,所以江涓涓不以为意,继续问:“那你呢?对他有没有意思?”太整齐了,这间应该是客房吧?她再走向另一扇还没打开过的门,却找到了浴室。

 梆莉的眼里闪著兴味,却不动声地反问:“呵…你问这些做什么?干你什么事?”她没见过江涓涓缩著肩膀说话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对呀,不干我的事…”江涓涓突然又想再去绕著公园多跑个十圈。

 梆莉从早报中抬起头,看着已转过身面向她的江涓涓“你有没有兴趣替我们公司画点东西?我们公司接了个出版社新书封面的设计案,对方要求具有不落俗套的独特感,所以特别强调,封面需搭配一些非经电脑软体绘制的手绘图。”

 “哪类风格?”这种小案子葛莉会接?江涓涓怀疑葛莉在对她报恩。

 “悬疑、惊悚、恐怖、推理、谋杀,要求深沉阴暗的格调,但笔触的力道要强烈。你到我公司一趟,我给你企画方向的资料,丑话先说在前头,不合用,我会照退。”葛莉特意将话说得云淡风清。

 “这时候,我该不该强调我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不愿接受你的好意?”江涓涓皱眉,认真地考虑著。

 “随便你!”葛莉有点生气。

 “我会上你公司一趟。”江涓涓算是答覆了葛莉,之后她张了张嘴又抿了抿,终于决定再开口问:“你对他是不是也有意思?”她垂著眼睑,偷偷地瞥著葛莉的反应。

 坐在沙发上的葛莉偏著头仰望她,脸颊与颈项之间形成一道美丽弧线,那姿态很妩媚,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都看得有点心动。

 “他?哪个他?”葛莉一脸茫然。

 “是姿韵我问你的啦,她对你和林隽会不会交往非常好奇,”她也是。江涓涓的脸颊因为心虚而微微红了。“她认为你们俩很登对。”她也是…她鼻子不自觉地皱‮来起了‬。

 “江涓涓,快去检查视力吧,”葛莉哭笑不得地说“你的眼睛一定快瞎了。”

 林隽觉得自己一定有毛病,而且很严重!

 他竟藉探望为理由,自温晓处辗转得知葛莉住处地址。但天晓得,接连几的上下班途中,他神智不清地绕远路来“顺道经过”葛莉家门前。

 他到底想做什么?探望葛莉?却一次也没停车去按过门铃。他是发了什么疯?事实上他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意愿不‬承认罢了…他几近智障地猜测他这么做,或许终有一天能获得与江涓涓“不期而遇”的机会。经过几天的发酵,他的思路却愈来愈纷

 其实,他清楚地知道表妹晓和阮姿韵有情,而阮姿韵和江涓涓是识,他只要请晓帮忙询问一声,便能轻松得到有关江涓涓的资讯。但他就是不想在尚未厘清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让晓看出他的不对劲。况且他已决定,这是最后一次绕远路“顺道经过”葛莉家门前。

 被了,一切到此为止!

 最后一次,远远地,他朝葛莉家定睛一看。这…天到底是从不从人愿呢?他竟看见江涓涓从葛莉家大门走出来。

 “要我送你一程?”葛莉锁上大门,手里握著汽车钥匙问江涓涓。

 “不用了,我得先到姿韵的公司一趟,你不顺路。”江涓涓身上的硬质背包中有待的画稿,她先抬腕看看手表,再左右张望是否有计程车经过。

 “走到街口,你比较容易招得到车。”葛莉乐得毋需负担上班迟到的风险,便钻进自己停在车道边的座车,启动引擎后顺著道路离去。

 梆莉家门前的道路是一条安静的单行道,来载客的计程车多数不会特意路经。江涓涓想了想,认为往右走的街口车辆来往较频繁,所以便沿著右侧的路边行进。走了几步,她感到后方有来车驱近,就往路旁靠些,让来车通行。

 “嗨!”

 林隽将座车缓缓地停在江涓涓身旁。

 “咦?”原本还在纳闷来车‮么什为‬会停下来的江涓涓转头看清楚车内的驾驶者,吃了一惊“好巧。”她的角不自觉地拉出一个大微笑。

 继而灵光一现地想,或许不是巧,他是特意来探望葛莉的。

 所以她又对他说:“你晚了一分钟,蛤蜊才刚开车离开而已。”话刚口而出,她嘴里就感到一股陌生的涩味。

 他似乎总能在毫无防备时吸引住她,而且每次总会令她心头一震。她原本以为“膝盖发软”只是言情小说中虚构出来的情景,不过事实似乎正摆在眼前…她极力控制住心脏不寻常的跳动。

 不,半分钟都不晚。林隽心想。“去哪儿?我送你。”这开场白真是鳖脚,他暗笑自己口舌突来的不灵光。

 “谢谢,但不用了。”江涓涓摇头拒绝。对她来说,他还算是个陌生人,她以玩笑的口吻说:“爸爸、妈妈和学校老师都有代小朋友,不可以随便和陌生叔叔说话,更不可以随便坐上陌生叔叔的车。”她的表情可自然?她在心头自问。

 “呵。”林隽莞尔,一时之间真觉得自己像个想拐骗小女孩的坏叔叔。她自有一种美丽,当他望着她时,可以心甘情愿地淹没在那双眼睛里。每见她一次,他便喜欢她多一点,她是个引他著的女孩子。

 江涓涓继续朝著街口走,而林隽也以极缓的车速在她身旁前进。

 “街口转角有间提供早餐的咖啡馆,一起吃早餐?”林隽朝车窗外问前行进的女孩。

 他连续在这附近绕了几天,有哪些种类的建筑或商家早已一清二楚。

 江涓涓猜想,林隽一定是要向她打听关于葛莉的事情,好拟订追求方向和计画。她不得不再度拒绝他“不,我得先去姿韵的公司一趟,”她并非存有不肯帮忙的私心,所以多解释了一句“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

 “那…晚餐?”虽然林隽不甚习惯对女表现出穷追猛打式的邀约,但他犹作努力。

 哇,好积极喔!

 江涓涓难免有点开始嫉妒葛莉了。她偏头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午餐可以吗?”比较不像约会…她想。

 “好。”林隽开心地咧嘴笑了。

 江涓涓已走至街口,她看见对街的确有间咖啡馆。“中午在那里见。”她指指咖啡馆,见林隽在车内点头,便举手招来计程车。当她钻进计程车内时,身形竟有一丝落荒而逃的可疑…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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