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凛玫上了船,找个位子安置好自己跟行李。
海风吹拂著她,也吹拂著她的心。闭上了眼,她深深嗅闻著这属于爱琴海的味道,知道下次她再造访这块土地时,一切终将不同。
是啊,至少不会有个男人,在她穷得喝不起矿泉水候时的请她喝啤酒。就算有,那个男人也不会恰巧有双媲美爱琴海的深蓝眼眸,加上一如雕像般完美的五官。
承认吧,她根本忘不了这男人。
但她意愿不哭泣。
毕竟是她逞强地选择了斩断这段情缘,纵使有再多的不舍,她也必须承受哪!
呆呆地坐在阳光下吹著海风,一段又一段的记忆跟著涌上了心头。几个小时过去,当船上的人都开始到吧台买食物吃,她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竟已到了用餐时间了。
“幸好有贴心的尤汉帮忙准备午餐。”她打开临上船时尤汉
给她的餐盒,却发现餐盒下方黏了一张纸。“这是什么?”
将纸拿了出来,她一看就愣住了。
玫:不要赌气了。道知我你们两人彼此相爱,跟他联络吧!
…尤汉
下面是狄诺的名字,以及两组电话号码和地址。
她反覆看着字条,低喃著:“你错了,尤汉。不是彼此相爱,是我爱他…只有我爱他。”她硬生生
下涌上喉头的苦楚,坚持不肯掉眼泪。
回去的路途如此遥远,等回到台湾还要二十四小时以上,如果她的思念现在就氾滥成灾的话,怎么了得?
再说,往后也必须过著没有他的日子,她总要适应吧?
真奇怪,认识短短不到一个月,真正开始恋爱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为何她满心满眼都充满了他的一切?
如果只要花上跟爱上他一样久的时间就可以遗忘他,那该有多好?
几千年前,亚里斯特拉的皇后也是用这样的心情爱恋著她的王吗?
不同的是,即使地震掩埋了那个王国,她至少与心爱的人同埋在历史的尘埃中。而她呢?只能黯然地
下第一次爱情的苦果。
凛玫成功了。
一路上坐船、搭飞机,她努力地看着工作上的资料,很快地就拟出一份企划案,只要老板一跟她要,她马上就可以非常帅气地递上去。
她没有再去想那段显然已经结束的恋情,在飞机上她甚至自得其乐地看着电影,大吃飞机餐,然后呼呼大睡。
一抵达台湾,她直奔回自己独居在台北的小套房,行李一扔,她随便冲了个澡,马上摸上睽违一个月之久的
铺,好好去跟周公老人家联络感情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天亮了,也分不清是睡过了一个夜还是两个夜。
“天哪,今天到底是几号?”她伸了伸懒
,拉开窗帘。
窗外的阳光亮得刺眼,而那片天空灰蒙蒙的,找不到任何蓝色的踪影。
她恍惚地伫立在窗前,这才发现到,那片碧海蓝天是真的消失了。
“真的像场梦一样…”她倚著窗边呆愣愣地自语。“可是有人梦醒后会这样心痛吗?”
她的心感觉是如此的空
,却又如此的痛楚…
双手捧著
口,她依著窗边滑坐在地板上,眼泪也跟著滑落脸庞。
一滴、两滴、三滴…
那痛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蔓延开来。
她放任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了。
也道知不哭了多久,总之哭到自己都没力气了,她才瘫靠在
边。
此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她的心脏像是忽然被捏住一样的紧缩了一下。
会是他吗?
他后悔了吗?后悔让她走了?后悔答应分手了吗?
呜呜。她是后悔死了,但除了后悔还真的道知不能怎么办。
你发呆了几秒钟,然后赶紧抹干泪痕,拿起话筒,说话前还屏住气,整颗心跟著提了上来。
“Hello?”
“阿玫啊,你在哈啰什么啊!这是台湾,不是美国啦!”母亲的大嗓门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
“妈。”她的心跟著跌了下来。
“啊你怎么好像很不甘愿接电话的样子?你这个孩子真是,回来了也道知不打通电话报平安,害我还打去那个希腊,还好有人会说中文,不然我就道知不该怎么办了。”
“有人会说中文?”她怎么道知不度假别墅那边有人会中文。“妈,我刚到就睡到现在,忘记打电话了嘛!”
“阿玫,你声音怎么怪怪的,感冒了哦?就跟你说女孩子不要去做那什么工作,成天在国外飞来飞去,人个一很危险。”妈妈一逮住机会就开始叨念起来,女儿这次出国这么久,害她都没人可以唠叨,真是闷哪!
“我没有感冒啦,只是刚睡醒声音怪怪的,等一下就好了。”她偷偷擤了擤鼻子。“还有,我们出去国外拍节目,通常是一整个工作团队出去,哪有什么人个一很危险的?”
“不么怎危险,你这次不就人个一去?”想唬她这个做妈的,她还没老咧!
“我这不就好好的回来了吗?”只不过丢了一颗心而已;只不过爱上了人家,人家却不爱她而已。
“是啦是啦!你赶紧回家一趟,我要亲自看看才能做准。我帮你炖了土
,还有明天可以煮鱼汤,你赶紧回老家一趟。”
“妈,我暂时还无法回家。我刚回台湾,工作的事情得
代清楚,然后还要看看我们下一次录影的时间,等我确定了再跟你讲。”
“不管啦,你这女儿简直是卖给这个工作了,你说,你自己一年到头到底有几天是在家里的?”做妈的开始抗议了。
“妈,起不对啦!你也知道我把所有积蓄都投注在这个节目了,它赚钱我就赚,难道我不该好好做吗?再说,工作本来就是这样啊!”是啊,她把所有都投注在这边,现在就连她的爱情也跟著赔进去了。
如果不是无法抛开这份理想,她大可以抛下工作巴在他身边,根本不用去想到两人之间可不可行的问题。
他的工作在台湾会没饭吃吧?再说,他会愿意为了她来台湾住吗?
她想都不敢想,只能很鸵鸟地说要分手。
她其实是企盼他会反驳的吧?
但是他却没有。
最傻的是她自己,把决定权丢给人家,除了消极的放弃,她又对自己的爱情做了些什么努力?
“我不懂你那长篇大道理,反正你赶紧找时间回家,这次一定又瘦了吧?真道知不养你这女儿是来折磨谁的…”
母亲的叨念给了她温暖的感觉,忽然她很想趴在妈妈的怀抱中,哭一哭她这段逝去的恋情。
不过还是算了吧,以免老妈问东问西。
如果道知她自己曾经
过一个“阿多仔”男友,会不会眼珠子都瞪出来?
这不无可能哦!
凛玫一进制作人的办公室就忙坏了。
这几天,她忙著录制几段棚内的节目,至于亚里斯特拉特辑的录制,也即将在三周后出发。她道知不自己是否能坚强到平静地旧地重游,这几天她忙归忙,一到夜里躺在
上,无边的思念依然一再地淹没了她。
难道爱恋没有停止的一天吗?
然而她也只能一天忙过一天,希望伤痛与思念都能慢慢消弭。
“凛玫,这几个部分的台词可能要修一下,还有这一段还要再来一次,你可以吗?”制作人陈先生看着凛玫问,这年轻女孩是他相当喜欢的一个企划,她虽意愿不以幕前工作为重心,但幕后的企划工作可是做得相当完美。
以年轻的一代来说,能够这样吃苦耐劳,还能怀抱著梦想的人实在不多了。所以他私心总是会多照顾她一点。
“好,陈大哥。我再改一下,休息时间一结束,我们再重录吧!还有大家到圣托里尼出外景的食宿问题,我都安排好了。”昨天打电话给尤汉确定食宿问题时,她很想顺便问问他,狄诺知道她走了以后有没有么什说,但最后依然作罢。
唉,是她选择离开的,问这些又有何助益呢?
难道她能抛开工作追到德国去吗?
不行,万一他摆出冷淡脸色把她赶出来,她一定会哭死的!
“我看你这阵子够忙的了,等这一集录完你先休个假,要去圣托里尼拍外景时再一起来就好了。”
“陈大哥,外景主持人可不可以用新人?我想淡出幕前,专心做我的幕后工作。”凛玫问,自她从希腊回来后,更希望能这么做。
她眷恋的从来不是萤光幕前光鲜亮丽的生活,而是制作出一个节目时的那种成就感。
“可是有谁比你懂得多?外景主持人对我们这种节目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你应该知道。”
“道知我,但是人才是可以培养的。就像我是不也念历史出身的,能够
收这么多各国的历史地理背景,靠的就是热情跟对工作的执著。所以让我们来挖掘可用的新人吧!”凛玫发觉自己似乎有点改变了。
以往只要上司反对的事情,她不是闷闷地
下,就是反应颇
烈,现在的她却能够想办法去用人家能接受的方式沟通。
她现在有点懂狄诺的意思了。
他那天说她个性需要改改的原因就在这里吧?偏偏她听不进去,当作他是故意要挑她毛病,或是根本为了甩开她而故作文章。
其实…挑毛病的人是她吧?
她忽然好想见到他,向他说起不对。
是她用这么差劲的方式分开。在他的记忆里,两人的一切终将停留在这种不美丽的结尾中。天哪!她的冲动再次害了自己。
“好了,我有事情先去处理,你等一下把该改的改一下。”制作人先告退了。
凛玫点了点头,内心翻腾的情绪跟外表的平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凛玫,门口收发室有你的包裹耶,还从希腊寄来的,你该不会在那边血拚一堆寄回来吧?”一个节目助理走过她身边时说。
“包裹?”她的眼睛一亮。“你说国外寄来的?”
“是啊,好大一包,你这次买得不少哦!怎么,你也学会血拚的乐趣啦?”
凛玫疑惑地往收发室去,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寄东西,又会是谁寄东西给她呢?难道她有东西忘了拿,所以尤汉帮她寄回来?那昨天通电话时,尤汉怎么没跟她说?
来到收发室,她问:“伯伯,听说有我的包裹?”
“啊,对啊!你再不来我就要扛进去摄影棚给你了,但是这东西不小,我怕扛来扛去反而把东西弄坏了。”收发室的伯伯拿出本子给她签收。
凛玫瞄瞄那堆大大小小的包裹,道知不哪包是她的,她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就这一包,你拿得动吧?”伯伯把一个一公尺见方的纸盒拿出来,摆到收发室外面的墙边。“你从国外订东西啊?很贵吧?”东西包裹的样子一看就知道
贵重的,上面还有易碎物品的标示。
“我也道知不…”她蹲下去看了看寄出的地址。是圣托里尼岛没错。转身借来一把刀,她把包裹打开。
“凛玫,听说你买了什么战利品,我们来看看,定不说这次出外景也可以去血拚一番。”几个同事跑出来凑热闹。
凛玫没空理他们,包裹包得相当的仔细,她费了些心思才把它打开。
“哇…好漂亮哦!”几个围观的同事同声惊呼。这是一幅油彩画作,所不同的是画者还用真的材料入画,海边的枯枝做成半立体的船,以及细沙拼成的海滩,深深浅浅的海洋颜色,美丽的落
…构成了一幅相当美丽的画作。
她颤抖地抚过画框四周,这幅画没有其他只字片语,但道知她是谁寄给她的。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她喜欢这幅画,这幅换算成台币要好几万块的画,她是样么怎也买不下手的。他们在伊亚时,他就计划好要送给她了吗?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思念涌入
臆。
她拿出纸盒看了看邮戳,寄出的
期正是她离开圣托里尼那一天,难道那天早上他不见人影就是去买这幅画?
她跌坐在地上,手扶著画框,内心的冲击让她的眼泪成串滑落。
“凛玫,怎么了?”
“寄错了吗?”
“画有损坏吗?看不出来啊…”“就算花了很多钱,也不用现在哭吧?买都买了。”
几位同事七嘴八舌地讨论著她的画,有人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没那么糟吧?”
“就是有那么糟…”她哭著抹去颊上的泪水,扁了扁嘴。她丢失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还不糟吗?
懊知道他的个性不爱张扬的吧?怎么就不多点耐
跟他谈谈呢?或许他们可以找出方式继续下去,而不是这样分开啊!
“凛玫,你别哭啊!”同事们虽然搞不懂她为何对著一幅画哭得唏哩哗啦,仍然尽力地安慰著她。
凛玫哭够了,站来起了。“谁帮我看一下这幅画,我有点事情。”她拨开围观的同事,跑进棚里找她的皮包。
翻出皮包内夹层里被她看了无数次的纸条,她掏出手机来,拨著电话号码。
“快接电话。”她等著电话拨通,然后一声、两声,电话终于被接来起了。
“你好,这是设计部门,请问找哪位?”一个女人很公式化地说。
这是公司电话?
“你好,我…请找狄诺.布查尔斯先生。”凛玫不自觉地屏气,用她久没使用的德文跟对方交谈。
“布查尔斯?”对方愣了一下。“他暂时休长假去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休…长假?”不是才休完假吗?难道说他还在希腊?怎么会这样?“请问他什么时候会回到工作岗位?”
“我无法给你一个
期,布查尔斯先生的长假期间有多长我并不清楚。如果你有工作上的问题,我可以请代理的工程师来接电话。”
“我…不,不用了。谢谢你。”凛玫愣愣地挂上电话,她又拨打另外一个电话号码。
她拨打电话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了,察觉到四周同事的好奇眼光愈来愈多,她闪身进洗手间去。
电话一接通,是个老妇人接的。
“你好,请问狄诺.布查尔斯先生在吗?”她的心志忍难安。
“你找狄诺啊?是小姐打来的耶!真是新鲜。”老妇人开心地说。“他出国了呢,去找他的新女友,呵呵。”
熬人开心的话语听在凛玫耳中,宛若震耳碎心的丧钟一样。
新女友?
他这么快就
了新女友!
又是国外?难道他在回去的途中又邂逅了另外一国的美女?
脑中拼凑出他高大的身影旁倚偎著金发美女的影像,她紧紧地抿著
。
“你是狄诺的朋友吗?他难得有女
朋友找耶,不过可惜他已经有女友了,而且我看这次他非常认真。小姐,你不要难过,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王子的。”妇人继续说,语气温和而带著同情。“要不要我跟他说你打过电话来?小姐怎么称呼?”
“哦,不用了。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谢谢你。”讷讷地挂上电话,她这次哭不出来,只想扁人。
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她才回来几天他就
新女友了?
虽然他们是分手了,虽然她也知道他条件很不错,长相也属于容易招蜂引蝶的类型,但他不是很酷的吗?他不是很冷淡的吗?怎么会…呜呜!
把脸上残留的眼泪擦干净,她大跨步地走出洗手间,直直地朝制作人的方向走去。
“陈大哥,我录完这一集就退出幕前的工作。还有,今天录完后我要休长假。造成你麻烦的地方,我先跟你说声抱歉。”凛玫非常坚定地说。
制作人愣了愣。“道知我了,你这次打算去哪度假?”
“我老家。”呜,本来是想说要不要“包袱款款”杀到德国去见他,到想没一通电话打碎了她的梦想。
“回老家啊,我也好久没回老家了,真好啊!”“是啊,还是家里好。”虽然妈妈唠叨了一点,但她现在非常想念妈妈。
“好,你就去吧,剩下的我可以处理。”
“谢谢你,陈大哥。”凛玫非常的感激。
几个小时后上澡玫已经收好行李,搭上返乡的车子了。
在车上昏昏沉沈地睡了一觉,梦里尽是狄诺高大的身影,还有那个看不清脸蛋的金发尤物,就算在睡梦中,她都住不忍咬牙切齿起来。
一路摇摇晃晃地,她终于抵达了老家,提著一只旅行袋,她像是
归来的孩子,满心的沧桑哪!
站在家门口,看到老爸依然坐在客厅看报纸,老妈依然在那边挑菜,那幅曾经非常熟悉的景象,马上安慰了她的心。
林秀兰拣著晚餐要煮的菜,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却发现门口站著的是自己的女儿。
“阿玫?”她推开门走了出来。“啊你不么怎先打个电话?我以为你还要忙一阵子呢!糟了,我没杀
也没杀鸭,还有那个鱼汤也…”
“妈!”凛玫一把抱住老妈的身子。“不要
也不要鸭,更不用鱼,人家你要只…”“傻丫头,难得回来一趟,怕我念你就这样
麻兮兮啊?”林秀兰拍著女儿的背,嘴里念著,动作却异常地温柔。
凛玫更抱紧了老妈,呜呜,还是妈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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