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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是体力透支呀?”

 “对。”

 路上,刘青越这么对龙蕾说时,她稍稍放下一颗心;可来到刘家她看见躺在上的高贞秀,仿佛不尽的泪水又扑簌簌的滚落。

 真的只是体力透支吗?

 老人家荏弱的病容似乎比刘青越说的更严重,她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怕吵醒病人。

 没陪她走进房里,但是,刘青越没忽略她哭得抖动的肩膀,倚向门柱,他轻叹一口气“老天爷是公平的。”

 “什么?”

 龙蕾不解他为何突然冒出这句话。

 “她虽然让人财富不均,但,全都只有一条命。”他的嗓音始终低沉。

 “所以,财大势大的刘家一遇到病魔,依然得俯首称臣。”

 “你这是讥讽还是感叹?”

 “都有!”刘青越直言不讳。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走啦,啰啰唆唆,烦死人了。”龙蕾轻手轻脚的搬了张椅子,靠墙而坐,被泪雾笼罩的水眸凝望着睡得正沉的老人。

 “她睡着了。”

 “我有眼睛可以看。”

 “所以,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我想陪她‮儿会一‬。”她不肯走、就当是赎罪吧,她想。虽然没办仪式,可她真的将刘家两老当成自己的爷爷了。

 “你又何必…”

 “走啦你,少留在这里碍眼。”

 刘青越微微气结。

 哼,就知道这恰北北的温柔全是假的,一待她达成目的,还不是原形尽显。

 他没再劝她,径自踱离。

 龙蕾静静地陪着睡不安稳的老人家,冷寂的气氛教她昏昏睡,哭肿的拼命的眨呀眨,却眨不去倦疲的困意。

 “要不,眯一下就好了。”眼,她决定纵容自己一下下。“假装在想事情,合上眼…”

 结果,频频晃点的脑袋慢慢倚向墙壁,然后是椅背,最后,趴在柔软的椅臂上。

 好‮儿会一‬之后,高贞秀老眼微睁,就瞧见有人趴睡在边的椅子上。

 是蕾蕾?

 她不忍心唤醒她,轻轻地揿下头的叫人铃。

 来的人是刘青越。

 心中虽讶异于他的出现,高贞秀也没多问,只是关心意外出现的龙蕾。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好‮儿会一‬了。”

 “这孩子,累了也不会找张躺着,真是…麻烦你,小越,送她回家好吗?”

 “没问题。”

 刘青越倾身抱起龙蕾,她没像只波斯猫似的蜷缩进他怀里磨磨蹭蹭,反倒头一歪,四肢软垂,活像等着被人抱到草丛里那个那个…想到自己的念,他不苦笑。

 他确实是很想对她那个那个呀!

 叹了一声,他没费事将她送回家,而是直接将她抱到他的房间,轻柔放到上替她盖好被子,情不自地凝望着她染上几许桃红的睡靥,他的心在挣扎。

 懊不该也躺上去?

 刘青越杵在畔,眼不离,心悸动。‮道知他‬自己已陷入太深,难以自拔,即使是她轻吐的梦呓都能令他不由自主的笑柔了眼。

 去拨个电话给龙妈妈吧,省得她担心女儿的彻夜不归。

 月月月

 龙蕾匆匆走过,眼角瞥见有个人坐在花坛旁的矮柱上。

 嘿,是刘青越哪!

 下意识的,她的脚步越走越轻;前几天早上,有个好眠的她一睁开眼,惺忪睡眸瞧见的是自己窝在他的臂弯里,而他只穿着薄内衣,那结实的膛十分强壮,害她痴的看了好半晌;而环绕着周身的气息好热、好暧昧…

 那画面再度窜人脑海中,她倏地烧红了脸。

 尴尬于心,她决定像支箭般快速走过去,谁知管不住的嘴竟然吐出话。

 “要吃糖吗?”活一出口,她差点咬断自己的舌。

 真是要命的大嘴!

 他都趁她不注意‮候时的‬占她便宜了,她还请他吃糖?呸,她该请他吃砒霜才是。

 可是,刘青越没有一见她就心喜,甚至,他连眼都没抬,死寂的神情带着教人惊悚的空茫。

 龙蕾一头雾水。

 “唉,大氓,你干嘛臭黑着一张脸?”思绪纷的她胡乱捡了个话题。“你家死人了呀?”说完,又是后悔不已。

 噢,老天爷,让她死了算了,她在‮么什说‬鬼话呀?

 她的揶揄倒是成功的引来了他的注意。

 “是呀。”刘青越夜光似的黑眸锁上她,里头布满深沉的哀戚。

 闻言,龙蕾差点一脚踩空。

 “咦?”

 “爷爷走了。”幽的低嗓在大白天也仿佛刮起阵阵寒意。“昨晚。”

 龙蕾无言以对,不假思索的慢慢走向他。

 他微勾起,嘶哑的嗓子透出无限的疲惫。

 “谢谢你的致哀。”

 致哀?

 的确呀,她该讲几句话来安慰他才是;快想、快想,要说些什么?

 “呃…”还‮到想没‬半句,她的眼眶已然泛红。

 昨天晚上?她‮不么怎‬知…噢,难怪,家里没人在,爸妈铁定是跑去他家,回来她又睡了…真要命,李英扬说得没错,她的FBI功力的确退步了。

 来不及多问几句,就见刘青越像只猫,身手敏捷,长臂忽地攫住她,顽长的身躯倾向她。

 她猛然一震。

 “唉,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抱抱你。”他的话很轻,扔下的震撼却很重。

 抱她?那天晚上他抱得还不够多、不够久?

 “我欠你抱呀?”她骂得很无力。

 她欠他的,应该是由衷的致哀之意,而不是这种身体相贴吧?

 一次、两次,她会无法自拔地爱上这种近乎肌肤相亲的感觉的!

 “我需要一些温度。”

 温度?

 呃,听说人在悲伤时,可以借由另‮人个一‬的体温来驱离哀伤。好吧,谁叫她口无遮拦在先,然后,又说不出半句安慰话,这会儿,提供些许温度是她可以做到的。

 她不是没良心的小坏蛋!

 “你抱吧,我不扁你就是了。”

 “谢谢。”

 唷,今天他还真是客气哩!

 心里叹息着,她却不自觉地微侧过脸,将细的粉颊靠向他膛,甚至抬高手,难得温柔的替他顺着发丝。

 半晌。

 “这个时候,是不是谁都可以给你安慰?”龙蕾轻言道。

 “只有你!”

 只有她?

 心绪仍因为刘爷爷的去世而难过,尤其在他痛失亲人的节骨眼上,她更不该只为了这么一句话就乐淘淘,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绽出喜悦的笑。

 “‮么什为‬只有我?”

 刘青越的心仍沉,但拥她在怀,已有了拨云见的清朗,也有了说话的精神。

 “你肥软肥软的,很好抱。”

 “肥软?我?”这家伙眼睛有问题呀?“呃,刘青越,你确定‮道知你‬现在抱着的是谁吗?”

 从小到大,排骨之类的评论她听多了,肥软倒是第一次听到。

 “蕾。”他的恰北北。

 他清楚自己抱的是她,龙蕾不太诧异,可是…

 “你确定我抱起来的感觉是肥软?”

 “我的膛这么觉得。”揽的手劲加重,他将移到她的耳畔。“无论是现在,或是那晚!”

 没错,她瘦归瘦,却不曾跟太平公主划上等号,所以,虽然他的话满刺耳,但,很真实。

 哼了哼,龙蕾没鸡蛋里挑骨头,任它随风卷卷卷。

 只是,又过了半晌,他还是紧紧将她搂抱在怀,就差没四肢相成麻花,她有些别扭了。

 “我还以为,你对刘爷爷,呃,没有太大的感觉。”说着,她不动声的想移开脸颊。

 再磨蹭就双了啦!她不排斥,心口也酥酥麻麻的颤着期待,可是,青天白下?

 没收门票,那她岂不真的亏大了?

 “我是呀!”

 “那?”

 “我只是心情不好!”是噢,说谎都不打草稿,也‮道知不‬是谁在刘爷爷去世后,偷偷的躲到学校后园来擦眼泪呀…他在哭吧?

 她的心微纠。

 “唉,你一个大男人,别在大庭广众下哭哭啼啼,很丢脸耶。”他的悲伤,她竟也感同身受。

 刘青越轻哼不语,只是搂着她,双颊轻轻磨蹭,使得她心难耐,一股热自内心深处里泛起;乍然知道刘爷爷过世的哀戚,被他紧拥的温暖,她的感觉像在洗三温暖,糟糟的。

 “你还要哭多久?”

 “我哭了?”他自问自答。“才不!”

 嘴硬,凭那低沉嘶哑的嗓音,她敢打包票,现在若推开他,她绝对会看到他的眼眶含泪,可是,说没哭就没哭吧,他不承认,她争赢也没奖金可拿。

 “好吧,你要这样搂多久?”

 他没回答她。

 然后,路人甲走过去,瞧他们一眼,微笑。

 龙蕾尴尬的笑笑,忍下那股推开他的冲动。

 之后,路人乙也来了,走过去时瞧了他们一眼,微笑。

 她的笑容微带羞赧与苦涩,叹了口气。

 接着是路人丙、路人丁、路人ABCD像逛大街般的经过他们附近,都瞧一眼,也都泛起心照不宣的微笑。

 现在,换龙蕾泪汪汪了。

 明明就‮人个两‬抱在一起,可是,他是巴在她身上,只见背影不见脸,谁知道他是阿猫阿狗呀?但她不同,她就这么被迫呈现在观众眼中,接受“祝福”!

 若他们真是一对,那闲杂人等的注视她感到无妨,因为他在伤心难过嘛,这样安慰他是正常的;问题是,他们不是一对呀,她觉得…现在就好像在偷情,在做见不得光的事。

 如果裘伊在就好了,‮定不说‬他醋劲一发,大闹一场,也正好让她死了这条暗恋芳心。

 瞪着天空,龙蕾的思绪百转千回,恍惚中,他的悲哀气息传进心,她敛下眼睑,低长地吐出口那份疼惜,再也抑不住情意,悄悄将双手环上他的背,轻拍。

 “好了啦,你别再难过,刘爷爷他年纪大了,也该走了。”

 话才口,彼此都怔了怔。

 这是什么安慰呀?

 喉头哽着酸涩,刘青越破涕为笑,情不自的使劲一揽,将她提起,四目凝望而鼻息相通。

 “我不难过了。”

 “是吗?说到要做到噢。”他靠得太近了,龙蕾脸红心跳的抗议“唉唉,你要我陪葬呀?轻点儿抱嘛,反正我又逃不开;幸好我的小还满厚的,更重要的是,原厂出品,要不,给你这么挤呀挤的,没挤出一锅油,也非全身瘀青不可…”

 他发觉,当她了心神时,都会口无遮拦。

 “蕾…”他笑叹着。

 “嗯?”

 “闭嘴!”

 单掌扣住她的脑勺,他俯身,不由分说的覆上她的

 月月月

 守灵的夜,很凄清。

 刘青越坐在灵堂后方极不引人注意的一角,偌大的灵堂不是只有小猫三两只,来上香的亲朋好友不断,即使夜深了,仍偶尔会有人轻声交谈。

 他坐了许久,目光茫茫的遥望着爷爷的遗照,心情依然伤悲,不过已渐渐平静。

 因为龙蕾!

 想到她,悲哀的心就漾起一股暖;即使,那一吻让手足无措的她惊惶不已,但,她爱那个吻,他很清楚,可是,她也怨他,原因为何,他更清楚;只是,为何不戳破她的思?他偶尔会这么质问自己。

 或许,是她眼中的挣扎,还有那份因爱痴的忐忑微笑吧,在为她投注了所有感情后,他饥渴的沉在那份深沉悸动中。

 他是猪头,不得不承认,蕾没骂错他,改天,当东窗事发时,他会被她扁死。

 “去休息一下吧。”

 直伛偻的背,高贞秀悄悄走近他,在一旁坐下。“你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语气里有着试探。

 一直以来,小越对她就不怎么热络;不是无礼,但,就是有份拉不近的疏离,‮道知她‬,他还没忘了以前那个尖锐的她。

 在她的忐忑中,刘青越沉默了几秒才迟疑的开口“你…还好吧?”

 斑贞秀的心在笑,也在滴泪。

 “我还撑得住。”

 小越在关心她呢,这是不是代表他释怀了?“倒是你,这些天辛苦了。”

 癌视着老人家哆嗦着移至他手背上轻拍枯皱的手,他不语,也没猛地开手。

 岁月在走,人心在变,他踏上台湾的故土后,不知何时,小时种种的怨怒已自他自以为的心结中渐渐淡化;不是他变得宽容,而是开始自另一个角度来看它。

 何况,蕾没说错,二也变了很多!

 刘青越的默许像击破了沉封许久的闸门,高贞秀泪眼凝望着早她一步离世的老伴的遗照,激动的期盼,在死期来临之前,能得到孙儿的亲情。

 多年的宿怨,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完全消弭无迹,可是,有了开端,彼此都清楚,将来,战火不再那么容易挑起了。

 尤其,他们有个共通的话题人物。

 “…当时,蕾蕾真的是让我气得牙的。”

 “我看她,从小恰到大。”提到她,他冷眸中的寒意就暖和不少。

 “可不是吗,她才刚出院,就钻墙进来说要找你报仇,结果踩坏了我刚种的那排玫瑰,害我心疼死了。”

 “她没被你吓跑?”

 这个感的问题换来两人的互视,但,高贞秀一笑带过。

 “吓跑她?唉,这恐怕得奇迹出现才行;小丫头‮道知不‬是没长神经,还是胆大包天,就算我黑了脸骂她,她不但面不改,甚至接连一个星期都天天报到,除了找你,就是存心踩死我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她那么狠哪?”

 “岂只是狠,老徐曾逮过她将死在路上的小东西带进院子里埋,还不只一次。”

 “她想干嘛?”

 “说是替我们加些肥料,植物才会长得又高又壮。”

 刘青越听了直摇头,‮住不忍‬浅笑。

 夜更深沉,人声也逐渐散尽,陌生却熟悉的祖孙俩并排坐,周遭环绕的是清冽的寒气与安详的梵音,感觉到冷意,他替她披上外套;刚从他身上下来的。

 斑贞秀微吃惊,老迈的微笑泛着轻哽,她轻轻地摸着带有孙儿体温的外套,鼻头感到酸酸涩涩,但她的心,暖烘烘的。

 是的,她相信,在她的余生,她的希望会成真!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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