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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殷府,行云居

 “三姐、三姐…”

 银铃般清亮娇柔的嗓音由远而近,没‮儿会一‬工夫,一名清灵可人的少女

 推门而入,直奔正理首案牍的殷行云。

 “我就知道你在书房,所以我没多此一举的到你房中找你,聪明吧?”刚

 进门的殷盼云沾沾自喜的发表高论。

 “是,聪明绝顶。”殷行云头也没指,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离开手中的书

 本。

 殷家小鲍主这会可大大不满,起小嘴叫道:“三姐,你怎么这样啦!”

 “怎样?”行云漫不经心的应了句,顺手翻过下一页继续看。

 “都不理人家!”盼云干脆夺过她手中的书,老大不高兴的埋怨。

 行云不得不正视她那可爱的小妹“所以──”

 “陪我嘛!”盼云娇憨地对一向疼爱她的三姐撒娇。

 “我在看书。”她指指落人盼云魔掌的书,以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看书、看书!成天就只会看书,真搞不懂这些枯燥乏味的书有什么地

 方值得你这么废寝忘食的!”

 迸圣先贤的智慧结晶竟被贬得一文不值,行云不以为然地反驳:“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那是对男人而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没听说过吗?”不爱钻研书理,

 可不代表盼云口头功夫就不如行云,至少该读的她都读了,只是没行云这女

 诸葛的足智多谋、才高八斗罢了。

 “不要为自己的懒惰找藉口,‮为以你‬‮人个每‬都像你一样,连读个四书五

 经都偷工减料?”话中颇有取笑意味。

 “没兴趣嘛!我何必自找罪受,再说,读论语、孟子也没啥用,若要颜

 如玉,何必往书中寻,放眼洛城,等着娶你的男人不计其数,要找个如意

 即君还不容易,就看你要不要而已;至于黄金屋,‮你要只‬想,爹爹也会为你

 造一座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行云啼笑皆非,伸手要拿回她的书,盼云

 向后退了开去。“拜托,你让我安静看书行不行?”

 “不行,我闷得慌,三姐,你陪人家啦!”

 “书还我。”这就是她的回答。

 盼云对这答案大为不满,手中的书卷成了轴状,敲打着桌沿抗议:“喂。

 喂、喂!到底是你的宝贝妹妹重要?还是这些烂书重要?”

 “书。”行云想也没想就说“还有,它不烂,至少在沦落你手上以前是

 这样的。”

 “好嘛、好嘛!还你,我再也不要跟你好了。”她转身就走,小脸明显写

 著:我不开心。盼云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每个情绪转折全清楚的反应在脸

 卜,没什么心机,单纯善良的有如一张白纸。

 行云轻笑,赶在盼云负气离开前拦住了她。“当真啦?”

 “不理你。”她昂起优美的小下巴,故意不看行云。

 “我又没说不陪你。”

 “那我们到园子里走走?”盼云马上忘了方才的不悦,展开亮丽的笑靥。

 “你哟!”行云眼中有着包容与疼爱,任盼云拉着自己的手,步伐轻快的

 走出书房。

 “少了二姐的‘欺’,一时很不习惯幄!”灵慧冰心的行云,一眼便看

 穿小妹对殷落云的思念。

 在殷落云尚未出嫁前,最爱逗弄盼云了,总惹得盼云哇哇大叫的向行云

 版状,可是,一旦落云继纤云后出阁,下嫁裴慕凡,盼云反而闷得发慌,怀

 念着从前纤云、落云未出嫁前,四姐妹齐聚一堂的温馨和谐。

 “说得也是,自从二姐嫁给裴慕凡后,整个段府少了她真的冷清许多,

 连我也寂寞‮来起了‬。”

 “怎么,开始思念二姐了?”

 “思念她?你说殷落云那个女人?省省吧!”什么叫死鸭子嘴硬?这便是

 了。

 行云聪明的没有道破,一贯平静温雅的笑望着她。

 “我只是在想,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想当初,二姐信誓旦旦。

 口口声声嚷着和裴慕凡势不两立,甚至不惜学大姐跷家,‮到想没‬差,

 她嫁给了裴幕凡,好像所有的事早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安排得极为巧妙。

 所以呀,我学了教训,千万别把话说得太满,以免到头来做出自掌嘴巴的

 事。”盼云有感而发地道出自己的心得,一边也移动步伐随着行云-明走进

 小亭子中。

 行云有些微惊奇,这是她这种能烛先机的人才有的感叹,‮到想没‬最天

 真单纯的盼云也有这层感受。

 “的确。”她点头附和。

 “还有,听二姐说,你曾提醒过她,为当时尚未发生的事预言,只不过

 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大姐的情缘,也是成就于你的推波助澜下与指引下…

 什么时候,你也为自己打算一下,看看你的真命天子身在何方?”见大姐与

 二姐的婚姻生活如此美满,盼云也关心三姐的终身大事,就‮道知不‬怎样的

 男人才能让这聪慧过人的洛才女动情?

 行云一笑置之。

 说真的,她从未想过这些,也不曾奢望自己能有多美好的未来,一直以

 来,她在乎的就只有她的双亲、她的姐妹,、心中唯一企盼的,是见到他们一个个都平安顺遂,这样就够了。至于自己,她早有了心理准备,这些年

 来,她尽天机,有违天地间的自然法规,一段备受磨难坎坷的人生是可以

 预见的,这算是天谴,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然而,她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盼云,因为她是心甘情愿拿自己一生的喜

 乐,换取家人们无忧的幸福生活。

 “‮不么怎‬说话,三姐?”盼云疑惑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噢,没、没什么。”语带试探地,她轻唤:“盼──盼。”

 “都说了别叫人家盼盼嘛!”盼云并非觉得这个称呼难听,而是──

 这是行云预料中的结果。她若有所思,沉静如水的星眸闪着不知名的深

 幽光芒。

 “能告诉三姐,这是‮么什为‬吗?”从小,盼云就不让家人叫她盼盼,行云一直没问,但心中大约有个底,只能暗暗忧心。

 “一个约定。”这段记忆好遥远,好模糊,盼云陷入沉思“我和一个大

 扮哥有过约定,盼盼一名只为他而存在──”

 她该知道自己的推断不会出错的,证实后的此刻,她进一步地追问:“那个人…你还记得多少?”

 偏着头想了一下,盼云娇憨纯真地笑笑“不怎么有印象了耶!”

 九年…是九年吧?好久了…而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九年

 后的今天,已云淡风轻。她只是不明白自己‮么什为‬要守着那个约定,始终舍不得忘怀?

 行云也着怀心思。没错,这是宿命,是盼云该面对的际遇,没有人有能

 耐扭转什么,一切都得朝着既定的轨迹运转,结果如何,端看盼云的造化

 了。

 向来率真的盼云,这会儿又突然机灵起来,若有所悟地直盯着行云,

 “三姐,你到底想‮么什说‬?那个偶然邂逅的人…对我有什么意义吗?”

 “这该问你。”行云幽幽一叹,细致绝美的容颜有着掩不住的关切,白细

 的柔黄轻抚上盼云满是惆的脸蛋“我最担心的便是你,因为你不似大姐、

 二姐般幸运,你所要面对的──”察觉自己透太多,她倏地止了口。

 “面对什么?”盼云机警地问,娟细的眉轻轻蹙起。

 “答应三姐,无论将来如何,你都会勇敢、坚毅的去面对它,并且好好

 保重你自己。”

 行云的谨慎,多多少少也感染了盼云,她原想说行云太杞人忧天,可

 是,有太多的例子佐证,使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会的,三姐,你放心。”

 “嗯。”有了盼云的承诺,行云稍稍安了心。

 拥有察古今能力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推算出预见的劫难,她必

 须时时刻刻担忧,害怕自己预料的事何时发生,心境的沉重愁苦没有人能

 懂。

 不论她为盼云卜多少次卦,卦象上题示的结果永远是凶多吉少,在劫难

 逃,她能怎么办?

 每当望着盼云无的笑,她就倍感忧心憧憧,这么一个不识人间愁滋

 味的甜美小天使,有一天,她那只有欢笑的无忧世界将会彻底崩溃,她如何

 能承受得了一连串冷酷而残忍的对待?

 “三姐?”仿佛看穿了她的思绪,盼云善解人意的给了她安定人心的笑

 容“别为我挂心、我会很好的,你该做的,是多为自己想想,为了家人,

 你已烦心许久,有空,也该用点心思在自己身上。”

 自己身上?

 她的未来,大概也正如盼云一般,多苦、多难,血泪将是唯一的点缀

 …她心知肚明,这样的未来已没有花心思的必要了。

 缥缈幽离的目光投向远方的苍穹,过人的天赋与智慧,使她能成功的指

 引旁人,清楚的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是,对于自己的人生,她却只有一连串捉摸不定的问号。

 顺其自然吧!对自己,她不想费心,一切任天由命,她宁愿做回平凡的

 自己,坦然面对她人生中所有的未知数。

 - - -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尤其难得的是,盼云今儿个没来她,是图了个

 耳清静,但是,这阵子习惯了“噪音”少了聒聒噪噪的盼云,竟感到有

 些怪怪的。

 最近情绪较为忧闷,不如出门逛逛,透透气也许心情会舒些。择

 如撞,就选今天吧!

 行云当下便出了阁楼,本想直接往大门走,没一会又煞住了步。

 如果正大光明的走出去,爱女心切的殷年尧一定会差一堆人跟在后头保

 护她,那么谁人不知她是洛首富的女儿?谁人不知她是众人津津乐道、又

 拌又领的洛四美之一?假意散心反成了招摇,想不引人侧目都难,这实在有违她想悠然自在的本意。

 ‮这到想‬,她马上倒转身子,毫不犹豫的走向后门,心想,反正只要在

 落前返家,殷年尧定不会知晓。

 而跨出后门的当口,脑?锩焕从傻母∠忠桓龉忠斓南敕ǎ背酰?br>
 姐纤云在她的推波助澜下,跨出了这道门,而前头接她的,是一桩大定良

 缘,而后,她二姐落云也是由此离既櫎─虽然她选择的手法烈了点,不走

 门,改爬墙,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同样的,落云得到了一桩美满的姻缘,

 会不会当她返家时,同样地也能寻回一名深爱自己的男人?

 甩甩头,她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好笑。

 好事不过三,这道理她又不是‮道知不‬。

 不知不觉中,她已走离殷府一段距离,正置身于人声鼎沸的洛街道

 中,川不息的人与各式摊贩的叽喝声不绝于耳,她闲适的感受者洛

 中人民各司其职,繁忙而自得其乐的生活模式。

 一路走马看花,在经过一间颇为热闹的楼馆时,里头传来的娇烧招呼声

 留住了她的步伐,她向里面窥望了一下,驾营燕燕往来穿梭的情形使她们端

 微蹙,抬眼一望,上头的匾额清楚刻着“揽月楼”三个字。

 男人寻花问柳的地方,她没兴趣。

 心头不由暗暗自言:她可是富家千金耶,洛公认的第一才女耶,会进

 这种烟花之地才有鬼,别说她是女人了,就算她是男人,也绝对誓死不踏进

 …猛然想起盼云的话:“说话要为自己留后路,世事本就难以预料”──

 好吧!她又及时改口,若无意外,她今生绝不和这种地方有所牵扯。

 她可没落云胡作非为的勇气,开玩笑,她可是殷年尧的“安慰”行止

 端庄、温柔娴雅、博学多闻,加上没有纤云、落云跷家的纪录,要是连她也

 “变坏”了,殷年尧不气昏头才怪!

 摇头淡然一笑,她飘然走过与她绝缘的揽月楼,弯进巷道,随惬意地

 漫步着。

 茂密的白色桂花翻出墙围,这是吸引她的主因,淡雅的清香幽幽飘来,

 朵朵缤纷的桂花随风飘散四周,落了她一身,烘托着她一身雪白的云杉与不

 染尘烟的绝姿容,乍看之下,宛如凌波仙子,美得令人屏息。

 抬手接起几朵落入手中的纯白桂花,递到异间轻嗅了一下,心境格外的

 开朗舒畅,行云带着淡淡的笑容,在转身离去之际,身后稀疏‮音声的‬使得

 她再度回身,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何事,只觉一道黑影已扑上她,突如其来的

 压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而往后跌,待她看清时,不膛目结舌。

 天…天啊!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看他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

 模样,她初步判断此人已奄奄一息,生命垂危。

 她闭了闭眼,深了一口气,拚命忍住尖叫的冲动,但…但她真的吓

 呆了!

 一个深闺中的千金女,曾几可时见过这等画面?再有胆识也会慌了手

 脚。

 “你…你…还好吧?”她浑身颤抖地问,吃力地扶住跌入她怀中的男

 人。

 他不语,死命撑住自己摇摇坠的身躯,然后推开她,转身走。

 “喂!你…我帮得上忙吗?”她急唤道,不觉往前追跨一步。

 “不──”气若游丝的话语刚落,整个人毫无预警的往后倒,再度跌进

 行云的怀里,没了知觉。

 “喂、喂,你…”行云慌了,不断自他身上下的殷红热血滴落在她

 雪白的罗衫上,强烈的对比令人怵目惊心。

 她如果够聪明,就该一走了之,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免沾惹麻烦,

 毕竟她根本不认识他,也不晓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误救匪类可就惹祸

 上身,但,行云发现自己无法狠下心,弃他不顾。

 想也没想地,她使尽所有的力气,支撑起他加诸于她身上的重量,困难

 地走向离他们最近的一户人家,才刚想抬手叫门,才发现这后门并未闩上,一推便开,她没有多加迟疑,一步步吃力地扶着已然昏的他走了进去。

 “有人在吗?请问有人──”没多久,她发现前头亭中有名女子,随即

 喊道:“姑娘,求求你,帮个忙好吗?”

 女子闻声转过身来,困惑地朝行云走来。“有什么…他受伤了!”看清

 状况后,女子失声惊呼。行云心急而恳切地请求:“是的,拜托你行个方便,救救他好吗?”

 “不──不行哪!我…你们还是快走吧!我帮不上什么忙的。”这是一

 般人的本能反应──惊慌失

 “我保证我不是坏人,绝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的,只求有个地方安

 置他,好医治他的伤口,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我…”见行云哀哀恳求,她有些心软。“不是我不帮,而是我做不了

 主──”

 “我不想强人所难,但如果你有能力,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宝贵的生

 命就此断送?你于心何忍呢?”

 “这…”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她动摇了“好吧!你先把他扶进我房

 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谢谢你,谢谢!”行云感激地频频致谢,在那名女子的带领下,他们进

 入一间雅致舒的房间。

 “事不宜迟,麻烦你帮我请个大夫,可好?”

 “噢,好。”女子匆匆而去,留下行云照料中失去意识的陌生男子。

 拧了条热巾,她细心的擦拭看他脸上的血渍,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副出

 众俊的容貌,紧锁的眉宇有着不屈的傲气,行云想,他一定是个倔强的男

 人,都身受重伤了,仍不愿开口向她求助,他难道‮道知不‬若无人帮他,下场

 定是死路一条吗?

 也许正因他这一身傲骨吸引了她,所以她无法若无其事的挥挥衣袖,淡

 然离去。

 不知何故,她相信他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她,更难以解释的她有种预

 靶…若不救他,她会错过什么,一辈子遗憾。

 真是个荒唐的想法。

 她动作轻缓的解开他身上的衣物,在看见那一道道怵目惊心的伤痕时,不了口气,骇然失声。

 “老天,他居然被伤到这种程度!”

 虽说她博学多闻,但知识是一回事,真正力行又是另一回事,照顾伤

 者,她实在没多少经验,‮是其尤‬一个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的伤者,所以在处

 理伤口时,她显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大夫到底来了没?怎么这么慢!”她焦灼地喃喃说道“拜托,你争气

 点,千万撑下去,别让我的苦心白费!”

 明知他听不到,行云仍凝望着他,专注地叮嘱。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行云回身望去,方才对她伸出援手的女子正领着大夫急匆匆的进入屋

 内。

 “有劳大夫。”行云微微侧身,让出头的位置好让大夫诊治。

 “他伤得很重。”老成的大夫蹙起眉说看他的初步判断。

 废话!只‮是不要‬白痴都看得出来,但行云没敢这么说,只静静的等候比

 较有建设的话。

 “算他命大,虽然刀刀凌厉,庆幸的是没命中要害,伤口必须调养好些时候才能愈合;这段日子他仍很危险,应该悉心照料,尤其切忌移动,否则

 触动伤口,使伤势恶化,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动作纯俐落的大夫边为

 他止血包扎,一边仍不忘叮嘱两句。

 言下之意,情况仍然极不乐观。

 行云一双柳眉忧心地紧锁。

 在她呆愣的同时,大夫已迅速开了葯方“这有一瓶金创葯,治刀伤十

 分有效,另外,请个人随我抓葯去,内服外用,双管齐下方能见效。”

 “姑娘──”行云接过葯,恳求地望向一旁的女子。

 “好,我去抓葯,你安心照顾他。”

 行云感激地盈盈一笑,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合上的门扉。

 “你会熬过来的,是吧?”望着昏睡中的他,行云低低轻语。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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