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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习惯晚睡早早起的寇冰树向来不重眠,新婚头一天,难得的晏起了。

 这阵子为了婚礼忙得没没夜,昨天又从清早的桃园娶,累到晚上的宴客,新婚之夜还得应付不甘幺猿真敢不按伦常娶的孤家寡猿们大闹房,新人境况之难艰可想而知。

 而将新娘子所剩无几的气力摧残殆尽的,当属新郎火热的绵。

 正午过后,斜洒入室,劲道惊人的寒风将微敞一的外推式白色落地窗“啪”地一声,整个撞开来。窗门连续撞出了扰人巨响,却未惊动喜上一双面对面相拥而眠的新婚夫

 被花海淹没的主卧室,满室生香,强风从敞开的阳台入侵,一举将浓得腻人的花香吹散,连带也将新房的一室旎与温暖吹冷了。

 拥着新婚子入眠的壮硕手臂畏冷地瑟缩着,寇冰树在自己被拖往棉被中间时惊醒。

 酸背痛地欠动了一下蜷成虾状的娇躯,甫掀开眼睫,入目一张呼呼大睡的男面容让她骇大了眼,小口微张,幸好险险出喉的惊呼被她拚命下来。

 眼皮子眨了眨,寇冰树紧张地咽了口唾,终于记起自已昨天嫁给这个男人,即起她是已婚妇人,多了一个丈夫,一个…很怕冷的丈夫。

 随着强风的不断灌入,几乎埋入棉被中的袁七英将“怀炉”拥得死紧,寇冰树挣扎着想爬起来把落地窗关上,却挣不开丈夫刚健的双臂。

 “七英…七英…”她红着脸,小小声在他耳边叫着。

 “唔…”袁七英的两道浓眉渐渐纠结‮来起了‬,似乎不堪又不愿好眠被扰,于是坚持不醒地将吵人的女人搂得更紧。

 寇冰树的脸贴扁在袁七英心口,原本蜷曲的身子被迫与丈夫强健又感的躯体暧昧贴合。

 轻轻嗅了一嗅他身上属于山林的清新味道,她情不自想起两人昨晚恩爱的点点滴滴,想起他吻着她的脸、吻上她身子的麻感觉…浑身不爆出一层初为人妇的臊红与感。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想下去,羞死在新上,寇冰树决定起来弄午餐,但是有一个问题得先解决。

 “七英…中午了…”她拍了拍重眠又不肯放人的老公。

 “嗯…”迷糊糊响应着,几乎埋入老婆香肩的脸庞抬起一点,浓密的睫翕动一下。

 的鼻头,袁七英打开眼睛,睡脸惺忪地望着前方的“不明物体”沉重的眼皮渐渐滑下来。

 他的表情好好玩哦…寇冰树掩着嘴,偷笑了几声。“七英…”

 “嗯…”滑下来的眼皮又迅速撑开,爱困的男人两眼失焦又无神地瞪着面前依然濛濛的“不明物体”眼皮子又缓缓滑下来。

 寇冰树实在不忍心自己每唤一声,丈夫含糊应一声,就强行掀开眼皮子,又当着她的面缓缓滑下。

 就在她决定多赖‮儿会一‬,等枕边人补眠到自然醒,袁七英却猛然瞪开他爬满血丝的睡眸,朝记忆中的“不明物体”一瞥。

 “啊!”袁七英大叫一声,一鼓作气的推开棉被,猛然跳起。

 寇冰树见状,马上跟着跳起来!

 她站在上,抓住袁七英的蓝色运动衣,惊恐万状地瞄着凹陷成人形的位。

 “有…有壁虎吗?还是蟑螂!”她吓得直往袁七英身后躲去,声音抖颤着快哭出来了“还是…老鼠…”如果是老鼠,她要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消毒一次…她什么都可以接受,独独不喜欢老鼠…‮起不对‬…

 袁七英惊愕的面孔随着白色小睡衣,从左侧移动右侧,头颅猛晃三下,屈起手指又狠敲三下太阳,确定眼前不是梦。

 所以,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他真的和树儿那个…

 “这里哪可能有老鼠啊!是那个…”袁七英僵硬着身体跨下,把落地窗一关,两个大步跳回暖呼呼的被窝,把被子住头上一蒙,他隔着一层棉被语焉不详地喊道:“是我忘了啦!不小心吓到你,‮起不对‬啦,”

 不是老鼠…幸好…“你忘了…什么?”寇冰树‮腿双‬一软,释然地跌坐在高高隆起的棉被山旁。“姑婆说我们那里没有回门的习俗,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今天需要做什么吗?要准备什么吗?我换好衣服,马上出去买,你继续补眠…”

 “不用了啦!树儿!”袁七英怕她说完就出门,连忙从棉被中伸出一只手,听声辨位地扣住新婚子的…小股。

 寇冰树瞪大眼睛,低头向下望,十只手指头慌然地绞成了祈祷状。

 “袁家只剩我‮人个一‬,我百无忌啦,今天我们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还要飞南非渡月。我刚刚只是一时忘了…”声音停住,缩在被窝里的人嘀嘀咕咕地自我辩解起来:“还不就是忘了你睡在我旁边啊,不然还会是什么,我又没有跟女人过夜的习惯…这张只睡过你一个女人啊,我就是忘了嘛,所以就吓一跳啊,哪有什么办法…”

 “哦。”心慌意子,一心想逃离让她尴尬的现场,完全没将丈夫的自白听进半句“那、那我去准备午餐了,你继续睡。”

 “不用煮了啦,我们出去吃。你要起来!那我也起来了…”掀开被子,袁七英顺着寇冰树无助的眼神,瞥见自己还捏着人家小股的手掌,眼珠子一凸,他面色爆红,转身冲下“用完餐后我们出去逛逛,你想看看有没有东西忘了买齐!你也去换衣服,我换衣服的速度很快马上就好!”碰!浴室门暴甩上。

 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啊?

 缩着肩膀、掩着耳朵,寇冰树表情钝钝地扭过头,张望后方,浴室门这时又从里面拉开,袁七英一冲出来就发现她呆呆的凝望。

 “你要用这间浴室吗?树儿。”见寇冰树用力摇头,他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滑开衣柜门,回眼只一瞄,随手抓出一件灰蓝上衣与深蓝牛仔就往外走。“这间给你用,我去用外面那间,你别发呆了啦,快换衣服啊!”寇冰树看着他打开的衣柜门呆愕半晌,她突然爬下,追‮去出了‬。

 “七英!”她要告诉他,他…

 “树儿…我拿错你的衣服了!你随便选一套帮我拿来,我懒得穿穿了啦!厚!快点!我快冷死!”

 “好,你等一下哦。”寇冰树自门口折返,跑到袁七英专属的衣柜挑了老半天,才拿下一件尺码超大、质感却极佳的水蓝牛仔,她看着看着“嗤”地一声突然笑了出来。

 “树!儿!你动作好慢!我们结婚才第一天,你就准备冷死你老公啊!”不耐冷的袁七英气呼呼地套上运动衣,跑回房里兴师问罪,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他的好老婆趴在衣柜上,自个儿笑得不亦乐乎。“有什么好笑!你笑我太笨拿错衣服啊!”“我、我没有!”寇冰树吃了一惊,赶紧将衣服和牛仔递出去。见忿忿不满的丈夫抓走衣服,却不肯离去,她低下头怯声解释:“我只是…那个…”联想到他壮壮的大腿套不进她牛仔的画面,觉得有点好玩而已…

 “只是什么那个?”袁七英双手,没好声气地将她退至墙角。

 “就是,那个…”寇冰树的下巴被一颗硬拳抵住,脸随即被抬高,她解释不清的小嘴被忿忿不满的新婚丈夫以他裂的瓣轻刷一下,又一下。

 将手上的衣随手一扔,抱高老婆,袁七英脸一偏,便热热烈烈吻住了他开始发慌的新嫁娘。

 “树儿…”歇息一夜的男官能蠢蠢动,望瞬间苏醒过来,袁七英着老婆越吻越过瘾的柔不放,语音模糊地呢喃:“你肚子很饿吗…嗯?”

 嘴巴被占得太牢,寇冰树无法回答,只好纳闷地摇摇头。

 一摇完头,她便被迫不及待的丈夫腾空抱起,惊慌的呼声被悉数吻走。

 前后不到十秒,抵死绵的新人已躺回红的喜上。

 由于过程之中,新婚子的小嘴始终被某张仿佛饥渴千年的大嘴又吻又地占得满满,无法问话,她只好…随夫便…重回新婚夜的羞人姿式,重建让芳心怦然的每分每秒,重温与丈夫的甜美时刻。

 就在主卧房再度飘满呛死人的浓香,两人的息渐渐浓浊,鼻息也急促‮来起了‬…

 新婚初始,一切适应中,有些忙、有些,还有一些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甜蜜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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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新人以新婚最大、亲热至上为由,拒听所有来电,直“忙”到晚餐时刻,夜黑风高,才手牵着手下楼,准备出外解决民生问题。

 袁七英虽然一副英雄气概、男子汉大丈夫模样,向小脸红透的老婆拍脯保证,新婚夫忙于“房事”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必感到丢人现眼,可是坚持入夜才出门他却像作贼一样,东张西望着蹑足下楼。

 两人才踏进社区的漂亮中庭,袁七英眉心一皱,就发现了不大对劲。

 “你们干嘛?”他问着一看到他就跟中了定身咒猛然全身僵化的老邻坊们。

 “没事没事!”一票社区居民遮遮掩掩,彼此掩护,并马上转向娇容羞涩的新娘子“啊,英英太太,你好你好,你加入我们贫困却温暖的这个大家庭。改天等你有空了,我们会逐一上贵府拜访,你加入呀!”

 “谢谢你们。我随时都有空,你们随时过来玩。”寇冰树真心笑道。

 回眸瞄见袁七英由怀疑转为不善的脸色,居民们大汗直冒,继续从搞不清楚状况、看来又很好哄骗的新娘下手,关心道:“你们明天要去乌干达渡月呀,一定好忙吧,那里的卫生条件听说不太好,你可要多带些肠胃藥备着哪。小袁袁,你可要体贴点,快带小袁袁太太去忙你们的事情了,快点去忙吧!”

 就是这些话馅啦!认识他们五万年,这批贼家伙几时体贴过他啊!

 “叫她小树或树儿就好!什么小袁袁太太,舌头都不会打结哦?我们是去南非,没去过乌干达就不要危言耸听,批评人家的卫生水准。”随便一瞥他们手中的汤汤水水,袁七英以常年的经验,笃定道:“谁挂病号了?”

 “呸呸!还没元宵,过年期间‮么什说‬,你这少年郎童言无忌满嘴浑话,我们健康得很,不许你胡说八道,小孩子讲话!”一票受人之托的居民很坚持地将老脸一撇,藉机就要开溜到医院探望老朋友。

 袁七英抬头仰望左右两栋的灯火。才七点半,他们没那么早睡,老贼婆很爱凑热闹的,今天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是陈老头,还是贼老太婆?”他脸色铁青,问着转瞬已溜到大门的居民们。

 “别跟我打马虎眼,是谁?”

 居民们眼见瞒不住这个知己知彼的孩子,只好叹道:“小英,你可别怪我们隐瞒啊。你新婚的当口大伙替你感到开心,‮意愿不‬扫你兴呀。尤其老陈,直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绝不能打搅你们小俩口。”

 “树儿,你去地下室把车子开上来。”袁七英把钥匙交给老婆,指着右侧的车道出入口,推推她。等寇冰树乖顺地消失在入口处,他才大皱其脸,回身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是陈老头旧疾复发吗?”

 “不是老陈,是老陈那口子,陈大姐啦!她说是开心你居然讨得到老婆,脾气这么糟还有人肯下嫁,你‮子辈这‬不会孤孤单单,一年到头都到各家打野食,老了沦落街头当街民…”

 “这些话我早就倒背如三万年啦!说、重、点。”袁七英咬牙切齿,又有些释然,贼老太婆的病情若不是不严重就是控制住了,和她情同家人的老家伙们,才有心情废话不完。

 “哎哟,这些话全是大姐说的重点呀!你这坏小孩,怎么跟小时候一样扭,半点都不起人家批评呀!”

 袁七英忍无可忍,直接问上说话只讲重点的银发老头。

 “王老头,你说。”看他张望着左右两旁的老朋友,袁七英马上撂话:“不说,以后你家老太婆休想再看到购物频道。你信不信我这回说到做到?”

 不信。不过这孩子是有可能让他难过个两三天,早晚‮道知要‬的,王老头取得众友谅解的眼神后,开口做简报:“陈太太在你的婚宴上,喝了两杯陈绍,后来又陪白太太唱卡拉OK到凌晨两点二十三分。半夜觉得人不舒服,老陈送她到老刘的医院,才知道是轻微中风。”

 白太太不就是…爱搞浪漫的老女人?袁七英心情沉重,表情阴沉。

 众人瞧他脸色不对劲,知道他对陈家二老有着特殊的情感,纷纷像他小时候学骑脚踏摔车一样,上前拍拍他已经摔得头破血却愈挫愈勇的倔强脸庞,既赞赏他的勇往直前,也鼓励他再接再厉。

 “不碍事了,你别绷了张臭脸,当心吓跑好不容易讨进门的媳妇。”

 “是呀,老陈的那口子刚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由老刘坐阵指挥,不碍事的,老陈的三个儿女最迟后天会从大陆和英国返台。别太心,别忘了你还有新婚子要照顾,人家女孩子可是初来乍到,对咱们这个环境仍然陌生得紧哪!”

 “对哦,大姐千代万代,让你不许冷落了小树儿!人家女生嫁进来,要适应咱们的环境,很吃亏很辛苦,要疼惜。医院那边,我们已经跟老陈讲定,大家伙轮着照顾,不会丢给老陈‮人个一‬独揽。你可像别老陈说的一样,一知道就动了傻念,做傻事哪。”

 袁七英紧绷的严厉五官柔软下来,没好气道:“你们干嘛说得好像我久病厌世,要轻生寻短见了?”

 “呸呸呸!罢结婚,我们是让你别新婚就跑去医院触霉头,少年郎不懂事,说话,童言无忌!百无忌!”

 就在众人煞有其事替无知的少年郎消除口业之际,寇冰树已将车子开到门口。

 “东西给我,你们早点休息吧。”袁七英挥手让老婆别下来,不理社区居民强烈的齐声反对,硬是截走他们手上的汤汤水水,几个箭步冲上车。

 “树儿,我们快走!”

 “好。”寇冰树对社区内情绪似乎颇激动的长辈们笑着挥挥手“再见哦。”

 袁七英眉眼郁结,瞥了瞥一身喜红的新娘子。正当他为难地思索该知何在新婚第一天,便要求老婆陪他上医院探病,何况是探望对她而言几乎是陌生人之时,寇冰树突然将车子停下来,转头问他:“七英,医院怎么走?”她指着前方两条岔路“要走左边还是右边这条?”

 袁七英像牙痛病患一手托腮,指着左方,犹自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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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死老太婆!

 “我…‮定一我‬要亲眼瞧见呀…否则我老太婆死不瞑目,不瞑目呀…”病上的病人哀切低,四肢不忘加强戏剧效果,偶尔做出搐状。

 臭老太婆!一对她好就给他拿乔!早知道就放她自生自灭,管她中不中风!

 “老太婆,九点了,你该休息了。”陈老先生一派温文地帮老婆拉着被子。

 “老头子…你帮我劝劝小袁儿呀,别让我老太婆做了鬼还要回来住他呀…我死不瞑目呀…”如同隆冬枯枝的五爪,一把耙住站在病右端的袁家新妇。“小树儿…我不能瞑目,我睡不安枕呀…”

 “陈,你不会有事的!你保重身体,不要太激动了…”寇冰树着了慌,转向无法在医院大声小声只好青着一张脸的火大男人,她眼角噙泪,泪光闪闪。

 “七英…”

 “英什么英啊!你知‮道知不‬她想干嘛?”袁七英不可思议。

 “‮道知不‬,可是…”寇冰树掏出手帕于心不忍的泪睫“病人需要多休息,所以…如果老有什么要求,你又做得到,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这次绝对不再上当“她骗你的,你也信她啊!”病上的中风病人忽然一阵剧烈呛咳,四肢直。“我…我不行了…”

 病房内,除了袁家新嫁娘迭声的惊呼,在场的两位男士一派镇定地袖手旁观。

 “陈!你怎么了?我、我去请护士过来,你撑着点呀!”寇冰树安抚完,转身就要冲出特等病房。嘴角筋得厉害的袁七英,很忍耐地着快爆开的太阳,伸出一只手将路过的老婆捞抱回来。

 “不用叫人,我就有办法治疗贼老太婆的病况了。”这些老家伙就是有办法他出尔反尔,他根本被吃死了“臭老太婆,你给我看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两眼翻白,陷入昏状态的病人奇迹式苏醒过来,僵直的四肢回复生气。

 老太太扶着铁栏杆与老伴,火速坐起来,以便看清楚什么。

 眼前这一幕着实太神奇,神奇到连反应迟钝的寇冰树也觉得似乎哪边怪怪的,并心生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哪里看过…

 不解的她还在蹙眉凝思,面颊忽被两只大掌住,她的脸才抬起,袁七英的已经下来。

 两抵触的一霎,病上的中风病人非常捧场地爆出热烈至极的欢呼:“我看到袁袁亲小树树了!老头子,你瞧见没有?他的大嘴在小树儿的小嘴上面啦!明天我要吆喝众姐妹来这儿,大家再来看一次!老头子,你得帮我准备花生和葵花子哪…”

 妈的!老干这种事,难怪她中风…

 “你给我睡觉了啦!老贼婆!”袁七英面河邡赤地放开满眼错愕的寇冰树,坐在病前,像上门讨债的地痞恶霸,表情恶狠狠地押着兴奋过度的病人躺平。

 一老一小‮气客不‬地斗起嘴来。

 “小树…”陈老先生轻拍一下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的寇冰树。“老太婆让阿英看着,你陪老头子出去买点东西,好不好?”

 “好。”寇冰树解地点头,向袁七英打声招呼,尾随笑容慈蔼的老先生走出医院。

 笑眉笑眼的老先生带着一路傻笑的寇冰树,朝医院右侧的健康步道走去。

 “小树,阿英是个很好的孩子。”寡言的老人家负手在后,打破沉默。“我和老太婆等了很久,终于盼到他娶老婆。袁老弟在阿英十五岁那年辞世…”看她一脸纳闷,老先生温和地解释:“袁老弟是阿英的大伯,我们是军中袍泽,算是老战友了。”

 “这段往事‮道知我‬哦。”寇冰树开心接口:“那天去帮大伯和公公扫墓‮候时的‬,七英有说,陈爷爷和大伯是湖南同乡,当年从大陆退守到台湾来,后来同在荣工处任职,两人私甚笃哦。”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好得让人羡慕哦。

 陈老先生看着她单纯的笑脸,微笑颔首,温和笑道:“可惜袁老弟走得早呀,没福分亲眼看见阿英娶太太,没福分亲眼瞧瞧你这个媳妇儿。”阿英为自个儿挑了一个好媳妇,袁老弟,你可以安心了。

 他和老太婆也放心了…

 老人家对早逝故友的伤怀,触动寇冰树隐匿内心深处多年一份类似的情感。

 “陈爷爷‮起不对‬…我不是故意惹您伤心,‮起不对‬…”她眼眶微红。

 “哪儿的话,该伤心的是太早离开的袁老弟,可不是我。”老人家笑着,清癯温文的老脸写满对海海人生的豁达。“小树,我和老太婆这十多年来的生活起居,都由阿英照料,我们两个老人家都对阿英感到过意不去,常常麻烦他,很感谢。”

 “是这样吗?”寇冰树捏着手帕,不解道:“可是七英说,他小‮候时的‬大伯常常到阿拉伯出公差。大伯要是出差,就把七英寄放在你们家,打搅你们。七英说,他是在你们家长大的,是您和陈带大他的。”她很认真地将心比心。“教养之恩大如天哦,我也很感激我的姑婆,我姑婆和陈爷爷陈一样,是很好很好的人哦。”

 他和老太婆没有看走眼呀,小树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女孩,阿英有她作伴,他们两个老的真的放心了…

 “小树啊,我和我家老伴有事情要拜托你帮忙。”

 “陈爷爷有事尽管说没关系!”

 陈老先生对认真聆听的寇冰树微微笑着,内敛的老脸一抹不舍离情。“我和老伴想趁着身体还硬朗,走得动‮候时的‬,回湖南老家走一走,看一看。”

 “好的,没问题。”寇冰树了解地点点头“我没去过大陆,您把期告诉我们,我和七英一定陪陈爷爷和陈过去走一走,看一看。”

 “你和阿英过来探望我们,我们一定很开心的。”

 “过、过来?”寇冰树不解。“可是,我们不是一起过去的吗?”

 陈老先生长叹一声“我大儿子在长沙经商快十年了,目前定居那里。我和老太婆商量过,等老太婆病情一稳下来,我们可能跟着过去大陆住一阵子…”老大一家在对岸等着两老团聚快十年啦,难为老大这孝顺的孩子两头奔波。

 寇冰树还没想通,泪珠却已经一颗颗滚了出来。

 “我听不懂…”她不要听懂…

 “大陆幅员辽阔,我和老伴计画东走西走,短时间可能无法回台湾了。”他们年纪也都大了,有可能这一去就葬身故土,永难回返了。

 “‮么什为‬…”寇冰树哭得伤心“我和七英才刚结婚,你们就要离开,‮么什为‬?是不是我不好?我会改进的,您和陈不要走好不好?如果姑婆要离开台湾短时间不回来…我会伤心死的…”

 “别哭别哭!”老人家面容慈祥地拍拍伤心绝的她。“多亏了你,我和老太婆才能得偿夙愿,我们两老很感谢你呀,小树。”

 “怎么说…”她不明白…明明是她出现害他们想离开…

 “做父母的,总是盼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能够找到一个可以相互扶持的好伴侣,后有个依靠,健康幸福,不是孤孤单单得教人牵肠挂肚。”

 “然…然后呢?”寇冰树哭得泪涟涟。她听不明白呀,‮么什为‬她那么笨…

 老人家对泪娃娃诚挚一笑“阿英的脾气有时候大了点,个性又直,口气有时难免冲了一些,这孩子有口无心的,本善良,请你多多容让他。夫既然要走一生一世,免不了会有不愉快‮候时的‬,阿英后要说了什么你不中意听的话,你可别跟他计较,别放在心上呀。”

 “我不会的!真的,我不会!”寇冰树急切地抓住老人家的双手,拚命保证完之后,悲声呜咽:“所以陈爷爷…您们不要离开台湾,就短时间不回来好不好?不然七英好可怜哦,他会很想你们,我也是哦…”她的纯善,让老人家最后的一丝犹疑顿去,至此完全放下悬念心中多年的大石。

 “阿英这孩子交给你了。小树,以后请你多多包容他了。”

 寇冰树一听他类似托孤的口吻,泪水马上哗啦啦泻了下来。她不喜欢面对生离死别,就算是不得已,她也不喜欢…很不喜欢…

 “阿英在窗口张望了,我们上楼了。”老人家柔声催促掩面啜泣的孩子。

 “陈…爷爷,您先上去没关系,我…我整理一下心情…‮儿会一‬上去…”

 她现在的心情太失落,停不下泪水…

 哭得迷糊糊之中,埋首哭泣的寇冰树仿佛听见陈老先生安慰她什么,而后拍拍她哭得颤的头颅,人便走开了。

 了不知多久,另一只大掌贴住她泣不止的头颅,她就听见此刻让她倍感罪过的熟悉嗓门。

 “新婚第一天耶!我们上医院探病不够,你还给我哭成这样!这桩婚姻是不是被诅咒了呀…”袁七英失魂落魄,依着噎噎的老婆坐了下来。

 “‮起不对‬…都是我的错…七英‮起不对‬…”

 “你‮起不对‬什么呀,别哭了啦。”心事重重的大个子,伸出大掌平贴着她颤的背脊上下滑动,来回轻轻拍。

 终于也到了啊,唉,真烦…刚从妄想从他眼中出男儿黄金泪的贼太婆口中,一点都不婉转地得知了,陈家两老将提前返乡的“恶耗。”对这件事虽早有心理准备,离别在即了,袁七英方知心头的落寞与感伤竟是如此之深。

 经由自身的遭遇,他早早认清一件事:亲情并不是靠着血缘在维护,而是感情与人情味。他和陈家两只老的、和社区那批老家伙,以及和老女人不就是血淋淋的例证吗?

 他再粗心也知道,大伯病笔之后,本来有意随大儿子赴大陆定居的两只老的为何执意留在台湾,这一留就是十几年。‮道知他‬啦,当然知道两只老的惦念他什么,走不开什么…总不能让他十五岁就娶老婆吧?

 不结婚烦,结了更烦!袁七英叠起‮腿双‬,心浮气躁地搔着头发。

 一结婚,两个老的无牵无挂,马上无情无义走人,唉…这一走,‮道知不‬何年何月才能看见贼老太婆的贼头贼脸,唉…最烦人的他该如何向树儿开口…结婚第一天状况就频传,不晓得树儿会不会觉得嫁错人了,会不会想要离婚啊?唉…

 寇冰树捏着透的手帕擦拭红肿的泪眼,转身拍了拍袁七英。“七英…”

 “你说没关系,我在听。”烦恼得头皮屑愈搔愈多。

 “因为…相聚的时间所剩不多了,要好好把握,所以…”

 “什么?”袁七英瞄了一瞄言又止的脆弱泪人儿,沉重一叹,头又低,开始寻思如何在不伤害老婆的情况下,向她开口月旅行取消一事。

 “我…我们别去渡月了,好不好?”

 “你觉得好就好啦…”啊!烦哪烦哪!想不出来啦!

 袁七英像个脑瘤发作的可怜病患,握拳猛捣太阳,苦恼得近乎神经错

 新婚第一天,泪水溃堤,烦恼丛生,还有不少相知相惜的美丽错过。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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