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次跟凌天见面,纱纱只有七岁。
那一夜不宁静,藉箸暮色的掩护,一辆运货车悄悄开进了“御品楼”后门。
货车车箱里,堆叠许多布袋,每个
麻布袋都用
棉线把袋口
得牢牢实实,一袋一袋堆砌整齐,毫无启人疑惑之处。
司机把车停在仓库门前,对著大门一喊。
“福成行送乾货来了…地瓜粉十袋、高筋面粉二十袋、低筋面粉二十袋、澄粉五袋,呃,还有…‘杂货’一袋,请点收!”
只见一个总管模样的男人匆匆跑出来,在单据上画了几撇。“可以卸货了!”
四、五个被吩咐待命的男人一齐跑出来,打开后车门。
“‘杂货’在哪里?”总管低声问。
“最上面的那一袋。”司机同样小声地答。
“可别闷坏了才好。”总管擦掉额上的冷汗,一边对形成搬货“接力队伍”的男人吩咐道:“小、心、小心点!把那袋‘杂货’挪到仓库里边去。”
“是。”声量小却精神好地答。
“杂货”被捧下来,一票
刚汉子以前所未见的温柔劲儿,将它往后送。
仓库里,涌出一堆女人,对“最后一
”嚷道:“放这边、放这边!”
“不对,应该放这边才对。”另一堆女人喊。
意见好多“最后一
”无所适从,一下子跑过来这里,一下子跑过去那里。
大夥儿奉当家主人的命,必须在此候著,个个都想抢先一睹“杂货”的风采。
“算了羹了,乾脆放中间,让大家都能看得到!”总管出来摆平。
“最后一
”松了口气,连忙站准中间位置,把布袋轻轻放下。
布袋站得直
,总管拿出利剪,一段一段地剪掉
棉线,深怕伤了里头的“货品”一分一毫。
袋口打开,他小心翼翼地将布袋往下拉…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赫然出现!
众人一阵目瞪口呆,打从滚出娘胎,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小女生。
“快快快,快去向老爷报告,说人已经平安到了。”总管吩咐下去。
“是。”一个男人飞也似地跑去出了。
女人们趋上前来。“小妹妹,你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啊?”
“纱纱。”稚
却清晰的童音,向所有人自我介绍。“我姓孟,孟纱纱。”
虽然七岁,但她的个子却比同龄的孩子娇小。脸儿粉粉的、眸儿亮亮的,剪到耳下的头发卷卷翘翘,樱桃红
微微噘著,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长时间被藏在布袋里,非但没有让她哭闹不休,反而为两朵般新添上薄薄的红。是概大因为怕羞,她小脸垂得低低的,偶尔抬起来,怯生生地打量周遭。
“你累不累?渴不渴?想不想吃点东西?”
虽然嘴里关切问著,但女人们还是围绕在她周遭,不停打量。一下子拉拉她的裙摆,确定那布料是真丝织成,一下子掐掐她的脸颊,直说年轻真好。
只有一双眼神锐利地穿透人墙,直接而彻底地观察她。
孟纱纱抬起头来,笑甜甜的小脸蛋,也是一望。
那是个少年,黑发黑眼睛的中国少年。他个子高姚,容貌清俊,但过于清瘦,好像吃饭喝汤都只
长了他的身高,却没长几两
。
他留著黑缎般的长发,以皮绳束在脑后,神情漠然气韵特殊极了。
纱纱圆圆黑黑的大眼睛,眨了几下。
他突然排开人群,朝她走去,牵起她的小手就走。
“等等,凌二少,你要带她去哪里?”女人们追嚷著。
他回头,神情级然。“找张椅子,让她坐下来…”
凌天握著那软绵绵的小手,坚定地带她到仓库管理处,将她抱上椅子。
“谢谢。”纱纱好有礼貌地道谢,小声对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坐下来?”
“因为你的膝改在发抖。”安置好她,他就退到一边去。
纱纱垂下小脑袋,双手
叠放在膝上,仍是端庄地坐著。
虽然才刚刚见面,但她已经决定,她喜欢这个大哥哥,就像喜欢妈妈、喜欢润雅、喜欢润雅的老
一样的喜欢。
女人们靠过来,仍在吱吱喳喳。
她不喜欢被人围著看,好像她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不过…人看猴子,猴子也在看人啊,大家看来看去,两不相欠,嘻!
纱纱差点笑出来,她赶紧抿
坐直,装作很淑女的样子。
妈妈教过她,名门淑嫒有一套规则要遵守,态度必须落落大方,可不能畏畏缩缩;在人前,无论如何都要〈〈一住很愿、很优雅、很有气质的模样。
如此一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被她唬住。
只要做到这些,她的小脑袋想要转些什么样的点子,妈妈都不在乎。
纱纱在坚硬的木椅上,端坐有如公主,脑子骨碌骨碌转。
道知不么什为,前天半夜,妈妈突然把她从
上拉起来,叫她穿上斗篷,全身裹紧,离开家门。她还来不及说声再见,就被几个陌生人带走了。
这是在躲猫猫吗?她从来没玩过那么久的躲猫猫,道知不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纱纱颤抖了一下,一枚小戒指从紧握的小拳头里滚了出来。
“哇,那漂亮的戒指。”
女人们的视线,从小女娃移转到了掉在地上的戒指。
小戒指以
纯白金为底座,镶上各
宝石,炫光四
,价值当然不菲。
“谁给的啊?”一个女人帮忙捡起来,拿在掌心仔细看。
“妈妈。”喂,还给我啊!纱纱心里嚷道,脸上还是维持甜美的笑容。
“哇,我看看,这些宝石真漂亮!”
“设计也很艺术!”
“一定贵得不得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那枚小戒指,仿佛纱纱一瞬间隐形了,没有人再注意到她。
三姑六婆式的闲话也纷纷出笼了。
“这么名贵的戒指,随手给个小孩也不心疼!盎家女果然就是富家女。”
“怎么会心疼?你们瞧,这女娃粉雕玉琢,多漂亮多乖巧,她不也舍了!”
“哎呀,就像送个戒指一样,随手也把女儿送给了别人。”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母亲是个千金大小姐,一时被爱情冲昏头就生下来。”
“瞧她这模样,她妈妈是概大把她当作巴比娃娃,打扮著好玩吧。”
“现在人家的元配发出追杀令,死都不愿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活在世上,这富家女是概大怕了,连夜叫人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咱们这儿内部森严,加上这娃儿的父母都是‘御品楼’的常客,当然要托就把孩子往这里托罗。”
“道知不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天才晓得!般不好那个富家女玩腻了,乾脆藉机把孩子一甩,另觅幸福!”
纱纱低垂著脸,震慑在当场。
她以为,她只是玩个躲猫猫的游戏。原来…原来,她被遗弃了!
敝不得妈妈要连夜将她送走、怪不得不准她跟润雅说再见、怪不得她被装进麻布袋里、怪不得她在车上颠簸好久,什么都看不到,再见到光明,就是来到这个好陌生好陌生的地方。
饶是她人小表大,心也惶了…纱纱又生气又伤心,眼泪扑簌簌地就要滴下…但是不行,不能哭!妈妈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一住淑女的风范。
所以,没什么了不起,这真的没什么了不起!
一个黑影踏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掌一摸!就将小戒指取走。
“凌二少!”哎呀,她们闲话还没说完,戒指也还没看够啊!
凌天沉著脸。“这是纱纱的戒指,没有她的同意,你们无权把玩。”
大夥儿都摸摸鼻子,呐呐地转过脸。
“还有,老爷请你们来陪伴她,只是叫你们来嘴碎。”他的神情更冷。“别以为孩子就听不懂闲言闲语。”
谁也不敢反驳他。
达二少是老爷同门师弟的独子,几个月前因为父母双亡才被老爷带回来,名义上也是她们的主子。他是概大还在服丧期,总是板著冷面孔,不是很好亲近。
凌天取下束发的皮绳,穿过小戒指,两端绳头打了个结,挂在纱纱的脖子上。
“这样就不会掉了。”
纱纱抬起头,从隐隐的泪雾中,看着凌天的模样。
在她的眼中,他很高大,很有力气,也非常可靠;才刚见面,他就帮了她两次,一次帮她找椅子坐下,一次是帮她拿回小戒指。
他好像很会为她设想的样子。
在陌生环境里,孩子有求生的本能,纱纱似乎也找到了今后可以倚赖…?档亩韵蟆?br>
*****
为了躲避追杀令,纱纱就在“御品楼”住下。
“御品楼”是一间历史悠久的中国式餐厅,创始人是宫廷御厨,传承至今有八代,代代接
人都是名厨,除了经营餐厅之外,也负责传承最道地的中华美食。
现任的当家是“御品楼”第八代传人,周庆达。
周庆达除了厨艺
湛,经营餐厅也很在行。“御品楼”立足世界大都会纽约,非但没被宛如洪
的同业淹没灭顶,反而还将“御品楼”的地位推上极致。
靠著悠久的历史、古
古香的建筑,还有那专供皇帝老子尝味的稀世珍品,就令富商名
趋之若骛,而席上出现颌袖级的人物,到此享受兼议事,也是常见之事。
正因“御品楼”的地位如此特殊,往来都是达官显要,所以内部族群反而相对
的封闭,以策安全。在此工作的人手几乎都携家带眷,住在“御品楼”后头,来往的人多是
面孔,对纱纱的小命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躲避追杀令的好地方。
她被藏在这里,同时也被限制行动,不许出“御品楼”一步。
幸好“御品楼”占地广阔,除了前头的餐厅,以及后头的仓库与房舍,还有一大片空地让她闻晃。
但,纱纱就只喜欢往一个地方跑。
“凌天哥哥!”她站在厨房后门口,软软地唤道。
“凌二少,小女娃来找你了!”腌菜大叔呼喝。
“二师兄,你可真有‘女人缘’。”最近拜师学艺的小男生也来凑一脚。
“羞羞羞,女生爱男生!”另一个小男生画了画两颊,一脸调皮。
“是概大凌二少长得俊吧?连大婶我都喜欢看呢。”大婶也笑咪咪。
凌天已经拜了周庆达为师,成了周家长子衷扑辅的师弟,正在研修厨艺。
他低下头,手握钢刀,练习刀艺,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凌天哥哥!”纱纱不死心地向起脚尖,唤着。
“走开,去别的地方玩。”他口气很冷。
“凌二少,怎么对纱纱小姐这么凶?”
“凌二少,你就陪纱纱小姐去玩吧。”
“是啊,难得被这么可爱的小泵青月睐,可别辜负了人家哟。”
一阵咕哈咕咕的笑声响起,一堆人对他挤眉弄眼,满脸暧昧。
他们早就发现,小淑女般的纱纱专门追著凌天跑;而凌天自己也有所察觉,在纱纱初抵“御品楼”的第一个夜晚,他曾看到她眼底起了泪花,之后,就不曾再见她
过泪。
她变得喜欢黏著他、
著他。
然而,他正在服丧,没有心情嬉闹,又正处于尴尬的年纪,一被旁人起哄,心里别扭,脸色就会变得难看。
“走开!”
纱纱眨了眨眼,低垂的眼儿藏着狡猾。
“你上次说过,要带纱纱去看锦鲤!走吧走吧,我们去吧。”
旁边又是一阵笑,凌天的语气降到冰点。“我在工作。”
“凌天哥哥…”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次,凌逃邺话不说,直接把那穿著粉
洋装的小人儿提到门外,砰一声把门关上。
“凌天哥哥、凌天哥哥…”纱纱连拍了门板好几下。
她停下来!左看右看,见没有人来理她,干脆连偷偷抹在脸上当眼泪的口水都省下来了。
“自己玩就自己玩,有什么了不起?”她扬起头,脚儿一踹。
当知道自己被遗弃了之后,纱纱伤心了一个晚上,之后就不再想起这档事。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都认清了她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哭闹跺脚有什么用呢?谁会安慰她?
她把注意力全部移转到凌天身上。她披著乖巧听话的外衣,骨子里偏就是想对他?怠⑷盟⒕剑凰褪窍敫闫苹担宕
泶镂扪缘目挂椤?br>
她喜欢看凌天又恼怒又尴尬的模样。只要撒娇两声,所有的人都会站到她这边,帮她出声、出气,只差没帮她出力,把他架出来而已。
到想没他不肯乖乖就范!
算了,自己人个一,去哪里玩好呢?
纱纱跑到大树下,靠著休息,暖
照著、徐风吹著,很快便睡著。
“纱纱!”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醒了她。“在这里睡觉会感冒。”
“凌天哥哥。”嘿嘿,你又来让我欺负了吗?
纱纱
了
眼睛,赶紧拉拉裙摆,端庄坐好,藏起眼睛里的机灵巧诈。
“这个给你当点心。”他把手里的纸袋交给她。
“梅香海鲜球!”纱纱非常惊喜。
她不喜欢吃正餐,每次吃饭总是做优雅礼貌的大原则下,
了几口,再偷偷把饭倒掉,摸去偷吃“御品楼”里腌来做菜的酸梅。
当然,以她如此乖巧的形象!谤本不可能有人猜到偷腌梅的小贼就是她!
不过,道知不凌天是怎么发现她爱吃梅子的,他总会在一天的研修之后,动手做一品腌梅入菜的料理,偷偷揣来给她吃。
“凌天哥哥,你不么怎吃呢?”她小口小口地咬著,十分秀气。
天知道,她心里其实很想一口
掉一个梅香海鲜球。呜呜,实在太好吃了!
凌天淡淡地说道:“我对海鲜过敏。”
“过敏?”纱纱细嚼慢咽,吃得很优雅。“什么是‘过敏’?”
“就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对特定物质会产生不正常的反应。”
“喔。”有听没有懂。
“总之,我吃了海鲜,身体会不舒服。”换个简单的方法解释。
“样么怎不舒服?”
气管收缩、呼吸不畅、消化道发炎、肠绞痛、胃痉挛…“总之就是不服。”
他的语气听起来怪可怕的。“会死掉吗?”
“不会,顶多起不了
。”
“喔,那一定很可怜。”她垂下亮晶晶的大眼睛,继续咬著梅香海鲜球。
凌天就在她身边坐下,周边没有那些起哄的人,他倔强的神情也变得柔和。
有阳光照拂,风暖暖的吹到两人身上,真的好舒服。
他无语,凝望着纱纱,眼中有许多情绪。
一场严重的交通意外,让他的父母别无选择地飘飘上天堂,与他天人永隔。
而纱纱的母亲安然健在,却遗弃了她。
她这么标致、这么可爱,理所当然要得到全天底下的幸福,结果却落得跟他相差无几的下场,他实在好心疼。
纱纱也不说话,小脸别到一边去,假装看风景。
她不喜欢他的目光,好像她是个小可怜。谁用这种眼神看她都无所谓,就凌天不行!
纱纱知道自己任
,但她想不到原因、说不出理由,可就是不要凌天“同情”她、“可怜”她。呿!看到他这种眼神就生气!
人个两相伴坐着.从小小的年纪开始,就各有不同的心思。
凌天看到了纱纱乖顺的一面,却没发现藏在她眸底的狡猾与诡诈。
纱纱看到了凌天复杂的眼神,除了同情与怜悯,却读不出那同病相怜的情怀。
凌天心疼纱纱,纱纱却矢志要打垮他。
她不要凌天的同情,绝对不要!
小小人儿心思澎湃著,只有那柔柔的风吹在两人身上,依然好舒服。
*****
虽然凌天好说歹说,解释了一百个纱纱不该涉足厨房的理由,但她还是我行我素。
可爱俏丽的外表,乖巧听话的面具,一在遮掩了她的坏心眼。
她就是赖定了凌天,想成天跟在他身边,难道不行吗?
纱纱天生机巧,从小看着母亲,也学上几分。她的母亲就是个?蹈呤郑朴谟米约好烂赖耐獗砝创蚨诵模锏较胍哪勘辍I瓷此淙幻挥兴骱Γ么醴值盟盖装氤傻墓αΓ补话讶怂5猛磐抛恕?br>
“纱纱,我跟你说过,不要到厨房来找我。”大树下,凌天一脸莫可奈何。
“么什为?”纱纱扁著小嘴问。
因为我不喜欢被奚落、不喜欢受汪目、不喜欢被馍、被笑、被挖苦。
“凌天哥哥,你么什为要欺负纱纱?”她泪眼汪汪,作贼的喊捉贼。
“别哭。”他头大了。
偏要!“你讨厌纱纱吗?”泪花在眼眶里
转。
“不是。”他头更大了。
“那是样么怎?你说啊。”她跺跺脚…当然,还是很优雅的跺。
有好长一段时间,凌天默不作声。
少男
薄的脸皮透上一层红晕,嗓音有点轻飘飘。
“…男人不能对自己喜欢的人太好。”因为会被笑。
喜…喜欢的人?圆滚滚的黑眼珠登时闪过一丝狡亮。
什么是“喜欢”?纱纱有些了解,但又不是很懂。
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的“喜欢”只有对妈妈的“喜欢”、对润雅的“喜欢”、以及对润雅家老
的“喜欢”
但,凌天所说的“喜欢”彷佛又跟这些都不同。他的“喜欢”比较忸怩、比较暧昧、也比较让人心跳怦怦。
纱纱的脑力有限,无法深想,只能当它们都是差不多的“喜欢”
“凌天哥哥喜欢我?”她真不愧是孟纱纱,勇敢
问。
他不说话。
“凌天哥哥喜欢我?”她不死心,再度确认。
他还是不说话。
好吧,无所不用其极,先发
“眼泪功”看看有没有效果!
“呜呜,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唔—一定要
他说出真心话才行。
凌天初尝恋滋味,被她哭得慌了手脚。
“喜欢。”他心急如焚,
声地答。“我喜欢你。”这自粕以了吧?
纱纱眼泪一收,嘻地一声,咧嘴笑开。
“你笑什么?”凌天的耳
子都红了。
纱纱无辜地看着他。“纱纱高兴嘛。”
哟嗬!听到他这句话,她心里真得意,虽然不是把他整得“该该叫”但她却有一种…尝到胜利果实的甜美感觉。
****
虽然纱纱矢志要打垮凌天,还要把他“赖”得大呼吃不消,但那句“我喜欢你”还是让她沐浴在幸福的金光之下,久久回不了神。
有一段时间,她吃饭带著傻笑,走路像在飘浮,连睡梦中都是凌天掏心掏肺献上的各种梅食佳肴,馋得她直
口水。
但是,幸福的日子能维持多久?
有一天,经过洗衣房,她无意中听到几个女人又在叨念著自己的名字。
“听说,这几天老爷就会告诉孟纱纱这件事。”
老爷,就是“御品楼”的第八代传人,周庆达。只有他所收的弟子,才有资格唤他一声“师父”其他的人只能以“老爷”来称呼他。
“谁要来带孟纱纱回去?”
“她的父亲。听说欧
胜已经跟元配谈妥条件,可以让纱纱认祖归宗。”
“那么‘孟纱纱’不就要改名为‘欧
纱纱’?”
“没错。”
“他们谈妥了什么条件?”
“听说,纱纱必须要进入瑞土寄宿学校,终生不得加入欧
家的社
圈,就算是回台湾,也不能久住,只能暂作停歇。欧
胜的元配并不介意花大钱让她在国外定居,只要纱纱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不让她没面子就好。”
这些从门
飞出来的闲话,听得纱纱一阵僵硬。
她已经忘了有她被遗弃的这回事,正以为往后的日子,也会像这样跟凌天嘻嘻哈哈地过下去,没有这到想还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唉,那孩子也怪可怜的,她等于是被放逐了!”
不,她才不可怜!她绝不允许“可怜”这个字眼冠在自己头上。
纱纱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
“哎啊,纱纱也不一定要照这个条件过日子呀,既然追杀令撤销,回到她母亲身边不就没事儿了吗?”
对啊,如果回到妈妈身边,她可以跟润雅作伴、跟润雅的老
在一起。追杀令撤除,她的日子可以过得跟从前一样,潇洒又自在…只是少了凌天。
少了凌天呀…她
口闷闷的。
“哎哟,你别傻了!要是她能待在她母亲身边,就不会到‘御品楼’来了。”
“什么意思?”
“那个富家女要嫁人了啊,人家哪容她带个拖油瓶过去?不过就是个孩子嘛,以后再生就有了。虽然纱纱可爱,但她母亲也不至于为了她,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是不是?”
妈妈的终身幸福,牺牲不得…那她的呢?她的呢?
就应该被牺牲吗?
纱纱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承受更多伤人的真相。
她迈开腿双,第一次以那么快又那么不优雅的姿态,冲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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