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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寿宴上
  一切好像就这么平静了下去,宛若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回到浮台后的西参娘娘,再也没有见到东商君。

 日子还如同先前一般一天天流逝,臣服于他的神魔妖鬼依旧每呈上来帖子,内容无非是哪里哪里收成不好,哪里哪里又断了水源,哪里哪里挖出了稀世珍宝,哪里哪里又遭了异族的侵犯…她认认真真地翻看,认认真真地审阅,认认真真地解决一件又一件棘手的事情。

 却忘了如同曾几何时那样,认认真真地想念‮人个一‬。

 她时不时倚在窗口出神,看升月落,看光影变幻。明明不想去想的,却不得不去想去算,那九转合散毒发的日子何时会到来——她终于明白,‮子辈这‬真是注定要输给殷肆的,感情的这盘棋输的丢盔弃甲,输的落花水,一晌贪,从此往后却都要受他牵制,若想解,唯有一死。

 却再不能任去想杀之而后快——他若死了,便是生生断了她的解药,她也活不成。

 她现在孤立无援,甚至连一个可以诉苦的人‮有没都‬。

 想见他,无时不刻地想,纵然会被讥讽嘲笑,纵然只会彼此伤害,也想在他的怀里稍稍停留片刻;可是她又如此骄傲地让他滚开,待到下一个朔月之夜,若他对她还有一丝情谊来寻她找她,与她绵,彼时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呢?

 她不想就这么被他牵制着,一点都不想。

 见姻姒房中的灯一直亮到深夜,玄苍有些不安,借着送宵夜难得失礼推门进去。虽然没有言明,然而自南坪除妖一事完结之后,自家主上便一直闷闷不乐。他早就有些在意,进屋却见那抹单薄身影伏在桌案上已睡着,边惹上笑意,拾起外氅替她披好,不经意间却看见一堆奏折下面着几本书。

 《毒经》、《天下奇毒一览》以及《五毒卷》。

 全然是记载了天下古怪毒药的经卷。

 玄苍的眉越皱越紧,暗忖片刻,他握住姻姒手臂不动声把脉,见脉象一切正常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动作间不想却惊醒了她,姻姒眼睛,直起身子喃喃唤了一声,玄苍是你啊。

 “如若不然,还会是谁?”白发侍从半开着玩笑,指了指手边的羊与杏仁糕,顺口就接了下去,“东商君莫不是又哪里惹了娘娘,害得娘娘这般挑灯夜读,莫不是想要寻个法子毒倒他罢?”

 “怎么会呢?”她的目光躲躲闪闪,捏起糕点往嘴里,飞快地编着理由,“昨儿与浮台几位名医聊了聊,忽然觉得这下毒还真是一门学问——学好了便可像冥山妖王那般杀人于无形,还能配些奇怪的药方去捉弄人,这么好玩的东西,当然要多多学习…只可惜,这些书本太过于深奥,我看不大懂,正准备劳烦你还去给他们呢。”

 她故意说得云淡风轻,生怕玄苍担心,殊不知眼睛却在不觉间润。

 玄苍蹙眉,心生怪异,想了想又故意试探问话,“娘娘好些日子没提及东商君,你们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坪一事了结后,勾陈帝君本想设宴嘉奖,娘娘却推身子不适,不去赴宴,是否也是因为不想见到他呢?”

 “不想提便不提了,不想去便不去了,哪里有什么旁的事情?”吃完一块糕点,她端起温热的羊暖着手,眨着眼佯装无辜,“之前没有见过东商君,总是想着他是怎样的人,自然提得多些;如今见了他,哼,也就是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值得提的?倒是玄苍你…见不到青青姑娘,可是想念的紧,所以才老提东商君的事情?”

 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玄苍略显惋惜地叹了口气,又沉声道,“娘娘莫要取笑我,我与那青蛇并非你们所想,只是有些看不惯她那任散漫的子,琢磨着想教些规矩而已。”

 “好好好,玄苍‮么什说‬就是什么,我呢,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她轻声笑了笑,琥珀的双瞳中转出狡黠,继而又转作正经,“对了,后天便是勾陈帝君的寿辰,我向东海求来的那尊宝玉珊瑚可装点妥帖?”

 “已妥帖。”

 “那便好,又要辛苦玄苍来回奔波了。”

 “即便娘娘不希望我说起东商君的事情,可玄苍还是要多嘴一句。”白发男子迟疑片刻,还是将心中所虑道出口,“西参与东商从不会出席同一场宴席,千万年来皆是如此,此番却双双受邀前往祝寿…玄苍觉得,恐怕是勾陈帝君有意要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抹灭——毕竟你与东商君都是他的心腹,往后若能三人合力,必将为扶桑大业锦上添花。”

 姻姒点头表示赞同,脑海中忽而出现殷肆从禄昊那里得到的冥山令,心下顿觉不安。

 但愿不是引火烧身。

 *

 神仙活得太久,鲜有几人确确实实记得自己究竟活了多少个年头,勾陈帝君殷泽也不例外。往昔一直是想得起便过个寿,扶桑有头有脸的神魔之辈齐聚吃吃酒,看看舞,送点礼,意思意思…只是一来二去实在是太折腾人,调动不起各位积极;再者,勾陈帝君吃得穿得暖什么也不缺,自己都不把寿辰当回事,又怎好总叫别人记挂?

 再说说殷泽。先任勾陈帝君每所思考的事情不超过三件:是不是该召见东商西参了?接下来该去哪里玩?以及,如何讨好准岳母大人——他玩心重,又不喜纷争,心智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天真单纯,无比信任他人。

 姻姒辅佐在他左右多年,一直觉得他并不适合做众神魔的领袖,但既然先任帝君殷笑天深思虑之后将帝位传给了次子殷泽,必然是认为身为长子的殷肆无法胜任,或许,也顾忌到他是神与人的忌之子。

 先前几个年头,勾陈帝君的寿宴几乎只是年轻一辈神魔聚集戏耍,然而今年,前来祝寿的人却很多,连从不抛头面的几位大神也携礼而来,目光暗含殷切,就好似料定了冥冥之中会发生什么。

 她思前想后,此次宴席,唯有两件事值得咂摸:一来,东商西参破了规矩得以相见,实属有趣;二来,便是前些日子在海泽挖出来的九龙紫玉鼎。

 玄苍碍于天狡神兽身份,不得入勾陈帝君寝宫别院,只得早早与姻姒道别,维持着天狡形态在外等候。她孤身入内,心中忐忑,生怕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撞见那个男人。

 屏星道上再无阻隔视线的冰墙,来自扶桑各地的神魔三五成群说着话,时不时发出低低笑声。西参娘娘素里来虽与不少神女仙子好,但或许是性格使然,说话间仍旧有些格格不入,放眼望过去,竟连一个想要上前攀谈的朋友都寻不到。

 目光移换间还是落到一抹识的身影上,就想是无端滴落在心头的浓墨,一下子就在画卷之上渲染开。

 隔着人群,殷肆远远看着她。

 那薄轻抿,好似有千言万语想与她说。

 回廊之上无数纷飞落花,和着这儿的晴空万里,着实一幅明媚光景。踌躇片刻,黑衣男子终于踏着落花向她走过来,姻姒回神,极快地抬手扯住从身边走过的路人甲。那人先是一愣,随即浅浅笑了笑,“西参娘娘…”

 是个男的。长得不赖。嗯,似乎还在哪里见过。

 她苦着脸想了半天才想起好像是隐居在紫宸山的魔物,医术湛,情古怪,素有“回手”之称。那年殷笑天患病无医,遍访扶桑能人,末了又将他请出山,此人直道恶疾无医,不必费心了,准备棺材吧…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怀揣希望。

 至于这个玄乎的男人叫什么,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起来。

 “额,倒也没什么,就是许久未见,招呼前辈一声。”她将手松开,欠了欠身子:西参娘娘身份尊贵至极,尚且要对此人行礼,周身往来宾客不免投来疑惑目光,当认出来者何人后,都不远不近地拱手欠身。

 那人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希望引人注目,低低冲姻姒道一句,“既然娘娘无事,那小魔先行一步,失礼了。”

 “等一下。”眼见人就要离去,她却忽然想起什么来,“晚辈有一毒想要向前辈请教。”

 着一身翠长袍的医者停下脚步,回身望她。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前辈切莫笑话我。”她顿了顿,目光有些遮掩,“那个,前辈可知这天下有一媚毒,唤作‘九转合散’?”

 “没听说过。”他挥挥袖子,答得干脆。

 “啊?连前辈都没、没听说过啊…”

 “估摸是什么喜好配制之毒的小辈捣鼓着玩儿的罢?媚毒本就难登大雅之堂,若非毒恶劣,症状奇特者,书卷之中绝不会记载;也有专之人喜好将多种媚毒混合,剂量小,功能全,价格低廉,实在是居家旅行,‮基搞‬把妹之良品。”

 “可是那毒很乎,非常乎…”

 “哦,那一定是宣传推广做的不好,‮定不说‬是私人定制。”那人耸耸肩,一番话说得坦然,“小魔既未曾听闻,眼下又见不得此毒,哪里能给娘娘说上来?”

 姻姒被他驳道无言,“那…可有‮物药‬可通解媚毒?”

 “合啊。”面容俊美的魔物丢出来一个白眼,先前面上和煦笑容一扫而光,“娘娘问的这不是废话吗?”

 见魔物已有些不耐烦,姻姒上前一步,将方才肚中编纂好的理由说出,“前辈恕我直言,前些日子我与东商君下凡在皇都南坪诛杀冥山妖王,听得有不少侍奉他的无辜女子身中此毒,每至朔月之夜毒发,若非同一男子血则不可解,眼下禄昊已被诛杀,那些女子…”

 “此事不难,被糟蹋的,找个无人的地方,一抹脖子就解了;没被糟蹋的,赶快寻得个心上人,早早嫁娶便是,怕只怕一月一次,还嫌不够呢。”他摇摇头,冲她摆摆手,“我口渴,急着入席去讨杯酒水,告辞。”

 “这…前辈说的是,说的是。”连连应声,姻姒暗忖这魔物虽是医者,情却直,恐怕后求药又会是一段艰难之旅,眼下实在不敢多作叨扰,只好作罢行礼,“如若后得空,晚辈定会去紫宸山拜访。”

 不过,解的法子他已告知。

 她只是不明白,她算是被糟蹋了的,还是没有被糟蹋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到下周一,不好意思,这周太忙了没有周末。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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