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路西征,朱熹宣果真不负众望地拿回偏关,待回到京城,共历二月余的时间,算是神速。
冬雪如细雨打在一干等在皇宫外的人身上,轻骑队正等着皇上的赏赐和责罚;一为赏赐偏关大捷,一为责罚波临公主的死。
玉玲珑一点也不在意赏罚,她只担心朱熹宣;那一天,他实在是反常得令她害怕,尽管回京的路他一直与她夜夜
绵…
那一天的他…
“波临是本王的胞妹,因为本王也是先皇的皇子。”朱熹宣的话中带着戏谑和嘲讽。
“这…”玉玲珑听得一头雾水,却不质疑他的话;宫廷里的事,大部违反常伦,他是一个皇子,似乎不无可能。
“本王向来明白自己的宿命,遂不敢强求,向来赖着皇上底下,谨守自个儿的本分,只为了先父的
代;本王可以一身独守应天府而不离开,但他…不该如此待本王!”朱熹宣说得怒不可遏,一双温文的眼瞳早已寻不回斯文,净是暴戾充
其间。
他千不该、万不该将他
绝!
“可是,王爷和公主…”现下唯一令玉玲珑不解的是,么什为他明知与波临是亲兄妹,却依然
娶了她?
莫怪波临死候时的,他会杀狂了心神。
“那是皇上的旨意,若是本王不从,则是不忠。”说着,朱熹宣不
又咧嘴大笑。“本王现下才明白,本王真是愚忠。”
“皇上知道王爷的身份吗?”玉玲珑急急问道。
见朱熹宣轻轻地点了头,玉玲珑瞬即瞠大杏眸。
这是什么皇上?他明知朱熹宣的身份却还要他
娶波临,不是摆明了为难他,
他堕入不伦悲狱中吗?
这实在太古怪了。
玉玲珑百般怜惜地望着他,现下她终于懂了他的心,终于明白在大悲之后他何以能够狂笑不止。
但是,皇上的用意究竟为何?
“他是要本王的命,却又不能正大光明地置本王于死地,遂他要想尽办法折磨本王,再依礼法将本王彻底除掉。”
朱熹宣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和他没有关系。
他早已经知道皇上真正的眼中钉是他,不是熹康。
熹康只不过是皇上铲除他的第一个关卡罢了,只不过是个幌子,一个藉机除去他的藉口!
他全都明白了,在他杀红了眼的一瞬间…
玉玲珑打断自己的思绪,旋身望着不发一语的朱熹宣,心里头不断地揣测着他的想法。
他究竟想做什么?
“宣陔王爷及其妃觐见…”
皇宫大门传来小太监的召宣,朱熹宣眉头不
一锁,回眸凝睇着玉玲珑。
皇上应该早已经知道波临死于偏关,现下又宣他的侧妃入殿,这不是意味着…
玉玲珑笑了笑,走近他的身旁。
“臣妾愿与王爷患难与共。”
朱熹宣一怔,这不是当年他同玉环彬所说的话,亦是他一生所求的想望?
他笑了笑,牵着玉玲珑柔软的小手缓缓走入宫里。
***
“陔王,波临之死,你该当何罪!?”皇上尚未撤礼,便
然大怒地吼道。
说穿了,他不过是在作戏,演一场足以置朱熹宣于死地的戏;波临的死对他而言,不痛不
,毫无任何伤痛。
“臣该死,无以保护公主!”
朱熹宣一咬牙,伏首认罪;毕竟这真是他的错,若是他能小心一点,波临也不会死…
“好,这可是你自个说的。”
大明天子发出冷笑,心喜地下令:“来人,立即将陔王拖出午门,立斩!”
好个波临,死得值得,终于让他逮着机会赐死陔王!
“皇上!”
眼看着两旁殿前护卫趋上前来,玉玲珑不
心急地喊着。
大明天子微眯起眼眸端详着眼前的美人儿,突地发现有着些许的眼
,旋即忆起…
“你也是玉家人?”
看她一脸狐媚,便知道她如她的胞姐玉琬琰一般,有着将男人神魂颠倒的本事。
“求皇上开恩!”
玉玲珑听出他话中的
秽,忍住内心的厌恶,一径替朱熹宣求情。
“开恩?”大明天子笑了笑,满脸猥琐。
若不是碍于殿下文武百官,他可真要
口说出要她以身救夫。
“虽然陔王爷没能保护公主,可也拿下偏关,理该将功赎罪。”玉玲珑口若悬河地说道。
“放肆,为以你自个儿是什么身份,竟敢以这种口气同朕论理?”他突地大怒。
“皇上,侧妃所言有理,陔王实是罪不该死。”
一旁的老臣一听及玉玲珑勇于谏言,不
也斗胆进谏。
整个大殿突地满是谏言,藐视大明天子的威信。
大明天子面子挂不住地大吼:“好,陔王可以将功赎罪,朕可以念在他功不可没让他功过相抵,可是堂下的侧妃,本王可饶不了!”
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挑衅他的威信;尽管她长得美若天仙,他也要拿她的玉容祭悼波临。
“皇上…”
朱熹宣闻言不
急了;要他如何都无妨,可是,若是涉及玲珑,他可不能置之度外。
“先不论她跟随在陔王的身边,却没有守着侧妃的身份,藐视波临身为正妃的地位,波临的死,她也
不了干系!”
大明天子拍着龙椅,双眼紧盯玉玲珑。
“皇上,波临的事与玉玲珑无关!”朱熹宣双瞳骇异地盯着殿上的大明天子。
若要将他千杀万剐,他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若是要动到玲珑,他可管不了多么那,就算要他血溅宫殿,他也在所不惜。
“与她无关…便是与你有关了?”天子一挑眉,神色冷骇得吓人。
“皇上…”
玉玲珑惊惶地望着殿上昏庸的天子,纵使心中不屑至极,却也不敢表
出来;现下最要紧的是让王爷全身而退。
“好一对鹣鲽情深,令朕瞧了好不羡煞。”
天子冷笑了一声,旋即又说:“君无戏言,朕说过了,陔王已经将功抵过,既无赏赐,亦无罪罚,倒是你…朕倒要好好地治治你!”
瞧朱熹宣一副心疼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杀不了朱熹宣,杀了玉玲珑也可以。
横竖是要折磨他,不过是换个法子罢了。
“尽管玲珑无以保护波临公主,倒也罪不该死,何能治罪?”
玉玲珑不服地望着天子。
“别说了。”
朱熹宣紧抓着她的小手,不想让她多说;若是皇上要赐罪,是不需要罪证的。
放聪明一点,现下只能别再恼怒皇上了。
“玉玲珑无罪!”她毫无自觉地喊着。
“就凭你是个玉家人,朕就可以治你死罪!”他的脸上咧开一道森冷的笑。
玉玲珑怔忡地望着天子,再回眸望着身旁的朱熹宣,呐呐地开口问道:“玉家人有什么罪吗?”
她还记得五年多前的灭门血案,可是她一直道知不,玉茶庄究竟是么什为会在一夜之间被抄家。
朱熹宣大手紧握着她的小手,只能无言以对地望向玉玲珑,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现下他该怎么做,才能让玉玲珑毫发未伤地离开京城?
“当年,玉家和文家预图谋反,让先皇,也就是朕的皇兄给抄家灭族,虽已事隔多年,但是依大明律令,朕依然可以拿你问斩!”
天子斜倚在龙位上,
上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这下子,他真是找到个绝妙的法子了。
玉玲珑直盯着朱熹宣,虽然她不懂皇上所说的事是真是假,但是一看到朱熹宣的脸她便知道,皇上所说的事全是真的。
而她,真要死于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吗?
朱熹宣紧咬着牙关,放任额上的青筋跳动;他不认为皇上会如此愚蠢地将玉玲珑治罪,但是皇上究竟在算计着什么?
“但是,朕不如先皇暴
,朕不但不会令你背负罪名,还能让你洗清玉家的谋反污名。”他饶富兴味地望着玉玲珑含怒挟怨的眼瞳。
玉玲珑不解地望着他,感觉到身旁的朱熹宣全身绷得死紧。
“朕听说了,杭州的玉绣坊所染出的绣线不同凡响,再加以手工精致,图腾瑰丽,依你玉玲珑的绣工,想必定能令朕喜爱。”
玉绣坊的特殊绣线与巧妙绣工之所以能够扬名千里,一则是因为许多京城的王公大臣极为喜爱的缘故,二则是因为绣坊的坊主能够依山、依水、依人,用不着绘图打线,便能直接绣出图腾。
此等功夫,实是令人望尘莫及。
而他正想以此证明他的德政,证明他的仁心。
“你就替朕绣上一套龙袍,朕便免了你所有的罪状,而你也可以洗刷玉家罪名,一辈子不用再躲躲闪闪。”
“谢皇上恩赐。”玉玲珑一听,赶紧伏身谢罪。
绣一套龙袍,有何困难?
“但是,朕乃九五之尊,贵为天子,所穿的龙袍也该是要有点不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朕要你十天之内,在朕的龙袍上绣上千只团龙,以衬托赫朕的尊贵非凡。”
朱熹宣一听不
怒目瞪视天子;他实是不想在文武百官前
了皇宫家丑,而他居然得寸进尺,出了这不可能完成的题目,这…又和莫须有的罪名有何不同?
玉玲珑一双眼眸眨呀眨的,小手轻扯着朱熹宣,旋即冲着他漾开一抹粲亮的微笑。
“谢皇上。”玉玲珑笑得开怀地谢礼。
“玲珑,这怎么可能…”朱熹宣心疼地望着她。
“玉玲珑,若是十天之内朕看不到你绣的龙袍,朕不你要只的小命,更要陔王陪葬。”
尽痹拼着玉玲珑胜券在握的表情令他觉得不快,但他依然不相信玉玲珑做得到。
扁是绣一只团龙,就得费去数个时辰,而千只团龙,区区十天的工夫,怎么完成得了?
“谢主隆恩。”玉玲珑自信地伏身谢礼。
***
“玲珑,你为何要答应?”
朱熹宣一出宫门,坐在马车上,便拉着玉玲珑直问。
“王爷不相信玲珑的本事?”她旋过眸子,甜甜地说道。
“不是不相信,而是…”朱熹宣
言又止。“本王认为要洗刷冤情,还有其他的办法。”
“像陬王那般造反吗?”她淡淡地说道。
“你!”朱熹宣惊诧地望着她;她怎会知道他的想法?
“玲珑不想王爷也落得陬王一般的命运,只要还会机有,玲珑会愿意尝试,玲珑…没有向命运低头的习惯。”
而她,也是因此而怨了玉环彬那么久;只要五个姐妹在一起,用不着锦衣玉食,用不着堕入烟花也可以过的很好;她并不怕吃苦,她怕的是大家都把她当成累赘,当成不事生产的废物。
她不要他像大姐一般,为了她不断地委屈自己,她不要啊!
“可是,皇上根本就是
置本王于死地,你又何苦趟这淌浑水?”朱熹宣心疼地搂紧她。
“王爷可以心疼玲珑,玲珑难道就不能为王爷做一些事吗?”
爱人的心都一样,他怎能以他自个儿的想法,去想她的感受?
“本王是意愿不…”朱熹宣气恼地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了解皇上的
子,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才意愿不让她置身险境;就算十天后玲珑当真送上千只团龙的龙袍,又如何?
那岂不是令皇上更下不了台,擞邙痛下杀手?
他自以为是天,任谁也阻止不了…除非…杀了他,就如熹康所说的那般,还有何法可施?
“王爷,不准玲珑与你共患难?”她误解地气恼着。
“不…本王…”
朱熹宣明知她误解他的意思,却又不打算出言说明;误解了也好,他
以后她才不会怨着他。
这样…也好…朱熹宣径自敛下深情幽邃的眼眸,不再理睬玉玲珑。
M.iSJ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