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花谢了舂红,太匆匆‥‥’水柔轻柔的歌声在月夜里响起,小男孩躺在
上,闭起了双眼,静静地聆听着,稚
的小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看着儿子脸上安详的神色,她也
出了微笑。这是多么幸福的年纪啊!年少不知愁,她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但愿他永远能这么知足快乐。
吹熄了灯火,水柔轻轻地站起身来。
‘娘?’小男孩音声的在黑夜里响起。
‘小彦,你还没睡着吗?’她以为他已经睡了。
‘还没‥‥我还要听一首才睡‥‥’口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这孩子!水柔笑了。‘好吧,你要听娘唱哪一首,娘唱给你听。’
‘嗯,我要听那个‥‥那个什么梧桐的‥‥’
‘嗯?’
‘就是娘在我睡着时常常唱的那首嘛!’说完便像是被发现秘密似地坞住了小嘴。
原来他每次装睡,就是在偷听她唱歌。
水柔捉起他的小手,象征
地打了一下。‘下回不准再装睡。’
‘好嘛!’
水柔笑笑,开口便唱了。‘无主旨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
,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歌声里有着浓浓的哀愁。
‘娘,’连小小年纪的他都听得出来。‘你在难过吗?’
‘没有,小彦听话,快睡吧i’为了掩饰心中的愁绪,她替儿子盖上棉被,转身别过了脸。
‘娘,小彦想爹,娘是不是也在想爹?’小男孩轻声地问。‘爹去山里打猎,么什为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娘和小彦呢?’
水柔捂住了口,泪水不自
地
下。她哽咽着声音道;‘小彦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看小彦了。’
‘真的?’小男孩
出兴奋音声的。‘等爹回来,我要告诉爹,小彦很乖,娘也很乖,小彦和娘都很想爹。’
‘夜深了,快睡吧!’水柔走出了房门。
来到中庭,水柔终于住不忍地哭倒在石阶上。
五年了,她以为时间可以帮助她忘了一切,但到想没,随着时光流逝,柳郎的身影在她心底不但没有淡忘,反而更加清晰。
每次看到儿子和柳郎酷似的小脸,她的心就一阵
痛。不知是该感谢老天的用心,还是要埋怨老天的残酷?时光,就这样在分分秒秒的思念中过去了。
不知柳郎现在可好?他和小红的孩子应该也和小彦一般大了吧?他也曾‥‥像她这样想念过她吗?还是恨她?她不敢再往下想,拭干了泪水,勉强自己站起身来。
忽尔,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谁?你是谁?为何三更半夜闯入民宅?’水柔惊恐地后退,却被来人的大手紧钳住手臂,动弹不得。
眼前的人,一身黑衣黑
,脸上还蒙着黑布,高大健硕的身形,肯定不会有人误会他的
别。唯一可以隐约瞧见的,是他那在月光下熠熠的双眸,看来竟是如此的熟悉?
‘你‥‥你想么什干?你别‥‥别伤人,要什么我都给你‥‥’此时她满脑子所想的全是小彦和坊里人的安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要什么你都给我?’黑衣人在蒙面布里闷声笑道。‘如果说‥‥我要的是你呢?’
‘我引’
不待它的回应,他已纵身一跃,飞出了围墙,不见人影。留下仍因恐惧而不停地发着抖的水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0
回到自己的官邸,柳彦挫败地扯下蒙面,将自己重重地抛在椅上。
‘该死!’他怒吼。‘将军,发生了什么事?’门外的守卫紧张地喊着。
‘没事,通通别进来!’柳彦吼回去,一拳敲在桌上,留下了个深深的印子。
水柔!那可恶的女人!回想着方才的情景,他的怒气再次攀升。么什为经过活足些年她仍是那么该死的美;甚至更美了!
他双手握拳,忿忿地捶在桌上。
可见老天对她特别眷顾,不是吗?他本来深夜潜入锦绣坊,就是想先看看她,看她那背叛丈夫的良心是如何摧残她,但见到的却不是如此。
且令他不解的是她么什为还带着他送她的银制耳钩和簪子?
月光下,她的肌肤-如五年前,晶莹剔透。水灵灵的大眼,也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是那成
的妇少风韵,和淡淡的忧愁。
这却让她更
人了。
她在哭,他了见看。哭得那么压抑、那么苦楚。
本来他以为他会因此而觉得大快人心,这狠心的女子总算遭到报应了,事实证明,她过得不快乐,不是吗?
无法克制地,他心中涌上一股冲动,一股想亲手杀了那个让她如此伤心的人的冲动!是谁?是谁让她哭得如此伤心?
他陡地冷哼。不论是谁,那个人绝不会是他。
我这是在么什干?惊觉到心中的思绪,他将手
进发里,恨恨地提醒自己。我是来报仇的!报复那个嫌贫爱富、不守妇道的女人!没错,就是这样;他抬起头,狠狠地望着前方。
我会让道知她,当年的选择,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水柔,水柔,你在发什么愣啊?’千云唤着饭桌上呆愣着的水柔,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水柔这才回过神来。‘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回绝那笔生意罢了。’
昨夜的事,她没让任何人知道,为的是不想引起恐慌。坊里全是老弱妇孺,要是这事传去出了,大伙要如何能安心?
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
况且,那个黑衣人既然没伤害她,应该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伤害,往后只要叫大家注意安全,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这么想,但她心中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哦,是啊,咱们今天真的要上府衙去吗?’千云担心地问。长这么大,她还没进过官府呢!想起就不免觉得害怕。
‘我也不想,但这事若不早些解决,怕会有麻烦的。’她皱起眉头。‘等会儿小彦吃完早点后,咱们就动身吧!’
‘娘,你们要去哪里?小彦也要去!’小彦满口
着稀饭,呼噜地说着。
‘小彦!饭
下去再说话。’水柔摇摇头。‘娘和你云姨有重要的事要办,小孩子不能去的。’
小彦急忙将嘴里的饭
下肚。‘可是小彦要保护娘!我也要一起去!’
‘小表!’千云拍了下他的头。‘净记得要保护你娘,那云姨你就不管啦i’
‘小彦先保护娘,然后再保护云姨i’小脸上的表情可是正经得很。
‘水柔,你瞧瞧,你生的好儿子啊,云姨白疼你了。’水云笑碎道。
小彦
出了苦恼的表情。‘云姨,不然这样,我先找个人来保护你,等小彦长大,再一起保护云姨好不好?’他人个一,没法子又要保护娘,又要保护云姨啊!
水柔和千云同时笑开了。‘好啊!’千云笑道。‘那你可要找个像你一样厉害的人来保护云姨喔i’
‘一言为定!’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央釆央
‘两位姑娘,不是本官要为难你们,这实在是‥‥将军的命令啊!’石县令边
擦着冷汗,边颤抖着声音说。‘请两位姑娘行行好,就接下这桩生意吧,要是你们不接,怕我这县令的顶戴也要保不住了!’
‘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一百件皮袄罢了,就算有事,也该是咱们锦绣坊,怎么会跟大人您扯上千系b’骆千云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位姑娘有所不知,柳将军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说的话就像圣旨一样。这回他是专程到咱们镇上来的,要是得不到
他要的东西,你想我还有命吗?’
想起将军那凶暴的样子,才一皱眉,他就吓得快魂飞魄散了。
‘水柔,怎么办?’千云皱眉望着她。
‘这‥‥’
‘石大人,将军请水姑娘过堂-叙!’偏堂突然走出一名冷面俊逸的男子,传达将军的命令,瞧他的装束,很明显,是将军手下的武将。
‘太好了!’县令仿佛如获大赦。‘水姑娘,你要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对将军说吧,我...‥实在是做不了主的。’
‘好吧!’水柔勉为其难地颔首。‘就请这位官爷替我们带路。’说完领着千云一同走向那男子。
待水柔过了门槛,那男子竟挡住了千云冷冷地道;‘将军只请水姑娘一人。’
千云急了,唤着水柔。
水柔看了看那位官爷,又看看焦急的千云,开口道;‘不碍事的,千云,我去去就来,你先回坊里去吧!’
‘姑娘请回!’冷面男子仍面无表情地道。
千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一怔,像是在惊异从未有人敢对他这么做,才一眨眼,又恢复了原先冷然的表情。
‘水柔,你别怕,我在这儿等你的消息。’千云叮咛着,又瞪了那男子一眼,像是在说;‘要是水柔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没了!’
‘道知我,但你还是先回坊里去吧!’要千云一个女人家待在府衙里总是不妥,还是让她回坊里去等比较让人安心。
那男子不再看她,迳自转身走在水柔跟前。
长长的回廊里,只听得她一人的脚步声。那官爷是走在她跟前,但他的脚步极轻,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水柔觉得气氛相当尴尬,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官爷如何称呼?’
‘你不需道知要。’头也没回,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问话。‘到了。’他停在一扇门前。‘将军在里面等你。’手,直接推开门,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水柔犹豫了儿会一,才踏进门槛,门就立即被关上。
‘你来了。’低沉的嗓音自窗边传来,在阴暗的大屋内显得格外骇人。
这应该就是将军了吧?水柔朝前揖了揖。‘将军,锦绣坊水柔‥‥’
‘道知我你是谁!’他音声的打断了她的话,听来有些愠怒。
水柔微微抬眼,只见白花花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形成了阴影,令人看不真切,隐约只可见他高大的身形。
‘抬起头。’他上前一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讥嘲。
柳郎
水柔的大眼里霎时间充满了泪水,一时间,所有情绪,思念、痛楚、爱恋,全都一涌而上,揪住了她的心。
他在她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每回她总希望能听见他唤她一声水柔,但待他真的出现时,她却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五年前一样,那头
发、深邃的眼眸,早已深深印在她心底,抹也抹不去。唯一不同的是,他剃去了脸上的胡须,清
的样子,令他显得更年轻了些。纵然如此,但在他眼底的那抹沧桑,却使他看来比五年前更沉稳,也更吸引人了。
‘忘了我,一如我忘了你一样?’他捉住她的下巴,
使她抬头。‘你做得可真彻底啊,水柔’
‘不,不是这样的。’她泪盈于捷。她从来就没有忘,也忘不了!
‘不是?’他轻哼,放下了停在她下颚的手。‘没关系,随你怎么说。好,现在来谈谈我的要求吧!’他双臂环
,瞪视着她。
‘要求?什么要求?’对了,他怎么会在这儿?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天夜里的黑衣人,是他?
‘还想装傻?你不是要找将军理论吗?看清楚,你眼前的,就是名震遐迩的贲虎将军柳彦!’
‘你你就是柳将军?’她早该想到的。但怎么会:‘意外吗?还是该说‥‥后悔了吗?’他冷笑。
‘后悔?’她不懂他话里的涵义。她是为他高兴哪,怎么会觉得后悔?
‘没错,后悔!后悔你当初嫌贫爱富、不守妇道、远走他乡,如今将军夫人的头衔,你可是无福消受了!’他吼着,像是要把五年来的愤恨一并倾
。‘说来还真要感谢你,感谢你的嫌贫爱富,让我在短短五年内考上武状元、登上金銮殿,成了人人称羡的贲虎将军,怎么,想不到我也有今天吧!’
‘不,柳郎,你误会我了,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的指控,字字句句像利剑般刺入她心坎,令她泣不成声。
‘不要叫我柳郎!你不配!’他充满鄙夷的脸
视她。‘我现在是堂堂的镇国将军,你一介无
村妇,竟也想攀龙附凤!果然是寡廉鲜
的
妇!说!在我之后,你有过多少男人!’
他竟然这样说她?
‘不许你这样侮辱我!’她强烈地反击,纵使泪
满面,依然骄傲地抬起头。她这一生,清清白白,从未让第二个男人碰过她!
‘呵:我说错了吗?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容易害羞的水柔了?是什么让你改变的?男人吗?’
‘住口!’她忿恨地-巴掌打上他的脸,却被他紧紧捉住。
想不到,当年的决定竟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小心犯上之罪可是不轻的喔!’嘴上带笑,眼底却无一丝温柔。
是的,他现在是将军了。她看着他冷酷的眼眸。不再是那个她所认识的柳郎,她是不该造次。为了小彦。
‘你‥‥究竟想样么怎?’她
回被抓痛的手。‘我?’他大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不过要你在十天内
出我要的东西
‘你这是强人所难!’十天,怎么可能!‘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耸耸肩。‘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如果做不到的话‥‥就等着我拆了你们的锦绣坊吧!’
‘你不可以!’锦锈坊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靠这吃饭,要是没了绣坊,他们会活不下去的,他么什为要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要让她痛苦?她的离去,带给他的伤害有这么深吗?
‘我么什为不可以?就凭我是贲虎将军,随便给你们冠上个罪名,只怕‥‥锦绣坊撑不过明天了。’他冷笑。‘否则,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不管样么怎都比毁了锦绣坊好。她不能让自己的事?鄞蠹摇?br>
‘办法就是你进将军府为婢!’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进将军府为婢?’他要她做他的婢女?‘么什为?你么什为要这么做?’
他的话,将她所有的思念和幻想全都打碎了。五年的时间,真能让人个一变得这么多吗?眼前的人,真是她
思夜想、温柔的柳郎吗?
她慌乱地摇着头。
见她的慌乱,他满意地笑了。‘我要你’语气刻意带着暧昧。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为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水柔,样么怎?将军答应了吗?’千云着急地问。
水柔看着她,只是无力地点头。‘锦绣坊没事了。’
‘呼!没事就好。’她松了口气。‘水柔,你是怎么说服那个将军的啊?快|说给我听听!’她兴奋地拉着她,并未注意到水柔脸上的表情。
‘千云’水柔神情沉重地按住她的手。‘我不能再留在锦绣坊了。今晚,我就要带着小彦离开。’
‘什么?你么什说?么什为突然要离开?’她激动起来。‘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你要为锦绣坊牺牲自己?不,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千云,你别急‥‥’水柔垂下了眼,将小彦的身世和所有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她。
听完了水柔的故事,千云的反应只有‘愤怒’两个字可以形容。‘你以前么什为从来不说:今天是不要发生这件事,你还想瞒我一辈子是吗?还是你根本就从没把我当好姐妹看!’
‘不是的,千云,我’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事实上,她以为今生再也不会见到柳郎了,多说又有何益呢?
‘水柔,道知我你心肠好,但也不能这么苦了自己啊,你要是早告诉我,我非找他们理论不可:你已经这样退让,那个叫小红的还得寸进尺,不但不感激你,还任那个柳彦这么误会你,你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但是小红有她的苦衷啊!’
‘苦衷?谁没有苦衷?抢人家的丈夫还要落井下石?如果她没安坏心眼,么什为不自己和那柳彦谈清楚,要在你身上下功夫?依我看,她就是吃定你不敢跟她争!’
‘千云你别这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啊!
‘什么过去的事?如果真的过去了,柳彦还会找上你吗?’千云这话却点醒了水柔。‘哼!他摆明了就是要报复你当年的离去,这天大的误会,怎么能不说个明白,我、我现在就要去找他理论!’说罢气呼呼地起身就要冲出门外。
‘别!千云,行不通的。’他对她已经恨之入骨了。‘而且...‥我也不想破坏他的家庭。’
‘你有没有脑袋啊!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替他着想!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彦,你就要他一辈子无法认祖归宗吗?凭什么要让那个叫小红的女人享受你应得的地位?别傻了好不好!’
‘不,千云,你不懂。’水柔摇头。‘他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柳郎了。就算让道知他真相,你想他会相信吗?我只担心,他会因为我而伤害小彦。所以我想,只要我离开,走得远远的,一切就不会再有问题了,而你一手建立的锦绣坊也可以保住了。’
‘不,我不同意!’
‘千云,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要带小彦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否则:他是绝不会罢休的。’她太了解他了。
‘但水柔‥‥你真舍得咱们?可我舍不得你啊!’千云的眼蒙上了一层雾气。‘你么什为要这么委屈自己‥‥’
‘千云,别这样。’水柔音声的也哽咽了。‘道知你我是不得已的。我若是不走,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殃,咱们也得替坊里的人着想啊!’
千云含着泪,点了下头。她舍不得水柔和小彦,但道知她,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那你准备上哪儿去呢?’
‘我也道知不,越远越好,也许‥‥云南吧!’水柔低下了头。
千云以手背擦干了泪,宛如壮士断腕般道;‘好,既然非走不可,事不宜迟,那就让我来帮你吧。走得远远的,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
但水柔‥‥记得,咱们是好姐妹,千万不要忘了我!’她抱住了水柔。
水柔泪汪汪地回抱她。‘我会的。等安定下来,定一我会写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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