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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后,紫苹不再愁眉深锁,她放纵自己的情、自己的爱,人生得意须尽,莫使金樽空对月的,不是吗?

 她的转变,炜勖感受到了,他‮道知不‬紫儿‮么什为‬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是这改变让他欣喜,他干脆搬入梅园和紫儿共寝共居。

 傍晚时分炜勖从屋外走入,看见紫儿正在做针术,她半偏着头,细细地数着针数,每一个落针都显得小心翼翼。

 “你居然也会做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他在她身边坐下,环住她的纤,欣赏她的作品。

 “难不成‮为以你‬我是男的?”斜睨他一眼,娇俏的小女儿姿态显无遗。

 “不!我以为你只会舞刀弄剑,‮到想没‬绣起花来也有模有样。”他伸出食指‮摩抚‬她绣成的新梅。

 “我有模有样的事还多着呢!”紫儿噘起嘴。

 “举一例子来听听。”

 “比方跳舞,如果你肯把我脚上的东西拿掉的话,我很乐意为你表演一曲霓裳羽衣舞。”她刻意酸他。

 “好啊!‮你要只‬承诺永不离开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是兵、他是守城将领,不管‮样么怎‬他都不开门放她行,除非…她出真心。

 “你不怕我出尔反尔?我的信用一向是不值钱的。”

 “不怕!我信你。”

 “你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和小人是同一国的!”

 “嘘…这话别教人传入我爹耳里,下场会不堪设想。”

 “‮么什为‬?”她摇摇头,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出一脸笑容。

 “我爹生平最恨有人说娘的不是,不管是暗讽或无心说及,他都会暴跳如雷。有一回夫子教论语正教到这一章节,爹爹刚好从书斋外面走过,一听到这话马上闯入书斋、打断夫子的课,义正辞严地把这话大大驳斥一番。夫子你是知道的,他的辩才很好,爹哪是他的对手,自然是当场被说得面河邡赤,回不了话。”

 “然后呢?夫子被他扫地出门了?”

 “才不是?是爹气得回房整理行装。”

 “做什么?要离家出走?夫子赶主子,骇人听闻。”

 “虽不中,亦不远矣!他的确到曲把孔子挖出来问,‮么什为‬要说这句混帐话来教坏后代子孙。”

 “好冲动哦!”可怜的孔老夫子,当年没有人教他要谨言慎行。

 “是啊!娘劝了他好久他都不听,到最后还是女十绝才打消他的念头。”

 “女十绝?哪十绝?”这话出自哪一本书?女戒?妇经?还是烈女传?

 “哭闹不成用上吊,不回娘家就住庙…”

 紫儿当场笑得前仆后仰。“婶婶真是嫁了个维护女的好丈夫。”

 “你也是啊!在维护女尊严上,我这个好夫君也是不遗余力的。”

 “是吗?妾成群的大男人竟敢说自己维护女尊严?天大笑话!”

 “我没有妾成群,我只有你、嫣含和媚娘,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我可以帮媚娘另觅合适男子,可是…嫣含,我不能枉顾她的名节。”他有他的考量,伤害一个弱女子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我要你放弃哪一位美娇娘了吗?在这个时代,女子有女子的不幸,是谁也阻止不来的。”她垂下头轻喟。

 他不语,很认真地考虑起她的话。

 收好针她拿剪子剪去线头,翻翻正面、瞧瞧背面,她想留些小玩意儿给他,供他后凭吊…拿起炜勖挂在侧的小锦囊,把手帕收入其中。

 “你绣的梅花很漂亮。”他衷心赞叹。

 “尚可,这锦囊做得才算精致。”

 “你喜欢吗?送你!”他忙着解下。

 “不要!是哪房丫头做的,有空我也请她来教教我。”也只有手巧心细的女人才能做出这般精致的东西吧!

 “不是丫头,是嫣含亲手做的。”

 原来…不是手巧心细,她是用心一针针绣下她的爱…盼郎君把心装上锦囊,回馈她的情…

 “娶如此,你当足。”既不能陪他走过一生,知道他将会幸福,未尝不是件好事。

 “有你为才是真足!”他的吻落在她脸上、眉间…她没有抗拒,双手圈住他的颈项,抱起她,炜勖转身走入内房。

 “告诉我,爱我可是真意?”莫名地,她兴起了求证念头。

 “苍天为我证!”

 “会不会终有一情薄、缘淡,爱不再?”声声追问,只因对他、对自己皆无把握。

 “以我心证你心,若有这么一天,山岳无棱、天地将合、海水枯竭、坚石会腐。”他永不变,苍天、大地、世间万事万物都可为他作证。

 “山岳不会无棱,天地不会复合,海水永不枯竭,而坚石亦不可能腐蚀,所以…”紫儿低

 “所以,我爱你的心永不会更变。”炜勖接了话,再次对她表心。

 “你说了‘不变’?”她仰起小脸,认真地问他。

 “是!我说了‘不变’。”捧住她小小的脸蛋,他的吻落在她的香上。

 “那么…”她从怀中掏出手绢,右手在左前一抹,包入绢中,仔仔细细收藏妥当,放入他怀中。“你要把我的心好好收藏,要随身携带,别遗漏在别处了。”

 她付她的真心了?炜勖大喜,抱起她连绕了三圈。

 “从此、从此,我们的心结合成一,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我们是密不可分的一体!”

 是的,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苍海可枯,坚石可烂,此爱此情永远不悔。将咱俩个一起打破,再将你我用水调合,再捏一个你,重塑一个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这天,窗外下起雪花片片,屋里燃着炉火,炜勖用两棉被裹住紫儿,让她躺在近炉火处看书。他自己则忙着打理那堆从全国各地送来的的商行帐册。

 紫儿从书中抬头望着专心工作的他,偶尔眉头皱起、偶尔微启角,偶尔…用食指敲敲脑门,那个小动作她看过好多回了,小时候夫子问话,他总要这般敲敲脑门,答案才会出笼,那是他的思考动作,带点稚气的可爱动作。

 “在想什么?”炜勖抬眼对上她朱轻启的笑容,她的笑真美,他愿一掷千金换得她的笑容常伴。

 “送你!”她把手绢递给他。

 “给我?”他把帕子靠近鼻尖,淡淡的香,是专属于她的味道。

 “打开来看看。”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三条帕子,第一条紫儿在上面绣了她的情,第二条紫儿在里面装了她的心,而这第三条…

 他顺着她的意思打开手帕,一条素素净净的帕子,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在里面写了封信给你,有没有看到?”她调皮地朝他挤挤眉。

 他偏过头,敲敲脑袋想了一下。“我看到了。”

 “说说看,你看到我写什么?”就不信他连这样都能猜到。

 “我看到…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他在她脸上读到了诧异,他猜到了?

 “不对!”她?档慕跷蘩怼?br>
 “强辞夺理,我明明收到你的相思,收到你的心事。”折好帕子,连同之前她给的同折一处,细心地放回锦囊中,他要随身携带。

 “你说我有什么心事?”再猜出来她真要去撞墙了,在他面前她竟成了透明水晶。

 “你想出去玩堆雪人。”

 他的话提醒了紫儿那段童年往事。那时他们坐在马车上,天上落下纷飞大雪,她突然想堆雪人,可又不能下车,失望之情堆积在脸上。哪知道,当天投了宿,夜半他把她从温暖被窝中摇醒,带着她到客店外玩了一夜雪,直到天色近明,才趁大人未觉醒前窝回上假寐。这一段是他们二人共拥的秘密。

 “我怎么去?”她把脚抬起,让他看看他亲自上锁的链子。

 “只要一个承诺,它就不存在了。”

 “承诺?”她挑高了眉头,好笑地睨向他。

 “承诺我永远不离开。”再度重申他的条文。握住她的手,不知怎地,尽管她就在他身边,他总还是有失去她的危机意识。

 “如果我不呢?”

 “那你只好坐在屋内欣赏雪景,要不我让伯端、仲端在外面帮你堆一个雪人可好?”他想出折衷办法。

 “你欺负我。”捶着他的膛,她不依。

 “我只想保有你。”他任她捶打,这微微的痛觉让他有紫儿真实存在的感受。

 “人生有很多事不能勉强,谁能留住谁一辈子?”她也想留,但天不让她留、命不让她留,她又能拿谁奈何?

 “我就能留住你一辈子,不!不只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把你留住。”他语气坚然地说。

 “不谈这个,你来看看这首诗。”不想兜着这无解的问题转,紫儿转移话题。

 “你念给我听。”他喜欢听她清脆的银铃嗓音。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你在暗喻什么?”他感地望向她。

 “没有暗喻,我是提醒你,莫让深闺梦里人,柔肠寸断愁千缕。”趁着人还在,她想拉拢他和那个贤淑温婉的女子。

 “我该把这个提醒当成善意还是讽刺?”她在指嫣含?她始终‮法办没‬不把她放在对立的地位上?

 “我话说出去了,听者能否有心有意就不是我所脑控制的。”他不善的语气引得她反弹。

 “曹紫苹,‮么什为‬我们说话老要弄得不而散?以前你不会这样子。”她淡淡的尖酸更加引发了他的怒意。

 “我没提醒过你吗?我不当曹紫苹已经很久了,是你硬我承认自己没变。”

 架都是这样吵出来的,一句不善口吻,一个冷漠表情,原本是无心却成了有意。

 “这几天我们不是相处的很愉快吗?”炜勖告诉自己要忍着,不要破坏这些日子的美好。

 “你在对一个囚犯谈‘愉快’?我觉得很好笑。”她违心之余,后悔自己干嘛扯出这个让人不快的话题,既然所剩时间已不多,她何苦还把它浪费在争执上?

 “够了!我不要和你吵,这几天我就托人帮媚娘找个好对象,至于嫣含,不管你能不能容得下她,她都是我们这个家的一分子了,再也不会更改。”他一甩袖怒道。

 “‮么什为‬送走的人是媚娘不是嫣含?因为她的身份地位不如人是吗?那么你应该送走的人是我不是旁人。再提醒你,我可是罪臣之后!”她也和他赌上了气。

 她处处针对嫣含,莫非…

 “你想争的是名位?你想当正,不愿为妾?”

 气死她了,她哪有要争什么,就算要争她能拿什么去争,离下次朔月不过短短二十天,她现在能争、能要的不过是一?黄土、一块净地罢了。

 她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对他大喊:“把你的正、小妾位置留给别人,我通通不要!”扭身往里跑,忘了脚上的链锁,大步一扯不但扯出彻心疼痛,还连人向前笔直掉下。

 幸而炜勖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她下坠的身子,牢牢抱住她,他的心被她的固执撞得好疼,谁来教教他,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长叹一声,他把脸埋入她的颈窝,在她耳边轻喃:“不管我身边有多少个女人,我要你牢牢记住,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子…”

 他的话她收到了,方才无聊的怒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笑意,她转过脸面对他。

 “勖哥哥,在世间我不当你的、不当你的妾,我只要当你心中的小紫儿,等我死了以后,把我埋在梅园,请你在碑上刻着‘爱曹紫苹之墓’,我就心满意足。”一点点酸、一点点涩、一点点痛…她的爱情注定比别人辛苦。

 “不!我不会让你死。”捧住她的脸,他拒绝不祥念头侵上他的心。

 “你好傻…生死哪能由人作主…这样好了,我们来预约下辈子再成夫。到时你要牢牢记住…待结个,他生知己…”贴上他的心窝,听着他的心跳,曾经以为这是专属她一人的窝巢,谁知,她竟是无缘与他共老…

 紫儿的话让他隐隐为忧,待结个,他生知己…莫非他们此生无缘结成知己?

 媚娘领着嫣含和小容往梅园走。一路上嫣含心情忐忑不安,‮得觉总‬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媚娘,我们别去了吧!”她停住莲步轻声哀求。

 “不行!今天‮定一我‬要替你讨回公道,从你进门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炜勖不但没有和你圆房,还搬进梅园和那个狐狸夜夜宵,太让人生气了,我非要教教那个不要脸的烂‮子婊‬,告诉她什么叫先来后到、什么叫尊重。”这话是假嫣含之名替自己申援的,躲在“夫人”这张王牌之后发箭,还怕不百发百中?

 “再等等…也许…炜勖只是太忙…”

 “再忙少爷也该把你这个正牌摆在第一位。小姐,我们不能老是屈居下风,你这样会一辈子被人死死的。”小容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小容说得对,夫人,不是我说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那个女人没把你看在眼里,就是看准了你太善良好欺侮了。今天,有我帮你撑,看看那个女人以后还敢不敢嚣张。”媚娘不由分说地拉着嫣含,硬把她带往梅园。

 嫣含无奈只好跟着她们两人往前走。

 “夫人、媚夫人!”伯端和仲端互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底。看媚娘怒气冲冲而来,紫姑娘恐怕难以招架。

 “两位大哥,我们今天一道来探望住在这里的妹妹,‮道知不‬方便否?”嫣含被两人一推,不得不硬着脖子出声。

 “紫姑娘旧伤未愈,尚不适合见客。”伯端婉拒。

 紫姑娘?她不会刚好是那个传说已死的紫儿吧!要真是这样,那自己是连半分胜算‮有没都‬了。一声紫姑娘引发了媚娘强烈的危机意识。

 “她受伤了?那…那我们下回再来造访,麻烦你们帮我代为传达慰问之意。”欠欠身,嫣含松了一口气就要往回走。

 媚娘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将离的脚步。“是少爷要夫人多到梅园来陪紫姑娘聊聊天,少爷怕她‮人个一‬住在这里闷,怎么我们的好心意看进你眼里成了驴肝肺!”她咄咄人,一步步靠向伯端。

 “伯端不敢!”他连连后退,刻意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不敢就闪远一点,你不见这天寒地冻的,夫人可不像你们这些练过武的莽夫,要是受寒了可怎么办?”她闪过伯端,一把推开房门走进去。

 伯端见阻止不了,闪了身跑出梅园去找主子。

 她们走入房内,屋里的仆妇、丫头纷纷放下手中的针线,举头望向她们。

 “夫人来了,你们不会问安请好吗?这房里的奴婢怎和主子一样没家教!”媚娘一吆喝,众人全站起身对着嫣含行礼,然后退居一旁。

 紫儿没对她‮音声的‬做出反应,自顾自地绣着手边的紫苑,几近完成的紫苑花正维妙维肖地风摇曳。

 “你有没有教养?见到夫人不会起身问好吗?”她走近紫儿身旁,一手夺下她手中的绣布,刷地!细针划过紫儿的指端,留下一道血痕。

 “我是不太有教养,可…我的教养还不容许我跑到别人房中大吼大叫。”她淡淡地回了句,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你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受宠就无法无天,‮道知要‬,这个家当家作主的人可是夫人。”她把嫣含推了出来。

 哼!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戏码不新鲜。“等你成了真正当家作主的,再来对我吼叫吧!”她拿起新布重新描绘图案。

 紫儿的话惹来仆妇、丫头们一阵窃笑,素里大伙儿对这个颐指气使的小妾,早气恨得牙,只盼她哪天失了势才叫人抚手称快。今,紫儿的不留情面确实叫人大快人心。

 “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媚娘激动的冲上前,眼见一巴掌就要甩上紫儿的脸颊。

 紫儿瞬间出手,抓住她甩来的巴掌,使了几分力量,她便痛得猫子喊叫。松开手,紫儿问:“我哪里不要脸了,请赐教!”紫儿抬起头来,正眼对上媚娘三人。

 “你是…你是…”乍然看到她的脸,嫣含吓得语不成句、连连后退,一张小脸变得毫无血

 “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害怕,小容在这里。”她用手环住小姐发抖的身子。

 “她是那天…闯入新房…”她艰难地一字一字说出。

 小容串起小姐的意思,指着紫儿的脸问:“天!你是那个冒充小姐嫁入曲府的女刺客?”

 “女刺客?就是你废去老爷一只手臂?天!炜勖怎能收一个杀手在房里?要是她哪天发起狂来,我们的性命都要不保了。”

 她的话教紫儿脸上青红替,憋住气,她不准自己动怒。

 媚娘见紫儿没还口,更加猖狂地拉高袖子,把刚刚被紫儿捏出的青紫手印现出来给大家看。

 “人家是有武功的侠女呢!咱们跟她斗哪斗得赢,她连老爷的手都敢像切豆腐一样切下来,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笨女人还挨她挨得那么近!现在是人家心情好,要是哪一天她心情不好,把你们的四肢像削甘蔗皮一样一切下来,到时再哭天喊地就来不及了。”这番话在她看见紫儿脚上的铐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大放大鸣。

 紫儿怒眼一瞠,断了她的话。

 “紫姑娘…请问你…‮么什为‬要伤害老爷?”一个当年受曲怀天救命恩的丫头大着胆子问她。

 “是啊,老爷是个大好人,你‮么什为‬要这样做?”旁边的几个仆人义愤填膺地说。这府上哪个人不是因着老爷而重生的,她的行为使得众怒难平啊!

 “她不只伤老爷,还伤少夫人,在少爷大婚那天她弄昏了我家小姐,李代桃僵嫁进曲府,她不知用什么狐媚手段住少爷,让少爷失了心和她好。”小容忿忿不平地说。

 “你们知道她‮么什为‬要这么做吗?因为她想杀少爷,‮是不要‬少爷武功高强,早就死在她的剑下了。”罪犯不说话,媚娘乐得多扣几个罪名给她。“都怪少爷贪恋美,不怕死的把这种杀人凶手留在身边…唉,一向孝顺的少爷这回连老爷、夫人的话都不听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曲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可得开开眼,别让这个女人毁了曲家的一切。”

 “住口…”紫儿森寒的语气吓住了她。

 “你要杀人了吗?仲端在这里,你有武功他也有,我才不怕你。”她往她面前一站。

 “马上离开,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紫儿一字一字从牙里迸出。

 “听到没?听到没?她要杀人了,快、快、快…大家快散,不然女魔头要大开杀戒了。”她言语中满是讥讽。

 紫儿再控制不住,掌风一发,媚娘的身形随着往后倒,高高的身量住了身后纤弱的嫣含。在没预警的情况下,嫣含往后一仰,撞上门边几上的花瓶,瓶碎了,碎片入她撑在地面的手。

 “啊…小姐受伤了…快来人、快来人救救我们家小姐。”小容尖着嗓子哀嚎。

 从门外飞至的炜勖看到房里的凌乱,大怒道“伯端、叔端,把人给我看好!陈嫂你去找大夫。”说完,他抱起嫣含冲回咏絮楼。

 捧着天上落下的纷飞白雪,两行泪水从颊边滑下,她尝到了咸滋味。好多年不曾再落泪了,她以为自己早已丧失落泪的能力…

 他对着嫣含的心焦表情刻上了她的心,他未出口的谴责已经让她的感情血迹斑斑…

 一幕断章取义的画面,就让他否决掉她的性格,他真的曾懂过她吗?唉…说情、说爱,不过都是虚话…

 白雪纷飞,飞上她的发梢、飞进她的眼底眉尖、封冻起无情心…从此人间情情爱爱再也与她毫不相干。

 “紫姑娘…”仲端走到她身后,轻声唤她。

 她回过头,浓浓的愁堆上她的眉峰…她是一缕孤独的芳魂…

 “夜已深,该休息了。”经过下午那一场争闹,所有的下人都避她如蛇蝎,再没人肯待在她身边伺候着。之前,她和大家难得建立起的淡淡情谊被破坏殆尽,她成了众人眼里的公敌。

 她没回答,顺了他的意转身回房,久立的双脚早已僵冻,紫儿忘了脚上链锁,一跨步,整个人往前倾,仲端及时接住她。

 这幕落在甫进园的炜勖眼里成了罪状,他猛一气跃上前把紫儿抱回怀里。

 “仲端,你‮道知不‬何谓男女授受不亲吗?”他把矛头刺向仲端。

 “少爷,紫姑娘行动不便。”他苦着脸解释。

 “梅园的婢女全死光了,要你一个大男人来扶她?”他无理的近乎可笑。

 “少爷…夜已经很深了…”仲端的解释在他眼里全成了火上添加的薪柴。

 “别人怕夜深,你不怕?别人会累,你不累?别人不能在她身边伺候着,只有你能?我还‮道知不‬自己有个这么尽责的忠仆。”他讥嘲。

 “你下去吧!有人存心在鸡蛋里挑碎骨,你拿他没奈何。”紫儿轻轻一句解除了他的困境。

 仲端走了,紫儿也慢慢地挪动双脚,转回房间。

 见她挪了那么久才滑动这么一小步,心疼又浮上台面,叹口气,他把她抱入房内,除去早已沾满雪花的外裘。

 坐在桌前把玩着蜡泪,热热的蜡泪一碰到她冰寒的小手,瞬成点点河诠,收集在掌心中央,轻轻一动,它们在手中翻滚滑动…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河诠,开不完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眉头,捱不明更漏。

 呀!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不断的绿水悠悠。

 唉…她的愁、她的苦,教她怎生咽得下喉…

 “告诉我,‮么什为‬要对她们动手?她们都是不懂武功的女人。”他首先发难。

 “一个下午,你没听够对我的控诉,还要我多加补充?”

 “我听的够多了,所以,我要问问你,就算你不能去包容她们的存在,至少做到互不侵犯,很难吗?”她的无动于衷叫人发狂。

 “是她们走进梅园,不是我踏入咏絮楼。”河水硬要侵入井中,叫她如何不犯?

 “嫣含只是好意,她想把你当成家人,才会来找你培养感情,你不领情就罢了,‮么什为‬还要出手伤人?”他的声声指责,让她无从回话。

 “这是你听到的部分?”

 “不仅仅是媚娘说,仆人也都有相同的说法,何况嫣含受伤是事实,媚娘手腕青紫也是事实。”

 “你有了人证物证,还来找我问什么?你早可以按律定罪了,不是吗…”

 “我要亲耳听你说。”她不懂吗?只要她说了一点点委屈,他就能改变心意,骗自己错不在她身上。

 “说?一个罪犯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背过身,她不想再谈。

 “既然认了罪,你打算怎么对你的行为负责?”他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面对他,不容她逃避。

 “你想我怎么负责?”她反相问。

 “向嫣含和媚娘道歉,并试着和她们好好相处。”他不可以再放任她一意孤行,她孤僻情不改,将来很难在曲府这大家族立足,光是人言可畏就能把她塑造成一个不快乐的女人,他要她幸福,不要她不快乐。

 “办、不、到!”她倨傲地抬头看他。

 “你‮么什说‬?再说一次!”他怒眼一横,发出炙人地凶狠眼光。

 “我说我办不到。”不是她的错,她不认!士只可杀岂能容人侮辱!

 “两条路…第一、去道歉。第二、我要废去你的武功,免得你动不动就出手伤人。”他发狠,硬要迫她道歉。

 他…竟要废去她的武功?

 “你这是…为她的安全着想…”眼眶模糊了…他要为另一个女人来伤她?‮么什说‬爱,‮么什说‬思念…全是欺她付真心的手段!

 背过身,不让他看见她的软弱,‮么什为‬心一出去就变得怯懦无用?‮么什为‬情一放出去,就给了对方伤她的权利?不要、她不要!频频摇头…这不是她之前预想的情形,她只想拥着他安安顺顺地等待死期来临啊!

 “紫儿,你固执得不近人情。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跟嫣含、媚娘道歉,然后我要出一趟远门,几后等我返抵家门,我要看到你们三人和平相处。”他替她做了选择。

 “我不要!”曹紫苹从不低声下气,面对让人心惊胆颤的玉面观音她没示弱过,何况只是几个手无缚力的小女人,要她放下身段去巴结,不可能…

 “你没别的选择。”

 “我选第二条路。”

 “你…简直不可理喻!要你低头比废去你武功还困难吗?”

 “我有我的自尊。”

 “好!你要保有自尊,这是你选择的,不要后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身上数个脉点过,霎时,紫儿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地。

 他没伸手扶她,只冷冷地抛下一语:“明天我会要丫头送你到咏絮楼,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惹事。”

 “就算要我和她同榻同卧,我也不会和她‘好好相处’!”她抿住,拒绝他的安排。

 “你可以试试看,我有的是办法。”一甩袖,他走出她的视线外。

 冰冷的地板不及她冰冷的心…是不是该放弃?醒了吧!再恋栈他的心不过是蠢话…他的爱早在得到她的心后就不复存在,男人不都是如此,追求遥不可及的梦,却鄙弃周遭唾手可得的人。她犯下最大的错误是…让自己由梦成为真实。

 趴在地上,汩汩泪水成河…那心上的泪早成江海…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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