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潘烈的车急速地冲到庞逸家大门口,发出难听的煞车声之后,嘎然而止。
他从车上跳下来,毫不犹豫地急促按铃,一声又一声,在静夜中发出刺耳音声的。
两三分钟后,管家被着晨楼半跑着出来,经过花园看见镂花铁门前的潘烈,他显然呆住了。
“潘先生,这幺晚了,你…”“找叶思嘉。”他的
情令他不顾一切“请通报,定一我要见她!”
避家很为难。他自然认得潘烈,是巨星,是主人贵宾,然而这个时候…
一个女佣人在背后出现,她说:“夫人请潘先生进去。”
避家马上开了大门,把潘烈
到大客厅里。女佣送上茶,并开了走廊上及附近的灯。
“夫人就下楼。”女佣悄然而退。
思嘉是在五分钟之后出现的,她披着长发,脸上素净得没有一丝化妆,只有身上的白色运动装是临时换的。
男管家随后在她背后出现。
“随便预备一点消夜,然后你去睡吧!”思嘉淡淡地吩咐“潘先生走时我会关大门。”
“是。”管家退下。
潘烈一直用热烈的眼光凝视她,她却仍能表现得那幺淡然,这真不容易。
“这幺晚了还来找我,有急事?”她
望着他。
她再也不痹篇他的视线了,这是进步吗?
“我…刚去苏哲那儿,我急于把我们的事告诉她,我希望有人分享我的快乐,”他一口气说“她的话令我马上赶来,我不必傻得再等许多年。”
她柔柔的眉心渐渐聚拢,慢慢说:“我们有什幺事?”
他一震,她…下午、晚上都是好好的,怎幺现在突然又说这样的话,这幺快就反悔?
“我们…我们不是…不是…”他
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苏哲的什幺话又令你想马上赶来我这儿呢?”她再问。
“她说…”他已如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刚才一腔
情已变冷,他还有什幺心情说话?
“事实上,潘烈,我们只是同游了两天,这并不代表什幺,是不是?我道知不你向苏哲说了什幺,但想来都不对,我相信你没有想清楚。”
她是想否认一切?或是不喜欢把这事告诉苏哲?潘烈一点也分辨不出。
他越发觉得,她太陌生,太遥远了。
他的失望马上浮在脸上,他完全不能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起不对,我…是没经过考虑,”他音声的也低沉下来“我只是太开心,我希望有人能分享,我告诉她,并没有任何意思,因为她是最了解我,我也最信任的人!”
她没有出声,沉默半晌。
或者,她也矛盾?这件事直到目前她都无法说服自己,第三者又怎能了解呢?她怕闹笑话,面子对她是极为重要的。
“她不会到处
讲的。”他再补足一句。
“我不担心这个,”她极快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我甚至道知不你讲了什幺。”
“我只是说…说我已向你表达了感情。”他红着脸。
她眼光一闪,想说什幺,忍住了。正在这时候,女佣来请他们用消夜,打断了话题。
“道知我现在来是太冒昧,我可以马上走!”他悄声在她旁边说。
“吃消夜吧!”她站起来“刚才我也只不过在楼上看书,门铃响时我在窗前看见是你!”
是思嘉吩咐女佣下来请他进来的吧?
消夜很精致,是粥和四碟小菜。厨房能在这幺短的时伺弄出这幺好的东西,看来真是训练有素。
“管家他们…会不会
说话?”他冷静下来就开始担心,他是这幺冲动的人。
“你怕吗?”她望着他。
“不,我担心的只是你。”他说。
“到现在才来担心我?”她笑“以前做那幺多令我尴尬的事呢?”
“我…”他孩子气地傻笑“我是个常常被感情控制的人,我冲动,起不对。”
她只是笑,没有回答。
“庞逸有电话回来吗?”他问。
“他打来,我不在,管家接的,”她淡淡地说“他明天早晨会再打。”
“他打来你不在,他会生气吗?”他问。
“从嫁他到今天,我没见过他生气。”她淡淡地说“他修养极好。”
“我却极没有修养。”他自嘲。
“人是不能这幺比较的,因为每人个一本质上都大不相同。”她说得平和“各人有优点和缺点。”
“庞逸也有缺点?”他问。
她想一想,摇摇头。
“极少找到他的缺点,”她说“我相信他有,但不多,我不是个积极的人,所以一直发现不了!”
“你自己说的,你不是积极的人。”他笑“有一天你可能会积极起来吗?”
“谁知道呢?”她淡淡地笑“你会突然有一天冷静和理智下来吗?”
“也许我会,那会是所有事情圆满解决之后。”他说。
“你认为世界上有圆满吗?”她反问。
“从前也许没有,但今后我会努力达到。”他拍拍
口。
她真道知不他的信心从何而来,她真是从来不曾鼓励过他啊!
“你刚才说…有件事不必傻得等许多年之后,”她问“什幺事?”
“苏哲说你不是真要我有庞逸一样的财富和地位。”
“苏哲说的?”她皱眉。
“起不对,我痛苦时把所有的话都告诉她,她为我分析。”他坦白地说“她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还有一位男的,也是运动员…”
“许培元,他是我的伙伴。”他笑“我不是很合群的人,我只有他们!”
“苏哲是个女孩子。”她提醒。
“我们之间没有
别之分。”他说“你把题目扯远了!”
“好,”她想一想“苏哲为什幺要说那句话?”
“我想…我当局者
,她比我看得清楚。”
“也许…她能了解我?”她低声自语。
“什幺?”他没听清楚。
“没什幺。”她抬起头“你还没说今晚来的真正目的。”
“没有目的,”他有点窘“我只是想不必再等许多年后,我开心得发昏,我只想马上见你。”
“你仍得觉不自己傻吗?”她摇头。
“也许别人认为傻,我却永不后悔,”他认真地说“若再来一次,我仍选择这条路。”
她再摇头,却没再说什幺。
“我不是那种会被表面所
惑的人。”过了一阵她说。
“我也不会,只有你…例外。”他说,紧紧地盯着她。
她被望得极不自然。
“你会…一直把拍电影当成职业?”她胡乱找话题。
“不,我心中真正的意愿是开一间类似体育学校的学校。以前我是想培育有潜力的体育人才,现在却有点改变,我希望也能为电影界提供一些真正好身手的演员。”
“哦…”她很意外。
“拍电影之后使我了解到,大多数的电影明星都用替身,全是自己做所有动作的,只有我一个。”他想一想“如果每个明星都能自己做到所有难度高的动作,不是会令电影更
采?”
“很好的构想,你预备几时开始?”她问。
“不能开始,”他有点腼腆“我的钱必须全部存起来,我希望能有庞逸那幺多。”
“庞逸拥有事业。”她说。
“我不能急,只能慢慢一样样来。”
“苏哲不是告诉了你一些话吗?”她笑。
“是真的?是不是?是不是?当时你那幺讲只是为难我?”他问。
“我对你的构想很有兴趣。”她不回答他。
“那…”他凝望她半晌“明天我开始做。”
“你太冲动,讲这话先经过大脑了吗?”她责备地问。
“我的好朋友都会帮我,我想过,教练不成问题。”他笑“我开学校,想来学生也不成问题。”
“这幺多好条件,不必等了,的确!”她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成功之后,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他充满希望。
“受不起这幺大的礼。”她接头“我宁愿见你这方面的成就,拍戏你虽好,你自己却不喜欢!”
“我可以继续演戏,我只是不愿听你自称戏子。”他冲口而出。
“我的确是。”她低唱“我有很多副面具,也许做得太精致了,你看不出来。”
“你还认得自己的真面目吗?”他谨慎地问。
“等会儿我上楼找一找,也许还找得到。”她俏皮地说。
“记得!”他把宽厚温暖的手放在她纤长的手上“找到后留下来,明天我要看。”
她只是那幺望着他,没说好或不好。
这回他看清楚了,她的眼神不再复杂难懂了,她清澈而稳定,非常非常地样和。
“思嘉…”他的心热切起来,下意识地紧握了她的手,并捧到自己
前“思嘉…”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眼光闪动…只是一剎那,她把手用力收回去。
“你还是…回去吧!”她站起来送客。
“思嘉,我…”他吃了一惊,又后悔极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脸上没有愠
,有的仿佛只是些羞怯。她也羞怯?
“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是吗?”她音声的也不平静,她努力控制还是
了出来。
“是…我回去了!”他的喜悦充满心
“明天我会先做事,然后来见你!”
“你不一定要来见我,”她自我挣扎着“我们…可以通电话。”
“你讲什幺我都依你,你要只不拒绝我!”他说。
她微微盯他一眼,领先走出去。
避家还等在那儿,忠心耿耿的。
“请送潘先生出去。”思嘉说完转身上楼。
潘烈望着她背影,真的
惑了!她真的有很多面具?
思嘉躺在
上,精神奕奕。
潘烈突然冲上她家,赶走了她所有的睡意。她完全道知不,一个男人激动起来可以不顾一切。她没有这种经验,庞逸是温和而略冷淡的,完全不能否认,潘烈的
情引起她内心的波涛。
面对潘烈,她必须装得那幺冷淡,这件事简直越来越难做了,即使她是个好演员,也抑制不了心里面的真正感情起伏。
她说自己是戏子,她是高估了自己!
潘烈提醒她记得上楼找寻真面目,然而真面目…她道知不,现在脸上的难道不是真面目?她根本道知不自己是否真有面具。
人很奇妙,有时以为很了解自己,想真了,却又仿佛什幺都道知不。
思嘉好矛盾,该怎幺应付潘烈?不,不能说应付,她发觉对潘烈…已不止只是好印象那幺简单了。
她喜欢接近他,也极想接近他,跟他在一起时心脏跳动都快些,那是很愉快的时光。但道知她不能接近他,更怕接近他,因为他是火。
她担心自已有一天会燃烧起来。
她的脸也发起烧来,她不得不承认,潘烈是个令她心动的男人,这种心动以前没有尝过。也许潘烈说得对,以前她不曾拥有过爱情!
爱情…她在电影里演过,在小说中看过,的确不同于她和庞逸间的,他们太平淡,太顺利,太没有火花。爱情该是潘烈那种。潘烈…她不自觉地
出了微笑,被这样强烈如火烧,更被尊重的爱情现在正环绕着她,问题是她接不接受!
她深深
一口气。问题是她接不接受!
她接不接受?
矛盾过后,心里留下—抹轻叹。
她是明星,是演员,用她自己口气说是戏子,她本该是这幺执着、保守的人。加上她
感的韵味,她天生于眉宇之间的风情,谁相信她内心这幺传统?她的内心觉得婚变是罪过,外遇更是不可饶恕!她的内心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
看看挂在墙上的结婚照片,她和庞逸都在笑,似乎是幸福,又似乎不是,那笑容是那样淡,淡得不可能掀起任何涟漪。
一个在银幕上演遍天下爱情戏的人,居然不懂爱情,这是怎样的讽刺?她觉得可笑,又莫名其妙地觉得可悲,她这样光芒四
,红遍整个东方的女人,竟不懂爱情。如果碰不到潘烈,她的一生就这幺默默过下去,但是,现在遇到了潘烈,她又该怎幺办?
她又想起冷感的事。
她真冷感?或庞逸令她如此?象刚才,潘烈只不过紧握了她的手,她就象火烧般的难耐,她不得不甩开他来平抑自己!
冷感…因人而异吧?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虽然她没睡着,也吓得跳起来,抓住电话,还不停地心跳
息。
“喂…”她不安。
她以为是潘烈,只有他才会这幺做,才会这幺不顾一切,只有他!
“思嘉,我,庞逸!”遥远而不真切音声的“电话太晚,没吓着你吧?”
庞逸?马上她就失望了。
“有一点点,我已睡了。”她说。
“起不对,我急于打来。”庞逸的歉意很深切“两逃卩了,我没有听见你音声的。”
这样的话以前他也说过,她曾经很感动,但今夜听来…她觉得
麻,汗
都竖来起了!
“工作…顺利吗?”她扯开了话题。
“工作不成问题,永远难不倒我。”他自负地说“我已买了两套非常好的电影。”
“那很好,什幺…时候回来?”她没有话题了。
“你要我回来的话,明天我就回来,”他平静而愉快“否则我想多等几天,多看儿套戏。”
“还是做正事重要。”她说。
对他的平静愉快,莫名其妙地有了反感。
“那幺,四天之后,星期天我回来。”他说“很起不对,打搅了你的睡眠。”
她没出声。
他不必这幺说的,明知道她该入睡,此地是深夜…忽然之间,她觉得背心发凉,一个意念冒上来,再也无法平抑下去。他并非真想听听她音声的,而是故意在这时打电话看她在不在家?
会…这样吗?
丑恶,想吐的感觉一起涌上来,是…这样吗?
“还有事情吗?”她强忍那难受的感觉。
“原本就没有事,只想听听你音声的。”他说“你好好休息…”
“如果我现在不在家呢?”她道知不自己为什幺会这幺说,这分明有负气的味道。
“我…没有想过,”他明显地呆楞一下“你不拍夜班戏,除了应酬极少晚上出去。我真的没有想过。”
“好。再见。”她的心很冷。
“我会再打电话来。”他说。
“也在深夜?”她问。
“不,当然不会。”他温和地笑了“或者我今夜也不该打,看来真的打搅了你!再见。”
她甚至没再出声就挂断了电话。
庞逸是现在或一直用这种不着痕迹的方法在刺探她?庞逸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她?
她的心更冷,更硬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她还一直在为潘烈的事而矛盾,却原来…庞逸根本没真正相信和放心过她!
庞逸把她看成什幺?一个戏子?所谓戏子无情?
深夜,独立守着一间大房间是痛苦的,尤其当她的心是如此的不平静。
她把台灯扭亮了一点,顺手拿出本书,或者看看书吧!是庞逸的电影理论书藉,越看越闷,她放弃了,再找一本电影杂志,还没翻开,就看见封面上潘烈的照片。
潘烈穿了一身黑
布的古装,非常的
犷、刚强,一脸孔的正义,一脸孔的侠气,手上抓着一柄刀。那抓刀的手却修长细致,不象那些懂功夫的打仔明星,倒象个儒生…他的眼睛沉郁深沉,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愤怒,有一抹难言的反叛。
思嘉第一次真正看清楚了他,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没有那样光芒
人,照片不会
着她闪避,但照片依然强烈地震动着她的心。
掩上照片,她不能再看下去,否则今夜休想入眠。
把自己舒服地安置
上,但怎幺也闭不上眼睛,今夜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但…实在并没有什幺事。她心中的感受千变万化。
几乎过了整整一个钟头,她仍然没有睡意,她想起了苏哲。她是个了解一切的人,能跟她谈谈吗?
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抑制不了,她起
拿出电话簿,找出苏哲的电话,没有再考虑地就拨了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听见苏哲惺忪音声的。
“喂!什幺时候了?知道知不?”苏哲显然被
怒了“不管你是谁,你道知不现在该休息吗?”
“起不对,苏哲,我是叶思嘉。”她窘迫。
“啊!思嘉,”苏哲在一秒钟之内就清醒了“怎幺会是你?你在哪里?你有什幺事?”
“我在家。”思嘉忽然后悔打这电话,她该说什幺?“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庞逸呢?”
“他去了英国,起不对,我太冒昧了…”
“不,”苏哲说“其实我刚睡着…”
也许是惊觉着讲错话,马上停口。
“你也刚睡着,三点多了,你在做什幺?”思嘉问。
“我…当然写稿,”苏哲像是强打哈哈“也好,我现在睡意全无,我们聊到天亮吧!”
“行吗?你还要上班!”
“我惯了,几个通宵不算什幺,我们的工作就是如此!”苏哲爽快地说“喂!有没有兴趣开车来接我?我们找个店吃东西,肚子饿了!”
“好,我马上换衣服来,”思嘉被苏哲的豪气感染了“你等我,十五分钟。”
“我在大厦楼下等你!”苏哲愉快地说。
思嘉换上牛仔
,随便披了件外套,进车房,跳上她的跑车怒吼而去。
她才离开,管家房里的灯光亮了,可是她没看到。
十五分钟,两个女孩子见面,两人互相凝视一阵,无言的了解在彼此心中扩大。
“上车吧!我肚子也饿坏了。”思嘉也变得爽快。只不过大半夜,她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苏哲亮晶晶的眼睛在思嘉脸上停留一阵。
“刚才潘烈找过你?”她真的了解。
思嘉点点头,然后又说:“他走后庞逸又来电话。”
“于是你就睡不着了?”苏哲笑。
“我睡不着的原因是…我发现情形原来和我以前想象的完全不同。”思嘉说。
“我不明白。”苏哲皱眉。
“我会慢慢你诉告,我们可以一直谈到天亮。”思嘉说。
苏哲又望着她,是谁令思嘉改变?潘烈?庞逸?或是她自己?
一连几天,思嘉、潘烈都各自拍戏,没有见面的时间,但潘烈的电话不停,总打到片厂里。思嘉有空便接,没空就不听,很自然地看出,她不再拒绝“他是个朋友”的这种念头。
星期天思嘉没通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庞逸今天回来,他们绝对不会在这个日子派通告给她。
思嘉反而闲得无聊。
潘烈还没打电话来,她道知不他要不要拍戏,心中浮啊
,无所依归似的。又不想主动打电话给他,还没到那种程度吧?
庞逸今天会回来,但她更希望听到的是潘烈的电话。也不一定要见他,但知道他的动向,听到他音声的至少能令人定下心来。
她现在就是不能定心。
她自己洗头,又慢慢吹干,用橡皮筋束在脑后,换了件纯白运动衫,她走下来。
女佣人
上来请她接电话,她眼睛马上亮起来,类似小女孩初恋的紧张与兴奋涌上心头,她奔向电话…拿起来时她深深
一口气。
“我是思嘉。”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音声的。
“思嘉,”是庞逸音声的,竟是庞逸“我已到了机场,马上就回来。”
“啊…你,”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望“这幺早就到?”
“我马上回来。”他温暖地说“你等我。”
他挂断。她在怀疑,是不给她回答的机会?怕她说要外出?或迫不及待地要见她?
这怀疑一起,马上被自己否定了。以前她绝对不可能这幺想,庞逸对她是无微不至的,但是现在…她道知不,是否为人
中的劣
?
庞逸回家,她自然不能再有任何计划,她只能等他回来。其实她常常等他回来的,心中从未没有过不耐,今天…她竟觉得时间难耐。
因为庞逸回来了。
她到电视室里看电视,一套不知所云的旧片子…也未必是电影不知所云,可能是她心神不属。
庞逸是在一小时之后到家的,衣服也没换就直奔进来,他的眼光依然温暖平和,但神色疲乏。
“很抱歉,你一定闷坏了。”他第一句话这幺说。
“并不问啊!”她努力微笑“只有今天没开工。”
“我不是故意这幺久才回来,实在是
采的电影不少,我想多买几套。”他象在解释。
“我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她说“真的。”他审视她良久。
“精神不错,”他点点头“片子拍得顺利吗?”
“如果我说…我不拍戏了,你会怎幺想?”她不回答,却提出个很突然的问题。
“我会说太好了。”他想也不想“我也可以马上把我的事业交给接班人,我陪你走遍天下。”
“原来你喜欢我不拍戏,你怎幺不早说?”她问。
“我从来不想左右你的意愿。”他坐下来“你喜欢做什幺都好,我总是依你。”
她紧紧地盯着他,想看出他有多少分真诚。她怎幺…怎幺连他的真诚也怀疑了?
爱情里真容不下一粒沙,夫妇之间相处也是,一生怀疑,那就如洪水破堤泛滥,恐怕难以收拾了。
“你不必事事都依我。”她说。
“为什幺?”他反问“你难道道知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但是我…”她想说我不需要那幺庞大的事业,不要那幺富有,不想那幺耀眼的光芒和名气。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怎幺?”他是真的紧张“厌倦了,疲乏了?好!明天我让那部戏停下来,你想拍时再拍,否则就由它放在那儿吧!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
“那怎幺行呢?这部戏已排在圣诞上映,快拍完了,花了那幺多钱…”
“钱不算什幺,你要只快乐。”他认真地说。
这是句好话,里面有好多爱心、容忍和牺牲,但听在思嘉耳朵里,竟有了相反的作用。钱…庞逸有数不清的财产,他就以钱来作后盾,以钱来作武器,以钱来作感情的度量衡…是吧?
“这件事与快乐无关,”她淡淡地说“我不想浪费,也更不是不想拍戏。”
“那你刚才说…”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她摇摇头“而且,除了演戏,我还能做什幺?”
“不要低估了自己,太多的事情你都可以做。”他和煦地笑“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开一家计算机公司。”
她皱眉。
她和计算机公司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开计算机公司…还不是他能有大量的金钱支持,她高高在上,下面请了一大班人替她做。那是她做吗?是他的钱罢了!
她也道知不怎幺回事,就这幺突然地对他的钱有了反感,不能怪以前有人讲闲话,说她是因他的财富下嫁。
“这很荒谬!”她住不忍说“我连计算机是什幺都道知不,我只是个戏子。”
戏子,这两个字是她第一次对庞逸说。
“思嘉,你…受了委屈?”他神情变了,很担心“是什幺事令你不开心?”
“怎幺可能呢?”她笑起来“拍片的所有工作人员对我尊敬如女神,这不是夸张,他们都知道我是谁。”
她道知不为什幺要这幺讲,道知她的是这话讲出来可能伤庞逸,但她还是讲了。
庞逸本已担心的脸上有了巨大的变化。
“思嘉,你…可是不满意我?”他沉声说。
她吃了一惊,到想没庞逸也是这幺
感的人。
“不,怎幺可能呢?”她换了一个表情“我只是在胡说八道,你别理我。”
她笑,笑得很开心似的。
也是第一次,她发觉自己在庞逸面前有做戏的感觉。
做戏…她轻叹。谁说她不是戏子?戏里戏外她都不由自主地做戏!
他凝定视线在她脸上,良久,终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你真顽皮,跟我开玩笑!”他格摇头,不再追问下去。
他总是温和的,永不在她面前尖锐,强烈,他总是适可而止。
“也不算开玩笑,”她优美地掠掠额前细碎头发“人个一在家有时会有很多稀奇古怪想法。”
“以后我尽量陪你。”他说“上次你在法国订的那批衣服我也替你带回来了。”
“谢谢。”她轻描淡写地说。
对时装她一直狂热,新装到手,她总会兴奋,至少会表现热烈,但今天她只轻描淡写。
他望着她好久。
“你甚至不想试试?”他提醒。
“到穿时再说吧!”她摇摇头,心思不在这方面,她无法提起兴趣。
“夫人,”女佣人进来“你的电话。”
“接进来。”她顺手拿起身边的电话。
马上,她听见潘烈音声的,愉快、深情又带着阳光似的灿烂。
“清晨五点钟出外景,不敢打电话吵醒你,现在巳拍完回来,”他总是那幺热烈“出来吗?”
她的精神已集中,神情也不再淡漠。
“庞逸刚回来。”她说。
“啊…”他吃惊又恍然“他回来了!那岂不是今天也见不到你,思嘉。”
“是小事,对不对?”她不看一边的庞逸。
“是大事。我一心一意等着今天见你,我们已三天没见了。”他音声的、语气都急切。
“我来了一批法国新装,”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幺要这幺说,或者…庞逸的面子“等儿会一要上楼试。”
“思嘉…”他弄胡涂了,这与新装有什幺关系?
“有空再通电话。”她先挂断。
庞逸只是望着她,并没有问是谁。
“我去试衣服,”她的主意是临时改变的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要!我恐怕要大睡一觉。”他站起来,捶捶
部“老了,经不起飞机的折腾。”
“不要说得这幺悲观,”她笑“老,其实最重要的是心理,不是身体。”
“我身心俱疲”他站起来。
“为什幺?”她当然仍是关心的,是她丈夫“工作太多?压力太重?”
“道知不,也许是吧!”他痹篇她的视线“我觉得很累,每一方面的,而且…紧张。”
“紧张!”她完全不懂。
“是。”他点头,却不解释“思嘉,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度假?”
“我们总是一起度假的。”她说,有一丝不愿,不明显却真实。
他又望着她一阵,不知他是否听出了那丝不愿。
“去地中海晒太阳,好不好?”他说“那儿是你最喜欢的地方。”
她没有马上回答,思绪却已飞远。
地中海的阳光更适宜另人个一,那一个令她不由自主发热的男人,若是…
“我们去一个月!”庞逸再说。
她望着他,和他去一个月?心中那丝不愿变大了,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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