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十点,夜校学生纷纷走出校门,唐安宁提着提袋,模样乖巧地站在学围墙转角,等着姜丞开车来接她回去。
“唐安宁,听说你最近被一个男人包养幄?上下课都有进口轿车专程接送幄?”三个高矮不一的女同学,表情不善地慢慢接近她,不动声
地将她围起来。
唐安宁暗暗地叹气。
当初她进入夜校就读时,曾经因清甜出众的气质,引起男生之间一阵不小的騒动,同班的男生简直将她当成镇班之宝,对她保护得不得了。
相对的,她的男生缘也引来部分女同学的不顺眼,三不五时就前来向她言语刺
,挑毋一番。
虽然有几次被堵的不愉快经验,但她面对挑衅时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对方略有忌惮,以为她背后有什么靠山,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欺负她,所以直到今天,她和那些找她麻烦的人,一直相安无事。
她还在想说,最近怎么平静这么久,都没人来找她麻烦。才想了一下,麻烦就上门来“叮哈”了。
“怎么?凭着脸蛋在学校男同学间吃得开还不够,现在钓上外面的一条大肥鱼,就开始高傲起来,对同学不理不睬了?”同学A说完换同学B,接起话来极有默契。
“请你说话要尊重人。什么包养?什么高傲?这些话很没礼貌耶!”唐安宁拧着眉,不怕死地纠正人家。
“唁呵,还敢教训人呀?你家男人是道上的哪
葱?报上来听听!你的胆子竟然大起来了!”两个
罗摆完场,烫了一头金色身鬃头的大姐头终于开口,只见她抬起下巴、眯起眼,脚蹬三七步,有模有样地扮起老江湖。
“同学,你是不是黑社会电影看太多,还是电视剧影响太深?明明长得很漂亮,做什么摆出这种丑化自己的动作?”唐安宁一脸严肃地劝告大姐头。
“呢…”大姐头一愣,抖动的右腿也顿时僵住。
一时之间,她道知不该为了唐安宁称赞自己长得漂亮而道谢,还是该为她损自己动作丑而发飙。
“你…你你、你胆子很大幄!”最后大姐头的脸浮现可疑的红
,从突然打结的舌头中,笨拙地挤出一句很没创意的威胁词。
为了掩饰被唐安宁无心的一句话给惹得心花怒放的情绪,大姐头说了句威吓的话,只不过,一点气势也没有。
谁叫女人都爱听赞美。
唐安宁的眼神再度很不赞同地望向她。
真是的,明明都告诉她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难听,这位金
狮王打扮的大姐头还是没听懂她的话吗?
她正要开口时,
际忽然一双大手从后轻轻收揽。
“你们找安宁有什么事?”唐安宁的头顶响起低沉冷漠的男
嗓音。
唐安宁反
地抬头仰视,看到一张来意不善、冷到北极去的大冰脸,后仰的脑袋也刚好枕进一具又暖热、又舒服的
膛里。
三只雌猫还没发威,看到一头大狮靠近宣告主权,同学A、同学B跟大姐头互看一眼后,二话不说,很有默契摆出没事的无辜表情,镇静地转过身后,很没种地拔腿就跑。
姜丞看着三个女孩跑远后才垂下眼,与仍然仰头望着他的女孩对上眼。
“原来你这么高啊!”她咪咪笑着。
靠这么近候时的,她还得努力仰头才看得到他的脸哩!
“被同学找麻烦了?”他没理会她像猫儿一般可爱的表情,压抑着声音,伸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记的动作隐含些许怒气。
“好痛!”她低下头,皱眉捂住被他敲疼的额。
“先上车。”他接过她的背包,率先走向停靠在路边的车子。
坐上车后,唐安宁才
下安全带的带扣,火爆的话便冲着她劈头浇下。
“笨蛋!罢才有麻烦不么怎向别人求救?就傻傻地站在角落让人围住?”
“她们是我同学,没对我做什么呀!”她有点不以为然地回话。
“没对你做什么会一脸凶恶地围着你?你当我没看过电视啊?”他的口气有点冲。
怎么,大家都爱看电视吗?她刚刚才用这句类似的话劝告过同学耶!
有句话说得真对,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就要多看电视。
“她们其实是面恶心善,不太会做坏事啦!”
“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
“你的防备心不要这么重嘛!”
“最亲的人都能为了利益和前途反目,何况是态度极不友善的旁人?”
唐安宁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不对劲,她静静看了他好半晌,才轻柔地开口。
“你是不是曾被人伤过心?”
姜丞突地浑身一震。
“闭嘴!”他没好气地低咆一声。
唐安宁
出受伤的神色,然后乖乖地转正脑袋,真的闭上嘴。
车厢里瞬间弥漫着僵凝的气氛。
姜丞懊恼地抓抓头,深呼吸好几次后才试着用比较和缓的语气说话。
“抱歉,我的态度实在很恶劣。”
她淡淡瞥他一眼,收下他的道歉,也很实在地回应他。
“道知你就好。”她微哼一声。
姜丞自知理亏,只好摸摸鼻子。
“我早就跟你说过,脾气这么差,人缘会很不好,这样会影响你的事业的。”
她住不忍
婆,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规劝他。
“事业?”他的事业跟人缘有什么关系?
“收学生教钢琴啊!目前为止,我看你好像就只收了我一个学生,而且还是用一堆亏本的优厚条件利
我来当你的学生。这个不是经营事业的长久办法吧?”
“你真有够不知好歹!”他也只对她人个一优待好吗?其他人想求都求不来,她竟然跟他卖乖!
“是你要改进。”
姜丞努力咬着牙,免得她的话给
得
出火来。
“说到你的事业,你要不要再收些学生啊?我可以在学校帮你免费宣传哦!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同学你那些脾气古怪、缺乏耐
的小缺点。就算他们发现以后落跑不学了,你至少也可以赚到几堂学费,只是我可能要赔上我个人的推荐信誉就是了。”
“不劳费心!”他尽全力维持语气平稳,觉得额际上的血
脉冲加快,青筋也隐隐浮现出来。
“只是举手之劳、动动嘴巴而已,不会费到心的。”她笑咪咪地摆了摆手。
“唐、安、宁、小、姐!”他缓慢开口,隐隐有磨牙声。“我的事业只要在自个儿家里作曲、编曲就好了。至于作品的版权问题,一向由长袖善舞的开妍充当我的经纪人,负责对外
涉。我很信赖开妍的公关能力,根本用不着我出面搞什么人缘。”
“我以为是你脾气太坏、口碑太差,所以收不到半个学生,才会费尽心思把我拐来当你的学生,过过当老师的瘾。”
姜丞觉得血乖旗爆了!
“我是惜才、爱才!眼睁睁看着你的优秀天赋被埋没会遭天谴,所以才破格收你这个学生,而且还免费指导!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也很有天赋啊!而且更在我之上。上次妍姐姐曾让我看了你十六岁的演奏银影,你当年的琴艺简直吓死人。可是你后来么什为不是继续当钢琴家,反而转向作曲呢?”
姜丞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将视线移到前方路面。
沉默了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不想回答,所以故意装傻,当作没听到她的问话。
人个每都有不想说的话,唐安宁也不再追问。
到想没,他突然又开了口。
“因为我的手,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不能弹琴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她震惊地转头望他,张着小嘴无法言语。
****
他无法弹琴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在片子里看到的十六岁演奏天才,是正要开始展开灿烂生涯的时刻,么什为会突然无法弹琴?
唐安宁心不在焉地练着琴,脑?锊皇备∠帜翘焐纤嫠咚幕啊?br>
“专心点!这一段被你弹得像老太婆的假牙,死板板地喀喀作响,每颗牙齿来起看完整齐全,却一点嚼劲也没有!”姜丞环
,不满地瞪着她一小二用的表情看,很气客不地尖锐批评。
唐安宁略显烦躁地停下手。
姜丞是个极度要求完美的严格老师,只要弹得令他不满意,便会一再要求她重来。光是这一小段,她今天就已经重复弹了道知不多少遍,他没听烦,她已经腻到不想再弹了。
了一口气后,她乖乖地从头开始将这一个段落再弹一遍。
这一次,她有点赌气地大力弹琴,手指重重地在键盘上敲击,很用力地“嚼”给他看。
每
琴弦齐声哀嚎,忠实地表达出她就快要火山爆发的情绪,嗡嗡作响的音箱共鸣声响得令人心惊。
“你在表演徒手劈琴吗?空手道小姐。”他的讥刺更严苛。
她听得更加火冒三丈,完全不顾他的警告,变本加厉地
待两人的耳朵。
“你的指法有问题,手臂施力方式不对,弹久了一定会受伤。”他的嘴里又冒出冷淡的批评。
他越说,她弹得越猛烈。
“安宁,停止!”他这时才察觉她的不对劲。
她恍若未闻,继续狂敲琴键发
怒气。
“够了!不准再弹下去!”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阻止她继续摧残自己和钢琴。
“你管我!这是我的手,我就要这样弹,你管不着!”她忿忿地想
回手。
“你给我从钢琴上滚下来!不懂得保护自己双手的人,不配弹琴!”他的脸倏地变冷。
“这是我的手,我有意志可以决定要怎么弹奏!”她突然
出牛
子,积
的挫折情绪一下子爆发。
“这是我的琴,所以我决定你现在给我马上滚出琴房,等你冷静点再回来碰我的琴,我不教愚蠢的天才!”他一怒,开口说出极伤人的话。
“我从没说过我是天才!天才又样么怎?天才不能有情绪吗?我不弹了可不可以?我根本没能力参加什么国际大赛!”她委屈地对他叫嚷,眼中含着泪光。
姜丞有些明白了,她的烦躁来自她对自己的没信心。
道知他自己是心急了一些,他迫切地期盼再次看到她在舞台上发光的表情,因此对她要求太高,
过了头。
“安宁,你要相信自己,你有绝佳的天分,绝对可以在半年后登上国际舞台。”
“我只是喜欢弹钢琴,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回嘴。
“喜欢弹钢琴的人不会拿琴当沙包打,应该要有更好的发
方式,将情绪转化为音乐的灵魂,你对音乐的诠释才能比别人更有深度。”
“是吗?听起来好神奇啊!那你做给我看啊!”她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地反驳他。
但是才一说完,她就发觉自己失言,倒
一口气后,万分后悔地捂住嘴。
她太过激动,竟然忘了他的手不能弹琴。那句话无疑就像是上前对他狠狠地甩了两巴掌!
果然,姜丞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口也不断地起伏着。
唐安宁难过得想掉泪,却又下知该如何在这种凝重到令人无法呼吸的尴尬气氛中开口道歉。
不料,他竟沉默地推开她,自己坐到钢琴前。
她愣愣地让开位置,站到琴旁,不敢相信地瞪着他的举动。
他要…弹琴吗?
他稍微将双手手指互握,反复舒展几遍。看着琴键的脸,有一瞬间
出犹豫的神情。
接着,他将手放到钢琴上,摆好位置后,
下第一组音符,开始弹奏刚刚唐安宁一直弹不好的乐章。
这一段乐章,强调的是
越撼人的情绪,同时要求速度的均衡和力度的起伏,想要弹得好,非常不易。
震耳
聋的琴音挑撼她的心弦,狂烈浑厚的音
中,带着不顾一切的癫狂。
唐安宁看得痴了,小嘴微张着。她从来道知不,钢琴可以表达出这样强烈而且惊人的情绪。
斑低音在一阵
错中冥然而止,而她依然怔怔地站在琴旁。
“明白了吗?胡乱使力、毫无章法地敲键盘,根本无法跟钢琴沟通。再好的琴、再
的曲,也只会被白白糟蹋,徒然发出一堆令人作呕的噪音罢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僵着身体起身,迅速走出琴房。
她愣了好久,耳畔依然回
着他方才撼动人心的琴音。
回神后,她似乎有了一些体悟,于是急急转身,飞奔到他房间去找他。
“请你教我!教我怎么使力?教我如何在那么快的速度下,还能保持那么强的重音!拜托你教我!”她边跑边嚷,急切地推开他的房门,到想没房内人个一也没有。
她慌张地环顾四周,突然听见从浴室传出些微声响,她想也不想地就冲到了浴室门口。
“姜丞,你在…”
她猛然止住脚步,愣愣地看着他将两手浸在放满热水的洗脸台中。
只见洗脸台里的热水,正缓缓地冒着白烟。
“你在做什么?”她不安地轻声问道。
“泡热水。”他对她笑笑。
他还笑得出来?她忧虑地对他皱眉。
“你来起看很难受,是手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太久没弹琴,手指的肌苞神经在跟我抗议。”
“可是,你才弹不到两分钟…啊…”她语音倏然一顿,接着猛
一口气,愕然地看着他。
她这时才猛然想起,他曾说过再也无法弹琴的话。
“没错,两分钟已经是我弹奏的极限。”他微微苦笑。
“这就是你后来不再上台演奏,而转攻作曲的原因?”她瞪着他泡在热水里的手指。
他的手…
是真的不能弹琴了?
****
姜丞一再表明没事之后,便将唐安宁赶出房间,要她回琴房继续练琴。
她回到琴房,坐在琴椅上,视而不见地瞪着琴谱,心思百转千回。
她尝试地想像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能弹琴了,她会样么怎?
老天!这对曾经以钢琴为生命的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的噩梦?
想着、想着,她的
口突然揪得好痛。
如果是她不能再弹琴的话,她会生不如死。
当年她忍痛卖掉她心爱的钢琴,光是看着别人对着她宝贝的琴敲打试音就一阵阵心疼。
卖掉琴之后,想到自己再也不能弹琴时,她难过得哭了两个礼拜,心情才慢慢平复过来。
至于姜丞。从小接受栽培,一路顺遂地站到众人顶端,以无人能比的才华睥服群雄,到狠狠坠入谷底,再也无法弹琴。当年的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承受这种痛不
生的打击?
她的思绪纷
到了极点,心脏也因不停的剧烈收缩而泛疼,完全没注意手底下这一段该是平静如
水的旋律,她弹得
越不已,有如瀑布
石一般。
突然,一滴热热的眼泪坠到弹琴的手背上。
旋律更然中断,唐安宁搁下手指,再也弹不下去。
她的心为了姜丞的遭遇,感觉好病、好痛。
她双手着脸,在钢琴前伤心地呜呜哭来起了。
姜丞再度回到琴房,想要看看唐安宁的状况,到想没却看到了一个泪人儿。
“安宁,你在哭什么?如果真的很累,就不要弹了。”
“我要、我要!我要弹琴!请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会认真练琴,你让我继续弹琴好不好?”她哭着抓住他的袖子,以为他真的打算停止对她的训练。
“喂喂,我是叫你休息一下,精神恢复了再来练习,不是真的叫你走人。”他僵硬地任她抓着手,不知该怎么面对泪娃娃的脸蛋。
她却恍若未闻,继续哭泣,已经分不清是为了他而心疼难过,还是为了无法继续弹琴的恐惧而落泪。
他手足无措地瞪着她的眼泪,最后只能跟她并排坐在琴椅上,笨拙地将她轻轻拥人怀中,口里哄着毫无意义的语句。
“好了好了,别哭了。不管你想弹多久的琴,我都会让你继续弹,这样可以吧?”
“我要弹一辈子。”她口齿不清地在他怀里说道。
“好,一辈子。”对她近似?档囊螅α顺隼础?br>
摸摸她的头,他的回答非常的心甘情愿。
“真的?”她收住泪,抬头张着水汪汪的眼瞅着他。
“嗯。”他低下头,郑重地点头。
看着他眼底的保证,唐安宁的
口突地涌出一波又一波的暖暖热
。
在圣诞节那晚,圣诞老公公送给她的长腿叔叔虽然不是十全十美,却是最令人感动的一个。
属于女孩心中最易感的那
弦,似乎被轻轻勾动了。
看着姜丞的俊脸,唐安宁突然冒出一股想要亲近他的冲动。
“好,那我们来做个约定。”她破涕为笑,望着他的
,心头忽然玩心大起。
“什么约定?”他一头雾水,没有察觉到她正
出意图不轨的表情。
“你不是常看电视吗?头低下来。”她
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向勾勾手指。
“你要干么?”他虽然满腹疑问,仍然依言垂下头靠近她。
“电视都会这样做的喔!我们来盖、印、章…”她低喃一声后,仰头甜甜蜜
地吻住他。
看到他惊讶得浑身僵住的反应,她住不忍扬起
,又吻了一次。
幄幄,连续两次达阵成功!
m.iSj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