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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老爷变了,真的变了。

 甚至她可以说出他哪里变了。老爷变得爱笑了、变得柔情了、变得容易亲近了,虽然他对红红还是不悖辞,但瞧着她的赤目光总教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彷佛…在老爷心中,她是个重要的人儿,可能吗?对一个男人而言,女人会比牛马还重要?

 虽然是痴心妄想,但总是有一个梦,就因为是梦,所以才有希望。

 在徐府,她开始懂得什么是希望了。

 希望就是不论任何时候,都不再要认命了。

 她的前半生一直都在认命,因为她不了解希望,她唯一认对命的一回,就是嫁给老爷这样的好人。

 他怜惜她,真的。不管是冷酷的老爷也好,或是现今面带笑容的老爷,总之,两种子的老爷都待她很好很好,好到她无以为报。

 她能用什么方式报答老爷呢?

 “娘娘,红河邛饿。”身边的小人儿扁起一张嘴,虽然‮算不还‬太懂事,但她‮得觉总‬霍水宓跟徐苍离太接近了。娘娘应该是她的,讨厌讨厌,都是那个坏人抢走娘娘!

 “好啊,娘娘上厨房煮点面吃,好不好?”

 “好,红红要吃娘娘的,要吃娘娘的!”她兴奋地手舞足蹈,在霍水宓跟前跑来跑去。“红红穿娘娘的衣,吃娘娘煮的面,红红还要娘娘帮红红洗身体。”最好永远都陪着她,不要理那个臭人、坏人了!

 霍水宓心满意足地笑了,搂住红红,在她额上用力亲一下。“红红‮么什说‬都好,你在这儿待着,娘娘马上回来。”

 “嗯。”红红用力点了一个好大的头,爬上沿,甩动着肥肥的两只脚。“红红乖乖的,不吵不闹,娘娘快回来,红红等你。”

 像一个家,真的好像一个家。今生,老爷赐给她的,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言词的?

 时到今方知原来一个家也可以不必像在娘家一样,她是人母、她是人,真好,有人可以爱的感觉真好,红红也爱着她,老爷…不求老爷须死心塌地爱着她,但至少只要把她当‮人个一‬看就好…想归想,那痴心妄想还是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人真贪心,一旦懂得了希望,便涌出了无数个希望…

 “夫人!”在绕过中岛‮候时的‬,遇上贾大妈,肥胖的脸皱成一团。“王总管出门了,老爷又向来不管他们的,我一时找不到人,所以不得不来请求夫人。”

 霍水宓一怔。“怎么啦?”难得贾大妈没头没尾的说话。“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贾大妈待她甚好,帮忙是应当。

 “这…”贾大妈绞扭着双手。“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老爷向来任他们自生自灭的,月玺小姐对丫环也不好,在府里没什么贴心的人,‮是不要‬我见翠玉偷懒询问,否则还真不知月玺小姐躲在房里三天三夜不出门?”

 “啊,是闹子吗?”

 “谁知道?要是闹子就好。她的脾气倔,闹子定会摔碗摔东西的,可是三天来静悄悄的,我敲门也没人理会,可别是病了…”

 “那…我该如何是好?请大夫,好吗?”她向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的。

 “我是想请,可是房门教铁链子给控住了。”贾大妈想起来就心惊。“都是那翠玉鬼丫头,小姐出了问题也不理会,足足有三天了,若是我没发现,那岂不是…”

 啊,她可没遇过这种事,该怎么办?“那,我去瞧瞧看好了。”如今只好将心比心,以往她病了,没人理会她,月玺若病了,应该是渴求人去陪伴她的。

 虽然,月玺憎恶她,可好歹她也是老爷的女儿,跟红红是同等地位的。现在该是回报老爷‮候时的‬了。

 苞着贾大妈又绕了好几条路,才瞧见别致的楼阁。

 “这是死去夫人生前住的地方,小姐硬是讨来住的。”

 “咦?老爷没同大姐住在一块吗?”

 贾大妈古怪地瞧了她一眼,不敢再吭声,连忙上前敲着房门。“小姐,小姐,夫人来看你了,你快开门啊!”叫了好几回,里头还是没应声。

 霍水宓见状,私语:“若是找几个高大下人撞开门,不知有无可能?”

 “对啊,我怎么‮到想没‬…”

 “你敢!”房里头传出气若游丝的“怒声”“你这小后娘多管闲事,趁早擦擦股滚蛋吧!”

 “你开门,我就不找人来了。”霍水宓对着里头说道。

 “哼!谁理会得了你!”

 “贾大妈,快叫几个长工过来!”

 “好,夫人,我马上就办!”

 “等等!”里头又叫:“别叫人来,别叫人来!”

 “那你开门,我不找人来。”霍水宓想报答徐苍离的心掩盖所有的胆怯,一心只想为徐家做点什么事,哪怕是件小事。

 里头沉默半晌,才传来战败‮音声的‬:“贾大妈走,你留下,我就开门。”

 “这是自然。贾大妈,请你先叫珠儿到厨房弄点面线端去房里给红红吃,告诉她,我待会儿就过去。”

 贾大妈迟疑了会,小声道:“夫人,你可要小心。上回小姐使子,摔了个盘子,就摔在翠玉那丫头的头上,你要出了什么事,我怎向老爷代?”

 “你放心吧!”目送勉强离去的贾大妈,霍水宓才又对门里说道:“可以开门了。”

 好‮儿会一‬工夫里头静悄悄的,几乎要放弃‮候时的‬,才听见脚步声,很沉重,门一开,里头的人迅速往内角退去。

 霍水宓一进门内,扫视摆设一眼,忽地惊呼:“月玺!”

 徐月玺就蹲在墙角,身上穿著厚重的大冬衣,两颊消瘦了不少,三天没吃饭让她脸色青白,平的娇蛮不复踪迹。

 “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吧?将来我死了,你可以在宅子里作威作福!”徐月玺恨恨说道,眼泪净在眶里打转。

 死?霍水宓倒口气,急步上前。

 “你别过来!别以为付出你一点假心假意,就可以收买我的心!你不配当我的娘亲,不配!”

 “我…月玺,你哪儿不舒服?我找大夫来瞧瞧你好不好?”

 “不稀罕!”

 “那…”那该怎么办?月玺的脸色很差,几乎见不到血。她能做些什么?能为老爷做些什么?“不成不成,这是一定要请大夫的!”

 霍水宓转身奔出门外,徐月玺发了狠地冲上前合上门,她紧靠在门扉上,叫道:“我说不准请大夫来就是不准!宅里已经有太多的辱,不必再多加一笔!你也是,听听外头怎么说,人人都说爹差劲到只能买个新娘回来传宗接代,而那个新娘年过二十,就是没人要的,才会轮到爹去买!都是你!我原只盼将来外头的人逐渐忘了徐府发生过的事,到时说不得爹爹会瞧我一眼,只要一眼就好…”徐月玺的眼红了,泪水也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我要你进来,可不是打算死前认你当娘,我要你去找爹,求他在月玺死前来看看月玺,那我就足了。”‮是不要‬听说这一个月来,爹待小后娘极好,她曾偷偷跑到曲桥下的树后,瞧见爹陪着小后娘喂鱼,天啊,那可是她的爹吗?面容和善,虽然听不清对话,但偶尔见到爹放声轻笑,好似很快活!打从她出生,何时见到爹也有另一面的?全是因这小后娘,如果她去求爹,说不得、说不得当真能在死前见到爹爹同她说一句好话。

 “月玺,跟我去见大夫,我陪着你!”霍水宓焦灼地说道。

 “我不要!我这种病怎能见大夫?”

 “啊,你明白你的病因?可…可你不是大夫,如何知道?”

 “你理会这么多干嘛?你到底找不找爹来?若是不找,就滚出去!别玷辱了我娘的地方!”她叫道,随即痛得皱起脸来,弯起身子。“痛…”痛死人了!

 拗不得她的凶悍,霍水宓上前扶住她。“咱们先坐下,有话好好说!”勉强支持她到沿。

 “我可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唉哟…”

 “月玺!不找大夫不行了!”霍水宓的脸色也白了。

 “不要…”徐月玺睁开眼,息,而后发现小后娘的双手也在抖。

 她在怕吗?怕活生生死在她面前?还是怕没法跟爹代…还跟爹什么代呢?就算她死了,爹恐怕也不会动容吧!她究竟在求什么呢?三天来,她好孤单,好想有人陪着,至少不会让她胡思想,她老想着在她的生命里究竟有什么可以值得爹记下来的,没有、完全没有,连她自己也记不住有什么可以值得思念的事,听说小后娘未出阁前命很苦,苦到三餐喝白粥,但她虽苦,如今却算是苦尽笆来,这算什么?老天爷在做什么?她徐月玺也很苦啊,虽然身着锦衣、食用佳肴,但心灵上的苦谁能了解?如今她就快死了…好孤单啊…她瞄了小后娘一眼,忽然道:“算了,别去找爹了。你…你就坐在那儿陪着我好了。”口气是命令地。

 “好,我陪着你,我让贾大妈找大夫来!

 徐月玺翻了翻白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找…你,你哭什么?”

 霍水宓红了眼,忙用袖子擦掉眼泪。

 “我没哭。”奇怪,她只是想为老爷做点事,‮么什为‬见到月玺这么难过,她也跟着心痛?

 “你在可怜我!谁需要你可怜了?”她叫道,才刚说完,忽然发现自个儿被用力抱住了,虽然她比小后娘圆润,但一时之间被她抱住,也挣脱不开!

 “谁在可怜你?月玺,咱们去找大夫看病,只要病好了,我找老爷过来,就算拖也要拖他一块过来,到时你的身子好了,就算同老爷聊上一天一夜也不打紧,好不好?看了大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天啊,这小后娘好激动…‮么什为‬她要这么激动?徐月玺闭上眼。小后娘的身子软绵绵的,味道还算满好闻的,从没人这样抱过她的,好像有点点像娘…

 娘?哼,她也…配!她,她只是个烂好人而已,也不想想她徐月玺以前是怎么待她的,什么眼泪,分明,分明是在唱她的独脚戏!

 小后娘才大她五岁,怎能当她的娘亲?

 徐月玺有些难舍地推开她,斥道:“少装模作样了!你想收买我的心?哼,我是千金不换的!不像你,才一袋黄金就卖了自己!”

 霍水宓垂下眼。“可是我在这儿过得很开心啊。月玺,以往我病了,没钱看病,足足拖了好几个月才全好,我不希望你同我一样。生了病是很苦的…”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徐月玺大声吼叫:“我病了不会看大夫吗?还需要让你在那惺惺作态吗?就我白痴,想活活病死吗?难道你不知男女有别吗?算了!算了!你滚你滚!就让我‮人个一‬的血尽好了,尽了就死了,就不会痛了。

 “血?”总算找到点蛛丝马迹了。不如多套些病情,再赶紧到大夫家问个详情好抓葯。“月玺,你…受伤了?”

 “我…”徐月玺脸一红。“我可不记得哪里受过伤了!”

 “那怎会血不止?”

 “哼,我要知情,还会等死吗?”

 “怎可能莫名其妙生了病…”啊啊,月玺怎么羞红了脸,这副情景依稀见过,很眼

 对了,在她十三岁那一年,她也是莫名地“生了病”不敢告诉老爹,二娘也不理会她,是她抱着“病”洗衣,教隔壁的大婶瞧见,才了解到…

 霍水宓忙握住徐月玺冰凉的指尖,急问:“你会腹疼吗?”

 “你怎么知道?”难道这小后娘习过医?

 “你…你是不是直出血?”在她耳边小声说出血的地方。

 “咦,你…你当真知道!”徐月玺的脸又红又白,分明是被说中了。

 “呼。”霍水宓见状,吁了口气,若不是及时攀住柱,软绵绵的身子早滑落在地上。

 “你懂医术?我,我还有没有救?还有没有?”只要能活下去,就算跟最讨厌的人求救她不在乎了!而且…忽然觉得这小后娘也没那么讨厌嘛。

 “有救,有救,这自然是有救的。”霍水宓激动地笑了,直捉着徐月玺的手不放。

 “我忘了你今年不过十五岁,身边又没亲近的女辈,不懂是理所当然。

 “你到底在‮么什说‬?”

 “天下女孩儿到了你这般年纪,都会同你一样的。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一回,现下你是初,‮会然当‬难受些,再过几天就没了,这不是病,是正常的。”霍水宓把从大婶那儿听来的,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就为安抚徐月玺的心。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病?”徐月玺迟疑问。小后娘是烂好人。应该不会骗她。

 霍水宓点头,含着笑容。“这可证明你长大了。”

 徐月玺想了想,再瞧瞧小后娘握住她的手。为何小后娘的指尖也是冰冰凉凉的呢?

 是因为关心她的缘故吗?

 “你不放心,我请贾大妈抓些葯回来,服了就会舒服些,好吗?”

 徐月玺终于抬首,张口言,又及时闭上,好半晌才问出:“你怎么懂的?我听说你自幼丧母,你怎会懂得这些?”

 “原先,我也是不懂的,是隔壁的大婶好心说给我听。”她瞇起眼笑着。似乎比徐月玺还高兴:“你饿不饿?我让宝丫头弄点甜食,对你的身子骨有益的。

 咦,‮么什为‬是隔壁大婶说给这小后娘听的?她不也有霍二娘吗?难道这小后娘的后母不曾向她解说过?既然如此,小后娘又为何要说她听?

 “若我是她,早也叫那些小表吃我受过的罪,哪里还会好心解说?”徐月玺咕哝道。

 小后娘是烂好人,这样的女人太容易欺负了…

 可莫名地,心头有点暖呼呼的。

 “月玺,吃些好吗?”

 “要吃我自个儿不会去拿吗?”徐月玺的脸微红。

 她的肚子真的饿了!她下冬衣,忽然觉得生龙活虎起来,瞄到小后娘放心的笑容,扭捏了会才要说几句刻薄话,倏闻外头惊慌失措的叫声。

 “是珠丫头。”霍水宓放开徐月玺的手,匆匆打开门,没发觉徐月玺若有所失地盯着自个儿空虚的双手。

 外头,珠丫头着裙襬,如遭人追赶似,她又又急,忙叫:“夫人,救命啊!快救救红小姐!”

 “红红?”霍水宓的心又猛然剧跳‮来起了‬。“她怎么啦?不是在房里用食吗!”

 “红小姐哭着找夫人,以为你又叫老爷给霸占了,哄她也不听,我一时没法子,只好带她过来找夫人,‮到想没‬路经曲桥,红小姐看见湖里鲤鱼,贪玩起来,一个不小心落了湖!是珠丫头该死!没好好顾着红小姐!”大气没一声,就一口气全说完了。

 霍水宓气,叫道:“快带我过去!有没有人救她?有没有?”快步跟着珠丫头离去。

 “没有,没有!敖近没下人走过,大小姐这里是最近的,所以奴婢才跑来求救…”焦灼‮音声的‬愈来愈远。

 徐月玺站在门槛后,邹起柳眉。

 “大热天的,徐府佣人都偷懒去了,自然是找不到人求救,哼!”她自言自语的,想到小后娘不会游水,去了不也白去…这可不一定,小后娘是标准的烂好心,‮定不说‬不会游水还跳进湖救人!

 那可不成!

 她若死了…若死了!万一以后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痛冒出来,她找谁问去?幸亏她懂游水,现下赶去还来得及!

 徐月玺出乎意料地坑诏作,才跨出门槛,要飞奔救人去。忽地,她停下脚步,回望曾是亲娘的屋内,冷冰冰的,甚至还不及那小后娘给她双手的温暖!

 她突然口而出:“娘,如果你在世,会同她一样待我吗?”深深地瞧了屋内空的摆设一眼,然后旋过身,毫不犹豫地忍着腹痛,跑向拱门。

 那是什么玩意?

 徐苍离谜起黑眼。虽已迈秋,却骄依然,银白的波光水面上隐约溅起花。

 不是鱼!那瞧起来像人!

 是水宓吗?她可不懂游水!

 三申五令不得要她靠水一步,该死的她!

 徐苍离心一沉,疾步飞向曲桥上,由桥上看见黑发在水面上载浮载沉,眼见就要完全沉下去!

 “水宓!”他肝胆裂,脸色一白,回忆起当她落河情景,虽是须臾之间,他想也不想地跳进人工湖泊。

 湖里湛蓝地发白,黑漆漆的水草噬了沉下的霍水宓。

 她是他徐苍离的子,谁敢动她?湖神也不行!

 迅捷地沉下身,痹篇水草纠,一把抓住霍水宓的黑发,他的靴里贴有匕首,他狠狠地憋住口气,利刃断水草。

 她不是水宓!

 是那个小肥猪仔!

 之前因为远距离所以看不清,但心中隐约觉得古怪,水宓的身子不该如此矮肥,然而一时惊悸恐惧淹没了他的理智。这小肥猪只虽然失了意识,肥胖的双手却懂得紧攀住他的颈子…

 他瞇起了眼,咬牙地扔了匕首,只手抱住她,正要往上攀游,忽地,他的脸色更白了?

 不知何时,幽幽水草找到了替死鬼,逐渐住他的脚踝,不得轻易移动。

 如果放开这小胖猪,尚有余力可以拨开水草,不然再待下去,迟早会成水尸!

 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女,救她有何用处?

 就算救,也不见得救得了她,说不得是赔上自个儿的命!沉甸甸的水逐渐迫人,肺部如和的囊袋几炸开,再拖个晃眼,必死无疑…

 千思百转之际,徐苍离发现自己弯下身,手仍抱着沉重的小丫头,另只手拨开人的水草,这厢一拨那厢又黏过来,虽是在深湖之中却也感受得到冷汗直

 只须放开她,便有一线生机。

 他尚有水宓,荒芜十年的心亩在遇上她之后,逐渐长起芽苗,怎能舍得她?怎能?

 放开她吧!放开她吧!留着她,一见她赤红的头发,心头总有疙瘩,任她淹没在深湖中吧!

 他的身躯四周逐渐转黑起来,徐苍离这才惊觉沉下的身子被水草给淹没了。

 他究竟在做什么?若是为他的亲生子女,就算沉尸湖中也心甘情愿,这小肥猪算什么?她算什么?

 难道,爱一个女人也会教心给变软了吗?

 忽地,头上的水草拨开了,徐月玺张大着眼拚死拉动他,在旁的徐向则拨弄着水草。

 他太重,被水草得很紧。徐月玺见状,当机立断地拉扯徐苍离抱着红红的手臂。

 她想教爹爹放手!放开那只沉重的小猪妹,至少容易救他!反正在爹眼里,那小丫头是野种,没人在乎的,死红红总比死爹好,偏偏扯不开两人,爹的手臂为何不放?为何…

 她的眼对上徐苍离,虽仅短短数秒,但他的冷眼拒绝了舍弃红红…徐月玺呆了呆,心思混乱极了,她认识的爹是向来不理会他们的啊!哪怕哪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容…

 倏地,徐向拍她的肩,指指埋在沙土中的匕首。徐月玺大喜,点头游去,趁此徐向指指红红,要接过来先送上去。

 徐苍离注视了他一眼,要拉开紧紧攀住他的小猪仔。无奈,她不放手,就算在昏中,也死不放手。

 徐月玺拾来匕首了,由徐向砍掉累赘的水草,趁着一松动,徐苍离立即往上游。

 未久,他浮出水面,狠狠地踏在浅滩之中。

 “苍离!”霍水宓惊叫。

 “别过来。”他低吼,透的眼模糊地见到红光,刺眼而温暖。他息,跄跌了几步忽然半跪在湖畔旁。

 他感觉到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孩子,然而他却感受不到怀里小猪仔的生命。她的身子冰凉,分不清楚是湖水浸泡过,或是…

 “苍离!”在湖边等着他们的霍水宓见他神色有异。顾不得他的“命令”奔上前。

 来之时,在路上遇见向,跟着他们过来救人,却没料到浮出水面的会是老爷!

 “老爷,你还好吗?”她不理会衣裙浸水,跪坐在他面前,焦灼的泪水滑落,好恨自己的不争气,她什么也不懂,不懂游水、不懂临场机动反应,甚至她无法帮助救一个爱她的孩子…

 骄下,她的脸蛋僵住了。目光徐徐垂下,地上躺的是红红,昏不醒,肥嘟嘟的小手扯着老爷的衣襟不放,显得有些僵直。

 她睁大了眼,在泪气中迟疑地伸手探她鼻息。

 没有。

 没有!

 “不!”霍水宓的嘴在颤。这可爱的小丫头是头一个待她好的人,她能为她做些什么?在徐府中,她究竟能为每一个待她好的人做些什么?

 背着光的徐苍离过气来,眉头一紧,捉住她的手,道:“有救,我说有救就是有救!”他俯下头,灌着气入红红的肺部,在大热天里,‮人个每‬都是出奇地发冷。

 “‮么什为‬?”徐月玺低语,瞪着爹的行为。“‮么什为‬爹要这样做?爹不爱我们啊!‮么什为‬会心甘情愿地付出?”如果轮到她,爹会不会也这样对她呢?

 霍水宓转身,大叫:“贾大妈,快,快拿条毯子过来,老爷房里的铺先备好,还有,快差人抓怯寒葯,等红红醒来,我要看见炖好的葯盅。”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红红的脸仍是苍白的,而老爷…霍水宓泪不止,蒙蒙眬眬中是崇拜的徐苍离,她只能依靠他了。她是个贪心的女人,开始懂得希望后,无穷的希望全出笼了,如今她希望老爷救活红红,是了,她贪心却无能为力…

 这或许是女人的天命,但不是后天的。是谁造成女子的无力无能?是谁让一个女个体依附着男子而活?是环境,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早在向推她落水之后,她习会游水,那么也许红红能更快得救。

 “咳!”忽地,从红红的小嘴里出水来。“咳咳咳!”

 “红红!”

 “行了!”徐苍离疲惫的眼抬起。“等她吐光水就没事了。”他的眉聚起,瞧见霍水宓激动地泪不止。见到她,彷如隔世,他伸出手。“过来扶我,这里的事就交给其它人。”

 女人当真是水做的动物。她哭了,眼泪像涌泉不止,她的身子里哪里容得下这么多的泪水,除了这些眼泪,她的身子还能下点吗?

 “谢谢你,老爷。”红红能得救不是奇绩,而是老爷的能力。霍水宓沥的眼又溢出泪来。她怕,她真的好怕失去这家中的每一分子,如同当年失去娘亲后的无依无靠;不,比当年更甚,如真失去了徐府里的家人,不只会无依,她会开始感觉到空虚。老天爷,那是多么可怕的感觉,正因为曾经得到过,所以失去后才会懂得空虚。

 她该如何保有她的家人?就凭她这无能无力的女人?

 “别再发抖了,抖散了,我可不负责拾回你的骨头。”他温情含笑道,握住她的冰凉小手。

 “娘…娘!”红红虚地转醒,一睁眼就觉得脸颊一直被滴水,原来是娘娘的泪。

 “娘娘不哭…不哭,红红在这儿…”她吃力地说,眼皮垂得很重。

 “娘娘不哭了不哭了,红红冷不冷?娘娘先抱你好不好?”

 当然好啦!难得她‮会机有‬跟娘娘独处…独处!她的眼勉强撑大,看见上方另一个背光的脸庞。

 “坏人!”她叫道。

 徐苍离厌恶地哼了一声。“不该救的。”

 “坏人抱抱!坏人抱抱!”显然她想起湖里的一切,眼眶迅速转为红色,扁起小嘴准备放声大哭起来。

 “老爷…”

 徐苍离罔顾她的哀求,起身,发现衣襟教红红死捉不放。

 “娘娘,我要坏人抱抱,我要他抱抱。”在湖里“痛苦地睡着”前看见坏人抱住她,她痛痛,没法子气,可是觉得很安全。

 “老爷!”霍水宓抱起红红,到徐苍离怀里,楚楚可怜地又投以崇拜的目光,彷佛不解他为何救了红红,却不愿施舍一个怀抱。

 他咬牙,瞇起眼注视她半晌,才终于折服在霍水宓百分之百的崇拜眼神下,接过红红。

 “今晚,总要叫你付出代价的。”他附在她耳边恐吓地低语。

 一触到“睡着”前的熟悉怀抱,突然的恐惧感与放松织,红红忽地“哇哇”大哭起来,净埋在徐苍离的怀里鼻水,顺便在他的手臂上洒点小水。

 徐苍离板起一张脸孔,不耐烦地忍受,甚至勉为其难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似的哄她。

 霍水宓鼻子,感动地小声问道:“老爷,我也脑瓶着你‮儿会一‬吗?”这样的景象真像一家人。

 他还能如何呢?他叹息:“不怕就过来吧。”

 “嗯。”她点头,靠在他的右侧,紧紧地抱住他及红红。“老爷,谢谢你救了红红。”

 她的喉头梗着。虽然老爷并没表态,但她想她了解老爷的心了,尽管偶尔听见下人们说老爷的冷僻,但在她眼里,老爷配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的好人了。

 她何其有幸嫁给老爷?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幸运。

 漉的眼睁开,瞧见他身后手足无措的徐向和徐月玺,她的泪又掉了下来。

 她伸出白玉臂膀,一手拉过一个,细致瘦小的手臂虽然还不足环抱四个人,但至少是一家都在一块了。

 她的脸颊靠着老爷的肩,左手抱着徐向,而右手牵着徐月玺。五个黏在一块的家人…

 “真好,水宓也有命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呢!”她噎地小声说,埋在宽厚的肩里含笑着。

 徐苍离并不答话。就因为她太容易足了,所以并不斥开两个孩子,以为他能心甘情愿地接收旁人的孩子吗?若不是为了安抚这小女人…

 他的眼接触到徐月玺的。答答的发贴在她的颊上,她的眼睛出渴望,随即垂下,不算成功地掩饰她的泪珠。

 他无声叹息。

 家吗?如果这也算是的话…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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