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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氓痞曰替天行道祭英灵设水陆道场
 死去的高得功是纠纠武夫,省政府这回改派个文绉绉的县长。新县长既不像翟士元那么专横清高,也不似高得功那么趾高气扬。蔫蔫的举止,倒象是戏文里发配边关的犯人。军队赖住在县政府里,不肯让出衙门。县长也不与这些丘八争执,就近租下几间民房办公。军官们天天找新县长吵闹着催粮要钱,各乡镇长却都递上伪造过的捐税账簿。上面有县政府盖过大印的收据,能够证明各种捐税他们早就都缴纳齐了。新县长被军队得实在是无奈,贴出布告,要提前征收明年的捐税。

 县里的商家没有一户不是在惨淡经营,唯有日本人本田弘造开的两家商店置身萧条之外。因为官府和军队都惧怕无事尚且生非的日本国,不敢去滋扰。乘着中国人的商店纷纷关门歇业,或是倒闭之际。依仗着日本工业化制造的产品质量好,在加上官府只敢征他们正常的商业税收,不敢勒索中国商家那么名目繁多的杂捐,生意兴隆得很。质量上的差异,再加上缴纳捐税的成本低廉,本田弘造迅速扩大货在卫县市场上的占有率。他的触角开始伸向矿产等其它经济领域,甚至从朝鲜国弄来一批年轻漂亮的妇女,将他的富士山旅馆改营院。嫖客若是来得人多,本田弘造连他那个会说中国话的老板娘也得去接客。朝鲜窑姐儿年轻漂亮,本田弘造制定的价钱又低廉到让人不可理喻,显然是想要独家垄断青楼这行的皮买卖。

 尉迟老妖嫖宿了会说中国话的老板娘,几番绵之后,竟然与温柔的老板娘有了难分难舍的感情。尉迟老妖这个情种要出钱赎买老板娘,引起本田弘造的警惕。此后尉迟老妖再去富士山旅馆狎,老板娘的人影也见不着。

 仇佬佬客栈里的窑姐儿,多数是没有生活着落的寡妇,或者是被男人遗弃的妇女。无论是长相,还是年纪,都没法与朝鲜过来的窑姐儿竞争。一旦客人断绝,倚靠皮买卖为生计的窑姐儿,生活顿时陷入了困境。这些窑姐儿长期从事着没羞没臊的行当,早就习惯于打情骂俏,造谣生事骂大街厮混岁月。听说尉迟老妖喜欢上本田弘造的老婆,自然是要吃醋。知道本田弘造不让他老婆再接待尉迟老妖的嫖宿,却又幸灾乐祸。尉迟老妖得不到本田弘造的老婆的陪睡,转回到仇佬佬的客栈寻。专爱搬弄是非的窑姐儿们,编排许多本田弘造是故意不让他嫖宿的坏话。窑姐儿编排闲话,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而已。却没有想过这些诽谤的坏话,竟然会使尉迟老妖动了杀心。要干掉本田弘造,夺取他心爱的女人。联络槌崮与二贤寨联手,断绝货进入卫县的一切途径。富士山旅馆,往本田弘造住的房间里扔进七八棵手榴弹。可惜那天本田弘造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手榴弹的爆炸仅仅是引发一场火灾。因为害怕炸弹,民防灭火人员不敢推泵水车靠前,富士山旅馆被大火彻底焚毁。

 本田弘造上县政府涉,索要因为治安问题造成旅馆被歹人焚烧的赔偿,以及要求缉拿有重大嫌疑的案犯尉迟老妖。

 县长虽然是个文诌诌的官僚,对日本人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实话告诉本田弘造,本县别说是对富士山旅馆被焚毁无可奈何。前不几年,一位卸任的县长被土匪劫杀,其案犯很有可能也是尉迟老妖干的。既然你已经被尉迟老妖这个土匪头子盯上,劝本田弘造还是保命要紧,及早离开本县才是上策。等待剿匪的军队攻打下两界岭,逮捕法办了尉迟老妖之后,尔等再回来赚取中国人的银子。

 本田弘造也知道县政府穷得叮当响,再怎么恐吓,也不会得到赔偿。连卸任的县长都敢劫杀,尉迟老妖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好汉不吃眼前亏,将买卖全部都转让给了大个李。陆路不敢走,花钱雇请军队保护,乘一艘大船往青岛去了。本田弘造以商业垄断剥削中国人的企图,被尉迟老妖的几棵手榴弹炸得夭折。

 乡镇长哪个也不傻,今年若是提前缴纳明年的捐税,那么明年岂不是要提前征收后年,再大后年的捐税?如此延后下去,老百姓还怎么活得了?纷纷要求辞职。都诉说这几年修水利捐,扩官道捐,剿匪捐等等各种捐税多如牛。还将军队与土匪做了个比较说:卫县的土匪较别处仁义,仅仅是针对几个有劣迹的大户实施抢劫,比不得军队这般横行霸道。高额的剿匪捐已经盘剥得一县民穷物尽,问军队这半年多可曾剿过一次匪?异口同声都说治下的百姓贫穷到再也没有油水可以榨取,拒绝提前缴纳明后年的捐税。

 军队从政府那里拿不到钱,乡镇长反过来将他们与土匪做比较,这就等于是明说官兵比土匪更坏。丘八们恼火起来可不得了,他们干起了比土匪还更土匪的事来,公然明火执杖的抢劫大户。

 万民状告到省政府的韩主席那里。

 军队就是韩复榘的命子,韩复榘自己在担任下级军官的时侯,也曾经干过抢劫大户以充军饷的事情。韩复榘口里虽然说要严查法办,只要查实是证据确凿就开铡斩人,背地里只不过是将剿匪的军队调离卫县了事。

 官兵们调走‮候时的‬,将保安团原本属于正规军的官兵也划入归建带走,剿匪己然成了废话。三个山寨为抵抗军队结成的联盟,随着军队离开自然作废。仍然是各自看守着势力范围。

 卫县经过军队的这一番糟蹋彻底穷了,土匪想弄些钱粮,只有上邻县去劫掠绑票。槌崮与二贤寨若是想走南边往外县去劫掠,就‮得须必‬经过两界岭的地盘。尉迟老妖偏偏又是个自私自利的典型,决不允许别人触犯到两界岭的利益。三股土匪之间闹磨擦的事儿渐渐多‮来起了‬,虽然彼此还没有闹到要火并的程度,却少不了狗咬狗一嘴

 人穷志短,马瘦长。一时间卫县的贼盗遍地滋生。县太爷也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政府多半的时间没有官吏主事。

 刘温率领着他带来的一连官兵跟着军队走了。保安团里带伤的,装病的又散去了一部分。整个保安团只剩下六七十人,连凑合一两餐饭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保安团无饷可领,就不再提什么剿匪,只捉拿蝥贼。一开始还真逮着几个惯偷,动用大刑供其招出同伙。抄贼赃兼罚款买命,尝到点儿甜头。保安团由于人数太少,又改回原来的保安队称号。

 狱卒头儿“棺材李伸手”飙出八十五块银元的最高价,从刚来到卫县,就要弃任的县长手里买下保安队的队长之职。这个李伸手当狱吏有些年头,是个擅长于敲竹杠的行家里手。凡是捉到的贼,李伸手不论是真贼假贼都有用,大刑伺候到“贼”肯听话方歇。只要服从李伸手的暗示,指认某某人是贼同伙,某人家是销赃户,便可以从轻,或是免受处罚。那些被贼指认是同伙,或者诬为销赃户的人家就会无端祸从天降。李伸手有贼的指认,便有大动干戈的正当理由,强行入户搜查。敲诈勒索苦主,钱财得讹到李伸手满意了方可为止。飙价仅八十五块银元,买得保安队长这个破烂官职本来就便宜。敲诈勒索还不到两个月,就挣回本金几倍的利息。保安队的人员进进出出更换频繁,反正没有饷钱,想要往包里弄银子,全凭各人的缺德点子去找辙。保安队谁爱呆就呆,不爱呆随时可以离开。想要来保安队当差‮是不也‬那么容易,得有保人。领一套衣服,一杆大,管伙食。哪时‮意愿不‬干了,只要将和服装留下,随时可以走人。把个县里的氓地痞全都网罗进了保安队,队伍膨到一百多人。穿了保安兵服装的地痞氓到处敲诈勒索,最兴奋的事情莫过于有人来报贼案。去一大帮子人,名是捕贼,实则是去蹭酒饭吃。然后就是索要办案费,保安捐等等,非折腾到报案的人家破了产才能算完事。不几回捕贼的买卖就完全断绝,再就是真有被贼偷盗的人家,也不敢去保安队报案。

 再也没有人敢来报案,断了捕贼的这条财路。李伸手毕竞是个狱卒头儿出身,自有满腹蜘蛛网般的恶经纶。

 告诉他手下这帮由痞子无赖组成的保安队弟兄,只要是想发财,没有贼也难不住俺们。爱有案不有案,没有贼俺们难道不会行抢吗?

 入夜之后,李伸手将保安队的人马分作两拨,各有七八十号人。先派出一拨到了要下手的地界,抹黑了脸换穿便衣,携扮作土匪进村去劫掠。有时侯号称是槌崮替天行道的好汉,有时用会说几句河南话的保丁号称是二贤寨的英雄豪杰。因为两界岭距离县城最远,所以打着两界岭旗号做案的次数最多。有时在村东头抢劫假土匪号称是槌崮的好汉,而在村西头抢劫的假土匪却又自称是两界岭尉迟老妖的人马。保安队的假土匪行事随心所,哪里会在意用得是哪股土匪的旗号?抢劫到财物才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地。

 李伸手等到被抢劫的村庄来人报匪案,就率领着第二拨穿着制服的保安兵迅速赶到案发现场。假土匪与真保安队相互朝没有人的地方开,演出一场烈的对战斗。最后是保安队呐喊着冲锋,赶走了土匪。接下就是抬来扮演在战斗中死伤的几个弟兄,讨要疗伤的费用,以及埋死人的棺材板钱。

 被土匪抢劫的苦主亲眼看见人家保安队打仗,真刀真豁出了几条性命才打跑了土匪。死伤了几个弟兄的疗伤费用,以及埋死人的棺材板钱,那是没道理不给。

 “假土匪”抢走的只是少量浮财,那些房产,田亩都是搬不动的。假土匪们被保安队打跑之后,苦主们少不得掘地三尺,取出土匪没有搜寻到的秘藏贵重物品。作价抵给保安队充作疗伤费用,埋死人的棺材板钱。倘若实在是没有贵重的物品可以抵钱,“假土匪”抢不去的田亩,房产李伸手也是来者不拒。真是个蚊子腿上能剔,跳蚤肚里刮得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保安队有一百多号人,早早晚晚有哪个酒后把不住口风,传出让外人知道的猫腻。

 二贤寨与槌崮都好在还算克制,原本双方都认为是对方在外面打着自家的旗号为非作歹,几次差点儿就要火拼。

 大个李的商行,本来也是差点儿就被本田弘造挤兑倒闭。卫县的事态如果继续这么样发展下去,恐怕商业就会完全被日本人垄断。大个李与尉迟老妖本来就没有往来,新近又添霸占乔杏丫的夺之恨,更不会去求他,好在有二贤寨和槌崮的好汉愿意帮他的忙。可是槌崮有历史沿革的规矩,不能进城去扰。进城找本田弘造的晦气?二贤寨不敢冒槌崮与两界岭都不敢坏的历史规矩。不过两家首领都答应大个李,会想出惩治商本田弘造的办法。后来本田弘造的货物陆续在运输途中遭劫,其中大部分都是二贤寨或槌崮的弟兄们打劫。富士山旅馆被尉迟老妖扔进七八棵手榴弹着火焚毁,本田弘造恐惧中将所有的买卖都盘给了大个李,带着朝鲜国的窑姐儿逃出卫县。

 大个李因此成了卫县最大的商家,他误以为往富士山旅馆里扔手榴弹这事是二贤寨,或是槌崮好汉干下的勾当。所以在他得知打着土匪旗号为非作歹的队伍是保安队化妆的确切消息,立刻作为赶走本田弘造的投桃报李。亲自去二贤寨,槌崮通风报信。将保安队假扮土匪的确切消息告知予两寨首领,首恶就是棺材李伸手。

 玉面判官主动与槌崮协商,要联手惩治保安队这伙十恶不赦的氓。仇歪嘴也正有此意,槌崮想借此一战挽回劫掠孔家在江湖上损失的声誉。要在世人的心目中,重新扬起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可是槌崮历任老当家都恪守不进县城扰的遗训。撇开计较利益的两界岭尉迟老妖,两家首领坐在一起策划,要在保安队那帮孙出外在现行犯案‮候时的‬,使个招,既要了保安队的狗命,又要让老百姓知道,在卫县保境安民,是俺们这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魏二槐想出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鬼点子。

 仇歪嘴,玉面判官听了之后也都认为可行。

 保安队扮作官兵的这一伙,比假扮土匪的那伙油水要大得多,活还不累。两拨人排着班轮演土匪扮官兵,活干的熟练之后,也就不如刚开始‮候时的‬那么仔细认真。保安队这两拨人得手之后,返回县城走的不是一条路。大道一般是穿着制服的保安兵走,着便衣扮假土匪的则需要绕一段荒沟道,走另外一条路返回县城。荒沟道与大路的交接应地点,有自外县来的大车等着收赃。

 既然仗是假打,真假两拨人都只带够听响的子弹就成。这些懒汉二子为了减轻枝的重量,连上配装的刺刀与通条都不带出来,又有哪个肯多负几粒子弹身。

 探得明白,消灭保安队扮假土匪与真保丁这两拨必须分别行动。玉面判官在与仇歪嘴拈阄中拈着个“真”字。二贤寨不足三十人,德国造的二十响连发盒子就有十几枝,火力非常之强大。

 仇歪嘴拈着个“假”字的阄。槌崮的人马扩充到了五十多人,能打响的快也有三十多枝,其余的弟兄以火铳土炮配置。‮是其尤‬那灌水的马克心重机最为威猛,就是机的子弹只有一箱,少了点儿。

 双方讲好,必须在槌崮的弟兄先动手向假土匪发起攻击之后,玉面判官才可以对保安队下手。

 被死神盯上的保安队还啥都‮道知不‬。假土匪,真保安,双方依照旧例放听响。打完了弹,仍然是穿制服的留下继续敲诈勒索。扮土匪的那一拨携赃物先撤。

 殊不知在接头地点等假土匪来销赃的两个外县人,脑袋早就被槌崮的好汉砍下来扔进沟里去了。这拨保安队扮演的假土匪,地位低的躬负重,地位高的连也要别人替他扛,哄哄到达接头地点,只见大车,却见不着接赃的人,骂骂咧咧的往车上装赃物。

 柳黑豆操作那灌足了水的机领头开火,紧跟着步,大抬竿,火铳,手突然间震天价骤响。各种型号的手榴弹纷纷抛入假土匪的人群之中。扮妆的土匪像是被镰刀割草一样排排倒下去,掉队落后的假土匪,看见前面死人惊得魂不附体,逃起命来比兔子蹿得还快。哪里还顾得前面挡道的是蒺藜,还是大刺酸枣,横向里蹿出去四散而逃。即便如此的亡命,也仅有十几个腿脚最快的保安兵逃过此劫。

 槌崮好汉们打完了膛里的子弹,冲上去检查。凡是身受重伤的假土匪,补上一送去地狱见阎王。轻伤没死的俘虏总共才逮到九个,全部都用细麻绳捆绑结实。假土匪全部都割下右耳朵,作为犯过罪案的身份记号。仇歪嘴把话讲明,下回再逮着为非作歹的土匪,凡是缺了右耳朵者,就是屡教不改的罪犯杀无赦!最高兴的事情是缴获到五十多条快

 李伸手正敲诈在紧要关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烈的响。他‮道知不‬另一拨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当听出有连发出子弹的机声音,立刻就意识到大事不好!他这支有没子弹的队伍,别说去增援救人。就是有子弹,李伸手也不会去救。集合了人马掉头就往县城逃跑,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眼看离县城仅剩下几里路,突然见到一棵来时还长在路边的大杨树横挡在路上。李伸手的脑子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可能会有埋伏,在响之前就退入人群中间倒下。身体虽然被来回蹿的保丁践踏了几脚,整个人被尸体覆盖得严严实实,保全了一条小命。

 这一阵响,比较刚才槌崮的那阵响更急更密。待声停下的时侯,能逃跑的人己经没了踪影,逃跑不及的保安兵,没有剩下几还会气。二贤寨只是取走尸体上的枝,对待受伤没有死的保安兵,他们也不似槌崮野蛮割下右耳朵,作为犯过罪恶的记号。而是照着每个保安队伤兵的左膝盖开。打成残废。这么干虽然有些残忍,却能够保证他们不再为非作歹。玉面判官用刀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个大字,率领弟兄们朝着槌崮方向开溜,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仇歪嘴派人往才刚被假土匪劫掠过的村庄去报信说:替天行道的槌崮好汉全歼土匪,请被土匪劫掠的村民,前来认领自家的财物。

 村民们来认领自家被土匪抢劫的财物,许多东西都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不能再用。村民们‮这到想‬伙土匪刚才还个个穷凶极恶的嚣张,这会儿该死的都己经死了,拿这几个还活着的土匪伤号出气。拳脚石块,照着土匪一通胡砸打。愤怒的村民只想恨,没有哪个会顾虑土匪的死活。

 有个假土匪疼得受不了大声呼救,自称是保安队的人。

 有个村民掏出家伙,撒冲洗那个自称是保安队的脸,果不其然,真的是保安队的中队长“大包”!村民们见土匪变成官差,无不惊恐。

 魏二槐却在一边教唆使坏说:留不得活口,只要有一个土匪还活着,留下便是后遭报复的祸?今天有俺们槌崮的好汉在此,你们尽可将打死土匪的账都记在俺们槌崮的头上。

 村民们商议之后做出决定,打土匪人人有份。就是排成队,‮人个每‬都上去打一,直至将假土匪全部都打死为止。有个村民掏“大包”尸体的包,发现土匪的身上还有钱。‮乎是于‬村民们便顾不得血腥,反而抢劫起死土匪的尸体。更有甚者扒鞋,扒衣,拔金牙。

 与此同时,也在掏死人包的人是棺材李伸手。原本就是个无家无业的光,知道这回的祸闯大了,死者的家属一旦闹将起来,准会要了他的小命。感觉掏得差不多干净了,起身溜回城里。点名逃回来的保安兵,仅有三四十人。李伸手管不了他们许多,收拾了贵重细软的物品,牵出县衙里最好的儿马,说是要去州府送礼搬兵。实则过了两界岭就向左转走官道,躲往青岛避祸去了。

 整个卫县的人都知道劫掠,敲诈村民的土匪与官兵是保安队同一伙人。而槌崮上正宗的土匪却行侠仗义,剿灭了祸国殃民的保安队官兵。保安队被剿灭,县城没有武装,没有发生人们担心土匪会乘机杀进县城劫掠。反而是槌崮的好汉在城门口贴出安民告示,告示上声称:替天行道的槌崮好汉只杀贪官污吏,与民秋毫无犯。灭了祸国殃民的保安队,士农工商方可安居乐业。倘若今后再有哪个官吏敢为非作歹,只要报告槌崮知道,就一定会予以剿灭。

 官家抢劫,土匪救民,岂不是闹出天大的笑话,震惊省政府。

 槌崮的名声又转而好‮来起了‬。玉面判官那晚在地上使刀划拉的几个大字是“灭杀氓痞,替天行道”这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一向是槌崮昭示正义的幌子。槌崮的人马每次在公开场合劫掠恶霸,或不良大户的时侯,总是会先将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高高挂起,以标榜他们劫掠的合法

 魏二槐察到玉面判官的阴险诡诈,这回联合二贤寨打死打伤一百来个保安队的官兵。再加上保安团攻打槌崮的时侯,在弯盘道上被打死的二十几个。还有‮道知不‬是哪个断子绝孙的家伙使铡刀劈死刘温一家七口人的命案,也把帐记在了槌崮头上。魏二槐判断,以杀刘温爹迫撤兵,这件事干得,非大智大勇者不能为之。再则说栽赃陷害是玉面判官惯行的手段。

 槌崮这边自寨主李二楞以下,共有一百多弟兄是刘温的保安团暗算打死。官匪双方斗争至今,也算是斗了个死伤大致相抵。槌崮没有必要解释有哪些死人不是槌崮的好汉所杀,天下人都知道唯槌崮与保安队有血海深仇。杀‮人个一‬犯得是死罪,杀再多的人,民国也没有剐刑,何惧之有。

 槌崮的山寨里有得是钱粮,魏二槐建议仇大当家广请僧道,设祭坛做一场声势浩大的水陆法事。祭奠大当家的李二楞,以及众多死难的兄弟。告慰他们在天之灵,活着的弟兄己经为他们报了血海深仇。暂时还未能擒得首恶刘温,可也杀了他刘温家的七口男丁,使刘家断子绝孙。待有朝一擒得刘温,再设法坛献头祭拜。

 魏二槐竖起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招兵买,尤其注重招纳读书人。鼓惑学子说:生逢世,读死书百无一用。“要当官,学宋江,上槌崮替天行道受招安”

 仇歪嘴不似魏二槐这么喜欢招摇,掂量自己的能耐,不过是伤了歹人,不得已上槌崮入伙避祸的小人物。真要他学习宋江的作派,统领江湖上的好汉替天行道造反?哪有那么宏伟的怀壮志。当年孙美瑶闹了场惊天动地的火车大劫案,其下场可悲的榜样在那儿摆着,被政府军队砍头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眼下在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之下装不得怂,仇歪嘴被魏二槐制定的纲领牵着鼻子走,有苦难言,瘦驴拉硬屎死撑着面子。

 魏二槐上窜下跳忙得是不亦乐乎,投靠槌崮当英雄好汉的庄户人,居然会比读书人还少。敢造反的人,多数出自“车船店脚牙”这类下九的行业,都是被官府苛捐杂税盘剥到走投无路的破产户。所有要加入槌崮的人,都必需一个一个的查问底,唯恐混进官府派遣进来的细,或者是市井上的氓无赖。不上一个月就招纳到两百多个弟兄,快也拥有一百多条。另有四五十杆火铳,抬竿,铁箍松木的土炮。套用军队的编制,对外虚张声势号称三个营。每抓紧训练,准备着一手是官府来招安。以现有三个营的编制,向官府要,要钱,要地盘讨价还价。二手是先形成人多势众,大肆构筑能够防备火炮打击的永久防御工事,以抵御官兵再来征剿。

 花和尚在集上卖了羯羊回到庵上,“将军”比往常更起劲的冲花和尚一边摇尾巴,一边用身子将主人往屋子那边挤。它的意思是要告诉花和尚,屋里来了客人。

 花和尚没有理睬“将军”,只是拍了拍“将军”的头。光了膀子,要先补上早起卖羊耽搁的练功。在院子里狂练了一阵大铁铲,觉得浑身燥热。**着上身走进屋里,见到炕上莫名其妙躺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道知不‬出去卖羊家里都发生过什么事,这会儿才明白刚才“将军”挤他的行为,是在告诉他屋里有女人。可惜的是“将军”虽然聪明,却不会说人话。

 乔杏丫早就想要挣扎着离开这里去马镇,可是那条大狼狗不许她走出屋门。这会儿乔杏丫见着了在两界岭多次听说过的花和尚,只要听到花和尚这个名字,就已经够让人恶心。再看见光着膀子,出一身横的花和尚,顿时心如死灰。敢霸占尼姑庵居住的和尚,不是僧?还能是个啥?

 花和尚在院子里舞弄大铁铲‮候时的‬,乔杏丫就已经在屋里面哀叹自己的命苦。不肯屈从尉迟老妖当寨夫人,人家就把她当作活的玩物礼品送给花和尚。其实乔杏丫也知道在她拒绝充当寨夫人‮候时的‬,尉迟老妖没有强行糟蹋她就已经不算是太坏的土匪。这会儿就连后悔不该拒绝当寨夫人的机会也没有了!天可怜见!早死的娘十月怀胎生她这么个美人坯子,就是当窑姐儿,起码还能看客人顺不顺眼再决定爱接不接。卖接客,怎么着也能落下几个小钱,不算是被人家白白糟。自己的命运,咋就比那些窑姐儿还不如呢?想着儿子还小,刘家人待她的好,没有自杀的勇气。战战兢兢的浑身发抖,正在寻思要不再向从来没有拯救过她的主祈祷?花和尚已经走进屋里。乔杏丫立刻意识到太迟了,此时再向主祈祷,与当年父亲卖她予人为妾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倘若将向主祈祷,改为向这个花和尚求求情。或许人家在糟蹋她‮候时的‬,行事不会那么野蛮,或者变态。

 花和尚见到屋里的乔杏丫,一语不发就退出庵门。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见有马蹄印,以及一溜车辙过的痕迹,猜到是尉迟老妖送来的女人。不然“将军”是不会允许陌生人将女人送进屋里,还能离开得了。再进屋才问乔杏丫是怎么回事?

 乔杏丫正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猛然间听见花和尚说的河南乡音,无由产生几分亲切的感觉。乔杏丫对花和尚说:她是被尉迟老妖掳上山糟蹋的良家妇女。至于‮么什为‬送她到这儿来的原因,可能是嫌弃她的身体孱弱,又生病,其外‮道知不‬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原由。

 花和尚反复几遍咒骂尉迟老妖是**养的,下厨打火做饭去了。

 乔杏丫哪敢呆在屋子里等人家伺候嗟来之食,挣扎着跟过厨房要接手和面。

 花和尚让她坐在木墩子上说话,要听乔杏丫仔细说说是怎么个前因后果。自己两只大手麻利的往面米分里打鸡蛋着面团,没过‮儿会一‬就煮出一锅香极了的鸡蛋细面条。

 有花和尚供给的羊冲鸡蛋,隔三岔五再炖只小,或者兔子等野味。庵上麦子细面有的是,乔杏丫在莲台庵上养了几个月,果然又葱白似的一个妙人儿。

 心里十分感激花和尚,可是女人家除了身子别无所有,没有啥东西可以报答得人家救命之恩。乔杏丫两次主动钻进花和尚的被窝里,想用身子偿还了人家的恩情,而后才好意思开口要求回趟马镇看看儿子和干爹干娘。无奈人家花和尚还真比得柳下惠坐怀不,头一回装假睡着不醒,二一回干脆赶她回炕头。

 乔杏丫不能理解,花和尚‮么什为‬宁可在茅房里使手,也不受用她这个美人。

 花和尚不爱说话,没法交流。

 直到清明那天,花和尚烧纸钱祭奠,乔杏丫才知道枣林边上的那一溜坟包埋有花和尚的爱,还有不知哪个坟包里埋的是他娘。

 花和尚一边烧纸钱,一面痛哭得悲痛绝。对着坟头打开话匣子,反反复复诉说着他思念爱和娘,似乎平把话都攒在今天做一块堆说。连她乔杏丫都听得感动,相陪着落下许多泪水。到了这会儿,才认识到花和尚人虽然有些憨傻,却是非常重感情的爷们,

 花和尚早就看出了乔杏丫想回去马镇,因为那里有她牵挂的儿子,可以依靠的干爹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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