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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囊中羞涩
 林家兄妹,一个俊一个俏,眉目间有几分相似。し

 芫荽眉清目秀,对穿着打扮没啥讲究,可惜了他那一副好皮囊。

 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仅够温,穿不起啥好料子的衣裳。兄妹俩身上的衣裳,都是扯的过时的陈年布料由香菜自己动手做的。

 令人发指的是,芫荽所有的衣裳都是一个颜色,就好比他身上穿的这套——

 深蓝色的棉袄外面仅套了一件深蓝色的大褂,深蓝色棉围和腿脚的尺寸过于大,用带和麻绳紧紧扎在瘦的间和小腿处。

 然而他年轻气盛又朝气蓬的面孔,并没有因为衣服的暗沉而黯然失,或是显得老气横秋。

 相较于他,香菜的装扮就活泼了些。

 立领式的暗红色斜襟棉袄上印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花骨朵,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棉,并没有多余的修饰,显得落落大方。

 一条长的麻花辫乖顺的垂在身后,本来就不大的脸孔因为额前的齐刘海儿更显得娇小玲珑——这齐刘海儿是她自己搞的。她身上有水乡女子特有的温婉与柔弱的气质,这仅仅是外表,然而透过她那对灵动的眸子里就能看到她骨子里的倔强与刚强。

 香菜的衣服上没有兜儿,她就在花棉袄的内衬里了个口袋,装些宝贝的东西。

 所谓宝贝的东西,就是香菜正在摸摸掏掏的钱袋。就这个巴掌大的钱袋,比她和芫荽身上的两套衣裳都值钱。

 这钱袋是香菜辛辛苦苦从蚕茧剿出来丝纺织出来的,百分百丝质纯手工制品。

 香菜并没有给钱袋染,只在丝布上绣了几株绿油油的香菜…

 倒空了钱袋,也仅有六个银元和十四个铜元。

 这个年代流通的货币除了真金白银,就是银元和铜元。一枚银元能够兑换到约摸二百三十枚铜元。

 六枚银元加十四枚铜元当盘,真心不算多。

 香菜估计,打青牛镇去沪市的一张船票,就不会下一枚银元,所剩下的根本就不够在沪市的花销。

 沪市可是高消费的大都市!

 活了两辈子,香菜头一次体会到囊中羞涩是什么滋味。

 就算她未雨绸缪,带了些能卖钱的咸菜和咸鱼干。可这些东西儿就卖不了几个钱。

 芫荽大老,一筋直肠子,肚子里没有‮多么那‬弯弯绕绕,属于没心没肺、得过且过的那种,只要看到有钱,他就心满意足。

 学着香菜,他靠坐在一棵老杨树边,大口的啃着干粮,眼瞅着香菜匀出三个银元,将手心里的一堆钱分成了两拨。

 香菜眼巴巴的愁着手心里银钱,‮得不恨‬它们能生出宝宝来,可她望眼穿,还是那么些钱。

 她歪着脖子唉声叹气,“要是不省着花,到了沪市,用这些钱恐怕撑不到两天。”

 芫荽万事不愁,相当乐观,声安慰她,“没事儿,到了沪市,就找到咱爹啦!”

 到了沪市就等于找到爹,香菜‮道知不‬原来等价公式还能这么套用?

 香菜突然意识到,沪市那么大,他们去了总不能跟无头苍蝇一样窜吧。

 “诶,哥,‮道知你‬咱爹在沪市哪地方做工吗?”

 “知道,咱二叔把咱爹的地址写给我了!”说完,芫荽把手里最后一口锅巴嘴里,胡乱拍了几下手,然后把掖在带里的一个折叠整齐的小纸条拿了出来。

 香菜拿到手里展开,看见那纸条上歪歪扭扭一行字——

 老城街梅家巷第十三家铺子老树林木材行。

 其实在一听芫荽说这地址是林二叔给‮候时的‬,香菜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不靠谱的林二叔给的地址,能靠谱吗?

 香菜不知不觉念出声来,“老城街梅家巷第十三家铺子老树林木材行?到底有没有这个地方?”

 芫荽瞪直了眼,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咋没有哦,这是我听咱爹亲口给我说的!”随即,他讪笑着挠头又道,“我怕我到了沪市跟人打听‮候时的‬,人家听不懂我说的话,就让咱二叔写了一份给我。”

 香菜唏嘘不已,有股撕了着纸条的冲动。

 就这丑得跟牛踢过驴踹过似的字,拿出去给人看,那纯就是丢人现眼好么!

 既然芫荽觉着拿着这纸条心安,香菜就把纸条留给他当平安符吧。

 芫荽接过纸条,折叠好,重新掖回了带里。

 他后知后觉,眉头打结,惊疑不定得瞧着香菜,“香菜,你认识那上头的字儿吗?”

 香菜微微一怔,心道糟糕。

 她跟芫荽都没上过学堂,兄妹俩目不识丁,她咋就一时大意把这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哎哟喂,这张犯的嘴!

 香菜慌而不,黝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稍微一打转,就计上心来。

 她没有直接回答芫荽的问话,反而板起脸孔恨铁不成钢似的教育起他来,“咱家底下‮多么那‬书本,你平时也不好好看看。哪怕你一天就学会一个字,也不至于睁眼瞎啥字儿都不认得!就算没有老师教,自学都能够成才,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跟他们兄妹俩不一样,林家的老大哥林四海跟林二叔林五湖都是进过学堂的。他们兄弟俩没上过几年学,至少会算得数认得自己的名字。

 香芹敢保证,她要是把“芫荽”这俩字写出来,芫荽他本人都不一定认识。

 芫荽一脸懵懵然,他不是听不懂香菜说的话,只是困惑,他好像从来没有发现香菜啥时候看过底下的书本…

 不过既然香菜这么说,那她一定看过!

 芫荽对香菜的信任,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

 兄妹俩歇够了,就收拾包袱启程了。

 寒风经过,卷起他们踏过的寥寥几片枯叶。

 一番绚丽的舞姿过后,枯叶轻盈盈的落在皑皑积雪中央,宛如浮在寒江中的几叶扁舟,恋慕着天青地白的色彩。

 他们曾停留过的地方,那棵野生老杨树的枝桠上似乎新生了许多翠绿的叶——

 春天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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