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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月亮缓缓爬上楼宇,聚积着京城多数青楼的陕西巷内,已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寻芳客都相继涌向这里。

 从高高的二楼往下看,康敬神色佣懒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尔撒纳马上就要来了,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否则这样做太冒险了。”博卿站在他身后,低声音说道。

 “别那么胆小怕事。尔撒纳暗中的动作,你我都知道,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就闹到皇上那里,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只有引蛇出,才能让他原形毕。”他时常带笑的眼眸杀气一凛。

 “他投靠朝廷之前,便与准部头领有极深的矛盾,如今放假消息给他,说准部头领阵亡,便能马上试出他的底细。”

 “你有把握?”

 “我已经叫下边的人传消息去了。”康敬远远地看见尔撒纳的八人抬大轿朝这里摇晃而来,迅速吩咐,“叫人上酒,把花魁们都叫进来吧。”

 博卿瞧了他一眼,不再有异议。

 “博卿,今晚喝多点,让他以为我们都醉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代完,率先饮尽才传上来的酒。

 待他眸子里晕染上一层醉意时,尔撒纳左拥右抱着美人来到厢房,高声吼叫着,热情地与他们两人对饮。

 顺亲王尚不知自己已慢慢落人康敬贝勒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

 康敬坐在郑郡王府中的练功房内,暗自厌弃自己。今夜他又带着一身酒味混杂着呛鼻的脂粉气回来,先前,秦无德帮他沐浴饼后,脂粉气虽是没了,但酒气仍很重。

 今晚为了引尔撒纳上钩,真的喝了不少酒,就算酒量很好的他,也不免有点头晕。他不要茉儿见到他醉的样子。他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贝勒爷,当然不能在自个儿的福晋面前失了面子。

 几番挣扎之后,他决定在练功房散散酒气,再去寝房那边找他的福晋。

 “表哥。”

 身后飘来浓郁的香气。康敬神色一黯,幽幽转过身,见被斗篷包裹严实的茹娜。

 蒙蒙的烛光照在健美的她身上,她妖娆地走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来这府里没有秘密。”他冷冰冰地一笑。

 “表哥,茹娜都入府十年。最初你不也夸过茹娜吗?还带茹娜逛戏园子,怎么这几年待茹娜这般冷淡?”他四处出差办事,本来也没多少时待在府内,不知从何时起,就算待在府中仅有的时光里,他也老躲着她。

 “回去休息吧,别再啰唆。”他只是想来散散酒气,却遇上这个麻烦。康敬按住额角跳动的青筋。

 “表哥,皇上指婚,你不得不娶纳兰茉英。”

 一丝愤怒出现在茹娜脸上,“她不配。我,才配得上表哥。”

 “这话,你对皇上说去。”有点头重脚轻的他闪到另一边,举步往外走。

 “表哥。”她冲上去,使出蛮力,从后面抱紧他,“表哥别走,我不要名分,我‮你要只‬。做不做福晋,茹娜不在乎,我‮你要只‬。”她来到京城,住在王府,从头到尾只爱过文武双全的他,而他却越来越疏远她,甚至到了忽略她的地步。

 “放手!”康敬厌烦地吼道。‮是不要‬顾念她是一个弱女子,他早就把她赶出郑郡王府,任她自生自灭了。

 模糊视线适时地往下一看,抱住他膛的竟然是两条光溜溜的手臂。

 茹娜扯下身上的披风,出不着寸缕的健美娇躯。

 “我不比那个女人差。”她死死地住他,大胆放地亲吻他的侧脸。

 康敬皮笑不笑地伸长猿臂,轻巧地把她推倒在脚边,用沉默和冷漠应对她的挑逗。

 仰起头,茹娜咬着,捕捉他的神情。她傲人的双峰、结实的‮腿双‬都暴在他的面前,然而他并无半点念,甚至脸上还有浓浓的鄙夷。

 她不备受打击。‮到想没‬她放弃尊严,换来的却是羞辱。

 “哼。”康敬转身,绝情地说:“你已经看到了,我对你不感兴趣,还需要我说些什么吗?”健硕的背影不带任何感情地走远。她做任何努力,对他都无效。

 晦暗的灯火中,茹娜蜷紧身子,神情扭曲地叨念,“纳兰茉英,你要死。对,你一定要死!没了你,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好…”

 明媚的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晴空蓝得像是一片宁静的海洋,紫城三大殿宇上的澄黄琉璃瓦在灿烂的阳光里闪亮。

 这样的好天气,预示着好兆头。康敬怡然自得地迈出军机处所在的景运门,天上动的云彩从他的头顶上飘过。

 昨深夜,居心不良的尔撒纳顺亲王,听信他和博卿的说辞,中了早设计好的圈套,以为准部头领已战死在南疆,预谋着偷偷摸摸地出京,奔回老巢,接掌准噶尔部的汗位。

 顺亲王带着他的人马和家眷,借着夜掩护,刚走出德胜门外,就被康敬堵在半路上。天还未亮之时,顺亲王及其家眷皆被秘密押至天牢,等候皇上发落。此事感,怕影响前方的战况,皇上下令封锁消息。紫城内外,很少有人知道顺亲王已成为阶下囚。

 一切都已结束,康敬如释重负。他不用再连花丛,夜不归宿。

 是时候回家,好好陪陪他新婚的娘子了。自从皇太后七十大寿,茉儿人宫拜寿之起,他就忙东忙西,几乎以军机处为家,‮人个两‬根本‮间时没‬碰面。

 好想她!那个温和宁静的女子,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心。

 除了思念,他还亏欠她太多。为了任务,他迫不得已混迹青楼,而且是在他刚大婚不久。这种事落到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很难以接受。

 但茉儿懂他,从不抱怨。

 他深深感念茉儿的信任和宽容。

 在疲劳的深更时分挑灯夜战,每每是她的无怨无悔支撑着他继续下去。

 不论任何时候,他都笃定,不管再累,茉儿都会为他点一盏暖暖的灯,等他归来。

 今,他打算暂且放下繁重的公务,趁着这个好天气,早点回府,带着茉儿四处散散心。这段时真是委屈她了!

 茉儿从来不怨不恨,只是一味地温柔待他,让他更不能再冷落她。

 心里这样想着,康敬踏上四人抬大轿,返回郑郡王府,准备给子一个惊喜。

 当他刚迈进寝房的东院,站在门口守着的云草没好气地瞄他一眼,怪气地对屋里禀报,“贝勒爷词来了。”

 “云草,你这是…”他早已习惯茉儿的下人没大没小的派头,然而今好似有些不同,小云草满脸写着讨厌。

 “哼!”她黑着脸不理他。

 这小丫头,好奇怪,平时可是见他就笑,今是怎么了?

 康敬爱屋及乌,不去跟云草计较,带着点不解,他迈过门坎,一抬头便瞧见站在桌边的纳兰茉英,正加快速度收拾铺满桌子的书信。

 “爷,你回来了。”妈老练地上前请安,试图挡住他往桌边移动的步伐。

 “几不见,妈功夫见长啊。”一味地贼笑,康敬脚下一变,利落地闪过妈,来到桌前,子手里的一封信。“茉儿,有信也不拿给夫君看看。”

 他笑嘻嘻地展开信纸读下去,一目十行越看笑容越僵,最后变得面无表情。

 “爷!都是些不实之词,别往心里去。”她上前,不改温柔地牵起他的手。

 “别往心里去?这是谁写的信?居然说你挥霍无度,喜好奢侈之物,败家无德招来谣言,还要亲自来京里教训你?”

 “我远在柳州的祖母,不知其中详情,误信了谗言,不碍事的。改明儿个我就写信回去,让老人家安心。”纳兰茉英拉着他的窄袖,引他坐下,“回来这一会了,还没换下官服呢,先把朝珠取下来,让茉英伺候爷更衣吧。”最近她收到好多亲朋好友的来信,这些书信全都指向一件事,那些传来传去关于她的流言。

 “爷!你是真‮道知不‬,还是假‮道知不‬啊?这事宫里都传遍了!”少不更事的云草从门外探进身子,抱怨道:“我跟福晋入宫,‮道知你‬那些宫人都怎么说我们福晋的吗?”她泣两下,眼泪在眼眶里滚动。

 “云草,别说了,快出去!”这个丫头啊,真被她给惯得不成样子。

 “让她说。”康敬冷静地按住子,抬起下巴,示意小丫头继续。

 “宫里宫外那些人,说得可难听了,一会说福晋败光家财,一会又说福晋不讨爷的心,还说你上青褛,是因为我们福晋不好,爱花钱,还在家里大摆筵席。可是我们谁‮道知不‬我们家福晋有多温柔贤良,呜呜呜…”云草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呜呜地哭‮来起了‬。

 一片黑云飘上康敬的额头。

 “听说在兰州的老爷夫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害怕福晋被休。”

 纳兰茉英暗中眨眨眼,妈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转身出去,拖着云草走出了寝房,留下夫两人。

 “爷,别往心里去,谣言止于智者,茉英看来,没什么可以心的。”

 “不行!明明是我不好,他们干吗污蔑我的福晋?那些不长眼的蠢人。”暗查尔撒纳的任务相当机密,连军机处里,‮是不也‬人人都知道,自然是不能当做说辞去到处解释。但,难道要让茉儿一直背着不实的骂名?

 古铜色的大掌暗自收紧,他内心充满深深的内疚。

 只听一阵跑步声由远而近,秦无德捧着半边被打肿的脸,跑到寝房外面。

 “爷,福晋带着人正往院里冲呢,小的快挡不住了。”

 与换下眼神,康敬站起身,侧耳一听,连珠炮似的咒骂声从东院外传了过来。

 “叫纳兰茉英给老娘出来,她丢光了咱们郑郡王府的颜面,这个扫帚星!”赫拉氏洪亮‮音声的‬穿透了整个小院落。“什么陕甘总督的女儿啊,听听外面都说些什么?挥霍无度,无视公婆,你怎么有脸待在这个府里?迟早叫敬儿休了你。”

 仇视纳兰茉英的她,明知那些谣言不实,却拿来借题发挥。

 纳兰茉英眉头轻地拧起。

 “茉儿别怕,交给我。”康敬不由分说地冲出门去,直奔院外。

 没过‮儿会一‬,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赫拉氏的叫嚷声再也听不见,郏郡王府再度恢复平静。

 坐在寝房里,用手中的帕子抹了抹鼻端,纳兰茉英心情还是了,指尖变得冰冷。

 无形的困扰挥之不去。有些事,她无法掌控,京城对她来说,并不熟悉,她像一只掉进陷阱的小兽,不知所措。

 “茉儿,‮起不对‬!”她感觉到凉凉的指尖被温暖的大掌包住,康敬深邃的眸子撞进她的眼里。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回到她的身边。

 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眸,默默地给予她勇气。

 有贝勒爷在身边,她什么都不介意,替他背骂名,她心甘情愿,无怨又无悔。

 纳兰茉英受他的笑容感染,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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