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画痴白麟远
文笙对茶没有什么偏好,随便表哥拿主意。
李从武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离水人久闻归雁楼的大名,他试着问了句:“听说你们这里有一道‘将军茶’?”
伙计恭敬地回答:“是用白州的红茶加丹桂白菊一同煮沸,煮茶的水取自城南金钩河上游,客官,您知道金钩河
经纪将军的庄子…”
文笙挥了下手,打断那伙计滔滔不绝的介绍:“就它吧。”
伙计应了一声,见她没有别的吩咐,退下去伺候茶水。
文笙不让那伙计多话,是因为隔壁的白少爷白麟远已经不耐烦了,虽然方才那边只是冷不丁响了一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但文笙就是能感觉到对方的烦躁之意。
文笙想若换了自己想安安静静地做点什么事情,偏有人在边上不停呱噪,她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好心绪。
这时候整个归雁楼三楼也只有他们两帮客人。
文笙站起身,凑到屏风近前,悄悄透过屏风的
隙往隔壁窥探。
李从武跟过来,他着实是佩服表妹胆子大,索
有样学样,也趴下来找了个位置偷看。
却见隔壁窗户开着,临窗摆着长条桌案,上面
糟糟放满了笔墨笔砚,人个一站在桌旁,穿了件雪青色的罩衣,
系深
丝绦,看背影长身玉立,能做这个打扮年纪不会太大,不用猜必定是那位画痴白少爷。
李从武暗自咬牙,听说他
在这里偷画美人,原来竟是真的!
文笙已经看清楚了,瞥眼见表哥在旁咬牙切齿,不由好笑,拽了下他的衣襟,示意他回去坐好,外边伙计送茶来了。
李从武打发伙计离开,斟了杯茶,亲手送到表妹跟前。
这“将军茶”不便宜,杯子里橙红色的茶水
泽浓郁,雪白金黄的菊桂个头小小,在水中不停打着旋儿,衬得十分好看。
李从武悄声道:“好了,人也看到了,等喝了茶咱们便回家去吧。”
文笙将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托着额头,以一个十分悠闲自在的姿势斜靠在那里,抬眼冲李从武笑笑,突然幽幽叹了口气,用一种百无聊赖的语气道:“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像样的画呢,谁知坊间传闻不可信,今
这归雁楼算是白来了,罢了,试试这将军茶吧,定不说也是徒有虚名。”
文笙一直特意
着嗓子说话,声音不大,但隔壁的白麟远不过隔着一道屏风,绝对会听得真真切切。
李从武吓了一跳,表妹无缘无故去得罪白典史的儿子,这是想做什么?都说那位白少爷
情古怪,谁知道他听了表妹这番赤/
打脸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他急得连连使眼色:“那画画得多好…”
文笙轻笑一声,没有接话,而是顾左右而言它:“咱们走吧!”
李从武松了口气,站起身:“噢,好。”
他巴不得赶紧走,只要出了归雁楼,白少爷纵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他却不知在隔壁的人听来,文笙的那声笑比多少刻薄话都要刺耳,到底是不屑一顾还是不值一提?难道那幅被人
相称赞的赏菊秋景在对方看来竟如一坨屎,叫他评价一下还需先行捏住鼻子?
文笙喝了茶,慢腾腾站起身,前脚出了雅间,果听身后有人出声道:“两位留步。”
文笙回头,只见隔壁雅间门口站了一个面色沉郁的灰衣老者,看打扮像是个管家下人之类,神情却透着倨傲。
李从武吓了一跳,他方才窥探许久,竟没有发现隔壁房里还有这么人个一在。
对方脸色不善,他这做哥哥的自然要挡在前面,李从武
出戒备之
,上前一步:“什么事?”
灰衣老者审视着兄妹二人,着重盯着文笙,将她由头至脚仔细打量一番,皱眉道:“你们是离水本地的人么?哪家的?家里长辈怎么称呼?”
李从武打了脚底抹油的主意,生怕表妹沉不住气人家一问就说出实话来,连忙一抱拳,抢先道:“鄙姓赵,家住城东
里胡同。”
文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到想没这位表哥
中有细,到这时候还不忘要摆那赵员外一道。
果然对方误会了:“
里胡同?赵善道赵员外是你们的…”
文笙不愿再和那姓赵的扯上瓜葛,截住表哥的话头:“大家萍水相逢,何必动问姓名来历?我们和赵员外并无关系。老丈有话直说吧。”
灰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他是白府老仆,伺候白典史十几年,看着自家少爷长大,在离水,稍微有点身份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就是赵善道本人看见他向来也客客气气。
本来白麟远出门只带一个书僮,但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总有些不相干的人借故跑来打扰,言辞间透
出结亲嫁女之意,叫白麟远烦不胜烦,他这才跟出来为少爷挡些俗务,叫他能专心画画。
灰衣老者沉下脸:“小小年纪道知不天高地厚,跑到这里来信口雌黄,而等
鄙村夫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懂得我家少爷画作之妙,还不速速离开?”
伙计听到声音赶来伺候,被灰衣老者瞪了一眼:“我待要问问武掌柜,归雁楼怎么回事?什么泥腿子都往上领!”
伙计闻言大惊失
,飞快地瞥了文笙一眼便要请罪。
文笙也不气恼,含笑道:“老丈发怒,原来是因为在下没有跟着捧场奉承白公子的那幅画,呵呵,是我失礼了。我不喜欢讲违心的话,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她一口咬定自己不过说了句实话,那幅赏菊秋景就是画得不堪,到显得对方非但没有涵养,还仗势欺人。
雅间里的白麟远实在听不下去了,寒声道:“那劳你详细说说,我那画到底糟在何处?”
事情闹成这样,文笙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是绝难善了了。
不过这也正是文笙想要的,她徐徐道来:“白公子既然想知道,那我就简单提几句吧,这幅赏菊秋景匠气十足,缺少神韵。观它可知,画这幅画的人眼中无趣心中无情,照此下去,一辈子都很难在画画上有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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